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长了颗黑心(修鱼幼安)

难受成这幅模样的也挺少见。
章司就是猛地一下子灌了好几杯，度数应该还不低，所以才没能像前段时间那样，出来透透气就舒服多了。
他在沙发椅上微微蜷缩着，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他的神志稍稍清醒过来，体内那股难受劲儿也慢慢散下了些。
他睁开眼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处境。
他本以为程礼已经离开了，撑着身体起来时，后腰处突然横亘出一道力度来。
章司下意识僵着了身体。
程礼将他扶正了后，淡淡地看着他，问：“休息好了？”
章司怔愣了好一会儿，说：“嗯。”
气氛有些许尴尬。
章司琢磨着站起了身，一边道：“我要回去。”
程礼看着他的动作，脸色平平淡淡，让人辨别不清喜怒。
等到章司落脚下地的时候，程礼突然开口：“聊聊？”
章司没有立刻回答，但下一步抬脚的动作迟迟未做出来。
程礼随意般扯了扯领带。
“你放心，我不做什么，就是想问你几句话。”
章司终于松口：“你说。”
程礼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那个时候，为什么改了图？”
章司沉默了许久，垂眸：“忘了。”
这件事是两人彻底分开的导火索，他说他忘了，程礼一个字都不信。
程礼有些迟疑，现在实在不是提起这个话题的好时机，他怕随意继续追问下去，会破坏此刻微妙缓和着的气氛。
可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说：“当时我不断地质问你为什么，你都没有解释，只是坚持着说不是你做的。”
程礼顿了顿，又道，“是不是因为害怕自己解释了后，又会被我用尽手段留下来？”
章司没说话。
“你只是因为想离开，是吗？”
当年章司确实给程末发了产品图，但发的是经过他自己修改的“半成品”。
而程末那边公布出来的，确实完完整整的技术产品要素点以及附加说明图。
真正的“内奸”并不是章司，他只是引人耳目的挡箭牌。
章司到最后，也没有想过要真正的背叛他。
不过是程礼被一时的愤怒蒙蔽的双眼，单凭使用过软件的痕迹和发送了涉嫌文件就一口咬定了对方的罪责。
只要那会儿再深一步查下去，让IT部的刷点邮件里面的图片内容，就能当场识破真相。
可程礼那个时候，脑袋就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考旁的事情来。
他认定了章司就是背叛者。
而他最是接受不了身边人的背弃，才会反应那般剧烈，甚至于维持不了平常的理智，直接咄咄逼人质问了对方。
章司不认为这是“邀功”的最佳时节，他也不需要。所以到了现在，他也依旧没有搭腔。
程礼不是个爱啰嗦话痨的人，今天却格外的多话。
两人的性子有些像调换过来了一样。
“你没有给他原来的图纸。”程礼又重复了这一个内容。
即便章司当时没有改了图再发出去，也难以用商业秘密罪量刑。
因为技术内容要申请专利保护，需要公开，可这个条件又恰恰好与商业秘密的概念相悖。
更何况，他给的图还是假的。
技术信息保护主要责任方在于技术部门，要是较真下来，章司的行为只算是犯了公司规范中间重大过错。
到了最后，程礼的语气又变得冷静了下来。
气氛陷入了沉寂。
有些事情，四两拨千斤。
两位都是当事人，自然深有体悟。
片刻后，章司忽然抬起了头，对上他的目光。
“你早就知道了。”他说话用的是肯定语气，“在去酒店让我签名之前。”
难怪当时他还觉得程礼的心性像变了另外一个人的，那么平淡。
程礼深深地望着他，说：“是。”

程礼能知道事实真相，还是从程末口中得知的。
当时程末用手上的有力筹码和他做了一笔交易，开了两个条件，其一便是放章司离开。
最后他答应了。
等到事情结束后，他亲自去了酒店，把事先准备好的两份文件摆在了章司面前。
章司很谨慎，检查完后还是签了字。
程礼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虽然很不明显。
所以他到底还是把心底的那些话烂在了肚子，拿走协议后就起身离开。
章司离开的念头非常强烈，也很刺眼，程礼半秒都待不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
章司说：“我回去了。”说完，也没等身后人的回答，直接离开。
程礼没有挽留，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就像当年章司离开A市那天，他站在候机厅的人群里，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进了安检。
章司的意识还算清醒，回了宴席后，发现人都差不多离桌了。
做生意的人自然是围在了一起闲聊。
他原来的那桌的长辈几乎都在。
何老爷子看他两眼，问：“休息好了？”
“嗯。”章司将小然抱了起来，然后说，“我带小然四处走走。”
何老爷子沉了些声音，朝他道：“改天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下。”
章司愣了下，应了声“好”，随后带着崽子走了。
姜文安插不上话，但看着章司的眼神非常热切，可他回来后程礼并没有跟着一起。
这就怪了，连章司都休息好回来了，程礼能去哪？
姜文安也找了个理由要遁了，这会儿何老爷子没有阻拦他，只似是随意地说了句：“姜总还是单身吧？”
姜文安不知道何老这么问他有什么用意，但还是如实道：“是。”
何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姜文安：？
但他没有再留，跟其他长辈说了句客套话就离开了。
姜文安找到程礼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位Z城上市公司的副总交谈。
等到两人分开后，他才从一旁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您回去了。”姜文安说。
程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准备了。”
“这么急？”姜文安有些惊讶，“可是，不是还没……”
“你才是公司代表。”程礼打断道。
而程礼是以个人身份来的，随时可以走。
姜文安：“……”这是要抛弃他的意思么？说好的兄弟共进退呢？
不过姜文安很快就想到了什么，问：“您和章少爷方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在程礼身边待了那么久，程礼的微情绪他是能非常精准地感受出来的。
程礼现在的情绪，并没有来时的那般平稳和镇静。
章司当年没有出卖公司的事情，姜文安后来也知道了。
不过既然程礼都主动选择了分手，他也没有必要去搅和，毕竟两人分开，怎么说也算是件好事。
这几年，双方的发展都往好的方面走，这不就挺好的么，皆大欢喜。
但程礼的想法总是让人捉摸不透，这几年和对方分开后，也没见他有多留恋不舍纠缠不休啊。
难不成重逢了后，那些感情又回温了？
姜文安自己不懂感情，觉得儿女情长在事业上升阶段会有重大负面影响。
所以推心置腹，便也觉得程礼实在不必要在这些事情上或黯然神伤，或激情澎湃。
更何况，程礼他身边不是已经有宋南音了么？
好歹宋南音的存在不会太影响程礼的事业，两人的相处也很规矩，程礼也没有因为她的事情被烦扰过。
程礼没有回他的话。
不知道是因为不想回答，还是没想到该如何回答。
姜文安已经有八成确定，他是因为和章司交谈过才会有这幅模样了。
至于谈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对程礼来说，结果并不好。
“程总，朝前看吧。”姜文安虽不懂感情，但也知道对待感情需要专一，“更何况，你要是对章……和旧人纠缠不休，对新人似乎不太好。”
程礼却皱了皱眉，关注了他话里的另外一个点，反问道：“什么新人？”
“宋小姐啊。”
程礼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抱着孩子的章司。
章司：“……”他真的只是路过，恰巧不小心听到他们对话的。
四目相对后，章司立刻掉头。
程礼的解释有些晚：“我没有新欢。”
姜文安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相信：“那段时间你们还天天黏在一起呢。”
有时候在程礼办公室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程礼感觉到头有点疼。
“姜文安，”这是程礼少有的直呼其名的情况，“你脑补能力可以多放在产品发明上。”
姜文安有一小会儿的胆颤，因为他听出了程礼语气底下隐隐的怒气。
“我只是帮南音姐解决点事情。”
程礼说完后抬脚就走了。
而这几句解释，最后还是完完全全地传到了章司的耳朵里。
程礼追上了他，拉着他的手臂解释。
章司被迫翻转了身子面向他。
“……”章司很平静，“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程礼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的手。
“也是。”他说。
章司一下子没理解他那不太对劲的语气，不过他也不需要理解。
他甚至连客套的话都没说，就抱着小然离开了。
章司这一趟，本来是要找姑姑一家的。
吃饭的时候他们不在同一处，而章司中途还离开了宴席，方才找了一圈儿，也没见着人影。
后来误打误撞，就看见了姜文安背对着自己在跟程礼说话。
好在不是什么听不得的内容。
婚宴场地有些大，人也多，章司还是没找到人，打算直接打电话问了。
但姑姑那边打不通，姑丈的打通了又没人接。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章司抱着崽子有点久了，手臂有些酸，便把小然放下了地。
但因为有了先前的经验，他这次没敢让小崽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章司打算回去人多点的地方问问，但因为要迁就小崽子的步伐，所以走路比方才慢下来了许多。
以至于后头的程礼都跟上来了。
不过程礼走路没什么声音，章司并不知道他就在身后。
程礼看到两人后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
这么一瞧，确实像奶爸带娃日常。
当时姜文安说章司有孩子的时候，他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程礼的眼神暗了暗。
几人走回到宴会场地后，章司随手拦了下招待人员询问情况。
但对方只是个新来的酒店招待，并不认识具体的宾客，帮不了忙。
章司跟对方说了声谢谢。
那人则一脸抱歉地离开了。
章棠跟新娘子的母亲是同窗好友，是按娘家人的身份参加宴席的，宴后凑在了娘家人这边聊天。
手机是因为没电了在充电，所以不知道章司有打电话过来。
而虞壬章在跟几位大亨交谈，手机早就静了音，所以也没有接到电话。
章司在外面几乎问了一圈，才终于知道了姑姑的具体的位置。
他在小然面前蹲下了身，习惯性地温柔细语：“先跟着哥哥一起玩，晚点我再带你回家？”
小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章司得到他的同意后，才将人抱起来到章棠那里去。
章棠也没想到章司会找到这里来，在他往自己身边靠近来些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酒气。
“喝了很多？”章棠问。
“嗯，一点儿。”章司现在的精神好很多，说“一点儿”也不会露馅儿。
但章棠的嗅觉有些敏感，不过这会儿也没有多说什么。
章司把小然带到她身边后，就准备出去了。
这个地方的大多是女眷，他也不好多逗留，可章棠还是再次嘱咐了他：“自己注意点，身体受不住就别勉强了。”
章司应了一声就走了。
章棠把小然抱到另一边的儿童玩乐区，放到了哥哥小临身边。
两兄弟不知道还因为天生磁场不相合，还是性格天差地别所以各自看不惯眼，在一起时总不能和平相处。
哥哥小临脾性相对不好惹些，不仅对弟弟主动凑上前讨好视若无睹，还特意带走了身边的玩具，往另一边爬远了。
小然察觉出了哥哥对自己的讨厌，他看着哥哥防备的动作，有些手足无措。
然后他抬头望向了章棠的方向。
但大人们正说得起劲儿，都没有注意到这边来。
小然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和其他小朋友们一起玩。
他好像是被孤立了。
小然皱了皱小脸，然后撑着地站起了身。
他不喜欢这里，不想待在这里。
他要出去找爸爸。
小孩子体型小，擅自行动也不会太引人注目，所以他悄摸摸地走出去，也没人发现。
程礼在角落处吸完了一根烟后，从墙边直起了身子，打算现在就回去。
正往外走时，看见了个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看的小身影。
程礼一眼就认出了人。
他微微蹙眉，挥手散了散身上的烟味儿，然后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程礼突然想起章司抱着他的场景，但他环顾了下四周，并没有发现章司的身影。
“自己走过来的？”程礼又问道。
但不管他说什么，小然都没有出声回应。
最后程礼走了过去，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不怕我卖了你？”程礼说，“你爸呢？”

小然被他抱起来后，双臂就主动攀缠着他的脖子。
但小孩子心思没那么细腻，他忘了自己手臂上还有伤口，然后就不小心蹭到了程礼身上。
程礼嗅到了那股药酒的味道。
他单手抱着崽子，然后用另一只手将他的小手臂拎了拎。
伤口不深，但对小孩子来说，痛感可能会更明显点。
可是面前的小崽子一点也不怕痛似的，只静静地歪着小脑袋盯着他看。
程礼打量了几下他的长相。
左看右看，还是不像。
“你是不怕痛，还是不敢说？”
程礼问出了口后，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明明就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但今天却非常有耐心地继续这种没有言语回应的话。
小崽子依旧没有说话。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还喊别人“爸爸”来着，这会儿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程礼沉默了两秒，然后伸手轻轻掐了一把他的小脸蛋。
“再不说话，就把你卖了。”
小然眨了眨眼睛。
“爸爸。”他小声又讨好地喊。
程礼：“……”
“你妈是谁？”程礼问。
小然双眼依旧亮晶晶，但又不说话了，但怕不回答会惹程礼生气，便将脑袋凑到他的脸边蹭了蹭。
一点有用的东西都问不到。
程礼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比刚才冷了些：“不准蹭我。”
小然原本还想继续蹭着直到他不生气为止的，但他好像越来越生气了。
这会儿他也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明明这一招用在章司的身上很管用的。
程礼见小崽子被自己唬住了后，一点动作都不敢做，说出不来是什么感受。
但他铁石心肠惯了，面对一个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人，做不出哄人的行为。
而且，他现在看着他感觉非常的不顺眼。
程礼想了想，最后还是摸出了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小然在他听电话的时候，一脸好奇。
“……嗯。”程礼差不多结束通话的时候，扫了他一眼，继续道，“尽快。”
挂了电话后，他随手将手机塞进了口袋，然后颠了颠手臂上的小身躯。
对程礼来说，这点重量倒没什么。
不过先前看章司抱孩子，都是双手抱着的，虽然他的身高不矮，但体格一直偏瘦，抱孩子时自己也像个瘦弱的孩子。
程礼沉默了片刻，最后对怀里的人说：“还是送你回去吧。”
章司的踪迹非常好找了，就在那些商业人士堆里。
甚至连姜文安和虞壬章都在。
只不过章司这会儿已经站到边上，虞壬章经常偏头过去看他的状态。
章司的情况不太好，但表面上还能糊弄过去，让人看着像是一副只是喝多了醉酒的模样。
可程礼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他这是刚缓解了些难受，转头又去酗酒了么？
程礼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他抱着孩子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在章司晃悠着身子正欲往一旁倒时，程礼及时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带到自己的怀里。
虞壬章正想上前的脚步顿住。
程礼对上他的视线，点了下头。
虞壬章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随后也朝他颔了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