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乔其人长得好,会的多,性子稳,是那种把他扔回原始时代,也能淡定过日子的人。
在平淡的度过二十四年人生后,某一天的睡梦中,裴乔的灵魂去到了一个偏远落后的山村,在那里他变成了一个透明的阿飘。
他被禁锢在一个叫做李小六的小男孩身边,可连这孩子也看不到他听不到他。
看着饿的就剩皮包骨头的倒霉孩子,裴乔这藏一个红薯,那偷一穗苞谷,偶尔趁人不注意顺半拉窝头,艰难把孩子拉扯大。
遍寻不见是谁给自己送吃食的李小六,把目光放在了每日都会路过的那座孤坟上。
又几日裴乔看到李小六念念有词祭拜孤坟,并感谢墓主人送来食物。
彼时,就在他旁边飘着的裴乔张张嘴,发出一声极短的唔音。
这孩子怎么瞅着不大聪明的样子。
而这次,李小六听到了。
两人一番交流,达成共识,裴乔带着李小六逃出山村,开始新生活。
而直到走出山村,在一户人家看到台历,裴乔才发现这里竟是五十多年前。
裴乔作为一个飘,日子并不难过,但他还捡了个娃。
他教李小六学习,教他明事理,开公司,艰难把人拉扯成光芒耀眼的年轻富豪。
多年挨打受饿,七岁那年,李小六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那是只有他能看到的鬼,那个鬼给他吃的,教他知识道理,赠他名姓,八岁那年更是带他逃出了噩梦一样的山村。
自此相依为命,日渐情深。
内容标签: 年下 灵异神怪 甜文 年代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乔 ┃ 配角:裴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五十年前遇到他
立意:明天会更美好
天色接连阴沉了两日,空气粘稠厚重,六月二十八日这天终于放晴,阳光火速毒辣起来。
临近正午,蛋糕店里客流量明显增多,店员开始忙碌,店中的实木小桌已经坐满,却还是不断有女生挽手结伴进来。
裴乔和G先生,都致力于选择最好的原材料,他们一个嘴刁,吃不得偷工减料,一个秉持着糕点师的崇高信念,不允许自己手下出现残次品。
G先生是裴乔前次在法国旅游时遇到的朋友,这位中法混血的中年大叔身上自带浪漫馥郁的气息,生活的失意郁结,像是衣服上干涸的水迹,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点抹不去的痕迹,却无法磨灭他对生活的热情。
热情正是裴乔最缺少的东西。
所以在听到G先生抒发对以后生活的畅想时,裴乔便开口邀请对方前往华国,以蛋糕店合作人的身份。
他们一个不在意对方的过往和落魄,一个丝毫不担心这是人贩子的拐骗手段,只见过两面的两个成年人迅速敲定了以后数年的合作事宜,并在几天后启程回国。
这才有了这家叫做‘微糖’的蛋糕店。
裴乔临窗而坐,店里冷气开得很足,中和了窗外热辣的阳光,以至于有种不过分的暖意熏蒸,他身前放着巧克力蛋糕切块和无糖的纯奶,在不过分嘈杂的环境中,他半阖着眼,有几分昏昏欲睡。
裴乔近几日睡眠质量不好,总是无缘无故惊醒,觉睡的断断续续,精神就不大好。
但让外人来瞧,估计看不出他是倦怠的。
实在是他外表唬人的很,少有人好意思将他往骨子里深看。
裴乔遗传了母亲的暖白皮,肤色干净又透着健康的暖意,眉眼天生上翘,瞳仁黑亮且大,是明艳贵气的长相,但骨相的清冷和后天的书卷气硬生生压下了那些颜色,不笑时,显得人清冷难以接近。然而笑起来,就又全是春暖花开,海棠正盛的模样。
临窗而坐,就是最好的招牌。
按G先生的话说,裴乔怎么也担着老板的名头,偶尔牺牲一下色相招揽招揽生意,也不为过嘛!
反正他高岭之花的皮相摆在那,即使他的两人小桌对面还空着位置,也没人真会去打扰他。
瞧着店里已经满座,裴乔起身让出位置,径自上楼补觉。
蛋糕店占了三层,除开一楼的店面,二楼被划分给员工宿舍,三楼则是裴乔和G先生的房间。
这样的布置总让某个爱操心的店员担心老板赚不到钱,说不定什么就破产了,在寸土寸金的H市,包下沿街店面的两层充作宿舍,实在是过分奢侈的行为。
裴乔不这么觉得,这栋楼是他的,又不需要交房租,他还收着其余三十几层的租金,怎么也不至于到破产的地步。
取下外衣,裴乔躺在床上,身下被褥柔软,枕头也蓬松舒适,没多久他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终于不再无故惊醒。
闭眼前,裴乔记得天上太阳还老大,他拉窗帘时阳光热烈。
再睁眼,天光暗淡。
身前落叶被风吹得打璇,顺着痕迹看去,枯黄、灰褐色的叶子,正争相从树头落下,那些光秃的枝杈,无一不表明这是秋天才有的景象。
裴乔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他盯着脚边雨后泥泞的土路,和从土路上跑过的黄狗愣了会儿神,直到目送那只脏兮兮还脱毛的狗跑远后,才发出一声轻轻地气音。
黄狗跑去的方向有不少房子,但都是平层土房,墙身上剥落严重,带着种断壁颓垣的落魄感。
裴乔瞧见几处墙壁都有不同程度的坍塌,缺口处还能看到稻草杂乱的支棱着。
可这样明确的危房,却有人来往其中,看着竟然是住人的。
鼻间传来泥土特有的土腥味,还不算难闻。
可与此同时混杂其中的动物粪便的脏臭异味,让喜静喜洁的裴乔皱眉。
太过真实,真实到裴乔很难告诉自己眼前所见全是梦境。
收回视线,裴乔意识清醒,他记得自己刚刚是睡着了,可要说是做梦,哪有人在梦里能这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他试着回忆了一下,关于自己过往二十多年的记忆都历历在目。
这就更不像是做梦了,梦境中潜意识占据上风,导致人意识漂浮,很难把现实中的事记的全面具体。
裴乔在心中念头转过,然后抬手,试图接住一片飘落到面前的叶子。
那片叶子却从他手心穿过,毫无阻碍的坠到了裴乔脚边。
裴乔于是把手凑近了细看,那手竟然隐隐显出几分透明来。
所以不是做梦,难道是灵魂…离体?
这比做了个异常真实的梦要离谱的多,二十一世纪正是讲究科学的时代。
还没等裴乔继续研究,一股拉力忽然传来,径直拽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或者该说拽着他‘飘’更合适。
裴乔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腾空而起,就像是小孩子喜欢的那种大号氢气球,不受控制的受到牵引线的拉扯。
他被拉着飘出几步远,又忽然停下,与此同时离裴乔约摸四五米远的地方,一个小男孩正好也停了下来。
这里人烟不多,节省了许多辨认的过程。
裴乔没有上前,他在原地看着那个干瘦的小身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而后往上颠了颠背着的大竹篓,就又重新迈开步子。
也就是在那孩子迈步的瞬间,拉力再次传来。
这孩子家里该不会是什么跳大神或者走阴人之类的吧?
也有说小孩子心灵干净,有一定几率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裴乔于是快走几步赶上去。
隔着距离时,他只看出那孩子格外瘦小,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也不好,等裴乔走到近处,才发现这孩子何止是穿的不好,他简直是裴乔见过的孩子中,过的最糟糕的那个。
他上身是一件女孩的旧衣,上面破着几个口子,那件衣服对他来说比较大,但也只堪堪遮住大腿,下面两条火柴样的短腿露在外面,泛着青白的颜色,脚上没有鞋,整双脚连带小腿都沾着泥巴,他看起来很久没洗过澡了,整个人显得脏兮兮的。
可看着那张透着病态和淤青的小脸,谁还能责问他为什么不把自己洗干净。
饥饿、伤痛、贫穷通通烙印在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身上。
裴乔心中不好受,他移开视线往那孩子背上的竹篓里看去。
那竹篓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竹条有断裂破损的地方,端口处翘着竹刺,里面装着些裴乔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茎叶。
是在帮家里做农活,裴乔猜测。
竹篓是成年人使用的大小,从后面看几乎将小男孩整个遮起来,这也是为什么走到近前后,裴乔才惊觉他竟然没有穿裤子。
背篓没有装满,还余下不少空处。
这是当然的,装满的话只靠小男孩自己肯定背不动。
这孩子的家人呢,裴乔皱眉。
穷和不上心,完全是两码事。
放任这么小的孩子单独在外面,秋天就给穿这么点衣服,或许还要加上家暴,听着耳边小男孩压抑的咳嗽声,裴乔面色更冷了。
他抬起手,试探性的在男孩面前挥了挥。
小男孩却只是忙着往回赶,对挡在眼前的手毫无所觉。
裴乔于是伸手,在男孩肩膀上轻轻戳了一下。
小男孩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样子,而裴乔自己也如同戳中空气,没有一点实体感。
随着小男孩一起进入村庄,村民渐渐多起来,裴乔听到有人招呼男孩:
“小六回来了,今天打了多少猪草啊,小心饿着那两头猪,回头你爹揍你!”
喊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叼着自制的土烟,说话间呲出一口黄牙,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和掩饰不住的妒忌。
在这村里,两头猪可是很大一笔财产。
小男孩往那边撇了一眼,就低头匆匆走过,看着是个沉默寡言,不善交流的孩子。
裴乔跟着他飘过一间间用黄土、稻草和石块垒造的房子,即使知道哪里都存在贫富差距,可这个村子所呈现出的破败贫瘠还是超出裴乔想象。
透过那些敞开的门户,在这里裴乔甚至找不到一丝现代化的痕迹。
没有汽车,能见到的是木板拼凑出来的两轮板车;没有低头族,他们似乎都没有手机;天色已经转暗,不说所有住户,至少该有几家亮灯的,但是没有,随着天色渐沉整个村子都笼罩上夜色,却唯独没有电灯明亮的暖色。
不通电意味着什么,这里是被飞速向前的时代抛下的所在。
男孩小六最后停在村东头的一户人家门前。
这里的人没有丰富的夜生活,他们的晚饭都很早,这个点大多数人家都吃过晚饭,裴乔路上也闻到了空气中残余的食物的气息,是一种很质朴的味道。
而这户人家,不仅房子看起来更好,院落更宽敞,连空气中也有其他村民家中没有的肉香。
那是种原始而肥腻的肉味,可见烹饪的人手艺一般,但当整个村子都吃不上肉的时候,也显得格外金贵和诱人。
身边小六肚子发出震天响的咕噜声,男孩用力咽了咽口水,眼神却没有什么喜悦的感情,反而带着种不合年龄的冷漠。
他扶着门框进了院子,然后绕去院子左边围起来的猪圈,放下背篓,小小的个头踩上猪圈旁垫着的石头,开始把背篓里的茎叶往猪圈里扔。
这活若是大人来干,只需要拎起竹篓大头朝下,全倒进去就是了。
但男孩个头小,只能一次次俯身用手去竹篓里拿。
竹篓里那点叶子,眼看不够两头猪吃的,但天已经黑了,小六也不可能再出去找,只能等明天再去。
天气越来越冷,他能找到的猪草一天比一天少。
说不定明天就没有饭吃了。
小六放好背篓,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从门口用木桩子充当的矮桌上端起一个碗,那碗外沿带着豁口,还粘附着没有洗净的污渍,小六却一点不嫌弃。
碗里盛着浅黄色的稀饭,因为凉了,这会儿已经坨了起来。
小六人小吃的不多,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点饭也是不够的,但至少不用饿的肚子疼,晚上可以睡的舒服一点。
小六端着晚饭进屋,他住的这间房子在猪圈同侧,和主屋并不挨着,单独一间立在院落一脚。
门打开时一种霉味混杂着灰尘扑面而来,因为院中养了牲畜,种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让裴乔有些不适。
可他又不能离男孩太远,为了弄清楚这个瘦猴子一样的孩子有什么特殊之处,裴乔还是跟了进去。
他四下打量,确定这里并不是住房,而是类似杂物间的地方,许多木柴树枝杂乱的堆放在一起,占据了大半的空间,男孩小六的床铺就在那小部分空出的墙角。
被打理过的稻草铺在地上,上面搭着一片方形的深蓝色粗布,这就是唯二能隔绝地面寒气的东西,稻草内侧堆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被絮,像是充当了被子的角色。
小六窝在稻草床上,他站着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只到膝盖上面,这会坐下来缩成团,上衣落下来就刚好能把腿包起来,再盖上他的被子,冷到麻木的身体,终于缓过一丝暖意。
屋子里很暗,但门是必须关上的,除了保暖也能减少一些打骂。
也许是和现在奇异的状态有关,裴乔视线丝毫不受黑暗的阻隔,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小六的每个神情。
回来的路上裴乔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现在他总算有机会仔细的看看这个孩子。
小六小口的吃着稀饭,只发出很细微的声响,裴乔在他额头和脸蛋上找到两处淤青,左眼下还有指甲抓挠的痕迹,因为伸手捧碗,露出手腕上似乎是被细棍抽过的青紫延伸向袖內更深的地方。
裴乔记起这孩子揉肩膀的动作,猜测在衣服下有更多伤口。
可即使脸蛋上又是灰土又是伤痕,还透着气色不好的青黄,也能看出小六五官生的很好。
他眼睛大,鼻梁高,脸型端正,好好养一养,应该会很可爱。
在裴乔观察小六的时候,门外主屋的方向忽然迸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那种欢腾的气氛和这个寂静的小屋格格不入,裴乔清楚的看到小六吞咽稀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虽然他很快就若无其事的继续吃起来,但那种渴望瞒不过裴乔的眼睛。
一个缺爱的童年,有时穷尽余生也弥补不了。
裴乔穿门而过,飘进了那三间连在一起的正屋。
这个藏在连绵青山里的山村,自然环境极好,卫生条件却相当差,不是说土路有什么不好,但路上间隔出现的动物粪便,使裴乔在十几秒内就被动掌握了‘飘’这个技能。
人类之所以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其一就是人类拥有巨大的潜能。
正屋里是一家四口,两个大人,两个孩子。
男主人脸上带着深深的沟壑,肤色深黑,笑的半眯起来的眼睛乐呵呵的看着他好大儿。他婆娘肚子不争气,连生几个都是没把的,有儿子前李守柱在村里连头都抬不起来,要说还是他一杆木仓好使,到底让婆娘生了个带把的。
自从儿子出生后,这钱也有了,日子也好过了,要不说他儿子带福气呢!
李有福晚饭吃了大半碗的炖肉,这会儿正处在心满意足的饭后消食时段,他狠狠揪着李春的头发,看姐姐喊疼又不敢还手的样子,高兴的哈哈大笑。
“让你推我,让你敢推我!”
李春今年有11岁了,女孩子发育又快,比起8岁的李有福来,个头要高出不少,但她实在太瘦,站在弟弟旁边,还没有他一半宽,又加上被父母打骂惯了,知道姐姐生来就是为了照顾弟弟的。
别说动手,李春在李有福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哪个是你弟弟你分不清啊,为了个野货打你弟弟,早知道当时就不留你了,我二丫头看着就比你壮实好使!”
村里是没有衣服破了就买新的这种事,缝缝补补就能一代代传下去,算起来能省不少钱。
吴桂花一边走针一边眼神带刀子的钉了李春一眼。
“我没有...打弟弟。”
李春在这个家比李小六好过一点,但这两个难姐难弟实在没必要比。
昨天李春见到李有福用树枝抽打李小六,出于同病相怜,她就指使李小六去地里收红薯秧子,多干活换少挨打,在李春心里是很划算的买卖。
李小六倒没有硬刚的意思,他心眼小,记仇,但小毛孩子也很懂审时度势,他自然不知道有审时度势这个词,却模模糊糊的晓得,如果不能一次彻底打倒李有福,就得先忍着。
是李有福不依不饶,非追着打,还嚷着要骑马,就李小六那身板,真骑马,爬不出去两步就得歇菜。
李春想着,就在李有福抬手拉人的时候下意识拦了一下,就这一下碰到了李有福的胳膊。
李有福这小胖子当时也不管李小六了,反身拿树枝打起了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