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一大早不见人影，这会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拿了个小风扇，给宁澜吹：“啧啧，第三棒，责任重大，要我给你加油吗？”
“不用，”宁澜说，“你看着就行。”
上个学期李衡拿了个大喇叭给宁澜喊加油，宁澜跑在赛场上十分嫌弃。
李衡：“行吧，这回不用喇叭，我在心里默默给你加油，不过这运气真不好，抽到两个体育班。”
运动会，最怕和体育生比，毕竟体育生占了先天体能优势。
宁澜看到封霆也回来了，站在第四棒处，推李衡：“快开始了。”
李衡收起风扇：“那我走了。”
几个女生路过，给宁澜加油：“宁澜，加油，我们给你写了加油稿。”
宁澜活动着手脚笑了下。
枪声响起，接力赛正式开始。
十七八岁的男生，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从赛场飞奔了出去，互不相让。
第一棒结束，暂排在第二。
第二棒出了点小差错，一个家长带的小孩不小心跑入了赛道，跑第二棒的男生急躲了下，落到了倒数第二。
两分半钟，宁澜进赛场，等在第三棒处，做好接棒姿势。
身边其他班的人陆续接了棒，十几秒后，宁澜才接过棒，第二棒的男生满脸愧疚。
宁澜说了句“没事”，如离弦的箭般飞奔了出去。
宁澜短跑很快，基本每年运动会都拿奖。
由于要拉距离，宁澜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在跑，耳边是风声，那些加油声也变得模糊不清。
前面就只有终点，封霆站在那里。
快一点……
再快一点……
短短的半分钟，宁澜超了三个人，宁澜视野就好像只有封霆，周边的人和物都虚化模糊了。
胸腔是缺氧地喘不上气。
交棒时，宁澜好像听到封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封霆矫健冲了出去。
宁澜撑着膝盖停下，去看封霆，封霆已经是第二了，说了什么，好像是“放心”两个字。
有种莫名的……心安感。
“宁澜！牛逼！”
大家来到宁澜旁边，扇风的扇风，倒水的倒水。
宁澜喘匀气，站直，视线没有离开封霆。
“卧槽！第一了！这速度还是人吗？”！
封霆甩了第二名，并且还拉了距离。
“卧槽槽槽！你俩配合得好，完美逆袭！！！”
“牛逼了！还能跑那么快！”
冠军已经毋庸置疑，封霆已经拉了第二名好远。
很快，封霆夺了冠，操场彻底沸腾起来。
“牛逼牛逼！是不是打破了纪律！”
“破了破了！比往年快了二十秒……”
喧嚣震天，宁澜脑海又闪过那句听到的“放心”，是这个意思吗，不由想到。
指尖好像有些烫。
第一天的运动项目过去，接力是第一，逆袭，不少人还在津津乐道。
宁澜第一天没项目，第二天是短跑。
短跑是宁澜强项，没什么问题，跑了第二，第一是体育生，已经算是很好的成绩了。
只是在跑过终点线时，出了意外，由于惯性缓冲轻崴了下脚。
不偏不倚，刚好脚下踩到了石头，造成第二次崴脚。
那一刻，钻心的疼痛漫上来，宁澜痛觉敏感，脑袋发懵，是一片空白，冷汗下来，顺势坐倒在了草坪上。
眉头紧皱，宁澜等着那阵疼痛缓过去，视线逐渐聚焦。
周围是班上担忧的人，还有封霆，眼里也有着急。
“宁澜！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站得起来吗，有药膏，涂一下。”
“还是去医务室看看，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宁澜耳边听清人声，说：“我先……坐一下。”
马上有人给他拿水：“先喝口水，你嘴唇好干。”
宁澜接过，喝了一小口。
喝完，缓解了下渴，他试着站起来，要走时，又差点摔倒，旁边人接住了他。
“还能走吗？”班长担心问。
宁澜脸色苍白，摇摇头。
“那去……”
班长那句“去医务室看看”还没说出口，封霆已经在宁澜面前蹲下了。
“我背你去。”
混乱中，一道低沉的声音。
不时，第二场短跑要开始，广播在催，班长两头忙，对封霆急说：“那封霆同学，你背着宁澜去医务室吧，有什么问题给我发消息。”
封霆应了声“好”。
人群一下散了很多，宁澜看着面前蹲下的身影，愣了几秒。
封霆没等到人，转身去看。
“我……先再休息一下。”宁澜说，他还有点不习惯被人背，捏了下指尖。
闻言，封霆起身，坐到了他旁边。
封霆：“休息好了告诉我。”
宁澜“嗯”了声。
周围很吵，但此刻坐着，宁澜又感觉好像不吵了，痛意也像缓解了。过了一会，他去看脚踝，有些肿，想伸手去碰。
封霆制止他：“先看医务室吧。”
宁澜又收回手，觉得自已应该是不能走了，轻声：“……我好了。”
封霆在宁澜面前重新蹲下。
宁澜犹豫了两秒，慢吞吞趴了上去，封霆的背很宽阔，步伐很稳。宁澜感受了会，过了几秒，又将手环在封霆脖子上。
封霆微不可查翘了下嘴角。
“我重吗？”宁澜没话找话，这里距离医务室不近，觉得此刻应该需要说话打发时间。
“不重。”封霆说。
宁澜：“哦。”
宁澜受伤生病就要软一些，说了声“谢谢”。
封霆说“没什么”。
走到树荫下，空气一下凉快许多，绿意盎然，宁澜觉得吹风舒服，眯了下眼，听到封霆忽然问他：“擦了面霜吗？”
宁澜微愣下，嗅了嗅，有些脸红：“涂了防晒霜，也擦了面霜。”
他的面霜是淡淡的清香气，很淡，一般闻不到，没想封霆闻到了。
封霆没再说话了。
到了医务室，拍了个简单的片，私立有x光，没伤到骨头，需要冰敷。
宁澜坐在休息室床上，拉着帘子，听到校医在对封霆叮嘱。
“你是他同学，你帮他敷一下吧，敷完擦药膏，我给他开一只，一个星期的量，这一个星期注意不要再崴脚就好了……”
封霆说了声“好”。
休息室的床位是隔间，有三间，帘子隔开，宁澜在靠窗边。然后是开关门声，校医出去了。
医务室安静下来，窸窸窣窣，应该是封霆在弄冰块。
“我可以自已来。”宁澜对着帘子那边说。
“我项目是下午。”封霆说。
宁澜反应了下，潜台词是不耽误他时间，抿了下唇。
一分钟后，封霆拿着纱布包的冰块掀开帘子进来了，又拉上。
宁澜短暂微妙了下。
为什么要拉帘子，好像同处一室，只有电视里的男女主角才会拉帘子。
愣神间，封霆已经将冰冷放在了他脚踝上。
宁澜下意识“嘶”了声，皱眉。
封霆手一顿，放轻动作：“疼？”
这会宁澜委屈感才漫上来，小声说：“……有点。”
眼有些红。
封霆抬头，愣了下，再次放轻动作。
宁澜感觉封霆动作很轻，冰敷上来，也不那么疼了，吸吸鼻子说：“你一直都那么好心吗？”
封霆笑了下：“觉得我好心？”
“你帮我搬书，然后教做题。”宁澜说，“现在还帮我冰敷。”
封霆含糊：“也许吧。”
他并不是那么好心，分人。
宁澜觉得封霆是谦虚。
接下来，封霆专心帮宁澜冰敷，模样认真，像在对待一件认真的事。
期间，宁澜提出可以自已来，封霆只认真帮宁澜冰敷。
刚才还在聊天，医务室远离操场，这会安静下来，好像有不一样的氛围在蔓延。
宁澜忍不住去看封霆。
封霆侧脸冷俊，下颌线条流畅，宁澜看过去，又收回，过了一会又去看。
不知过了多久，冰凉的触感变成了温热，宁澜冰敷得昏昏欲睡，醒神，封霆在帮他涂药，宁澜瑟缩了下，封霆握了下脚踝。
“别动。”
宁澜觉得封霆说话总低沉，在耳边痒痒的，下意识碰了碰耳朵。
“涂药我自已来就可以。”宁澜说。
封霆看他一眼，这回没再坚持，将药膏给了宁澜。
“喝水吗？”封霆起身问。
宁澜舔了下嘴唇，点头。
封霆掀开帘子去倒水。
宁澜涂完药，喝了一杯水，听到封霆说：“要学鞋带系法吗？”
想起封霆说的要教自已，宁澜说：“好，要是教不会……就算了。”
封霆：“很简单。”
宁澜脚就放在垫纸的床上，封霆拆了宁澜鞋带：“你先看我一遍。”
宁澜看着，封霆手只动了两下，鞋带就系好了，一个标准的蝴蝶结，似乎……比普通的系法要快而简便。
封霆系完又拆了，开始给宁澜讲解手势：“大拇指和食指先把绳子放好，顺时针绕一下，反过来，拉紧就好了。”
边演示边讲解了两遍，宁澜在封霆的指导下开始动手尝试，第一遍，一个蝴蝶结系好了。
虽然不算标准，但很快。
宁澜有些欣喜：“看起来好简单。”
“是很简单，”封霆说，“多系两遍就会了。”
宁澜拆开又试了遍：“好像会了。”从兜里掏出两个糖，递给封霆，“吃吗？”
封霆拿了一颗。
俩人坐在床边上，安静吃糖。
封霆手撑在床沿，宁澜低头，看见封霆手指修长，手背青筋分明，看起来有力。
封霆手机放在旁边。
空气静谧，宁澜伸出手指，慢慢挪过去，想要触碰，在快碰到时，又停下，拉了下封霆衣袖。
看起来软乎乎。
封霆转头，想揉宁澜的头，又忍住，目光落在宁澜拉自已衣袖的手上，眼神询问：“嗯？”
在李衡的声音传进来时，宁澜又慌乱了下放开：“你手机，别忘了拿。”
封霆偏头，看见自已手机躺在床上，刚才着急，就将手机放在了床上。
封霆拿起。
李衡风风火火进来，大嗓门：“没事吧，宁澜，听说你崴脚了。”
“没事，”宁澜说，“已经涂了药，封霆背我来的。”
李衡看到封霆，感谢：“谢谢你送我们家宁澜来医务室。”
封霆说了“不用谢”。
“怎么样，可以走吗？”李衡问，“这么大的事，我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李衡看他女神丢标签去了。
宁澜动了动脚踝：“应该可以走了，没事。”
李衡：“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这个星期的饭菜我都包了，我帮你打包，下个星期换新厨师，听说隔壁学校挖来的，有口福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都得补补……”
李衡唠叨了一分钟，宁澜打断他：“没那么严重。”
李衡：“那啥，平时也要注意。”
似乎没有再待在医务室的必要，封霆起身，将校医的话叮嘱：“这个一个星期都不要活动了，药按时擦。”
宁澜应了声“好”。
宁澜看着封霆出去，知道封霆背影不见，才收回目光，不知为何，有些微微的失落。
李衡在他面前晃手：“看啥呢，人都走了，你眼睛都快黏人家身上去了……”
宁澜一愣，拍开李衡的手：“哪有？”
李衡啧啧两声：“我感觉我的地位要被取代了，封霆很快就要取代我和你基友的位置了。”
宁澜不理他，试着站起来走路：“我和他还不太熟。”
宁澜的腿伤一个星期好了，期间，李衡负责的食堂打包饭菜，当然也包括零食。
不少人也都来慰问宁澜。
这一个星期，有时宁澜会去问封霆物理题，次数也不多，大概三四次。
封霆打球回教室，看见宁澜在做题，也会给他讲解。
俩人关系像朋友，又不是那种很熟的朋友。
周末，一群男生提出去逛庙会，枫市有庙会，一年两次，姻缘庙会，每次都很受欢迎。
有人想去有人不想去，毕竟这种庙会情侣去的多，单身的自然不想去。
也不排除有人是去偶遇姻缘。
“去嘛，宁澜。”文娱委员杜山正在给宁澜说，“很热闹，还有很多小吃，到时候完了可以去组团打游戏，那边网吧好多，环境不差，你应该不会嫌弃。”
私立不像公立学校，枫华私立有规定，一年要有四次大的娱乐活动，像下个月，有一个假面舞会活动。
意在培养大家的积极乐趣，学习之际闲暇放松，学校领导也很开明支持。
“他去，”李衡咬下一口薯片，又是顺的别人给宁澜的，知道宁澜对这种活动无所谓，替宁澜做了主，“写上我和他的名字。”
李衡爱凑这种热闹。
文娱委员写下俩人名字，一看，李衡拿的是他给宁澜的零食，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抢了：“又被你吃了，李衡，你那胃牛做的。”
李衡不在意，又在桌里拿了包薯片，他是吃不胖体质，递给宁澜：“要吗？”
宁澜看了看李衡手上的口水，嫌弃，“不要”，看见杜山去了封霆那里。
他和封霆位置离得不远，看见杜山对封霆说了什么，几个男生聊聊笑笑，然后杜山走了，不知道封霆会不会去。
宁澜收回目光。
张涛抄完物理作业，转头：“封哥，你竟然会去庙会，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活动呢。”
和封霆打了几次篮球后，张涛对封霆的称呼已经从“封霆”变成了“封哥”。
封霆拿起水，喝了一口，说：“是不喜欢。”
“那为什么去？”张涛疑惑。
封霆已经玩起了手机：“无聊。”
是无聊，天天上课，这个学期的娱乐活动要下个月，张涛没再疑问。
庙会那天是周六晚上，在庙会入口集合，需要门票，李衡有驾驶证，去接宁澜。
宁澜那会正在睡觉，没睡饱，被李衡从空调里拉出来。
李衡很兴奋，因为他女神也来了。
他女神是七班的，艺术系，算是模特，长得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
“草！我就喜欢哪款，麻子那狗非得说不好看，什么眼神。”李衡一边开车一边唠叨，“他就喜欢那种烈艳红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还非得来踩我一脚……”
宁澜犯困，打了个哈欠：“你不用在意就是了。”
“我是不在意，但睡前想到睡不着，越想越精神……”
一个红绿灯，李衡停下来，看到什么，对宁澜神秘兮兮说：“你知道男生也能那个吗？”
宁澜：“哪个？”
李衡指指路边那家酒吧。
字体模糊，宁澜并不能看清。
李衡见宁澜一脸茫然的表情，不说了：“算了，你太纯洁，免得带坏你。”
宁澜：“……”
宁澜被带起了好奇心，这胃口掉的他不上不小：“什么男生也能那个？”
李衡：“同性恋，知道什么意思吗？”
宁澜摇头，眼神是有点迷茫。
李衡不忍带坏宁澜，微信刚出的年代，同性恋这个词在学生群体中还很陌生，高中英语课本也还没加入这个词。
“就是，哎……算了。”绿灯亮，李衡发动油门，喃喃自语，“我一个国外朋友说男的和男的做很爽的……”
宁澜听清了这句，下意识问：“男的怎么可以和男的做？”
李衡呛了下：“啊，就是互相打□□，我们班上男的都做，你知道的。”
宁澜“哦”了声，又感觉不是这样，犯困，看窗外的路。
李衡瞥一眼宁澜，要不是宁澜没交过男女朋友，知道宁澜什么都不懂，他都要怀疑宁澜也是。
晚上七点半，庙会入场，班上大部分人都来了，有不少情侣。
入夜的晚上是白天的余热，宁澜穿着短袖和短裤，怕蚊子咬，身上喷了驱蚊水。
他走过去，看到封霆也来了。
封霆穿着白T和黑长裤，显得闲散。
宁澜微愣了下，以为封霆不会来这种活动。
“要水吗？”封霆问他。
大家都在买水。
宁澜看了眼售卖机，说：“柚子水吧，谢谢，钱我等下转你。”
封霆结了账，将水递给宁澜，他自已是瓶矿泉水。
杜山组织着纪律：“大家！九点集合原地集合，黑子几个负责送女生安全到家，包了车，然后那边有网吧，接下来男生可以去打游戏了，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发消息，我随时在线。”
“有什么问题吗？”杜山喊。
“没问题了。”大家回。
人流一下散开了。
宁澜和封霆，还有十多个男女生一起走，边走边看路边的小玩意。
一年两次的庙会，很热闹，手工艺，小吃，玩意品，汉服……各种各样。
街道靠近河边，岸口还有放河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