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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长(三改火)


“参谋长,你回去!”九点钟方向的波波维奇猛地向前甩了颗手榴弹,“你看看怎么撤离......”
盖勒克斯在我身旁架起枪,熟练狠辣地开火。
“不可能!”我用尽力气大喊,“这里!这里就是底线!”
说完便去抓我的枪。
这种感觉很奇特,就算过了三四十年我也不会忘记。在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有力的人,足以保护一切,不论生死地保护。
敌人没有再次冲锋。
我握着枪托跳出战壕,绕着纳粹的尸体向远处升起的太阳投去一眼。壕沟里的伤员被运送回城,我回头望着他们,然后看向盖勒克斯。
“美人,你枪打得不错。”他笑起来,我走上前去抱住他。两人身上全是尘土血渍,也顾不得脏。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子弹打了窟窿,松开手,下战壕去背伤员。
波波维奇喊了声:“谁家还有威士忌?”
“可去您的吧。”老连长怒道,“明天您活着回来,莫斯科有的是!”
大家笑起来。我摆正了肩章,把一具尸体拉上来。这人死相难看,满脸血污,我帮他擦干净了,才看出这是那在遗书上画矢车菊的男孩。
10月3日
昨天挡住了三次冲锋,没时间记笔记。
中国来了军队,但支援的是南面。我们守着最重要的格尔顿堡,却是孤军奋战。
残阳滴血似的火红。
10月7日
我们与胜利只有一个小拇指的距离。
我结束了祷告,默念一句“凭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又加上“为土地与人民”。背着的枪杆被擦得锃亮,弹夹是容量最大的那几个。
我们要准备突围,接应援军。
今夜众星闪烁,按照伊努特人的占卜辞,是“难得的好机会”。我和老连长向高加索方向前进,接应从波兰出发的红军军队。但另一支掩护部队依然被需要。
“谁带队?”
“我来。”
我猛地抬头,看到盖勒克斯把枪支别好。他仿佛没看见我脸上的诧异,道:“我知道掩护部队死亡率高。”
但除了他,这里没有人能胜任。
这是最后一战了。
我们简短地握手算作道别,又敬了军礼。向前走了几步,他还是矮身抱了抱我。
“你比你父亲更像一个军人。”他道。
我们出发了。
10月10日
整片荒原上只有我们的脚步。没有后方,没有信号,甚至没有敌人。
我忽地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孤独的行人。
人在极度安静封闭的状态下,精神处于崩溃的临界状态。头脑里把本来就没什么故事的人生前二十六年过了个遍。挣扎不得,脱身不得,我仿佛是在一个走不出的梦魇里躞蹀攀援。
晚上休息时猛地从睡梦里惊醒,耳侧都是猎猎风声。头顶是银河,摄人心魄。
10月14日
我们成功了。
日耳曼荣光第一次熄灭。
当我看到北麓的营地时,手不受控制地去摸枪柄。然后,耳边才传来从绝望里倾泻而出的疯狂欢呼。
我骑上马,与盟军一道向莫斯科飞奔而去。我们很平安,那盖勒克斯一定是成功了吧?虽然纳粹的攻击像疯狗,我的元帅也能有办法吧?
抱歉。他不是我的元帅,我们属于土地与人民。
我们从南部开始夹击,那里的丘陵被不计其数的手榴弹与高导炮弹削下去两米左右。我的右肩膀被打穿了,但绷带紧缺,我没包扎。撑到莫斯科城内时,我都要晕死过去。
各路的军队进城会师了。
但我在伤员集中处,并未听到盖勒克斯的消息。
10月20日
听总部说,掩护部队最后一次发回消息是在莫斯科保卫战成功的前夜。
他们调动了敌人的围城的大部分火力,将它们累加在部队作战中。这样的后果,要么把敌人拖死,要么自取灭亡。
今早又咳了血。退伍后可能要转去组织部工作,到底还能做点什么。
盖勒克斯也不会希望我懦弱。
11月12日
今天去了火车站,往圣彼得堡。安东来送我。
笔记以后就不常用了。毕竟城市里的星河,总是没有北西伯利亚好看。
1972年春。
“您是......”年轻的军人拿起笔和纸,“是领取烈士遗骸的家属?”
“不是家属。”那位老人道,“是战友。”
年轻军人看着那腰板硬直的老人走过去,拉开盖在尸骸上的红绸布,将姓名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后,他停了下来。
那份遗骸只有一个残破的头骨。
老人蹲下身,伸手捧起骷髅,弯着嘴角,笑得极其温和。 年轻军人还未来得及大吃一惊,他迅速地将头骨放了回去,动作如多年前那般利落快捷。
“我要带回去安葬......”他自言自语道,“去伊加尔卡的哨所。”
那里有西伯利亚最灿烂的星河。

枯燥无味的圣诞假,我在这家心理诊所兼职。
每天都要见些千奇百怪的人。他们大抵宣称自己是抑郁症患者,焦虑、敏感又懦弱,像一地玻璃碎片,折射着阳光,有意无意之间不断宣誓自己存在的必要。
但即将要见的那位有点不同。
“阑,你真不来聚会?萨拉说她想......”
“抱歉,我有工作,算了吧。”我搪塞过去,挂了电话,站在等候室的老旧木门前。这个等候室以前不是我的专属。门上的“Please knock at the door softly”字迹斑驳陆离,我迟疑片刻,尽力柔和地敲了三下门。
“颜阑医生?”阿妮娅笑着抱着一束红玫瑰,从我身后小跑着过去,“工作又来了?希望这是不错的一天。”
她也是我的病人,恢复得很好。“您也是。”我说着,回头去看那扇门。
没人回应。
真见鬼。我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空旷的房间开了一扇小窗,透进些许阳光。一个画架摆在房间中央,画布面上的斑斓油彩未干,调色盘在一旁放着。
没有人在这。我向前走了几步,坐到画布前。那真是印象派涂鸦,但在我看来杂乱而没有章法。画的是什么......晚霞?
不如说,那是很多种色彩揉成一团的大杂烩。
我俯身正看着,肩头毫无防备地被人往后一扯。心跳几乎漏了一拍,我向旁边踉跄一步。那人像影子一样从死角中走到我身边,冲我灿烂一笑。
“下午好。”他在我身边坐下。
他挺年轻,眉眼带着些许冷与柔,黑发不服管地微微打卷儿。那瘦削高挑的身板被松垮的风衣欲盖弥彰地藏着,白皙到血管毕露的手纤长有力,此刻正被漫不经心地放在口袋里。
是克雷尔·卡勒。
心理顾问无权过问病历卡,但我只需要知道他的名字。他是the MET专门刑事部凶杀案特别调查小组的顾问侦探,那地方负责的高级警官韦弗莱是我最近认识的。好吧,警官先生总是担心下属们的精神问题。
显而易见,他童年时应该有过短期自闭症,有这种病症的人大多是独生子女。但现在看来,他只是不爱说话的孤僻聪明人。他的眼部和牙齿告诉我,他作息极其规律,无不良嗜好。
我的目光又落回他的画上。
克雷尔丝毫没有顾忌我这样一个多出来的理疗师,拿起笔刷,蘸了点红颜料,向画布上抹去。这件事,他大概做了两个小时以上。我轻咳一声,偏头打量着他,直到他转头看我。
他的眼眸太好看了,兴许是因为他眼里映着画布上挥洒的斑斓纷呈。孤独宇宙最为盛大的坍缩陷落,光都逃不出去。什么山川湖泊与世间万物,与之相较,皆是黯然。
再看会陷进去的。
我急忙收回目光。
“行吧。先生,我不管您是在度假还是什么,来了这里,我就有义务陪您——坐在这。您是韦弗莱·华尔警官推荐来的?”
克雷尔把笔丢进水桶,水珠溅到两旁。
“听他说最近案子很多,压力太大,您确实该休假。您平常喜欢什么样的放松方式?......找个伴儿?”
“我没有休假。”他开口,带着懒散的笑意,“我也没有心理疾病,医生。请你告诉韦弗莱——那个混蛋......我要返回工作,立刻。”
我正想说点什么拖延一下,门被嘭地撞开,小个子苏尼特冲进来,狼狈不堪地按了按帽子,眼珠都快掉出来似的。
“颜!”他哑着嗓子道,“阿妮娅......自杀了。”
“你在开玩笑?”我难以置信地看向艾伯特,他是诊所的负责人,“阿妮娅的病症不重,还有,我刚刚看见她抱着一捧花走过去。自杀的怎么会是她?”
“你该反省反省。”艾伯特叼着雪茄含混不清道,“她是你的病人,颜。”
“......我想要看看尸体。”
“去吧,等候室一号。进门前记得画十字。”艾伯特将雪茄挤到烟灰缸旁,“她的家人这会应该要来领遗体了......”
阿妮娅在一号等候室自杀。这个等候室不常用,平时没有人会去那里。
诊所里吵吵嚷嚷。我跑到一号等候室门口,看见阿妮娅常穿的那双玫色高跟鞋额整齐地摆放在门边。我抬起头,撞入眼中的是满目深红。
等候室的一面墙不知何时被涂成红色,一张椅子正对着墙面,上面坐着的是阿妮娅的尸体。她的眼睛大张着,涣散的瞳孔瞪视着墙面,右侧头部的血迹已经凝结,半边脸孔都与墙面是同样的颜色。墙角下摆放了一个油漆桶,里面扔了一个滚筒刷。
难以想象,她半个多小时前还对我说“have a nice day”。
我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正要进去,后面有人拉住我衬衫的后领,猛地往后一拽。
那要勒死人的力道有点似曾相识。
我搓了搓手,看着克雷尔穿着鞋套从身边过去。他回头对我一笑,在尸体旁蹲下:“犯罪现场,请别进来了。”
外面响起警车尖锐的鸣笛声。
“很高兴见到你,小伙子。”韦弗莱疾步走过来,看见我在门口,便笑着拍了拍我的肩。我与他握了手,他看向克雷尔,把一双塑胶手套向他扔过去。克雷尔单手接住,利落地带上,靠近尸体看了看:“下午好,老混蛋。”
我注视着他将阿妮娅的头偏向左边,仔细看了看弹孔,又拉开她的下颚皱眉检查牙齿。他快速地观察她衬衫裙上的褶皱,目光在她膝盖上停了停——她的双手交叠,一只手握着P220手枪,我注意到手枪带有消音器。
“对了,韦弗莱,我想卡勒先生只需要休息。”我轻声对韦弗莱说,“他幼年有自闭症但是已经好转,喜欢笑,但这不代表外向开朗。他单身,独居,与社会有隔阂,我想你们同事间该多交流......”
“小点声,他都听得见。”韦弗莱捏着嗓子道,“你上次不是要找一个不在酒吧饭店的晚间工作吗?”
“似乎是这样……”
克雷尔站起身,冲到门对面的窗前,将窗玻璃打开,把头探向窗外。
“外面是哪里?”
“......一个私人陵园,先生。”我道,“没有监控。”
他呼了口气,将头缩回来:“差不多了。”
一个女警官跟了过来,在门口敲了敲门框。我对韦弗莱耸了耸肩,抽身到走廊。
“你的时间到了,卡勒。”她道,“为什么判断是谋杀?”
“直觉。”他看着窗外,弯着眼敷衍了一句,“祝你晚上约会顺利,弗瑞曼。”
他脸上总是带着笑,但一看就不是真心的,不过习惯而已。和他说话的人,他都不在意。
“拜托不要浪费时间,请出去......”
“是谋杀。”我说,“我能证明。我可能是最后一个看见阿妮娅的人,我看到她抱了一束玫瑰向这里来。她将花贴近胸口抱着,表明对它的重视,但它不见了。”
“看看监控,看谁抱着一束玫瑰离开这里。”韦弗莱道,“莉莉,你去。”
那个女警官点点头,转过身来看到我,温和地笑了笑,我侧身向旁退去,就听她在走道里低声道:“华尔,克雷尔·卡勒是不受信任的。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顾及别人......”
克雷尔重重地敲了几下墙壁。
“顺便劳驾,弗瑞曼。帮我看看她在死前最后的午餐会见了谁。”他走到尸体旁,从尸体口袋里掏出一片揉成团的纸,“她去了英格兰餐馆,点了两份芝士黄油面包和一份什锦蛋糕。”
我带着韦弗莱和克雷尔走到诊所大堂,给他们一人接了一杯水。克雷尔看了看四周,坐了下来:“那真是完美的自杀现场。”
“你说什么?”韦弗莱几口将水喝干净了,起身又去装水。
“阿妮娅的父亲或母亲是日本人,从她的脸型可以看出来。她在进屋前有脱鞋的习惯,是吗——颜阑医生?”
“没错。”我道,“我不是医生。”
“每个等候室定期清扫,从不积灰,所以不容易留下明显痕迹。”他低着头,双手交握着,拇指靠在一起不住打转,“东区刚刚下了大雨,那位小姐没有带伞。显然,她吃完午饭后脱下高跟鞋跑了一整子,以至于衣服和脚底沾上水渍。”
“说慢点......”韦弗莱咳嗽一声。
“不能,抱歉。”他继续道,“看哪,这位可怜的小姐在房间里踱步,最终带着某种暗示站在一把椅子上把整面墙刷成了红色,然后——bang,一枪结束了自己的苦难。”
非常符合逻辑。
“这当然是大错特错。”克雷尔直起身,“尸体搬走了吗?我想我得回那个房间。”
韦弗莱去取监控录像,我陪着克雷尔去一号等候室。他站在门口,低头看了看那双高跟鞋,道:“下面我说,别出声。”
阿妮娅·安德鲁,29岁左右,从事政府文秘工作。今天是周六,她在中午十二时许到了布什菲尔德街,和一个男人共进午餐。她收到了一束红玫瑰,是个人都知道那代表什么。
她在午饭后来到了这家心理诊所,但没有预约,似乎要找谁。但在之后,她在前往偏僻等候室的路上被劫持。
“凶手带着无指纹手套,脚上也穿着鞋套。凶手脱下她的鞋,摆着门口。”克雷尔跨进门,“那人显然用什么捆绑了她的手腕,只留下极细微的红痕,一般人看不出来。”
“阿妮娅绝对不可能是自杀。如果是开枪自杀,她的手会无力地垂放在体侧,而不是交叠在膝盖上。”我加上一句。
“这很明显吗?”
“啊,是的。”
“那我们继续。”克雷尔走到房间中央,那些脚印已经被喷洒了反光涂料,还算明显,“凶手打晕过受害者,因为她头部有淤青。她被平放在一旁,凶手用大约五分钟的时间粗略地把墙刷成红色——是个熟练工,紧接着,凶手正式杀害了她。”
“您的意思是,这些房间里带水的脚印,是凶手留下的?”我抬起头,“不可思议,和阿妮娅的脚印相同大小......”
“完全不一样。”他道,“阿妮娅的脚看似正常,但她走路有扁平足,而这些脚印没有。而且看侧重方向和力度,它们......是由一个人的手按动模具留下的。见过做姜饼吗?”
最合理的解释是,凶手在她死后,用她的脚掌在地上按压出脚印。
“凶手把尸体放置在椅子上,造出假象,跳窗逃跑,这是老生常谈。他选了个好地方。”韦弗莱从外面探出头,“克雷尔,你的录像......”
“别进来,拜托了,我在想事情。”克雷尔在那张椅子上坐下,“让我猜猜,没有任何一个人从诊所大门带出玫瑰。”
“没错儿。”
“凶手为什么带走玫瑰?”我站在克雷尔身后,低头看向他。
“挑衅。”
“对谁,对阿妮娅?”
“不,不是她。”他摸了摸下巴,“明显的破绽......是对我,也许。”
韦弗莱说他们没能找到与阿妮娅一起吃午饭的人。餐馆内三个监控摄像头,没一个拍到那个坐在死角里的人。
“安静。”克雷尔道。
他盯着那面红墙,我也跟着看,头有些晕。许久他转过身看对面的白墙,我也回过身去,头脑一片混沌,两眼硬生生在白墙上看出一片绿。
是残影。人有视觉暂留,看久了红色,眼前就会出现绿色的残影,好像是这么着。
“看见了吗?”他问。
我点点头。克雷尔站起身,走到门边开始扯鞋套,道:“警官,小心点。会有第二个遇害者的。”
我在门边站定,看着他向走廊尽头走去,回头向韦弗莱一笑,道:“又要忙起来了。”韦弗莱把手机收起,哼哼一句:“可不是吗。”
只听一阵脚步,我抬起头,见那边克雷尔·卡勒抱着风衣跑了过来。他到我们近前,放慢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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