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李蓄口里才知道,自己这次情况很凶险,子弹离心脏只有两公分,再加上之前大伤小伤不断,身体底子比不得以前,所以抢救过程中两次心脏停跳,差点就真救不回来了。
李既白在书房忙完就会过来陪着他,也不怎么说话,就是看着他。
林深想起自己昏睡前做的那个梦,在梦里不知道留下他的那人是谁,但醒来就知道了。原来,他潜意识里竟还是舍不得李既白吗?拼命拦着他离开,那么痛苦悲伤,那么脆弱孤独,那个人怎么能是李既白呢?如果自己真的死了,或许李既白会伤心一段日子,但对以后的生活也没有影响吧,为什么梦里那个人看起来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样子呢?
“怎么了?”李既白看着林深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看,自从他醒了之后,就常常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好像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又好像很茫然。“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他语气放得很轻,生怕吓着人似的。
“……我做了一个梦。”林深迟疑着开口,“我想走,但是你拦着我,你在哭,很难过。”
“所以,我就跟你回来了。”
“那不是梦。”李既白轻轻握着林深的手指,眼神专注而深情,“我真的很难过,难过得要死了。”
“之前在M国那一次,也是因为我,你才受伤。后来我发誓,决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可是日子久了,我渐渐忘了自己的誓言,你之后的每一次受伤,都是因为我。”
“我很后悔……怀疑过你,慢待过你,看不清你的心,也看不清我的心。对不起,阿深,以后再也不会了。”
李既白极为郑重地道歉,就像面对着自己珍而贵的宝藏:“所以,我要谢谢你,愿意跟着我回来。”
“还有,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李既白眼底微红,他不擅长表露情绪,能当着林深的面说完这些,已经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现在再说救命之恩更是心底艰难。
“我对你那么差,你却想着救我。”李既白自嘲地笑起来,“也不知道你这个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呢?林深什么也没想。
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护住身边的人,护住他爱了7年的人,护住在他暗无天日的生涯里带进那一束阳光的人。
爱他是本能,救他是本能。
跟李既白曾经做过什么无关,跟李既白对他好与坏无关。
“我无法跟本能抗拒。”林深淡淡地说,就仿佛说今天的天气一样,自然而坦荡。
李既白震在当场。
他眼底翻涌着巨浪,心底的情绪也突然间疯涨,漫天遍野,将整个人包裹得密密实实。
他死死盯住林深苍白无波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中却突然不合时宜冒出一句话,原来自己是个傻子。
巨龙守着整个山洞的宝藏,却仍不知满足地四处征伐,总以为外面的珍宝更瑰丽、更稀世,等抢到手才发现,带回来那一堆东西,比起自己早就有的,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这些年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李既白失态的时候很少,林深看着他,心中酸涩。两个人频率不同,就算彼此明白了心意,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过不去,也忘不掉。
伤害已经造成,将来还会继续。不是你爱我我也爱你就能解决一切矛盾的。
爱情在李既白这里从来就不是必需品,非要打一个比喻的话,就是李既白可能是林深的仅有食物,而林深只是李既白的调味品而已。
爱情观不一致的两个人,注定走不下去。
林深收起杂乱的思绪,有些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他平静地转移话题:“人抓住了吗?”
说到这个,李既白脸色阴沉下来,他点点头,眉宇间露出一丝狠厉,但转眼之间又平常起来,一笔带过地说了一句,事情交给老顶他们去处理了。
这几年鸿百做生意本分,但利益蛋糕就那么多,和李家结仇的人仍然不少。可这么直眉瞪眼想要李既白命的人却不多,一查也就脉络清楚了。
李既白不介意把这样的仇家一网打尽。他下手从来没这么狠过,一点余地都不留。林深知道他的手段,当下也不再多问。但他不知道的是,李既白这次一定要赶尽杀绝是有林深受伤的原因在里面的。
这段时间,李既白明确了自己心意之后,没有踏实下来,反而心里时时刻刻悬着一颗炸弹,感觉随时会轰一声炸了。他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有时候看着林深,明明触手可及的距离,这人却仿佛镜中花水中月,捞不到怀里,笑不达眼底。
他想,好在还有时间弥补。
“对了,你刚醒来的时候,叫谁姐姐?”李既白突然问。
林深一怔,面不改色:“有吗?”
“有。你还有别的亲人吗?”李既白问。林深的身份背景在被李家选中之前,就已经被调查得清清楚楚,绝无秘密可言,他就是一个孤儿,父母双亡,一个人流浪在边境,后来被好心人送到福利院。
李既白这么问倒不是怀疑什么,他之前从未想过探究林深的过去,这不是他的工作。但现在,他想知道这个人的一切。
林深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小时候的事我记不起来了,但昏迷的时候确实梦见过一个小女孩,比我大几岁吧,感觉特别亲切。在梦里,我记得我叫她姐姐。”
他说得半真半假,李既白也并未起疑。他握住林深的手,语气真挚温柔:“等你好了,如果你想找一找其他的亲人,我帮你。”
林深垂头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掌心宽大干燥,手指骨节分明,带着安抚人心的热度,让人舍不得移开。他手指微微蜷缩,用了一点点力气,慢慢抽出来,不着痕迹地揉揉膝盖:“不用了,我不想找。就算是找到什么人,也不是至亲,没什么意思。”
李既白点点头,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很快转移了话题:“那等你好了,我们出去走走吧。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林深想了想,最终还是说算了,哪里也不想去。“我快闲得长毛了,等好了就立刻上班吧。”
“或者——”他停顿了一下,突然笑起来,“我们去芬兰吧,去吃草莓派和蓝莓派。”李既白爱吃草莓派,林深其实更爱蓝莓派。
自从酒会那件事之后,林深就没怎么笑过,这会儿难得露出轻松愉快的笑来,李既白顿时有种失而复得的小心和惊喜。
以前怎么就没发觉这个人笑起来这么好看呢?原来,爱一个人是希望他永远笑着的。
李既白没轻松几天,就被李家老爷子叫回国了,李蓄是跟着一起回去的。
李既白走得那天很匆忙,他陪林深吃过早饭,又盯着他在房间里活动了一小会儿。林深已经可以慢慢走路了,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李既白一眨不眨盯着他,跟护雏的老鹰一样,既想放手又怕人摔着。直到林深微微出汗,这才扶着人坐下休息。
“恢复需要慢慢来,不用着急。”李既白拿毛巾擦擦他额头,又去擦他耳后。
林深略躲了躲,被人这么照顾有些不自在,但李既白不为所动,依然关注着自己手里的毛巾,不放过他任何一块皮肤。“你是不是要出门?”林深问。
“这都能看出来?”李既白哑然失笑,“我没表现得很急躁啊!”
“你这里——”林深食指戳戳对方眉心,“和平常不一样,会跳。”
李既白挨得林深很近,一只手拢在林深胳膊上,另一只手拿着毛巾搭在他额头,两人胸口对着胸口,呼吸和心跳清晰可闻。
这个距离,这个动作和眼神,都让林深产生一种感觉,眼前这人要把自己揉进他眼睛里。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李既白面色严肃起来,他也不瞒着,“望合出了一点事情,他们在澳洲的项目被叫停了,大伯和大哥都在国外,看这个形势,一时半会很难回来。爷爷想让我回去盯一盯望合的几个大项目。”还有一些事他没细说,林深也知道。望合这几年被李家其他几个叔伯也盯得很紧,虎视眈眈,就等落井下石。这个时候,李老爷子想让李既白回去,是有敲山震虎的意思,毕竟李既白是亲孙子,相比于其他人,老爷子更信任他。
“我去看看情况,待不了几天,很快回来。”李既白说得像是报备,言语里带了些调侃,“待久了也不行,爷爷该防着我了。”
他说着便站起身,不再磨磨蹭蹭,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林深走到窗边,楼下李既白和李蓄站在车边说着什么,他们没带多少行李,面色都有些凝重。罗毅打开车门,李既白上车前突然抬头看向二楼窗口,和来不及躲开的林深视线撞个正着。他原本紧紧抿着的嘴角突然就勾了起来,刚才的凝重一扫而空,笑着摆摆手,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这才上车离开。
车开走很久了,林深还站在窗口,他看懂了李既白说的话,是“等我”。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一个要来,一个想走,简单两个字,串起过去将来,也不知道是谁说给谁听。
李既白离开的当天下午,林深发了一个邮件,只有简单一句话:一切顺利,随时能走。
剩下的就是等。
一周后,李既白回来了。鸿百的事情很多,林深一个人在家,李既白也不太放心。等望合一稳下来,他就立马往回赶。李蓄继续留在那边,帮着照顾一下老爷子。林深没想到李既白这么快回来,比他的计划要早一点,不过也不要紧,不影响大局。
林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少面上看不出来有大碍,人也舒朗了不少,有一种千帆过尽的通透和淡然。
李既白回来以后,没再继续坚持,就答应林深带他回去上班。算起来,林深离开公司好久了,因为魏启东的事和受伤,前前后后休养了三个多月。大家都很有默契不提,还是待林深如常,毕竟老板惹不起,发起飙来分分钟要人命的那种。
上了几天班,大家很快就发现老板有了变化,以前林特助也是跟在老板身边,但好歹各有各忙,现在倒好,老板去哪儿都带着林特助,两个人就没分开过,就差一起上厕所了。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稳稳过了几天,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
李既白接到李蓄电话的时候,正在开这个季度的财务会议,林深坐在他右手边,看到他从神色自若猛地变了脸色。
会议室很快清场,林深看着站在窗边抽烟的男人,神色担忧。
“李临州死了。”李既白将烟狠狠碾在脚下,已经没有了人前的冷静,“贩*,被国际刑警当场击毙。”停顿了一下,他注视着林深,声线有些失真,“我得回去一趟。阿深,你好好留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明明是李家出了事,死了人,李既白却莫名担心着眼前这人。他来不及细想,也无法深究原因,眼下最紧要的是望合的事。
林深这几天不太吃得下,苏姨做了平常他爱吃的点心,他也只是恹恹吃两口就作罢。偌大的闲月山庄里,所有人都很安静,透着一种风雨欲来的静谧和危机。
李既白自从那天走后就没回来,只有偶尔打过两个视频电话,都是深夜。视频里的人眼下发青,看起来很疲惫。
“阿深,还好吗?”李既白总是这样开头,然后就会长久的沉默和叹息。这段时间他绷着一根神经忙里忙外,对内要安抚住李家人,对外要配合调查还要应对各路神仙的猜疑挤兑借题发挥,总算把望合的局面稳定下来。
那么能遮风挡雨的一个人,却在一看到林深的脸时有一丝脆弱瞬间浮出来。
“这边你放心,你那里怎么样了?”林深听见自己声音里,有一丝心疼。
很不好。
李既白苦笑,事情来得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有人趁李清洛和李临州父子在澳洲交涉的时候,诱惑李江沐走私,刚开始就是一点违禁品,利润比平时高三倍。李江沐本来也没同意,他不是傻子,自己父亲和大哥都不在,一旦出了事他担不了这个责任。
可坏就坏在,老爷子此时召回了李既白来主持大局。有心人一挑拨,将来李既白早晚吞了望合这类的话起了作用,李江沐也想摆脱多年的无能形象,想在父亲和爷爷那里抬起头来,便铤而走险。
时机把握的也很妙,李既白前脚离开南城,李江沐后脚就出了事,还就出在当初李既白和李临州交换的那两条航线上。
违禁品变成了伪装成保健品的毒品,被送上了货船。等李江沐知道的时候,已经骑虎难下,他被胁迫着,要么继续,要么停手,但无论哪种,运毒已是事实,他和望合都逃不了干系。他不敢告诉别人,只好偷偷给李临州打电话。李临州一听,当下就要气炸了,他立刻返回南城,试图把事态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于是,瞒着老爷子和所有人,李临州李江沐两兄弟约定好了和第三方谈判,地点就定在那条航线的货船上。
世间没有谈不拢的买卖,只要你出得起价钱。这是李临州一直信奉的真理。但他忘了,有些买卖不是要钱的,是要命。
李家兄弟在货船上没等到第三方,却等来了国际刑警。毒品和枪械都在混乱中暴露出来,突然的围剿也让李家兄弟乱了阵脚,一切都很混乱,一切又仿佛都被人牵着,一步步走进既定的结局:李临州被当场击毙,李江沐被逮捕。
望合遭遇了自创立以来前所未有的危机。
等李既白赶回去,留给他的只有一堆烂摊子。配合警方调查相关事项,把望合的几条产业链迅速和航运切割,安抚和镇压企图落井下石的合作方和其他共同利益者,还要稳住情绪崩溃的大伯和一下子病倒的爷爷。
止损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有人做了一个很精妙的局,而且做局的时间不短。”李既白的脸从视频里看有些晦暗,他对着林深叹了一口气,“李家仇人太多了,但能做到这种地步,肯定是大仇。目前看是针对大伯一家,但出事的却是我们之前的航线。想要查清楚,需要点时间。”
“现在……有眉目吗?”林深听到自己问。
李既白点点头,“有一点线索,老顶他们已经在查了。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把这两条航线和望合做好切割,还有把李江沐弄出来。”
“我可能短时间内回不去,鸿百那边你盯着,如果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交代完公事,李既白依然没舍得关视频。他有些痴得望着对面的人,面色渐渐放松下来,露出个久违的笑来。
“想你了。”
林深:“……”
“要是能把你变成一颗珠子就好了,”李既白眯了眯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嗤笑出来,“这样就能把你放进我口袋里,去哪里都带着。别人也看不见你。”
林深:“……”
如果不是有视频为证,林深简直怀疑对面的人被李蓄上了身。
李既白也觉得这话可能不太符合自己的人设,没再继续说下去。但今天有人送了他一颗品质绝佳的粉色南洋珠,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
并且想把它送给林深。
把一切他认为的好东西都送给林深。
但是林深不需要了。
贩*的布局并非无迹可循,以李家的手段,查出来也只是个时间问题。航线当初的交接、布线、埋人,都是林深一手操办,就算一点痕迹也不留,也难免会引起怀疑。
李既白信任他,并不代表其他李家人不怀疑。
李清洛中年丧子,整个人变得阴鸷癫狂,做事早就失了往日的冷静周全,一心就想给大儿子报仇。李既白处事强硬,现在整个李家被他顶着压着,好歹没再出大乱子。但李临州的事,他能理解大伯,尽管很多事他不赞成。
所以当李清洛提出,要带林深去东南亚的时候,李既白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李临州出事后,李家在众多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抽丝剥茧,很快查到了江海,那个游走在东南亚边境线暗处的雇佣兵头子。
江海真实身份如何,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都需要继续调查。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假扮成保健品的毒品的源头来自边境,来自江海的势力范围。
李清洛要亲自去一趟,走之前李家老爷子把大家叫在一起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凝重。
大部分决定都很快达成共识,除了一个。李清洛要带林深一起去边境。李既白不同意,理由是他身体还没好,不适合奔波,况且这事与林深无关,他不应该牵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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