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长了颗黑心(修鱼幼安)

前一年，章老爷子几乎没插手过华如的运营，而近来不仅暗中安排了数人入职，还渐渐地干涉各分公司的重要业务来往，意图将重大工程项目收归总部。
生意集拢，可占额较大的股份却不断被稀散，在资金运转和运营链没有太大压力和异样的前提下做出这样的决策，绝非偶然之举。
徐文舟认真思考了几分钟，有些了然：“你是说，章老爷子有事隐瞒？ ”
程礼轻轻晃了晃手上的酒杯。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沉默没多久，程礼突然又道：“你最近抽空带章司出去吃顿饭，地址提前告知我。”
徐文舟有些疑惑。
“让你放心我的分寸感。”
开学初始，章司的课程不算多，这天下午只有一节课，上完后徐文舟就来学校找他了。
前一天晚上徐文舟和他约了饭，在陌生的环境，章司很珍惜和依赖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没有拒绝。
两人先去了趟图书馆。
章司还完书出门，撞见了来图书馆自习的姜深。
姜深迎面走来，热情地跟章司打了个招呼，看见他边上器宇轩昂的人时，也热络地套了近乎：“徐副总。”
徐文舟有些许惊讶：“你认识我？”
姜深笑：“我本科大三的时候，在徐氏公司实习过三个月。”
管理层的人，特别徐文舟这种级别的，其实都不太接触基层的实习生，所以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这样。”
姜深笑，打量了两人几眼，知道两人关系匪浅，最后向章司问道：“要出去？”
章司敷衍地“嗯”了一声，两人不熟，没必要解释太多。
但在徐文舟带他去火锅店的路上，姜深给他发来了信息。
［你们是出去谈那个竞标的事吗？］
微信好友是那天课后加上的，章司想在他口里了解更多关于竞标的事情，所以就难得的主动加了别人。
章司问他：[徐家帮得上忙？]
因为答应过程礼，他便没从爷爷那儿打探情况，所以在竞标一事上他了解到的消息很是有限，大多是从姜深那儿共享情报得来的。
［商工会出面的话，确实能帮得上忙。徐副总的父亲，不就是商工会副会长吗？］
“怎么了？”徐文舟见他盯了自己一路，有话却踌躇不语，疑问道。
章司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
这会儿不好开口，还是等吃完饭的时候再提吧。

两人到达火锅店的时间比较早，而且非周末时间，店里的人不算很多。
章司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点完锅底和配菜，就听见了一道清冷婉淡的女声传来：“徐文舟？”
章司抬脸看去，只见声音主人挽着一个身形笔直的清俊男人一同走了过来。
是程礼。
“好巧，难得遇见大忙人。”一身轻熟婉丽着装的梁双言勾着笑，“不然这顿饭，就一起吃吧？”
徐文舟看向章司，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程礼扫了章司一眼，皱了皱眉，打断道：“换一桌吧。”
“别呀，多人热闹。”梁双言依旧带着笑，她循着徐文舟的视线看向章司，问，“章少爷，可以吗？”
章司匆匆与程礼对视了一眼，手足无措地往里挪了些：“可以。”
可梁双言却在徐文舟身边坐了下来。
章司选的面对面的四人卡座，程礼最后自然是坐在了他的旁边。
章司的心脏疯狂乱跳。
“我跟章少爷好像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感觉章少爷这反应，像是知道我是谁？”
梁双言放佛对章司很有兴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副要把对方盯出个洞来的模样。
“梁总好。“章司面对她时有些如坐针毡，但还是礼貌地回了她，“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说话期间，程礼默默地洗涮着两套新餐具，最后体贴地将其中一套放在梁双言的面前。
“喊我言姐就行。常听程礼提起，没想到章少爷真人长得这么漂亮。”梁双言笑着，同时对程礼的好意点点头，“谢谢。”
感受到如芒刺背般的打量目光，而且对象还是一位年长他大几岁的精英女性，章司有些坐立不安，扯了扯笑道：“言重了。”
梁双言举手投足间没有半分敌意，却让章司感觉到莫名的压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鲜少面对职场精英女性的缘故。
这样异于同性的气场全开的陌生压制感，让人既敬佩又惧畏。
徐文舟看出了他的不安，夹了筷餐前小吃放在他的碗里：“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正愁着注意力无处可放的章司如获援军般点了点头，欣然受惠埋头嚼吞。
徐文舟怕他吃得太急会噎喉，提醒他：“慢慢吃，喝点水。”
一旁的程礼皱着眉头，看着他将徐文舟用私人筷子夹过的小吃直接入口。
梁双言则意味深长地在亲密的两人和程礼之间来回打量，片刻后，她开了口。
“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章司差点把刚喝的饮料喷了出来：“不是……”
“哈哈，是吗？”梁双言打着笑，“看你俩相处这么自然和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儿呢，是吧，阿礼？”
章司听到这个称谓，顿时惊诧地抬头看向程礼。
程礼不知何时换了一副脸色，正平静地看着梁双言，淡淡回应道：“嗯。”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章司的视线，又说：“我去调下酱料。”
梁双言却没动身，这是没打算跟着去的意思。
程礼刚走没多久，锅底就上了，服务员将火调大了点，又将桌上无用的东西收拾了。
即便同伴不在场，梁双言也没有丝毫陌生胆怯，她拦下转身欲走的服务员，再加了几个菜，然后仍然保持着一脸笑意看着章司。
徐文舟见章司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吗？”
章司涩然：“没事。”
但这会儿的他再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忐忑，反而浑身露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徐文舟看了眼身旁的人。
“梁总和程总……”
“在谈恋爱。”梁双言似乎就等着别人发问，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就给出答案，而此刻，她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现在是约会时间，就不喊这总那总的了。”
“原来是这样。”徐文舟看了眼章司，见他反应并无大异后，大方笑道，“恭喜。”
程礼回来的时候，正巧听到了这声恭喜。
“我刚刚加了两个菜。”梁双言主动跟他报备，伸手欲接他手上的酱碗。
程礼却先一步将右手的那份放到了章司面前。
梁双言、章司、徐文舟：“……”
三人脸色迥异，各显纷呈。
“你不喜欢葱和香菜，我没加。”待程礼反应过来时才顿觉不妥，但他迎着三人的目光，神色也依然平静如水，“不过有多倒了一点醋。”
然后才将左手的那份递给梁双言。
梁双言轻轻蹙眉，没接，也缩回了手：“我不吃蒜蓉。”
不过她不是为难人的性子，她让程礼自己留着，她自己再去调，站起身的时候突然想起徐文舟也没酱料，便问他：“徐文舟，要一起吗？”
绅士一般不会拒绝淑女的请求，徐文舟看了两眼对面的两人，最后还是跟着她走了。
那个小酱料碗，章司没碰，很早以前，他们经常一起吃饭，虽然程礼话不多，但总能把一切都准备好，刚才的行为大概是习惯使然。
“礼哥，这个习惯得改。”章司目光偏移，最后又垂下了头，“不然女朋友会吃醋的。”
前几天，他分明还言辞凿凿地说两人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才过了多久，两人就已经确定好关系出来约会……可现在的章司，已经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质问了。
而且以程礼这样的条件，肯定不缺爱慕者，送上门的估计也不少，基数一多，相处一久，促成了一桩美谈也不奇怪。
章司心头闷闷的，说不上的异样感觉。
章司那话说着其实也有理，可程礼似乎不在意自己的做法对不对，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他说：“她脾气很好，不会介意的。而且我也没有做错什么。”
结合他方才的作为，这简直是一个渣男的经典语录。
“倒是你，跟徐文舟还不是情侣关系，就随便吃人家沾了口水的筷子夹的东西？”语气中满满的责备，“知不知道什么是卫生？”
章司不知怎么的，好像被这句话触发了某个燃点，他一下子就被点着了：“我又不介意，而且，我做错什么了？”
又不是每个人都有洁癖，况且刚才徐文舟用的筷子，新拆的都还没进过他自己的口呢，哪来的什么口水？
简直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是在故意找借口责怪贬低他吧。
以前章司从未在他面前这般严词厉色过的，程礼此刻着实被吼得蒙了好一会儿，当他回过神时，脸色就沉了下去。
只是章司已经扭过了头，看不见他有些悚人的神情。
“我就说说，你生什么气。”
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就自带煽风点火的属性，章司越发气愤了，但同时也更加坚定不想理他讨烦心的决心。
梁双言和徐文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两人明显谈崩的事后。
虽然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但应该是不怎么符合预期的结果。
“吵架了？”梁双言和章司还没到那种熟稔的地步，问的当然是程礼。
“没有。”程礼回答得很迅速。
徐文舟看章司浑身散发着“拒绝说话”的气息，便没触霉头地问发生了什么。
他将手里新盛的小吃放到他面前，然后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章司倒是主动跟他说话：“谢谢。徐文舟，还是你最好了，为人坦坦荡荡的，也从不阴阳怪气。”
徐文舟不明所以，但还是笑了笑：“别乱发好人卡。”
“嗯。”章司闷头去吃面前的美食。
程礼知道章司是故意搞这一出做给他看的，但他这会儿也全当没看见。
配菜上来了，程礼坐在外边，自然担起了放菜下锅的工作。
徐文舟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让梁双言帮忙布菜而自己就等着吃，他跟她商量换个位置，但被拒绝了。
“没事，本来就是我们打扰到你们的约会了，这种事情我俩来就行，你们就乖乖等着吃好了。都别客气哈，这顿我请。”
“这怎么好意思，”徐文舟还是将漏勺拿了过来，“既然梁总买单，那我更应该出一份力，涮肉下锅这种事，就让我来吧。”
“行。”梁双言挺爽快，一个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此时却无半分不近人情的高冷形象，反而热情健谈且接地气，让人生不出半分反感。
她面前的工具都被徐文舟一扫而空，将菜盘子都端上了桌后，她直接从程礼手上抢了勺筷过来。
程礼没说什么，任由她忙活，神态慵懒地干坐着等吃，倒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让女生动手自己等吃，”章司喃喃低语，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听得见，“还真好意思。”
“你不也是？“程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过你是少爷，自然高贵些。”
章司：“……”
锅开了，火很大，锅里的汤水翻滚不止，浓烈的雾气吹到章司脸上，熏得他的双眼发涩，洇了大半眼眶的水雾。
他在一片朦胧雾气中轻轻撇过头，没再去看坐在右侧的两人。
徐文舟将漏勺里的毛肚倒进章司的小碗里，见他有意往里躲，问他：“被呛到了？”
章司正想说话，梁双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应该是火太大了。”
她正准备放下东西关火，就被程礼阻止了：“我来。”
“行。“梁双言笑，她勺子里的肉最后自然也全到了程礼的碗里，“赏你的。”
程礼愣了几秒，到底还是放弃了将自己的碗和她的空碗调换的念头。
“谢谢。”章司这时恰好对徐文舟说，“你也吃点，味道挺不错的。”说完又从自己碗里夹了块到他碗里。
用的是他自己的私筷。
程礼脸色骤变。
徐文舟笑：“好。”
“哈哈，年轻人秀的恩爱，就是比较赏心悦目些。”
梁双言对旁边两人的互动很是赏目，反观程礼，一张平静无风的俊脸底下不知道染了几度的灰沉。
一顿饭将近尾声，梁双言借着去厕所的由头提前离场，顺路去前台结了账，而程礼和她一起的，自然也跟着走了出去。
章司想着不要浪费食物，就在努力解决这最后的食材，徐文舟怕他吃得太撑，也分了些一起吃掉。
最后两人一起往外走，却在拐角处撞见了走在前头不远处的程礼和梁双言。
梁双言依旧挽着他的手臂，行为亲昵，她说话的时候，程礼会迁就着她的身高微微侧身低下头去听。
梁双言说：“你对章司还挺好。”
程礼回：“习惯了。”
“嗯，以后还是注意点吧。”
“什么？”
“在喜欢的人面前对别人好，会让人家伤心的。”梁双言道。
“我其实，不喜欢男的。”程礼有些心不在焉，“你不是也知道，当初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吗？”
章司第一次听见他把“不喜欢”这种话直白说出来，他的脸色变了变，突然转身而逃。

第9章 你是个乖孩子
徐文舟和他一起走着，也将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但章司掉头时他没有立刻跟了上去。
他回头看向程礼的方向时，发现他刚好也转回了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了两秒，徐文舟忽然明白了。他朝他笑了下，这才去追章司的身影。
梁双言察觉到他的动作，也跟着回了头，可后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
“怎么了？”她问的时候，很自然地将挽着他的手松开。
程礼没回，扯了个无所谓的笑。
徐文舟花了好几分钟，才追上章司。
但看到他的脸时，却没有想象中的低落，章司语气平淡地说：“我想回去了。”
徐文舟心下一动，伸手摸了下他的头，最后什么也没说，照惯例开车把他送了回去。
但到楼下时，章司没有着急下车。
徐文舟似乎知道他有话对自己的说，便耐心的等着他开口。
“竞标的事，你能帮一下程礼吗？”
虽然他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那么做，也不知道程礼为了解决这件事具体走到了哪一步，但说到底，那也是章家的事，他作为章家的人，不能置身事外。
他其实不太懂生意场上的事，可他觉得，如果是朋友，应该是能给予帮助的。
徐文舟想了想，问他：“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爷爷的？”
“爷爷没告诉过我这件事。”章司在他面前没有隐瞒，“是我同学告诉我的，他还说你……你爸爸能帮得上忙。”
徐文舟脑海里一下子就跳出了某个人影：“是在图书馆前跟你打招呼那个同学吗？”
章司点点头：“是的。”
“其实梁总那边，能帮的忙更多，而且，她现在和程礼在一起了，有这层关系在，梁家亲戚那边也会提供更多的帮助。”
徐文舟没将更详细的事情跟他解释清楚，毕竟他和程礼有约在先，总不能因为章司而毁了两者的利益交往，但他也没放过这么好的借花敬佛机会。
他稍稍露了点“事情有点棘手”的反应，然后说：“不过，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回去一定会跟我爸商量的。”
章司诚挚地跟他道谢。
徐文舟笑着摇摇头：“小事。”
最后章司跟他道了别，回到住处后没多久，程礼就打电话进来了。
他不想接，就晾着没理。
但程礼打了一遍又一遍，章司最后只好划开了接通键。
程礼的态度很是疏离：“少爷，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最近工作比较忙，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徐文舟帮忙解决。”
“哦，我知道了。”
“还有，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们以后还是尽量少联系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特殊原因……大概就是女朋友那边不乐意他将时间分给别人吧。
章司突然想起提醒他要注意不然女朋友会吃醋时他的不以为意，结果女朋友一提不要对别人好，他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来表明态度了。
果然还是只听喜欢的人的话。
“知道了。”
他真的不想再听下去了，可是程礼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今天的话特别多，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
“既然跟徐文舟这么要好，为什么不试着进一步发展？”
“不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章司的声音很低，并没有期待对方的回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