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于是他们又逗留了几天。
晚上李既白就拉着林深一起睡,还和在山庄时一样。在繁琐忙碌的间隙,他依然事无巨细关注着林深的衣食住行和一举一动。
有时候林深想,他肯定是怀疑自己的,不然不会白天被老顶那么盯着,晚上又被他自己带到床上盯着。虽然真的什么也不做,只是盖棉被睡觉。
李既白擅长不动声色。
林深观察了他几天,一点破绽都没找到,明明监控着你的一言一行,却偏偏照顾的人无微不至,时间一久稍微没点定力的人就会被他的妥帖呵护溺死。
干脆就这样吧。
反正没有证据,只能疑罪从无。林深头一次仗着李既白当下的这一点偏爱,心中生出“你非要装没事我也只能配合你”的想法。
尸体带不走,只好就地火化。
看着位高权重了多年的长辈转瞬变成一抔骨灰,无论他生前犯了多少罪,也该身死账消了。对大伯一家,李既白其实心里没有多少爱恨,只有对错。但眼睁睁看着人没了,还是心里沉重。
他们离开的前一晚,李既白将人箍在怀里,是他的常规动作。呼吸擦着林深的脖子,滚烫炙热。
起疑不是这一两天。偏偏是他负责的航线出了事,偏偏边境线是他熟悉的活动范围,偏偏一行十几人只有他和老顶毫发无损。但现在找不出他这么做的动机,也找不出他和江海有关联的证据。
李既白心里没底,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马上要揭开面纱,那面纱下藏着万丈深渊。
他死死搂着他,开口时藏着不易觉察的一丝示弱:“本来下个月想带你去芬兰,眼下这个情况怕是走不开了。家里经此剧变,几个叔伯那里不会罢休,望合也要好好整顿。你要是想去,再等等好不好?”
林深还能说不好?
“阿深,”李既白紧了紧双臂,语速慢且不容置疑,“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肯告诉我肯相信我,我就永远护着你,再不让你受伤受苦。”
“所以,你不能瞒我骗我。永远都不能!”
李既白借着去边境的日子,故意晾了几天,望合那几个老股东就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逼得老爷子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望合便宜了别人,孙子再看不顺眼,也是亲的,于是很快就把自己和李清洛父子的股份签了转让协议,全都给了李既白。这下,李既白再无掣肘,成了望合的实际掌权人。
老爷子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找出凶手,给李清洛父子报仇。
李既白这才下大力气真功夫整顿望合,同时认真着手调查李清洛早年错综复杂的各路关系。
望合再乱,鸿百也有条不紊。
回到T国之后,李既白全面放手,鸿百大小事务全都交给林深。他则把大部分精力放到望合和调查李清洛一事上。
忙碌了个把月,望合的各项工作重新进入正轨。李蓄一个人在那边盯着,李既白好歹能喘口气了。两个人又恢复了以前那样的日子,林深每天早上有条不紊上班,工作一如往常严谨认真,还是话很少不爱应酬,每个周末雷打不动给布鲁克洗澡。
李既白做什么都不避着他,除了李清洛事件的调查进展。
两个人依然晚上睡在一起。这个人的拥抱太温暖,呼吸太热烈,眼神太真挚,说出的每句话都让人沉沦。林深一面将脑袋拱在他胸膛上,一面偷偷掐自己掌心,沉沦和清醒交替碰撞,让他头痛欲裂。
——但他必须做出抉择。
“我曾经想过,最好的生活是什么。”深夜总是让人情绪丰富,即将的离别也让人情难自禁,林深用嘴唇贴了贴李既白的胸膛,触到皮肉下蓬勃的跳动,“是两个人,就算来历不明,但归处相同。余生……余生总归是能在一起的。”
李既白此时还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只是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炙热的吻来势汹汹,呼吸交错,身上那人仿佛要把他吃进肚子里。两个人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多天,成年人擦枪走火势必难免,李既白也不是什么柳下惠。林深底线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然而,紧要关头林深一声不明显的闷哼,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楚,还是让李既白停下动作。
“还疼?”他哑着嗓子问。
“嗯。”他答。那个小小的圆形的伤口像一个证明,印在肩膀上,动不动就隐隐作痛。“快好了,过几天应该……就可以了。”
“可以什么?”李既白看着眼前这人别别扭扭的样子,突然就起了逗他的兴致,就像他刚刚走进M国那栋房子的时候一样。那时候李既白在枯燥和繁重的学业里,很快就发现了逗这个新来的弟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明明深刻冷静有手腕的一个人,却兼具着令人意外的率真和简单,矛盾得很。
林深愣住了,不出意料地面红耳赤。
李既白忍了又忍,打算这次放过他,“好,那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了。不过——”他说着,捉着林深的手往下拉,放到自己坚挺的东西上,轻声诱哄着,“还是要弄出来的……”
除了最后一步,林深几乎予取予求,李既白沉溺在这个人的懂事柔顺里,渐渐上瘾,并放松警惕。
早餐还是太阳蛋和三明治,李既白刚把流心切开,桌上电话便响起来,是李蓄的专属铃声。
李既白这个人起床火很严重,并且持续时间很长,如果前一天晚上睡不够,他的这个火气甚至能持续到早餐餐桌上。所以李家上上下下都尽量避开这个时间段找他,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
“哥,我这里查到一些东西,你得亲自过来看看。”李蓄语气很沉,难得严肃,本来也没什么,但他随后又问了一句很多余的话:“阿深在干吗呢?”听得李既白心里一动,嘴上平静回了一句:“他还能干嘛,每天在公司忙。”
餐桌另一侧的林深听到自己名字,抬起头来,李既白一边和弟弟说这话,一边投来一个温柔的笑。挂了电话,他简单交代了几句鸿百的事,就让秘书定了当天下午飞南城的机票。
出门前,李既白揉了揉林深的脖子,谈笑自如:“我过两天就回来,商会晚宴你盯一盯,忙不过来让方元和老顶帮你。”三天后首府华人商会要举办一年一度的酒会,地点就定在闲月山庄,要办的事很多,所以李既白这次出门只带了一个助理,留下方元照应。
和往常出门差不了太多,工作安排看起来也似乎没有不妥。
林深一错不错地看着李既白,那人比他高了半个头,逆着阳光,光线细细密密洒在他周身,像是嵌了一层金边,温暖闪亮,甜如蜜糖,一如往常让人向往。
可惜,糖心里被他亲手掺了砒霜。
想多吃一口,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好的。”林深上前一步,用力抱住眼前这人,仿佛万般不舍。
“我等你回来,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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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深下一章跑路啦
晚宴事多而杂,有专业的公司承办,真正需要林深忙活的事并不多。
老顶也突然闲下来,这边的事做完,之前常驻的几个工厂也不去了,正好山庄里更换新的安保系统,需要人盯着,老顶便接手了这个活儿,干脆住了下来。
李既白已经走了两天,除了每天打一个电话,再没有其他的事情,一切都风平浪静。李蓄把他哥叫回去到底做什么,林深不问,李既白当然也不会说,电话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李既白只是嘱咐他,宴会的事千万要盯好,并亲自视频对了一遍重要来客名单。
“安德烈提前半天过来,我让方元专门跟他,你不用管,到时候打个招呼就行。”李既白观察了一下林深神色,并无异样,接着又说,“送给他的画,保险公司明天上午送来,到时候你接一下。”
星世界项目后来重新启动,李既白最终还是想办法说通了安德烈。魏启动几次和李既白交锋后,也在千丝万缕的利益纠葛中不得不偃旗息鼓。
原来不用将林深推到那样不堪的境地,再多付出一些努力,有些事就可以解决。但当时的林深却成了解决问题最便捷的途径。
这道疤抵在两人心口,谁也没再提,成了不可说。
这次又请来安德烈,主要是鸿百表达感谢和诚意,并赠送价值不菲的字画真迹,也算是圆满了结。但提起安德烈,有些事就难免又跳出来,李既白便有些不自在。
林深在这种情况下维持了一贯的贴心,他神态自若,甚至声调都不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平静地转移话题,“机票买了吗?”
李既白在视频那边不明显地松了口气:“明天下午到。”顿了顿又说,“你来接我。”
看他不像是开玩笑,林深终于有了点表情,懵然中带出点为难,“明天下午?我要接待十几个重要客人啊,这早就定好的。”
还是你定的,林深心里补了一句。
李既白也觉得自己脑残了,不但强人所难,还自己打脸,但他太想他了,才两天没见,就想得坐立难安。
他只好淡定地自己解围,“嗯,那让方元来接我就好。”又聊了些公司的事,他也没有挂断的意思,林深只能又陪着他说了会儿话。
李既白应该是在望合的办公室里,画质清晰,背景音安静。敲门声传来,李既白把手机支在桌子上,抬起下巴说进来。然后就听到李蓄的声音,他似乎在门口没进来,模糊喊了一句“哥,对比结果出来了。”
这边李既白便重新对准画面,说了一句“再聊”,便挂了电话。
林深突然就觉得心往下沉了沉。
外面已经忙碌起来,大家各司其职,偶尔说笑,为明天的晚宴做准备。林深捏着刚挂断的电话发了一会儿呆,视频时间太久,手机有些发热,林深看着黑掉的屏幕上映出自己的脸,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窗外传来引擎声,他探出头去,方元抱着一大堆东西从车上下来,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大家又四散开,各忙各的去。
林深踩着厚厚的地毯,一步一步走到书桌前。桌上除了一个笔记本电脑,还整整齐齐摆放着几本他常看的书。书旁有个印第安人的摆件,也是李既白送的,和他之前摔碎的古董钟是一套,都是从旧货市场上淘来的。
摆件底座上有个凹进去的小小按钮,拧开,肚子里是空心的,这个小机关也是林深后来发现的,除了他没人知道。
按钮打开,一把钥匙掉在桌上,发出啪一声闷响。
方元忙得焦头烂额,大BOSS不在,他全权负责晚宴事宜,又不敢去打扰林深,于是大小事务都来找他,搞得他一头汗。他把车钥匙扔给管家,正催着人赶紧去把先生定制的礼服取回来,便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林深穿着一身便装,笑着看他:“我去取吧。”
这种小事怎么能劳驾林深出马,方元可没这个胆子。他诧异了一瞬,刚要说什么,林深上前一步,从管家手里拿过车钥匙,明明还是温和笑着,口气却不容置疑:“先生之前有一对袖扣掉了一颗钻,那边修得也差不多了,正好一起带回来。”
跑一趟拿件衣服而已,又不会累着这位,方元没再迟疑,说了一句辛苦,便和来找他对名单的宴会负责人去一边忙了。
林深上了车,不紧不慢地打火,起步,开出山庄大门时停了停,摇下车窗按了一声喇叭。正在操作室检查安保设备的老顶抬起头来,脸上挂出个疑问。
“去取个东西。”林深嘴角勾着,盯着老顶的脸,冲他打了个招呼。
老顶叼着烟,眉毛皱了一下,嘴里含混不清骂了一句:“没人了吗?让你去取东西。”然后又嚷了一句:“晚饭前能回来吗?还约了他们几个下注呢!”
林深摇上车窗前说了一句什么,老顶没听清,也没在意,继续低头忙活自己的事了。
直到所有设备测试完毕,他看一眼腕表,才发现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不知怎么的,老顶脑海中又突然现出林深掩在车窗内的半张脸,他最后说了什么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回答他的问题。
晚饭前能不能回来?林深自始至终没有回答他。
老顶心头一惊,但转念又想不至于,恰逢有同事又来找他说话,这突如其来的念头也就到此为止了。
直到很久以后,老顶才意识到,林深掩在车窗后面的那句话,是跟他告别。
林深开车去取了衣服和袖扣,这家高定品牌店位于市中心商业大楼顶层。他谢绝了工作人员送下楼的好意,自己提着一人多高的袋子步入电梯。
电梯缓缓停在负二层,他先把东西放进车里,然后锁车离开。七拐八拐,他走到一排储物柜前,从兜里掏出一枚钥匙,正是摆件肚子里那一把。柜子打开,里面有一只样式普通的男士双肩包,普通到满大街都是。
他背上包,没再做任何停留,转身离开。
步伐从容,但走得很快。
从高耸入云的大厦一层安全出口出来,向右150米,是一条繁华商业街。商业街很短,走到头便是一条不显眼的后巷,这里有个公厕,常有出租车师傅送完人后来此处短暂休整,上个厕所抽支烟,和同行侃几句大山。
很好,有两辆出租车停在这里,两个师傅正倚在车门上闲聊。林深大步冲着前面那辆车走去,师傅一看来活儿了,立刻扔了夹在手里的烟,殷勤打开车门。
出租车绕了好几圈,其实直线距离没走多远,就按照客人要求停在了一片老小区。这是商业区边缘仅存的一片老小区,因为拆迁难度太大得以留存,和繁华喧闹的商业区并存了很多年。因为连个监控都没有,因此这里成为小偷小摸事件的高发区。
林深付了车费,埋头走进小区。西南角有一个车棚,各种自行车摩托车歪七扭八停着,最角落里有一辆盖了浅色车衣,已经落了一层灰。车衣掀开,露出一辆七成新的川崎ZH2。
T国首府下午五点的一片老小区里,一辆纯黑色机车从深巷中驶出。车手一身黑衣黑裤,头盔遮盖了面容,看不清样貌,风吹来掀起一片衣角,只隐约露出一道细而薄的腰线。
一人一车化作一道流星,飞向天际。
李老爷子将一沓纸摔在李既白身上。
房间内静得可怕,只有纸张簌簌落地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李蓄站在角落里,不太敢抬头看须发皆张的老爷子和一声不吭的哥哥。
气压低到极致,暴怒一触即发。
老爷子大喘两口气,依然气得说不出话来,愤怒之下又举起拐杖,用力砸向李既白对面的书桌。
咚一声巨响,狠狠敲在李既白心上,刮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你、你养的人……处心积虑,无耻背主……”李子丰面容几近扭曲,怒火攻心之下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不管什么理由,杀了他,杀了……”
李子丰身形猛地晃了晃,眼看着就要摔倒,李蓄一步上前扶住爷爷,因为担心老人,他面色已经很不好看,但仍然轻声安抚:“爷爷别急,哥会处理好,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身体。”说罢看了一眼李既白,便赶紧扶着老爷子坐下。
守候在外面的家庭医生听到李蓄招呼,立即进来,给老爷子打了针,又用了药,才渐渐平静下来。
李蓄守了爷爷一会儿,心底惊涛飓浪打得他一时回不过神来,心里又记挂着李既白,便又转身去找他哥。
李既白仍然站在窗前,姿势没变,夕阳打下来落在他脸上,雕刻出细碎的暗纹,冷硬阴森。他一动不动,像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谁也不知道哪一刻会山崩地裂,岩浆裹挟着炙热的空气席卷一切。
满地散落着纸张、照片,上面每一个字都证明了“他的人背叛了他”。
往常的一幕幕纷至沓来,林深的所有举动都有了解释。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手里捏着电话,似乎是刚刚挂断,看着刚进来的李蓄,竟然还笑了笑。
“他跑了。”
李家下了悬赏追杀令,一个是江海,一个是林深,要活的。
李既白带着老顶再次去了边境密林和安全屋,地毯式搜寻了一遍,在小镇落脚点的房间里,找到了藏在沙发下面的纸袋。六张证件、银行卡、加密手机,林林总总,一看就是做好了精密准备。
证件藏得潦草,也不用心,仿佛根本不怕被发现。
“他是不是觉得,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反正仇报了,自己后果如何无所谓。”李既白翻开一本护照,看着照片上淡然明净的青年,仿佛不认识他。手指压在青年脸上摩挲,像是万般珍惜,又像是恨不得对其剥皮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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