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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鹿(她行歌)


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成年人都明白的一个道理,李既白凭什么例外。
离开李既白,林深多年筹谋的计划也不会耽误。局已经做好,以他对李清洛这些年的了解和研究,他和江海一样能干脆利落置他于死地,跟林深在不在李既白身边没有多大关系。
之前迟迟不动手,是因为林深有顾虑,担心望合一倒,多少会牵扯到鸿百。至于现在,林深不是圣母,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李既白死死盯着他不语。
林深知道这人已经处于愤怒的极限,但依然咬牙迎上去:“看在……我跟着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们好聚好散,你让我走吧。”
“啪”,古董钟摔在林深靠着的墙上,满地残骸,碎裂的小颗粒溅到林深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李既白耐心告罄,这次来本想缓和两人关系,也有点示好的意思,却不想得到的却是林深想一拍两散的结果。
李既白上前一步,抓住林深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平和冷静的伪装撕裂,开口狠戾无情:“没有你想不想离开,只有我想不想放手。想走?就算你死,也要死在这间房里。”

两个人摊牌之后算是彻底闹翻了。
从前无论冷战也好,闹别扭也罢,至少表面和和气气了七八年,林深懂规矩,从不逾越,李既白心机深,从不当面和人冲突。
如今两人倒是都不顾了。林深脾气硬起来不比李既白差多少,只是从没在李既白面前强硬过。他不哭不闹,不说不笑,一副冷淡漠然的样子。而李既白人前人后不动声色的功力在林深这里彻底失效,常常莫名其妙发火。
搞得家里和公司鸡飞狗跳。
后来,下属渐渐摸准了李既白发火的规律,基本都跟林深有关。比如,前两天视察分公司工地时,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脚把分公司负责人踹下巡检车,只因他在汇报进展缓慢的原因时将锅推到当时负责这个项目的林深身上。
这次林深出事,鸿百内部悄声议论者众,再加上从视频出来后他就再没出现在人前,大家以为深受信任的林特助这次彻底失宠了,没想到老板反应这么大。这些人都是人精,一看李既白的态度,再也不敢轻易提起和林深有关的任何事。
李既白在家有时会让厨房把菜端到林深房间,两个人一起吃。他们几乎不说话,林深吃得少,往往几口就停,李既白把汤往他前面推推,示意他喝完,林深面无表情别过脸。李既白猛地站起来,把饭菜全都砸了。
有时候也会带林深下楼在花园里走走,布鲁克可不看李既白脸色,看到林深就扑过来,常常把他扑得一个踉跄。李既白冷着脸一脚就把布鲁克踹出去,这样踹了几次,布鲁克见到李既白如临大敌,嘴里呜呜叫着去拱林深,然后一脸警惕瞪着李既白。
这个时候林深无法和以前一样冷静,他一把揽住布鲁克,用了哀求的语气:“别踹它。”
李既白看着他,带着几分恶趣味:“会说话了?”
林深呼吸间都觉得困难,他知道李既白想要什么,但他不想给了。他松开布鲁克,转身就往回走,被李既白捏着脖子抓回来:“最近它很不乖,吵到你睡觉了,我替你教训它。”
林深从没见过这样发疯的李既白,让人胆寒。
林深知道,只要自己示弱,只要自己再不说离开这样的话,李既白就能终止失控,但他不想。
他不能真的像江宁说的做一条狗,被主人抛弃了还能摇着尾巴回来乞求收留和怜惜,把仅有的一点尊严都踩在脚下。
这样的场景每隔几天就上演一次,山庄里从上到下都战战兢兢,方元每次汇报完跑得比兔子还快,连话痨乔恩都仿佛在嘴上安了消音器。
李既白知道自己很反常,但他控制不了。
他一想到林深竟然想离开,就气得发抖。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到死都是有这个人的,这是他的私有物,是他一个人的。就算他一时鬼迷心窍把人送去别处,那也是到期需要还回来的。
可是林深不是一本书,借出去看几天再回来依然还是那本书。
李既白渐渐发现这人他有点留不住了。
他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继承人精英教育,但没人教他如何对待感情,比如爱情。母亲早逝,父亲游戏人间,只有一个弟弟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他心里,爱情是最不牢靠和长久的东西,看上了就玩一玩,腻了就分,结婚的话就挑一个能利益最大化的对象。这有什么不对?
爱情在普通人那里都明白的排他性和甜蜜感,他理解不了。
这几天他常常在想,他对林深是不是爱情?林深当初表白,他拒绝了,因为很多原因,但没有一个原因是不想和这个人长久在一起。
晚上,他常常会到林深房间,看沉睡中的人。那人在梦中眉头都皱着,李既白想,不然就在一起吧——只要林深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虽然不苟言笑,但至少健康从容。
在一起的念头一旦破土,就慢慢滋生出枝叶,渐成燎原之势。
他坐在床边,手心握住那人的脸,慢慢吻下去。
林深的唇很软,有一种撩动人心的触感,他惊叹于这是在其他人身上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们很久很久之前上过一次床,但从未亲吻,当时他喝得太醉,过程充斥着浓烈的占有欲和发泄欲,事后他甚至想不起来细节。
没想到这人亲起来如此美妙。
林深觉得身上很沉,被什么束缚住了手脚,等他惊醒过来,看到李既白压在他身上,当下就傻了。他从魏启东那里回来之后,就不能好好睡觉了,总是从梦里惊醒,所以每次睡前都要吞一颗安定。时间久了,不但睡眠质量越来越差,连白天也跟着没精神。
他手脚发软,但对眼前的状态认知清醒。他用力挣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气声:“你……”
李既白已经把林深的睡衣扯开了,露出莹白的锁骨和胸膛,他听到身下人的声音,短暂从沉迷中清醒过来,微微起身,俯首看着对方。
林深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在那一堆复杂的表情里,李既白精准地捕捉到了惊恐和不愿。但那个吻的滋味太美妙,李既白只冷静了几秒,便决定继续。他一只手捂住林深的脸,嘴巴也封在掌心下面,另一只手按住对方肩膀,双腿压制住对方的下半身,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林深几乎要疯了,他用还能活动的一只胳膊用力往外推,无奈李既白纹丝不动。他的胸膛在缓缓逼近的窒息中剧烈起伏,胳膊推不动,又去抓扣在他脸上的李既白的手。手背抓在手里,他发出难耐的呜呜嘶吼。李既白怕真的憋坏了他,移开手掌。林深就着这个动作扒住李既白的肩膀,一口狠狠咬上去。
嘴巴里尝到铁锈味,林深依然没有松口。
李既白在疼痛中彻底回神,他停下动作,直到林深咬够了,脱力跌回枕头上,他才慢慢坐起来。
话也没说一句,转身就走。
下到地下室,把里面能砸的都砸了。罗毅和乔恩半夜被他吓醒,守在地下室外边,直到听不到动静了,也没见李既白出来——他在满地残骸的地下室里待了一夜。
第二天照常该干啥干啥,仿佛昨天发疯的不是他。
之后的走向更是诡异。
每天晚上,无论回来多晚,李既白都会跑到林深房间过夜。也不说什么,就是洗完澡之后,直接推门进来,然后躺到床上,如果林深没睡,就强硬把他按倒,关灯,盖棉被纯睡觉。
刚开始林深充满戒备和紧张,李既白紧紧搂着他,一点也不给他单独的空间,林深全身僵硬,常常到下半夜才能睡着。这样几次之后,李既白也没有出格的举动,林深便渐渐认命了,不认也没办法,他没资格提意见。
第二天,他们会一起吃早饭,李既白看着他吃,吃少了就冷冷盯着他,有时候还会拿勺子打他手背,跟神经病一样。
李既白发现林深吃安定,强行给他停了。还找了心理医生过来,帮他调节睡眠。
渐渐地,就算不吃药,就算李既白每天熊抱着他,他也能安然入睡了。
林深很守规矩,没有李既白的命令,绝不下楼半步,也没再提离开的事。这种半拘禁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月,他身上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李既白便开始计划让他回来工作。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别较着劲不放了。
不得不说,李既白在某些方面是个冷血且无法共情的人,他认可的道理和事情,别人也得跟着认可。他认为事情过去了,那就必须要过去。
他拿了一个文件袋扔在林深面前:“这是那个人的供词和证据,你遇袭的事,是江宁和魏启东合伙陷害你。”他见林深没有回应,在沉寂了几秒之后,终于说:“抱歉。”
林深哑然笑了笑:“不重要。”
就算没有陷害这种事,他在李既白心中依然是随意可以丢弃的筹码。
李既白当然明白“不重要”背后的意思,他嘴角抽动几下,强忍着没发作。在距离他再一次发疯仅一步之遥的时候,林深又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任性,也不该提离开,如果……如果你和鸿百不介意视频的事,我愿意回来工作。”
“就像之前说的,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所有的狂躁、失控、不安,都随着林深的服软终结。
李既白当时其实是有点怀疑林深为何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快的,但他为失而复得,为终于能到此为止松了一大口气,也就顾不上细想这明显不符合林深性格的转变背后有什么原因。
怀疑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没来得及抓住。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林深说的这些话没一句发自真心,全都是在骗他。
林深差不多养好身体之后,李既白依然没让他回去工作,说让他再多休息一段时间。林深无所谓,他每天大部分时间花在陪布鲁克上。
时间不多了,他想多陪陪它。
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样貌。在外人看来,他和李既白和好如初。不和好怎么办?自己不但走不了,江海也无法行动。
然而表面再好,内里已经千疮百孔。
林深在外不管如何粉饰太平,假装自己毫不在意,心底也不肯妥协。一面爱着,一面恨着。
是的,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像开关一下按下暂停键,说不爱就不爱,这爱已经成为血肉,成为习惯。但是继续爱下去,又太痛太没有自尊,一会儿是江宁讽刺不屑的笑,一会儿是魏启东狰狞恐怖的脸,一会儿又是父亲姐姐流着血泪的眼。
他每晚都不断重复着噩梦,在进退维谷的痛苦中,将自己撕成碎片。
那就一起毁灭吧。

李蓄终于回来了。
他爷爷的病早就好了,李既白又让他盯着那边的子公司和李清洛父子,等那边都步入正轨,李蓄就收拾收拾跑了回来。
这段时间他在南城几乎每天都会和他哥聊几句,聊的都是公事,有时候也会视频。李蓄这个人别看平时吊儿郎当,真做起事来也有模有样,而且察言观色看人的本事不比老爷子差多少。
他和他哥视频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就最近这个月,李既白的状态很不对,身上带着一种像是被什么东西强压下来的暴风雨,表面隐忍不发,里面却酝酿着毁天灭地的破坏。吓得他话也不敢多说,简单汇报完工作就赶紧挂电话。
奇怪的是,他试图联系林深,却怎么也联系不上。问他哥,他哥就说林深病了,在休养。
于是,李蓄操心着他哥和他好兄弟的幸福,一忙完就急匆匆赶了回来。
晚上,他们三人一起吃饭。
他哥脸色如常,林深也是一贯的安静自持。但他依然敏锐地觉察到这俩人之间的气氛变了。怎么说呢?林深举手投足间带着难以察觉的一丝戒备和不安,而他哥在看向林深的时候总有种隐忍和侵略,相当矛盾。
这俩人之间一定有事。
饭后,李蓄敲了李既白的书房,竟然没人。不对啊,他看看时间,还不到十点,往常他哥还在工作,不可能睡这么早。他想了想,干脆去找林深聊天吧,正好问问他俩是咋回事。
走到门口,正要敲门,房内却传来一阵极轻的声音,像是布料摩擦,又像是有人在挣扎推搡,接着听到极为压抑的一声“不行”。
李蓄要敲门的手僵在半空,虽然声音极低,但他仍然听出了是林深在说“不行”。
这是什么情况?他哥在林深屋里?并且在欺负林深?他要破门而入拯救好友,还是抓紧离开成全他哥?这一会儿他脑子里跟演电影一样精彩纷呈。
他又趴在门上偷听了一会儿,屋里很快就没动静了。他左右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悄悄溜回了自己房间。
李蓄心里有事,晚上睡觉也不踏实。早上天不亮他就爬起来,简单洗漱之后,抱着一种隐秘的捉奸的心态,悄悄向林深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房门就打开了。李既白穿着睡衣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当场石化的李蓄,一脸云淡风轻地走了。
缓了好一会儿,李蓄才把自己下巴合上,连门都没敲,就冲进了林深房间。
双人床有些凌乱,林深侧卧在床一边还在睡,被子只盖到腰,浅米色睡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露出一段漂亮纤长的颈线。
嫩白的脖子上吻痕刺眼。
“你,你,你们……”李蓄一连几个你,把林深吵醒了。林深揉揉眼,看到在他面前目瞪口呆的李蓄,慢慢坐起来。
他先去洗手间刷牙洗脸,然后又去小吧台冲了两杯咖啡,一杯递到李蓄手里,这才淡淡地说:“我们只是一起睡觉,没干别的。”
这种话从林深嘴里说出来,李蓄信。
“你们……说明白了?在一起了?”李蓄说完有些奇怪 ,按理说真在一起的恋人不该这么纯洁啊。
“没有。”林深摇头,少顷又强调了一遍,“没在一起。”
“那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林深脸上也少见地露出困惑,他也不知道李既白想做什么,想在一起吗?或者只是想上床发泄一下欲望?这两种假设都不太符合李既白的做派和性格。
自从林深道歉之后,两人算是和解了。原本以为和解之后,两人又可以回归到以前的相处模式,李既白不会再晚上跑到他房间睡觉了。可是没想到这人还和以前一样,一到时间就坦然自若来敲门。
昨夜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向只抱着他安稳睡觉的李既白,突然爆发了。
说真的,被人紧紧抱着睡,被抱着的那个人确实会很累。林深悄悄挪着身体,企图找一个舒服的位置,蹭来蹭去就把李既白蹭火了。
李既白压住他就开始扯睡衣,把林深吓够呛。林深最近养得好,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两人一番推搡,李既白彻底忍不了了。他手上加了力道,一只手将人牢牢按进被褥里,另一只手沿着裤腰向下探去。
那一刻,林深在他眼里看到了浓烈的欲望。
他不想重蹈覆辙,也惊恐于李既白此刻的疯狂,用尽全力抓住李既白的手,哑着嗓子乞求:“不行。”
李既白停下动作,看着身下那人通红的眼和惊惧的低喘,许久之后才冷静下来。他慢慢躺下,将人再次搂在怀里,嘴唇贴上那段纤长的脖子:“好。”过了好一会儿,又拍拍林深僵直的后背,“放轻松,我不碰你了,睡吧。”
林深把魏启东打伤这事儿不是秘密。但为什么打伤,林深又为什么独自留在了酒庄现场,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蓄刚回来,就听外面有人传得匪夷所思。有说林深是魏启东情人后来反目成仇的,有说魏启东强迫林深被恶意报复的,总之就是一出精彩的大型狗血连续剧。
他问林深,林深缄口不言,他又没胆子问李既白,只好在心里藏了一个大问号。
大问号“解封”来得出其不意。
李蓄一回来就投入到声色犬马中。这天他被朋友邀请去Utmost Happiness玩乐,好巧不巧,遇到了狗血连续剧里的另一个男主角魏启东。
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魏启东自从出院之后就更疯了,四处找李既白公司的麻烦不说,还把魏家几个和他作对的兄弟搞得处境艰难。这会儿见了李蓄,一点好脸色没有,上来就警告:“你去告诉李既白,他有种一辈子把林深藏好,不然被我抓到人,我会让他后悔活着。”
“你他妈放什么屁!”李蓄炸了,你瞧瞧,说的这话能听吗?“你把你那色心收一收,打主意打到我家头上,也不看看那玩意儿硬不硬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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