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凤渊和连瀛又胡闹一阵,累得祁凤渊睡了个久久的午觉,醒时祁凤渊看不见连瀛,只在案上看到张纸条,上面写着连瀛的字迹:去去就回。
屋内有一人半躺在贵妃榻上,衣衫散乱,头发也随意披散。他听见脚步声也不抬眼看祁凤渊,只是含糊地说了句抱怨的话后,又对着酒壶口猛灌起来。
地上全是酒坛子,祁凤渊一脚踢倒好几个,全都是空的。祁凤渊弯腰捡起,将它们齐整地摆在桌上。
说罢,他举起酒壶,半张着嘴,可壶嘴里却是再也漏不出一滴酒来。他轻“啧”的一声,信手一甩,酒壶不偏不倚地落到桌上。
祁凤渊探手扯过薄被盖在他身上,不经意看见他手腕上的那圈红线后顿了顿,心知他这是在迁怒,因此不接话反道:“我想与连瀛合籍。”
苍吾君还在气头上,佯装不在意地说了句话,谁知说完后祁凤渊也不应声,苍吾君不由得坐起,没话找话说:“连瀛,他是槐城的?”
“没问题,”苍吾君盘腿而坐,上身朝祁凤渊倾斜,苦涩的药草味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出身不是问题,名字才有问题。槐城瀛川底下骨骸累累,流的水里头泛着血,刮的风都带煞气戾气。冤魂遮天蔽日,川上从无白昼,这是一片不祥的水域。以‘瀛’字命名,怕也是个不祥之人。”
祁凤渊本替他掩好衣领,闻言骤然拉紧,反倒勒得苍吾君喉头一哽,苍吾君缓过来有点不满:“你没问过他名字由来?取名字怎会这般取?”
祁凤渊余光见他凑过来,立即撤开,仍由苍吾君摔在了榻上,在他发作前恭敬道:“到喝药的时候了,前辈。”
祁凤渊绕过屏风,那后头煨着个小药炉。祁凤渊取过碗来,细心倒药,一滴也没有洒,装得满满一碗端给苍吾君。
祁凤渊无心同他拉扯,头也不回,手指轻动几下,桌脚下的石头自动飞来,桌子顿时倾斜,几个酒坛翻滚落地却又完好无损。
苍吾君与祁凤渊对视,最后妥协将药饮尽,他捏着那个小石子儿塞到祁凤渊手中,“这个你拿着。”
小石子儿也不知在地上垫了多少年月,外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滚过祁凤渊手心簌簌落了好些,祁凤渊望着脏兮兮的手掌:“……”
“别看它这样,这可是好东西呢。”苍吾君轻点祁凤渊指尖,放低声音道,“这是仙门的圣物——溯洄。”
“师祖知道你拿仙门圣物垫桌脚吗?”祁凤渊嫌脏,手掌僵着不敢动弹,“我不想要,你继续垫桌脚吧。”
“你母亲希望你在冰天雪地里能够被好人家收养,为你取名祁愿。你师祖把你带回仙门,更名为凤渊,你可知道其中缘故?”
“师祖说过去难追,更名是忘却俗世、重新开始之意。”祁凤渊看他,“师祖为我占名,算了一卦,故以‘凤渊’为名。”
“不错,”苍吾君点头,“你师祖为你卜的这一卦,算出了你的死劫。你的母亲为你取名,是愿你生。你的师祖为你取名,却是望你记着死。”
“不清楚,”苍吾君指了指天,“生死难料,谁又说得准。总之,你好好收着,只是有一点你需记在心里:溯洄有回溯时空之能,你手中的溯洄仅是其中一小块,作用不甚大,平日还好些,可若是靠近了三大水域,这溯洄便有些失常了。”
“对,可溯洄不比寻常法宝,它若接触三大水域,届时不是人驱使它,而是它驱使人了。”苍吾君见祁凤渊一脸困惑,笑道,“很难理解?这么说吧,你这块溯洄要是入了横水、重河、瀛川水域中的其中之一,碰了水,它便会自发令你魂魄出窍,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又能如何?”苍吾君失笑,忽而警惕道,“你这话问得危险,莫非你想回到过去?我可告诉你,这溯洄说是可回溯时空,实际上一点用处也无,过去是不可能改变的,回到过去也是徒劳。”
苍吾君张了张嘴,被问倒了,略有些气急败坏道:“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师祖吩咐的,反正,你爱送谁送谁去吧,快滚。”
祁凤渊站起,把药碗放在了桌上,转身问他:“前辈,我会应我的死劫,那师兄呢?也会应他的劫吗?”
元宵节快乐(虽然刚刚过去了哈哈,我痛定思痛,洗心革面,从今往后一(尽)定(量)日更,不再断更了!(虽然可能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情呜
祁凤渊醒来,几朵梅花杵在眼前,花枝戳在脸颊上,冰凉又湿润。他轻呼出一口气,伸手压下那枝梅花,双眼惺忪地看向梅花后的人——连瀛。
那些笑容柔软,削弱了他眉目与性格的锐利,因此祁凤渊看连瀛总觉得他千般好万般好,只想将他供在心尖上,要一直这么好下去才行。
“怎么了啊?”花枝抵在祁凤渊下颌,强迫他的脸微微抬起些,连瀛歪头看他,“这副模样,弄疼你了?”
嘴上心疼,可连瀛的动作未曾收力半分,含苞待放的梅花碾过祁凤渊的嘴唇,细雪落在唇缝,枝丫扫过他的鼻尖,寒意沁得祁凤渊皱眉闪躲。
也许是过意不去,连瀛倾身把细雪舔尽,分开时还勾着他的舌尖轻轻咬了下。两人面对面,祁凤渊急喘的气息扑在连瀛唇畔,连瀛也不比祁凤渊从容多少,那桃花眼里盈着水光,显然是动情的模样。
“梦里,我一会儿与照水月下论剑,一会儿又与逐火品酒谈笑,”祁凤渊靠在连瀛肩上,旧事纷沓,梦里的人影重叠,连他都分不清谁是谁了,祁凤渊叹息道,“太多了……没遇见你之前,我们三人常常结伴游历,行山踏水,平乱除恶。那些画面闪现重合,拼凑成了一场稀里糊涂的梦。”
祁凤渊手中握着光秃秃的梅花枝,眩晕得紧紧环住连瀛的脖子,好一会儿才说:“不记得是谁,他在梦里向我道歉,说了声‘对不住’,我想留他细问,可他很快就离开了。”
“才不是,”祁凤渊喘着气,下巴微仰,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颈间,后脊梁如窜过电流,令他止不住颤抖,“你别……”
祁凤渊的不满都被连瀛堵在了唇里,连不成句。唇舌交缠,他的喘息在亲密无间里一声盖过一声,像是拍打海岸的风浪,却又比风浪来得更加灼热。
祁凤渊膝盖磕在案沿,他不适地往前顶了顶,蹭在连瀛腰间好几下,磕出的几道红痕在衣物里若隐若现。
祁凤渊伸手去扯连瀛腰带,反被连瀛捆绑住了双手,连瀛指尖点在他的心口,气息呵在他的耳畔:“你酒品真不行,总是趁酒醉轻薄我,还好我坐怀不乱。”
“嗯。”祁凤渊后脊弓起优美的弧度,整个人颤栗着,应声应得像是在哭泣,他很想让连瀛摸一摸他,可是连瀛铁石心肠,双手掩在衣物下捏他、揉他,却独独不给他一个快活。
“这怎么是作弄?”连瀛侧首含着他的唇,舌尖舔进唇缝里,同他换了个温柔缠绵的吻,“我这是在疼你。”
喘息溢出,连瀛彻底松开手,祁凤渊跪坐在连瀛怀中忍不住发颤,他埋首在连瀛颈窝间,苦苦挨过浪潮来袭。
祁凤渊的唇压在连瀛锁骨上,从舔舐到啄吻,又从啄吻到啃咬,所有热烈的喘息与吟声,都被他忍了下来,他忍得好辛苦,连瀛却不抚慰他。
祁凤渊摇头,连瀛仍是探手勾过案上的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做完这些,祁凤渊仍嫌不够,直至连瀛搂着他,手在祁凤渊后背轻轻拍着,他才满意地靠在连瀛肩上。
祁凤渊伸出手,环着连瀛的脖颈,把人拉低一些,吻落在唇角,掩饰些许不好意思:“小时候我娘好像就是这样哄我睡觉的。”
祁凤渊推开他一些:“我对小时候记不太清了。那阵子我初到仙门不习惯,常常睡不着,我对师兄说我娘会拍我后背来哄睡,没有我娘我睡不安稳。师兄听了也这般哄我,我还是睡不好,可我不愿让师兄担心,夜里只好装睡,师兄拍着拍着自己倒睡过去了。”
祁凤渊抿唇,嘴里酒气回涩,心中发堵:“我娘养不起我,把我扔在雪地里等好心人来捡,那时我太小了,话都说不利索,说什么记得我娘哄睡都是骗人的,我只是想,我娘既然希望我能活下去,那她一定是爱我的,或许在我小时候她真是这般哄我入睡也说不定。”
“梅花只种在我师兄的院里,我这里离师兄院落还挺远的,你去找我师兄了?你和他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对吗?”
祁凤渊捧着连瀛的脸,凑近了些。热意散去,醉意正酣,说起话来也絮絮叨叨:“你不喜欢仙门吗?你这几日不大高兴,你是不是想下山了?”
“那走吧。”祁凤渊被连瀛抱起时意识开始迷离,说话不管不顾,“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行。你想回家了吗?那我们去槐城,好不好?”
那夜连瀛起了几次身,祁凤渊只记得连瀛握着他的手腕,说了好些话,可说了什么,他实在没听清楚。
祁凤渊意识混沌,趴在连瀛怀里醒神。神没缓过来,他忽而意识到身下的连瀛胸膛没有起伏,没有呼吸,被吓了一跳。
祁凤渊坐起,去探连瀛脉搏,反被连瀛捉住了手指,祁凤渊仍他揉捏,颇为在意地问:“方才是怎么了?”
连瀛翻身,牵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位置:“昨夜没睡好,你好沉,压得我身子都麻了,我就想吓唬吓唬你。”
祁凤渊指尖挑开连瀛的衣襟,探进去,贴着连瀛的肌肤感受了一会儿,心有余悸地躺回连瀛身边:“别用这种事情吓唬我。”
连瀛目不转晴,盯着盯着眼睛红了一圈,眼泪湿润了祁凤渊的指尖,祁凤渊听他嘶哑着声音说:“原来你也会怕生离死别。”
连瀛身上那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的情绪莫名感染着祁凤渊,让祁凤渊心生不安。他明白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化,是从祁凤渊和连瀛来到仙门开始的,又或是从连瀛与虞九阳对视那一眼,也可能是苍吾君把溯洄交给祁凤渊那刻,总之那都是祁凤渊无力去阻止的。
“祁凤渊,”连瀛下巴压在祁凤渊头顶,祁凤渊能够清晰地听见连瀛话语中的哽咽,“……我分不清了。”
分不清什么?连瀛在难过些什么?祁凤渊心里头慌乱。语言是苍白的,他只能够紧紧回抱住连瀛,听着连瀛的哭泣声。
连瀛眼尾发红上挑,一双眼里有烈火焚灼,那些锐利与狠绝几近要把祁凤渊点燃了:“你是我的,你的命是我的。谁要你死,我就杀了他,若你要离开我,我便杀了你。”
连瀛凑近些,抱住祁凤渊,低声温柔道:“祁凤渊,你我死生同途,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仙门冷清,没有过年节的习俗,可祁凤渊一早醒来发现腕间被系了条红绳,红绳穿过一枚铜钱。祁凤渊伸手拨弄,那枚铜钱正面铭文为“平安如意”,背面铭文写着“除灾去凶”。
祁凤渊一直看着连瀛,连瀛低头将天玉白兰夹在他的衣襟,很难忽视,他不禁挑眉问:“看什么?”
祁凤渊摇头,不说话,可当连瀛再度摆弄那朵天宇白兰时,祁凤渊又用那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纠缠连瀛。连瀛抬手遮住他的眼,败北似的低声道:“别看了。”
祁凤渊笑了起来,连瀛的目光集中到他的唇上,更加受不住,手掌下移挡住了他下半张脸,连瀛看着他的眼睛,好一半晌才道:“阿愿,平安顺遂。”
走到山脚,云层里隐隐传出几声龙吟,祁凤渊回首去看,三千石阶蜿蜒而上,余下的都被云层遮掩,看不真切。
祁凤渊自幼长于仙门,与虞九阳朝夕相伴,受师祖、龙神养育教导。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早已聚少离多。
“祁凤渊,”连瀛在一旁喊他,祁凤渊看过去,连瀛的目光掺杂了太多复杂情绪,几经辗转,最后化为了妥协,连瀛道:“你想见林照水和江逐火吗?”
“也好,照水送逐火回江家,现下也不知道逐火醒了没有。”祁凤渊思索道,“我们是去云水,还是去横天看看?”
说是去锦衣城,但这一路走走停停,连瀛看起来并不急切,既不御剑,也不坐马车,与其说是想去锦衣城,倒不如说锦衣城只是他们这一行顺带前往的一个地方。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连瀛吃不下,把碗里剩下的几个元宵全舀到祁凤渊碗里,“今日能见到的人,说不定明日就见不着了,这些事,谁能料得准呢?”
连瀛没有一点儿松口的意思,祁凤渊低头吃了起来,吃得很慢,咽下一个才问道:“上元节不吃完元宵,是不是会犯忌讳?”
祁凤渊余光有黑影掠过,连忙惊呼一声,手盖在桌角。一名男童扑过来,头不偏不倚地撞上祁凤渊手背。男童手中的鱼灯往前一推,将桌上的零零碎碎全都扫落在地。
他们来到拱桥上,吉时将至,家家户户灯火全都熄灭,夜空明月高悬,星子如雨,暗夜里,从四面八方缓缓游来了灯火。
鱼灯队游曳而来,鱼龙灯打头,后头紧接着各色各类的鱼灯,百余名男女童手执小鱼灯缀在四周,如星伴月。
各支鱼灯队于镇中心交汇,各个鱼龙灯上下腾跃,鱼头调转方向,霎时鱼灯队如游鱼四散,纷纷绕着河岸游行。
烟花接连升空,在夜幕绽破。鱼龙灯追逐焰火,虬劲有力的鱼身左右摇摆,鳞纹在灯火照耀下熠熠闪动。
祁凤渊无心再看灯会,他握紧连瀛的手,掌心相贴,慌张得生出了细密汗液,他急切道:“今日见到的人,明日也许就见不到了,世事无常,但我,我……”
祁凤渊好着急,一双眼睛乱眨,即便他和连瀛近在咫尺,可连瀛还是离他很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跨越了无数光阴年月,他迫切地想要抓住连瀛:“我、我想同你长相厮守,和你天长地久。”
祁凤渊企图迈过那道心与心间的鸿沟,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一颗心亮得赤诚:“我没有吃完那碗元宵,我是不是犯忌讳了?你在担心吗?没有关系的,我们,我们今年一起,往后年年也会一起,团圆也不在于那一碗元宵啊……”
话未尽,祁凤渊就被连瀛拥入怀中,祁凤渊怔怔地听闻连瀛在他耳侧叹息,七上八下的心就这样被妥贴抚慰,连瀛轻声道:“不怪你,归根结底,都是我不好。”
“这几日我想了许多,我知你有许多遗憾,却又不愿见你陷入因果这张错综复杂的罗网之中,我左右为难,我也会怕的,祁凤渊。”
虞真找苍吾君谈话,苍吾君依旧是那番不太正经的论调。虞真说了许多,但一些更为细节的,比如他道心已碎这件事,虞真隐瞒不表。
虞真仔细观察苍吾君的神情,发现不管是提及象山,又或是谈到阿欠的场,苍吾君还是那般懒散斜坐,神色不曾有丝毫诧异。
苍吾君歪头看他,笑得挑衅,手在贵妃榻边比划了下:“你这是在求我吧?稀罕呀,阿真,你只有这么小的时候才求过我些什么。”
苍吾君沉默好一会儿,冷冷道:“虞真,仙门不涉外事,不沾因果,你师祖教你的都喂狗肚子里去了吗?我劝你别趟这浑水,小心连命也搭上了。”
“你惧怕天命吗?原来神明也会害怕命运?”虞真手撑在榻上,俯身靠近,近乎压迫性地将苍吾君逼得紧贴着墙,外头风声呼啸,虞真声冷得好似冰雪,“九神弑母、神明陨落、上古混战……这是天定吗?”
虞真抬手把窗关严实,带着剑茧的手掌盖在苍吾君眼上,轻声道:“别怕,这些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你和师祖总说因果错杂,可恶因生恶果,究竟是人祸,还是天灾?”
等苍吾君停止颤抖,虞真才拿开手:“因果如绳结,我相信此事有更好的解法,若无,也是我作茧自缚,不得解脱。”
他起身,落座在书案前,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虞真在一旁磨墨,时不时问几句,多是苍吾君说,虞真细听。
风雪渐止,苍吾君停下口舌,将那纸对折几下递给了虞真:“除龙神境外,其他神境踪迹难寻,连我也不清楚方位。即便你入了其他神境,也未必能到达忘忧谷。就算到了忘忧谷,也不一定能寻到杀死阿欠的法子。总之,这不是易事,非一日能竟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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