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好。”
“那个……”
“不好意思,我要上课了。”
“呃……好吧。”
下课后,姜深一看他起身便立刻跟着缠了上去。
“其实刚才我是想问,华如的程总程礼,是不是你们章家人啊?”
听到这个名字后,章司果然停了下来,他侧头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就是想说,他挺有种的。”
章司忍不住催促他:“说重点。”
姜深环视四周,不着痕迹地将他拉到了角落。
“前段时间华如招中了丛央集团的两个竞标项目,本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但是交接前却出了点产权归属纠纷的问题,同时牵涉了某些……央企高管。
“反正现在最近事情闹得挺大的,上面有人盯着呢,最高法院那边已经重点受理了这个纠纷案。本来要是华如主动放弃,兴许能不沾尘泥全身而退,可是……华如好像不打算放弃,毕竟风险大的一般利润高嘛。
“但毕竟涉及央企资产,调解难度太大,一来势必得罪那些央企高管甚至是某些政府官员,二来,法院本身也有对本地政策的考虑,私企若过于强硬出手,便会适得其反影响公正判断。按理说这局势华如是骑虎难下,赢面不大。”
姜深顿了顿,继而发表自己观点:“程礼这么不顾个人前途地为章家谋利,如果他不是章家人,那就只能说明他本来就忠心耿耿,又或者,他欠了你们章家的命。”
“你说程礼会得罪……”章司咬紧下唇,他甚至开始在脑内模拟出程礼扛着巨大压力殚精极虑的场景。
“你不是章家少爷吗?你不知道?”姜深一脸疑惑,“这事在B城商圈都传开了,众说纷纭,都在猜测事件演变的最后结果。不过程礼跟院长千金走得那么近,未必会名财尽失。”
“院长千金……是谁?”
“我们法学院院长的独女,丛央当家人。她有个厅级高干兼人大代表的亲小姨。”
章司神思骤然绷紧,他突然想起程礼拿毕业证那天,手上提着的那两杯咖啡。
“程礼和丛央当家人……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不就是合作关系嘛。不过不知道两人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件事发生后没多久,丛央当家人干净利落抽出了身,而程礼则心甘情愿身陷囹圄。”
章司皱眉:“我不知道……”
自从两人分开后,他就没有主动联系过程礼,爷爷也不会特意跟他提起他的事,没有想到,这段时间里程礼经历了这么大的事。
“唔……你都不管家里生意的吗?”姜深摸摸鼻子,讪讪道,“我以为你知道详情呢,还想打探点一手的内部消息来着……
“不过你们章家是不是太不道德了点?虽然华如前期投入确实不少,但都这种情况了,不想着及时止损,怎么还把人继续往火坑里推?
“而且以程礼区区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哪来天大的本事去跟政府抗衡……不过我估计,他的上头也给他施压了吧……”
程礼的上头,还能有谁?不就是章家掌权人,章老爷子嘛。不过当着人家孙子的面,姜深是没敢轻易将其名头直接搬出来说三道四的。
章司脸色渐渐变差,他摸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
其实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就看见了程礼给他发的信息,但是那会儿他选择了刻意忽视,没有理会。
[昨晚喝多了,抱歉。]
普普通通的句子,他这会儿再看时却心情复杂。
也许,也许他也该……有所表示。
[礼哥,你在哪?我有要事,想见见你。]
章司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
[是关于丛央竞标项目的。]
第一条信息弹出来的时候,程礼就看见了,本来没打算理会,但最后的那条信息内容却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竞标的事,章老爷子确实有意施压,按理来说应该会刻意隐瞒,章司又是从哪得知的?
程礼沉思了几分钟,还是回了。
[在公司。]
没关系,他从不拒绝送上门的羔羊。
这还是章司第一次踏进华如的办公大楼。
虽然是章家的子公司,但规模也不小,而且坐落在城市中心地段,又占据了良好的地理位置,交通出行十分便利。
前台是个职业素养极高的姑娘,她礼貌地询问章司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找程礼。”
“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没有。”章司说,“但是他给我发了信息。”
“不好意思呢,会见程总的流程是需要先预约的。”
“那我打电话问问。”
章司直接拨通了程礼的号码:“礼哥,我没有预约。”
程礼眉头一皱,看了眼手机屏幕,又贴近耳朵:“你现在在哪?”
“公司楼下前台。”
“你跟她说,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章司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跟前台小姑娘说道。
话筒那边的程礼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你把电话给她。”
“哦,好。”章司将手机递了出去。
前台小姑娘接过电话后,“嗯,好的”了两句又把手机还回来,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笑容:“您好,请直接乘坐总裁电梯到顶层,程总在等您。”
经过前台姐姐的指引,章司很快就到达了顶层。
宽阔的空间,现代风格的装修,隐隐透着一丝淡淡的清冷。
办公桌后的程礼一身西装革履,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的电脑。
章司动作不自然地搓弄了两下自己的休闲服衣摆,脆生生地开口:“礼哥。”
“嗯。”程礼手不离桌,头也没抬。
半晌的沉默后,章司才主动迈步往沙发上走去。
虽然以前大多时候也是他主动找话题,但他总觉得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知道是自己心态上发生了变化,还是……他们已经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了。
章司有些伤感。
“竞标的事,是不是爷爷给你压力了?”
程礼敲键盘的手一顿:“没有。”
没给章司再发问的时间,程礼又接着说:“你的分数算是勉强过了B大初线,而且Z大离家近,你更好的选择也应该是Z大直硕,但为什么最终要选择来B城?”
章司一时被他的咄咄逼人弄得哑口无言。
“B大法硕全国排名前三,我……”章司垂下眼眸,组织好语言,“我想追求更好的资源,来锻炼和提升自己。”
程礼抬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探究。
章司以为他也会跟别人一样,不相信他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空话,可出乎意料的是,程礼只是略微不解看着他,然后点了下头。
“你能有这个想法,倒是难得。”程礼将目光放回电脑上,满屏的重要数据走势,此刻却变成了一张模糊的背景板。
他松口见面,本来是想着试探他来B城的实际目的,可章司似乎不再是以前那个心思单纯的小少爷了,说话也开始玩起了绕弯子的那一套。
章老爷子才刚给他下了绊子,他就这么凑巧出现在这里,程礼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章老爷子故意安排的。
过来的要是别人,他肯定有办法轻松摆脱监视,但来的是章司……他现在根基未稳,公然挑衅章家权利中心只会得不偿失。
不过,虽然章司话说一半心思藏一半,但还是一副纯稚未脱的模样,想来是还没有开发城府的,至于是神是鬼……试一下便知道了。
“昨晚的事,对不起。”
“没关系。"章司目光闪烁,对程礼突然提及的话题有些避讳。
昨晚,两人算是不欢而散的。
“我没有女朋友。”很突兀的一句话,但程礼说出来时语气很平静,“但是你昨晚再三强调这件事,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
章司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程礼否认自己有女朋友后竟觉得有些欣慰,以及莫名的……庆幸?
“你拿毕业证那天,我看到的,你买了两杯咖啡,和一个……”
“那位只是合作伙伴。”程礼显然对他有意隐瞒某些事不悦,语气隐隐不满,“单凭无意中看到的一幕,就能认定我有女朋友了?”
“高闻说你是买给女朋友的。”章司低了低头,“爷爷也说,你交了女朋友……”
“没有的事。那位是丛央集团的总裁,因为当时合同没谈妥,才和她走得近了些。”
高闻故意那么说倒是能理解,但章老爷子那么做,恐怕是为了让章司留个心眼,然后再把他送来B城……
程礼想了想,又说:“所以竞标的事,也是爷爷告诉你的吗?”
第7章 什么恋人,我只是工具人
“不是,是我从……朋友那里听来的,他说,这件事很有可能会让你得罪政……”章司的语速突然提了提,“礼哥,要不你还是放弃这次的项目吧,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爷爷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为什么要放弃?”
程礼漫不经心道,“我野心不小,来这边之后疯狂培植势力 ,才两年时间就快要功高盖主了。爷爷怕我有异心,特意借此来探清我的底细,我要是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不就前功尽弃了?”
讽刺意味满满。
轻易就让章司觉得他是在自我诋毁。
他没忘记,程礼之所以被“流放”到这里,是因为他和高闻的那场……意外,爷爷怕自己对他死缠烂打,才会把他远派到这边。
而他也同样清楚,程礼因为身份,心思总是很敏感,而且自尊心极强,从不愿意将软弱的那一面显露出来,现在又对自己的困境避而不谈,显然是被爷爷弄了些手段,在苦苦撑着的。
章司有些心疼道:“礼哥,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劝爷爷的,我——”
“我怎么相信?”程礼终于放下手中的工作,笑容带着几分冷漠,“章家已经抛弃过我一回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还有点本事,还有点用处,也许我早就被赶出章家了。小司,你也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礼哥,你不要妄自菲薄。”章司喉咙酸涩,“我,我以后,都会赔给你。”
“小司,你还是太过感情用事了。”程礼笑了笑,“不过我这个人,对口头承诺的东西都不感兴趣,而且,我也不在乎。不妨说实话,我留在章家也不为别的,还真就是为了那点权利和地位。
“所以,你也不用同情我。这种事情,在追名逐利的道路上根本无法避免。”
“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我们好歹,以前也是恋人……”章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恋人?程礼内心直冷笑,什么恋人?他只是个工具人。
“徐文舟条件挺不错的,与你也般配。你的恋人,可以是高闻,可以是徐文舟,也可以是别的富权世家高干子弟,但绝不会只能是我,不能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穷酸小子。”
“可我不喜欢他们,我喜欢的是——”章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那次的背叛如此深刻,又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死结,除非时光可以倒流,除非他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自己,否则,一切都是白谈。
程礼看着他欲言又止,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试探得也差不多了,基本可以推测出章司的内心想法。
一个暂时构不成威胁的存在,若非尚有几分可用之处,是不值得他劳费半分心神的。
“竞标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如果你真的可怜我,就不要跟爷爷一样,为了试探再填一把火。”
半晌后,章司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晚上,程礼赴约徐文舟的酒局。
刚坐下来没多久,徐文舟便说:“听说章司今天去公司找你了?”
“嗯。他知道丛央竞标项目出了问题。”
徐文舟蹙眉:“章老爷子说的?”
虽然他现在和章司的关系还可以,但章司从不会主动提及章家的事,很多时候,他还是通过程礼才知道的内情。
“还不能确定。”程礼给自己倒了酒,小饮一口润喉,“就算不是主使,也不排除间接引导的可能。”
“所以章司阻止你了?让你知难而退?”章司的心思不难猜,徐文舟不敢说对他有十成十的掌握,但八九成的了解还是有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是真不打算放弃这个烫手山芋了?”
程礼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考虑是否要跟他说明实情,不过犹豫了几分钟后,还是道出了大概。
“竞标的地产归属纠纷其实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新中国统筹规划直接将其划为国有,而当时取证手段和红相关头文件并没有相较成熟的法律条文支撑,后又因国制政策变化而再三搁浅成为争议范畴。
“截止目前,官方依旧无法提供相应文件证明,虽然权宣部已经下发了通知,但没有实质可察的技术性支持,私企仍然可以通过'权证-法规'相结合的审讼手段上诉争取恢复权益。”
权利这东西有时虽比法律更有成效,但在法律强制执行力和公众监督力之下,亦达不到藐视一切的地步。
同样的,法规效力毕竟拘束在有限的成文条例内,对于某些边界情节仅有笼统的自由判定标准。
所以只要利用好这一点,立场形势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反转。
程礼又道:“丛央之所以能全身而退,是因为我答应了梁总分割权地权限,彻底解除丛央在国有产权新规上故犯公有私用的嫌疑。
“而她则同意补偿相应百分之二十收益的灵动资产,用作我名下一个新创公司的启动投资。”
梁总,梁双言,丛央集团执行官,B城公家不动产化冻结为商用的活招牌,决策素有胆大无谓之称,能得到她的暗中支持,何愁新司资产评估风险。
徐文舟一愣,竞标迟迟未结,与其说程礼陷在了合作方与东家双压的漩涡中举步维艰,不如说是他在借助官家之手酝酿汹涌波涛更为恰当。
没想到程礼竟这么快就准备创立新公司了,他以为至少要等到竞标一事过后,程礼才会着手考虑脱离章氏自立门户。
这么轻易将底漏给他看,难道就不怕他将他的所有计谋透露给章司或者章家的其他人?
程礼这种豁出一切的做派虽然起效极快,却不是主流,商人重利轻亏,最是忌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措。
幸亏两人目前仍是利益共同体,而非宿敌对家,不然任凭徐家数代积累的势力,也是匹不过这头不畏山王初生牛犊的。
徐文舟很快也想通了,程礼是不会轻易做出对自己不利行为的,他现在对自己坦白,无非是给了他一个台阶,接受拉拢与独善其身,任君选择。
利益当前,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更何况,他本也等着仰仗借程礼之手,分一碗饭前甜羹。
“章老爷子那边,近期估计都不会放松警惕。”程礼的新创公司未到实行阶段,徐文舟总得先探一点底,小心点行事。
程礼很欣赏聪明的人,话说三分对方便能领悟八分,能让人省下不少心思,他惬意地笑了笑:“A市地杰人灵,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章家在此处,只有生意,没有驻地资产。程礼在这个地方建立新公司,完全不会受制于章家,更不怕章家掺手折断。
徐文舟当下明了,举起手里的酒杯,也笑道:“这杯,敬程总。”
两人欢畅共饮。
酒过数巡,徐文舟脸上染了几分醉意,心里藏着的一些话便不难倾吐出来:“章司最近,放在你身上的心思恐怕不会少。”
程礼不动声色:“我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也许是酒意上头,徐文舟没掩住眉间的不悦:“程总既要熊掌,又想要鱼,是不是不太道义?”
想让他们徐家的投资,却不给点红头返利,哪有这么好的事?
程礼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下:“你放心,我懂分寸。”
可昨晚,他差点失去自控。
与章司发生关系,可是件麻烦事。程礼回想起他在自己身下时被吓哭的场景,心情竟有些烦躁了起来。
追逐名利的路上诱惑很多,送上门的美色不计其数,他没必要因为一个章司,放弃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筑成的心血。
徐文舟说:“光是嘴上说说,很难让人信任呐。”
“多余且无用的感情,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徐文舟突然又笑了,此刻眼神清明无比,哪有方才半分熏醉模样:“程总这是,要把恩家置于死地的前奏?”
“怪就怪老爷子手突然伸得太长。”程礼眸底平静,语气淡然,“不过动作太过着急,难免让人觉得事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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