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一时愣在那里。
这是他第二次拿药给他,一次让他差点送命,一次让他心如死灰。
罗毅攥紧手里的水杯,没敢再多做停留。
喝了药之后,林深一路昏昏沉沉。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时感觉很长,一时感觉很短。他能感知到自己被人抱下船,随后又抱上车,一路颠簸,最后躺在了一片柔软里。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但无能为力。噩梦也随着身体的软绵无力纷至沓来,身上插着匕首的三姐,残忍狰狞的李清洛,笑着拍他肩膀嘱咐他好好生活的江海,最后都化成一张刻在他心底的脸。
——李既白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前一刻笑着喊他阿深,下一刻又掐着他脖子让他去死。
浓重的悲伤将他淹没,他不敢妄想别的,只想像个普通人那样,试试余生为自己而活。
竟这么难。
书房里,老顶站得笔直。详细汇报完情况,等下一步指示。
李既白刚回来,这次行动没带他,回来时也走的特殊通道,没从大门进来。看脸色,很平静,老顶细细斟酌,也不知道人到底有没有带回来。
李既白瞥一眼已经有些焦灼神色的老顶,情绪不明地说了一句:“人带回来了。”
老顶一愣,立刻开口想说什么。李既白挥挥手,他又硬生生把话咽下去。
“外面该怎么找还怎么找,不要停。同时放几个线索给老爷子和魏家,让他们找远一点。”李既白说完,抬眼看向老顶,眼神里带了警告,“林深回来的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还有,你要记得,”李既白食指叩了叩书桌,“从他叛逃开始,你们就不再是同伴。无论他什么结局,都和你无关。你首先是李家人,不要做多余的事。”
老顶青皮寸头下能看见清晰的血管,随着李既白的话突突直跳。
他拿不准李既白对林深的感情,但他知道李既白对叛徒的手段。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自己在那个边境小镇跟上了去买晚饭的青年。
林深在满头大汗中醒过来。睁开眼,房间内昏暗模糊,镇定剂带来的后果像是宿醉,头脑昏涨,胸口也闷。他有些茫然,这是哪里?什么时间?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慢慢晃动僵硬的脑袋,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该去冷饮店上班了,老板该等急了。
不对!似乎在上班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呢?意识一点点清醒,记忆如潮涌般恢复:他被抓到了。
“醒了?”
身侧突然传来低沉的一声问句,吓得他几乎心脏骤停。他猛地转头,用力眯了眯眼,才发现那个一直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那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悄无声息躲在暗处,从他一醒来就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落地灯打开,房间内霎时涌出昏黄的光亮,不刺眼,但说不出的幽暗心慌。灯光中露出一双黑且深的眼,淡而直白地盯着他。
李既白一身浅灰色舒适的家居服,头发和脸看起来都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完澡,像一只大猫藏起了利爪,慵懒放松。他算着时间,看着床上那人从沉睡到清醒,从茫然到惊惧,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表情都被他放大了数倍审视研究。
林深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话来。很快,他的表情又变了,因为脚上的东西。
他迟钝地发现自己右脚踝上扣着一个黑色圆环,质地清透的金属泛着淡淡光泽,更显脚踝苍白细瘦。
这个东西他太熟悉了,是电击脚镣。
佩戴者只要超出划定范围,脚镣就会报警,终端连接手机,如果逃跑,脚镣发出的电波一秒钟之内就可以放倒一个成年人。至于终端在谁的手机里,不言而喻。
林深手指无意识抓了抓身下的床单,继而又发现一个问题: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地上铺着很厚的地毯,墙上也是,房间里除了他身下这张双人大床,唯一的家具就是角落里一张沙发,现在那里坐着李既白。
“既然醒了——”李既白缓缓站起来,一身居家装扮看起来比平时的他温和很多,整个人都懒懒的,走到林深跟前,居高临下俯视,像在巡查领地的鹰,“那就开始吧!”
那就开始吧!
李既白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气场就变了。懒散的神态一扫而空,侵略、威压、危险的气势瞬间袭来,在空气中爆开,炸响在林深耳边、心底和身上。
事态在林深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或许那只是对林深来说不可控。
突然压下来的人像一座山一样难以撼动,林深在懵懂茫然中反应过来,疯狂挣扎。
然而镇定剂余威仍在,对李既白骨子里的臣服和屈从已成为本能,身上的旧伤让他脆弱,所以那点挣扎反抗根本不够看。
李既白游刃有余地将他翻过来,脸朝下按进被子里,从旁边扯过一条两指宽的丝带,将他双手固定住,绑在床头上。
林深手腕上还缠着绷带,是被抓回来的时候被罗毅的软皮鞭弄伤的,这会儿挣开了,露出红肿的一圈伤痕。李既白绑他的时候甚至冷静地避开了伤口。
林深在李既白一声不吭有条不紊的动作里逐步崩溃,他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你干什么?”
长久没说话的嗓子暗哑嘶裂,在漆黑长夜里悲恸欲绝。
“干什么?”李既白喘息不乱,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然后冷笑声传来,“我以为你有这个觉悟。”
“当然是干你!”
林深从未想过他会陷入这样难堪的境遇里,在他的认知里,李家惩戒背叛者没有这一条刑罚。
这样极具侮辱性的刑罚。
在岛上被抓住时李既白的话言犹在耳,“我以前不碰你,是因为拿你当伙伴,当助手,你大好年华应该用来为我工作,而不是当个玩意儿。”
李既白还说,其实后来我是想把你当恋人的,可是你太不知好歹。
是的,他不知好歹。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了这样一句评价。他不该报仇吗?被送给魏启东不该反抗吗?被那样慢待不该生气吗?现在又被这样折辱,难道躺平任上才是有觉悟吗?
所有道理都在你那边,这样公平吗?
他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喊了出来。
李既白有片刻停顿,情绪在一瞬间冲破冷静的表层,手下力道蓦地加重:“公平?你凭什么跟我谈公平!”
“如果你实在想要公平——”李既白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侮辱和玩味,“那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你伺候好我,我可以考虑让你好过一点。这样算不算公平,嗯?”
场景混乱不堪,逐渐向失控的深渊滑落。
林深在惊怒交加的抗拒中,不断地重复受伤,然而没人在乎,在乎他是不是痛,在乎他有没有哭。
衣服已经被尽数除去,苍白的身躯在暗夜里受难,像被抛出水面的鱼,在干涸的河床上被献祭。
他的身体被撕成碎片,被摆出各种姿势,被施加各种诅咒,诅咒他在长夜中永不醒来。
他现在才知道,李既白在把他当恋人那短暂的时间里,是多么温柔。那些相拥而眠的无数个夜晚,林深说不行,李既白总会停下。
然而那些温柔像彩色泡沫,一触即碎,骗骗小孩子罢了。现在无论说什么,那人也不会停下了。
于是从19岁到25岁,跨过六年之后他们第二次做爱,依然残忍。
李既白也并不好受。
林深在最开始的反抗和惨叫过后,便不再吭声,偶然在李既白凶猛的几次撞击下忍不住闷哼出声,也是死死咬着牙关,极为压抑。
李既白越发恨他,折磨他的手段也越甚。力度仿佛要把人撕碎,快感一波波传来,到达大脑,然而心脏却有一股难言的酸涩,撕扯着发疼。
他抬手去抓林深的脸,想把他翻过来,却抓了一手滑腻腻的水。
林深的眼泪不要命地淌,在暗夜里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李既白在林深看不见的角度,将手指滑过舌尖,咸的。
那股撕扯着的疼于是在全身游走。
那人还在哭,无声无息。从把人抓回来到现在,那人的眼泪就几乎没停过,怎么自从报完仇逃走之后,这人之前的冷静自持就不见了呢?
受了这么多伤,又哭得这么惨,还敢跟自己要公平,有什么筹码让他这么不自量力?难道仗着自己还爱他吗?
这个问题让李既白陷入持续的迷茫,进而慌张。
他很快就确定了答案,无比确定。
他爱林深。
无论林深做了什么,他都爱他。
爱着背叛了他的林深,杀了他家人的林深,为他挡子弹的林深,在国外陪伴他的林深,以及18岁那一年,推开他住所大门笑着喊他哥的林深。
但也恨他。
他粗鲁地用手擦着林深脸上的泪,嘴里很凶地呵斥“别哭”“不准哭”“再哭让你天亮也下不了床”。
最后释放的时候,他用手固定住林深的脸庞,嘴唇压过来,吃他的眼泪,呼吸汹涌粗重:“放心,我不会把你扔给任何人,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能离开。”
手腕被解开的时候,林深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他身上狼狈不堪,呼吸微弱无声。李既白抱着他去卫生间,灯打开,亮光盈满小小的空间,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仅存的理智拉扯着他的羞耻心,他从未这样面对过李既白,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肆无忌惮审视着自己的赤裸、悲惨和无力。
灯光太刺眼,他的痛苦无所遁形。他抬起一只手,捂住双眼,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带些细小的擦伤,盖住了眼睛,却盖不住簌簌滚下的眼泪。
李既白将他放到浴缸里,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晦涩不明:“这才刚开始,就受不了了?”
“总得想开,要不然余生那么长,怎么熬得下去!”李既白冷哼一声,在热水里打出绵密的泡沫,向林深身后探去。
林深不易察觉地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为自己清理的动作。
李既白没什么耐心地呵斥:“别抖!”
林深把头埋进自己臂弯,死死咬住牙一声不吭。
李既白啧一声,抬手将他脑袋拉起来,一手卡住他的下颌:“不管你是林深,还是鹿鸣,你现在和以后都是我的东西。离开或者逃走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
林深用力甩开他的钳制,头尽力微仰,试图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凭什么……”
“我不欠你。”
话题又回到最初,是个无解的答案。因为“欠不欠”这个问题李既白说了算。
李既白似乎觉得很好笑,他的阿深在感情上竟然这么幼稚,困在网中的蝴蝶想要自由本身就很可笑,现在还妄想和捕猎者谈公平谈对错。
他慢慢将泡沫涂在林深裸在外面的肩膀上,再用指腹轻轻揉搓,不疾不徐的样子像割肉般凌迟着林深的每一寸神经。等肩膀上那一小块皮肤都搓红了,李既白才淡淡开口:“你小时候一直住在花镇。”
林深惊魂未定,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干什么。花镇是T国一个边境城市的小镇,他12岁之前一直和外公外婆住在那里,两位老人待他极好,他在那个小镇上度过了幸福的童年。
“12岁你离开之后,再也没回去过。”李既白盯着林深逐渐紧绷的表情,“我前两天去过那里,你外公外婆的家。”
“你怕牵连他们,甚至连偷偷回去看一眼也不敢,更不敢打听他们的情况。”李既白说着,做了一个思考的动作,“哦,对了,我记得有一年你去那个城市出过差,要穿过花镇,当时你还特意绕开,连走近一点也不敢。”当时他就对林深绕行远路的行为有过一丝奇怪,但并未多想。
“你不敢回去,不敢打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你想不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林深浸在水里,眼睛肿成了桃子,他脸上裂出一条缝隙,越来越深:“你见过他们。”
“他们……是无辜的,我……我……”他连说了两个我,再也说不出别的来,他没有谈判的筹码,没有条件,没有资格。他只希望李既白还念在那一点情分,不要伤害两位老人。
那是他仅剩的亲人,他一直小心翼翼藏在心中的一点念想。
“你放心,我没那么坏。”李既白垂眼观察了一下林深的表情,继续说,“你外公几年前去世了,寿终正寝,没什么痛苦。”
林深弓起腰,闭上眼。
“你外婆还活着。”李既白又说,“她这些年一直挂念你,想再见你一面,还曾经和你外公试图去找你。不过现在身体不太好,再加上你外公不在了,她更没法找你了。”
林深搭在浴缸外面的手微微发抖,不好的预感让他的心一直往下沉。
果然,李既白下一句话将他钉在当场。
“所以,我把她带回来了。”
“你要是表现好,就可以见她。”
浴缸里的水漫上来,又落下去,林深在这一方小小的漩涡里浮沉,不再挣扎反抗,任由对方宰割。直到天光熹微,折腾了他一夜的人终于罢休,用浴巾仔细将他包起来,放回床上,重新扣上脚环,拥着他沉沉睡去。
晨光透过窗帘洒在紧拥的两人身上,折射着迷离光晕。空气里暧昧的气息弥漫,这一刻,他们仿佛是一对亲密爱侣,也仿佛隔着万里云端。
林深没有见到外婆,也无从判断李既白话里的真假。但是他知道,如果不配合,李既白真要对外婆做点什么,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监牢里,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等着李既白晚上过来。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他几乎每晚都在哭泣和羞辱中睡去,李既白总是一声不吭变着花样折腾他,不知餍足。林深不再给他任何情感上的反馈,像个木偶任其摆布,两个人的关系再度将至冰点。
只有提起外婆,林深才会有点回应。但很快,外婆也不好使了。
李既白当然也不会真的对外婆做些什么,威胁的话也就是说说而已。事实上,那些所有威胁的话,诸如“不听话再把你送给魏启东”“你不吃饭你外婆也不用吃了”“再跟死尸一样就把你丢给老爷子”此类,也都是说说而已。
林深很快便识破李既白的外强中干和口是心非,渐渐地开始破罐子破摔,一点反应都不肯给他了。
大约十几天之后,李既白先绷不住了,他像个得不到回应和关注的幼稚孩童,又开始摔东西泄火。他把林深原先房里的东西都搬进来,当着林深的面,一件件摔碎,包括他喜欢的摆件、香薰炉、挂画,还有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
林深冷眼看着他发疯。
李既白将林深从床上拖下来,抵在窗边。窗帘拉开着,能看见外面的花圃和工人。李既白用胸膛压制住林深的肩膀,低头在他耳边轻语:“既然你什么都不怕,那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做吧!”
飘窗上铺着一层细白厚实的羊毛毯,林深半跪着,侧脸被压在玻璃上,他听到身后那人的喘息声响在耳边,伴随着解开皮带的声音,他没想到李既白竟是想来真的。一只手勉强撑住玻璃,另一只手从后面折起,无法挣动,这让他之前擅长无动于衷的态度和表情瞬间破防:“你疯了吗?”
因为羞耻感带来的红晕爬满脸颊,林深急喘着,发出破碎的悲鸣:“你放开我……”
李既白手下动作不停,欺身上来,一口咬住林深的耳垂,气息暴戾,眼神阴鸷。林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像一只惊弓之鸟,在险象环生的丛林里艰难求生,随时会毙命。
“别,别在这里……别这样。”
“这不是会说话吗,嗯?”李既白冷哼一声,“你怕什么?不是什么也不怕吗?不是喜欢破罐子破摔吗?这会儿倒是知道害怕了,这么一副无辜的样子让人看到了,你说大家会怎么想。”
无辜给谁看?谁在乎!
我才不心疼。
“哦,对了,我记得你其实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李既白咬咬牙,开始口不择言:“就是不知道,你外婆和老顶他们算不算别人。”
仿佛印证了李既白的话,远处那个小小的花圃里,老顶推着一个轮椅出现在林深视野里。轮椅上坐着一个人,远了看不太清脸面,只能根据身形和满头白发判断是一位老人,老顶微微弓着腰,在和老人说什么。两人走到花圃中心,老顶停下来,蹲下身去,似乎给老人在整理裤脚。
林深目眦欲裂盯着远处那两个人,心脏狂跳。就好像墨菲定律,事情只要有变糟糕的可能,那它大概率会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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