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长了颗黑心(修鱼幼安)

程礼愣了愣，诚恳道：“谢谢。”
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他没有理由听不懂。
老管家客套了两句，便回了房。
凌晨一两点时，程礼果然听到了些动静。
其实动静不算大，但因为程礼刻意等着，所以很快就注意到了。
章司今晚没去顶层，而是下了楼。
他看到了客厅灯亮起，还以为是老彭，但走过去后，却发现是程礼。
“酒醒了？”章司意味深长地说。
程礼知道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谎言，便没再做戏：“没醉。”
“哦。”章司看了眼茶几上的水杯。
程礼顺着他的视线看，问：“要喝水？”
他倒是挺会把这里当自己家。
“不喝。”章司说，“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程礼琢磨了下他的语气，似乎没有很抗拒。
“你经常失眠？”
章司看了他一眼，无言，并不想回答这类问题。
程礼也沉默了。
两人僵持了好久，依旧是程礼败下阵来。
“我有那么可怕？你不用一直担惊受怕似地防备我，我要是真想做点对你不好的事，会直接动手，绝对不会让你有反抗的可能，而且，你反抗不了。”
章司拒绝他的态度一直没变，只不过是程礼自己还抱着侥幸心理，总觉得他会心软而已。
他还是不太明白，自己的忍让和迁就那么明显，可章司却像看不见似的，还是会把他当做坏人来对待。
“你到底想做什么？”章司说。盗以此四三次
这几年，两人各过各的，互不干扰相安无事。
但他如今却在Z城徘徊，前不久还“觊觎”着股份代理权，总不能又想着从他手里抢走荟英吧？
可他自己不是看不起荟英了么？
“难不成是在打章家产业的主意？”章司稍顿，又说，“既然看不起荟英，为什么还……”
程礼盯着他，突然打断他的话。
“我想要的不是荟英，我——”
程礼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这种感受有点奇怪，大抵是因为鲜少做这种事，有些不太适应。
还有些类似于紧张的情绪在。
章司没说话了，看着他。
程礼突然觉得喉咙艰涩。
——想要你。
这三个字，就这么难说出口么？

“……只是想对你好。”程礼最终还是没能将原本的答案说出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了，却突然没有了勇气。
章司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眉头皱得紧紧。
“深情人设不适合你。”他客观地评价了一句。
程礼脸色有几分僵硬，最后扯了个笑：“嗯。”
那晚两人的交谈没有再继续。
有些事情双方都心知肚明。
章司也不再是事事做不了主的小乖儿了，他只要确保Z城里还有章家的名号就够了。
至于其它的，他早就没有了兴趣。
程礼沉默地目送他上了楼。
第二天跟同样早早起床的老彭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章宅。
这天过后，章司便再没见过程礼。
章司的生活仿佛只是被短暂地掀起了一道波浪，风浪远去，往后的生活也重归了平静。
自从章司打算将心思全身心放入公司企划发展上后，他待在公司处理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
有时候还得加班到半夜。
他想要从现在的位置上往上爬，就得比别人付出多倍的努力，将自己的能力提升上来。
章棠担心他的身体受不住，经常将他从公司里喊出来。
一开始章司没有拒绝，后来觉得不想浪费时间，便各种找了借口推脱。
章棠没法时时刻刻盯着他，就让虞壬章抽空多关注关注，毕竟两人的接触机会更多。
工作上的事情章司还是会听从他的建议，但生活上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听话”了。
虞壬章明白他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自己虽说是他的姑父，但能帮上的忙也不多。
而且大多数时候有事都是章司自己去解决的，除非逼不得已，才会来求助自己。
这也是章司自己的要求。
虞壬章先前还算挺尊重他的决定，但近来就没那么能轻易做到对他的事情“坐视不管”了。
除了因为章棠的特别交代外，还有……
程礼那边也开始对虞家公司“施以援手”了，应该还是看在了章司的面子上，才给的好处。
虞壬章毕竟是公司老板，手下还有几千张口需要他养着，再怎么说，也实在没法直接拒绝程礼的好意。
而且他也是因为沾了章司的“光”，才有那些便捷途径，于情于理，他得跟章司坦白一切。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在别的方面补偿章司，因为他没做到站在他的立场后拒绝程礼给的那些好处。
“反正是他白白送上门的。没事，姑丈，你就当不知道好了。”
章司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反应，反而还一脸平静的，不为所动。
虞壬章心里估摸着，他应该是不想跟程礼再牵扯不清的。
不过他本人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只是跟他说了声“谢谢”。
章司依旧回着：“没事。”
程礼那么想当冤大头，就让他当好了。
程礼说的短期内留在Z城，并没有一个期限，姜文安打探过几次他的意思，但都被他用同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这边的业务还需要加强联系。”
姜文安哪里不知道这“业务”的实际情况，但也没有拆穿他的意图。
他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上报：“夫人那边来过两回电话，问您的行程安排。”
程礼顿了顿，说：“出差。”
姜文安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这几年公司都是姜文安在打理，但程礼也没有完全置身事外，公司上一些比较重要的事，他都会不定期地复盘核对。
可最近程礼似乎有些流连忘返了。
姜文安尽职尽责提醒他，他可不只是尚呈的大老板，程氏董事会那边也同样找过了他好几次。
当初程礼能拿下程氏股份，多少有点“胜之不武”，董事会那些人本就看不太起他。
而这几年手握重股的程礼更是当起了甩手掌柜，那群老古董又最爱看权力眼色，自然对他“积怨颇深”。
程礼像是没听到似的，心不在焉道：“还在忙，挂了。”
姜文安最后看了挂断的电话，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这种大老板的人，果然是最随心所欲了。
程礼管理过荟英很长一段时间，对公司内部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
章司的企划改革方案只是改变了控股模式，侧重业务主营核心，其他方面大体上还沿承着走传统规划的方向。
要想有针对性地攻克某环节，从而带动运营主链逐步转型，对程礼来说并不难。
人脉、资源、风险评估保障那些东西他都不缺，如果让他来重新管划，面临的困境就只剩下效率这一个问题。
但现在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一步，是程礼没有任何权力去干涉荟英内部的事，更何况还是这种会直接影响公司发展前景的大事。
他原先想从章司身上直接入手，但毫无疑问，失败了。
章司当然不可能会同意将股份代理权“送”到他手上，那是他好不容易拿回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拱手相送。
所以程礼就只能在外围圈迂回，先打好基础，切入的事情就再往后推推。
段于宋没想到他还能做到这种程度来，半是调侃半是试探：“你这是要讨好章少爷的意思么？”
程礼没搭理他的话，闷头喝酒。
他们那些人，光是看程礼的反应就猜出了进展的大概。
看来是程礼自己热情满满，而章少爷不屑一顾罢了。
在这两人之间，段于宋当然是会选择站在程礼这边，所以他安慰了他两句。
“也不必那么泄气，好歹你手里有利的条件足够多，而且，万一哪天对方就心软了呢。”
对方自然指的章司。
程礼沉默片刻，问他：“心软？”
他可能是有七八分醉了，竟然有些期待段于宋话里的“万一”。
段于宋回：“但现在这个阶段，应该还不会。”
这话程礼倒是完全赞同了。
他就是因为章司厌恶似的抗拒，没敢做“强取豪夺”的事。不然，他早就用最方便省事的法子来解决问题了。
心软……不太可能。
“在他眼里，那些东西只会变成拖拽他前行脚步的累赘。”
“算是吧。”段于宋的感情经历也没有很丰富，但比起程礼来说，还是多了些个人心得和经验的。
可要给程礼做情感导师，说实话，他有点沭。
“章司现在事业心比较重。”段于宋想了想，继续说，“先前章棠夫妇替他张罗找对象，他都没妥协到最后。”
程礼又沉默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较长。
段于宋没敢再多说，用一句打趣的话结束了话题：“除非天赐良机吧。”
两人纠缠了这么多年，到现在都没有个好结果，大抵是个天定无果的孽缘吧。
程礼的脸色沉了沉。
章司感觉到有些疲倦。
饶是持续连轴转了数日，他觉得自己仍旧在停滞不前的状态。
他好像只是在盲目地勤奋，没有方向地狂奔，所以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这种挫败感的份量太重了，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他难得停下来歇会儿的时候，堂哥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章司下意识以为是要紧事，第一时间就接了。
但章应的语气很平缓，跟他简单说了下华如的近况，最后才表明意图：“要不要过来看看，给个参考建议什么的？”
这段时间，章司的精神一直绷着，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不自觉地会联想到最坏的结果。
而且自章司拒绝了他的心意后，除非特殊情况，堂哥都不会直接打电话过来。
所以章司不带半点犹豫地答应了。
由于是临时出差，章司就没带上小然，当天就订了机票去B城。
三年前，章司在跟何老爷子谈话后，找机会跟堂哥说明了他的计划。
他想回荟英重执权力，同时，他也希望堂哥能在华如撑起一片天。
当时章应沉思了许久，就在章司以为他要婉拒或者有意见要提时，他却直接答应了下来。
章应的工作重心本来就在B城，后来说要转回Z城，也只是转了一小部分，所以继续留在B城，影响也不大。
他要是能回华如，章司肯定能放下些心来。
章应答应得很爽快，章司第一关就打了胜战，没太能抑制得住的喜悦便直接表露在了脸上。
或许是那道笑容太过耀眼，章应一时没能忍住，冲动地对章司开了口：“小司，等事情缓下来了，以后，我们就一起过日子吧？我会继续好好待你的。”
章司的笑容霎时僵住。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地变诡异。
最后章司充满歉意地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章司之所以拒绝，不只是因为他把章应当成血肉之亲，还出于会对章家及公司未来产生巨大负面影响的顾虑。
虽然两人没有那层血缘关系，但在外头两人的身份依旧没有变化，如果两人真在一起了，肯定会少不了流言蜚语的。
章司不想看到荟英因此受牵连，而且，他对章应从来都没有那种心思，他也没法接受对方的心意。
章应是个很优秀很有上进心的人，章司不希望他被自己拖累。
他值得更好的人，但那个人绝对不能是自己。
章应自然懂了他的意思。
但他不会用章司拜托他的事做要挟，答应了他的事，就会尽最大努力做到。
去了B城后，章应就没和他见过面了，甚至连在网上的联系都是能少则少。
而这一回，是两人分开后的第一次见面。

看到他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他瘦了。
章应是为数不多一直对章司无条件好的人，章司听到他关切的话后有几分动容。
“应哥。”章司淡淡地笑。
两人寒暄了两句后，章应带着他回了华如。
章应确实没有隐瞒，华如面临的问题不算严重，他花点时间都能处理好。
这次让章司过来，主要为了见他一面。
章司看完报告后，说：“应哥，其实这些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还好不算是什么大的问题。
章应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承者他的话说下去，而是问：“程礼最近在Z城？”
章应虽然和章司的联系很淡，但Z城那边他也有生意在，而且认识的人也不少，程礼的名头那般大，想不知道都难。
“嗯。”章司不太想提起他，想转移话题，“要是想尽快将这个单子结案，就从荟英那边借调资源过来吧。”
章应一顿，说：“借调流程手续麻烦，这个案子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章司“唔”的应付了一声，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时，听到他有些复杂地开口。
“他又开始纠缠你了？”
章司张了张嘴，解释：“荟英和尚呈有一个合作，程礼是代表尚呈过来跟进项目的。”
纠缠实在是算不上，那天之后程礼就没再出现在章司面前了，虽然他还会通过别的途径来表达自己的存在。
章应好歹和程礼是多年的“敌人”，对方的行为带着什么目的自然能一目了然，他可不相信程礼没有别的想法。
关键是章司自己的意思。
“那你呢？你怎么想？”既是求证，也是试探。
章司没有回答。
章应大概是忘了，在章司那里，自己和程礼没什么两样的。
而且章司更加不可能会给他希望和回应。
“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先回去了。”
几个钟的航程，短时间内来回跑也挺累的，章司也不想那么疲惫，但他有点待不下去了。
章应看他的眼神让人害怕。
章应觉察出了他的疏离，沉默片刻，道：“太赶了，过两天吧。我订好了酒店，你要是觉得累了，我先送你过去去休息。”
章司犹豫了下，没有拒绝。
但他到了酒店后，就直接订了第二天返程的机票，完了后他才在微信上跟章应说了一声。
对面很快回了两句话。
[好。好好休息，晚安。]
章司盯着屏幕良久，最后叹气。
章司在回去前，见了姜深一面。
几年没见，姜深身上的欢脱稚气褪去了不少，章司再与他对视时，察觉到他身上难以遮掩的消沉。
当年发生的事情，因为章司不是当事人，知道的不多。
姜深和之却哥明明正往好的势头发展，却突然一夜间情态急转。
章司知道的也只是两人最后分开了，姜深要回B城。
离开那天，章司还开车送了他去机场。
一路上姜深都沉默无言，章司在后视镜里看他的脸色，可除了平静外再无其它神情。
章司没有打探别人私事的习惯，但看姜深的反应实在太反常了，他有些担心。
可姜深只说“没事”，就再也没说别的话。章司见他无心交谈，便没再出声烦扰。
姜深的行李不多，就一个行李箱。章司目送他进安检，只觉得他的背影充满了落寞。
但这次再见面，姜深却完全没有那日的低沉，看见他时朝他露出了个熟悉又灿烂的笑容。
“今天就回了？不多待几天吗？”姜深问。
在见面前，章司跟他说了自己的行程。
“嗯。”
“唉，以后想见面就难了。”
章司看着他：“怎么？”
“过几天我就要出国进修了。”姜深的声音有些轻快，听着似乎心情还不错。
“这么突然？”
他们偶尔会联系，但章司都没听说过他有出国的打算。
而且姜深不是才接手了他爸律师所还不到一年么？
“趁着年轻，多学习提升自己准没错的。”姜深说，“顺便看看外面的世界。”
姜深的学习能力一直是学霸水平，觉悟高追求高也不奇怪，不过章司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爸律师所那边呢？”
姜深顿了顿，如实道：“被别人收购了。”
他就只是个刚毕业没多的小年轻，没有足够能力匹衬管理层的位置。
况且那么大一个事务所，被收购的结果可能都比被他管理的好。
章司盯着他的脸，发现神色并没有变化，也看不出有半点伤心的迹象。
难道他的心脏强大到这种地步吗？
姜深不太想聊自己的事情，总觉得说出来有卖惨的意味在，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看见别人对自己露出歉意的表情。
因为他会比对方更加的愧歉，却又只能无可奈何。
好在章司跟他相处久了，也清楚他的脾性喜恶，没有继续顺着话题说下去，而是问他要去多久，什么时候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