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司犹豫了两秒后,翻身下床。
程礼则转身下楼等他。
高闻听说程礼用了特权约了他家的餐厅,正有些好奇,他手上比较重要的生意不是都谈妥了么,也没听说他最近在争取什么大项目啊。
他刚好在餐厅附近,便顺路去前台问了。
前台小姐姐还没回话,章司就从他眼前走了过来,高闻愣了一下,跟他打了招呼:“跟程总一起来的?”
章司捕捉到他眼神中的几分意味不明,有些疏离地点了点头:“嗯。”
他就是出来解个手,很快又回去了。
程礼早就点好了菜,全是章司喜欢的口味。
这个时候客人不多,菜很快就全部上齐了,章司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菜足饭饱后,两人就准备走了。
出门前,程礼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高闻发来的。
他没回,收好手机后,对章司说:“送你回去?”
大概程礼也看出来他不想老是待在家里,所以才会反问他。
章司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便顺着他的台阶问:“我能去你住的地方待一会儿吗?”
程礼想了想,最后把他带到了公司办公室配套的休息间。
休息间很大,像个小公寓房,生活用品应有尽有,程礼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备用的洗漱用具,递给他。
“将就一下吧。要是想洗澡,就去拿衣柜右边第二排抽屉里的新睡衣。”
章司看他转身往外走的动作,喊住了他。
“你去哪?”
程礼说:“还有点事。”
“那你今晚还回来吗?”这里冷冷清清的,留他一个人,他有点害怕。
程礼本来想说不回的,但一想到他可能会因此缠着要跟自己出去,就改了口:“回。但可能要好一会儿时间。”
章司好像没有可以用来阻止他离开的理由,他迟疑了一下,说:“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但他后来还没等到人回来,就躺在程礼平常休息的床上睡着了。
程礼再出来,是跟高闻碰面。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程礼就是不想跟章司独自待在同一空间太久。
高闻说:“章司是不是又长高了点?脸越长越开了,身姿越发高挑,就是人看着还是瘦,硌手。”
程礼淡淡地看着他:“你抱过他了?”
“没啊,难道你看着他不会觉得硌手?”
“不觉得。”
“话说回来,怎么今天特意带他出来吃饭了?”高闻问,“章家的伙食也不至于不合他胃口吧?”
程礼沉默了半晌。
“章司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前些天被接回来了。”
章司在睡梦中被惊醒。
待脑子稍稍清醒后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见的是什么内容,只记得自己刚醒来时犹如一个濒临窒息的溺水之人。
他下床去找水喝时,又突然想起来,这里是程礼办公室里的休息间。
找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
他记得自己跟程礼说过,让他早点回来的。
章司给他发信息,没回,打电话,无人接听。
也许是做了噩梦后留下的心理障碍,他没敢继续一个人待在空寂漆黑的办公大楼里。
在他强忍着恐惧摸索下楼路线时,来电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
声音满格,吓得章司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所以接电话时声音也是颤颤的:“礼哥。”
“还没睡?”
听着话筒传出来熟悉的声音,章司慌措的心稍稍平静了些:“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程礼说:“事情还没处理完,今晚就不回去了,你先睡吧。”
章司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他先前明明答应了会早点回来的。
程礼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不悦,语气沉哄道:“真的还在忙。”
章司有些难受,又有些不理解,最后失落地说:“你是在躲我吗?”
可他又特意带他出去吃饭。
章司不懂了,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很会猜测别人内心想法的人。
可他能感受到,程礼虽然还是会对自己好,但绝不会再做那些越矩的行为。
好像是在他选择帮堂哥之后,程礼就是这样的态度了。
这种态度,就是不想与他太过亲近,或者说,是不信任他。
章司的心脏被人揪住了一般难受,可他不能怪程礼,这些都是他的选择,程礼对他有所防范也是合理的。
程礼说:“没有。是真的抽不出身。”
章司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坚定,沉默了一会儿,软声道:“好的。”
程礼没说话,但也没立刻挂电话。
章司因为害怕,也没有第一时间挂掉。
他在黑暗中站了约摸两分钟,又听见程礼似是无奈的声音:“要不然,我喊人过去接你,送你回家休息?”
不知怎么的,章司突然就胆从心生了。
“没事,我自己打车回去。”他看着远方黑洞洞的虚空,没什么语气,“你先忙吧,我挂了。”
也没给程礼再说话的机会,章司几乎是在说完的同一时间挂断了电话。
Z城的夜生活很丰富,即使在凌晨,还有很多地方灯火辉煌,街道上也有各色各样的摊位小贩。
加班到凌晨的公司也有很多,章司出了公司大楼,抬头看了眼四周零零碎碎的还亮着灯的大厦,忽然有些相信了程礼说的话。
或许,他真的是在忙。
他很快就打到了车。
高闻看着程礼毫无感情地收好手机,问:“章司?”
程礼“嗯”了一声。
“你真打算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
高闻虽然知道他对章司无情,倒也没想到他真会做到把一个怕黑的人丢下而自己跑出来喝酒的。
忽然觉得章司是真可怜,倒霉碰上了这种先给一颗糖后又给一巴掌的家伙。
章司回到章宅后,发现爷爷竟然也没有睡。
章老爷子看到进来的人是章司后,眼睛眯了眯。
“怎么回来了?”
程礼带人出去前,有跟章老爷子报备,说晚上大概率是不回来了的。
因为章途母子的事,章司现在还是对爷爷有点怨言的,没有爷爷的默许,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出现在家里。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说自己累了,先上楼休息了。
章老爷子看着他神情落寞上了楼。
往后几天,程礼也没有出现在章宅,直到除夕那天,章老爷子把他喊回来,吃团圆饭。
章途两母子自然也是被请进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走动比较频繁亲近的亲戚。
这些天,章途都是在跟着程礼办事,虽然只是打杂,而且成绩平平,但终归是被章老爷子有意放进公司的,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先不说工作如何,章途并没有依仗着自己的身份而马虎对待工作,相反,为人处世还很低调,有上进心又不怕枯燥乏味,已经先给人一个很不错的印象了。
而且很明显,章老爷子是有意要培养这位接回来不久的新少爷的。
虽然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章途回来的事,但跟章家有重要合作关系的,多多少少都听说了点,约摸也猜测到章老爷子的想法。
而这次的团圆饭,章老爷子也是想着趁此机会,跟章家内部的人表明态度。
前几日还很冷清的主宅,因为人气多了,就热闹了起来。
其他亲戚知道章途在总部上了十多天的班,又是跟在程礼手下,就有意地去跟他套近乎,于是便有些冷落了章司。
一堆人凑在大厅里,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电视里传出春晚节目的声音,与电视外嘈杂的人声一同响起,吵得章司有些头疼。
他穿了件厚厚的毛绒衫外套,一个人躲到阳台落地窗后,将烦杂的噪音的隔在里边,靠在墙边看着远处发呆。
“小途啊,有空来姑妈家里坐坐,第一次回家,要多熟悉熟悉家里人啊。”
“是啊,也多来堂伯伯家走动走动。”
章司听到后面的声音时,顿了下转头回去看,果然是此刻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那哥堂哥的母亲。
他忽然又想起些小时候的事来。
他那时候还很小,没什么朋友,那天堂伯娘带着堂哥上门,大人谈事的时候就把小孩子留在院子里。
章宅平常也有外人走动,但很多都是大人来往,所以章司对难得见到一回同龄人的堂哥有些好奇。
堂哥比他大好几岁,也不怎么说话,但看到章司瞪着圆滚滚的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没多久就忍不住软着声音逗小孩子去了。
后来堂伯娘上门的次数愈来愈频繁,两个小孩的交往越来越深,后来章司对这个唯一的玩伴越来越依赖,就求着章老爷子把人留在章家一起生活。
因为这层缘故,堂伯家的危机也被章老爷子顺带解除了,作为谢意,堂哥就被留在章宅和章司一同生活一段时间。
一直到后来,章司把他用命救回来的少年带回了家。
堂哥久违的再端起沉默的形象,他安安静静地上下打量了好几回程礼,什么都没说。
再后来,章老爷子随意找了理由打发他走,他看着程礼在章司躺着的病床旁边守护,依旧一声不吭,最后顺从地听从了章老爷子的安排。
甚至没等章司从昏迷中醒来,和他打个招呼。
章司后面醒来,忘了一些事,又因为眼前有了新人,就渐渐忘了原来那个几近密不可分的玩伴。
偶尔从爷爷嘴里听到那个堂伯伯又闹出了事,但爷爷又没有必须保他的理由,便拒绝了堂伯娘的登门拜访,后来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章司那会儿想起过那个堂哥,但没有见上面,又因为两家疏远,就再也没有了联系。
前些时候,他跟爷爷提到那个大项目负责人的事,第一次在爷爷面前跟他说要小心点程礼。
章老爷子有些惊讶,他沉思了一会儿,跟他说,记不记得小时候陪你玩的那个堂哥?
章司第一时间没能想起是谁,但章老爷子又提了两句大概,又说,他比他爸有出息,现在也混出了些名堂,能力是有,就是没什么机会。
章司这才想起了那张有时候会盯着自己而变得过分沉默的脸,顿了顿,说:“不然,就让把机会给堂哥试试?”
“反正是章家人,不怕会有异心。”
章老爷子不语,却是有几分同意他说法的表情。
章司是被突然的语音电话惊得回神的。
他连忙调低了音量,一边反射性地转回头看屋里的人,一边接起了电话。
视线中,沙发上听到声音的程礼也正抬头往外看着章司。
听筒里,徐文舟的声音响起:“吃过饭了吗?”
章司有些惊讶:“徐文舟?”
年前的那段时间,徐家被人下了套,好几个外贸生意被卡在了出关时候,徐文舟忙着周旋,也因此有一段时间没联系过章司了。
章司对别人不常主动,所以也不怎么找他。
当然是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他因为他的话“对付”了程礼,内心又觉得听信了外人的话才对不起程礼,便没怎么联系他了。
“有安排吗?”徐文舟声音有些欢快,仿佛两人根本没有过隔阂的空窗期,“要不要出来玩?”
章司看着程礼,后者似乎听到了通话内容,但神情淡淡的,一点都没有偷听别人讲话被抓包后的尴尬,只有那双打量着章司反应的双眼出卖了他。
他有些迟疑。
留在家里,确实没什么乐趣,但他又放不心跟徐文舟出去玩。
他先前对程礼有所疑虑,同样地也对徐文舟的行事目的有所怀疑。
因为最后两个人似乎都没有被太大的影响到,所以章司到现在也没能辨认清楚到底谁才是怀有心眼的那位,或者两者都有不怀好意的一面。
徐文舟在察言观色方面也做得很好,他感受到了章司的犹豫,体贴地为他找了理由:“没关系,要是你现在不方便的话,那我们就下次再约吧。”
程礼这才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章司又看了章途身边围着他转悠的人群,顿了顿,突然改了主意:“好啊,你来接我吗?”
程礼刷手机的手指一顿,又重新抬起了头,看着章司。
章司已经转了个身,程礼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能听到他的声音中带了些期待。
“那我在门口等你,你开车来的路上要小心点,注意安全。”
章司本来打算静悄悄出门的。
大家的注意力本就不在他身上,也没人会注意到他的行为,可当他准备从后面绕过人群时,程礼出声喊住了他。
“要出去么?”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足够让屋内的人都听得见。
然后大家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放到了小少爷的身上。
章司闻声,立马站直了身子。
他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按理说不该这么小心谨慎像是做贼心虚的模样,所以章司把快要溢出嘴边的解释又吞进了肚子里。
他说:“嗯。”抬脚就往外走。
“跟谁?”程礼明知故问道,“要多久?”
章司脚步一顿,不太理解他这种话问来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的人听着还以为他是在关心呢。
如果上回他没有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公司大厦里,也许他也会相信他是在在意他的事情。
但他没有那么蠢。
“可能今晚不回来了。”
原来没有这个打算的,但他脑子像是忽然抽了风一般,临时做出了决定。
或许他故意在亲戚面前问他话,就是想借此阻止他的出门。
虽然两件事没有必然逻辑关系,但章司对自己的直觉有一定的自信。
章家是大家族,对家族团结这些观念比较看重,年三十这种团圆的日子,更是会特别注重人员整齐,如果他贸然丢下家人缺席团圆饭而出去玩乐,就很容易会被背负上漠视家族的嫌疑。
至于程礼为什么要阻止他出门……
大概他的内心,还对上回自己听信徐文舟而损害他利益的事耿耿于怀。
章司现在在家失去了独宠的位置,稍微做一些出于个人心情的事,就能被扣上“果真被老爷子宠溺坏了”的罪名。
毕竟那位“新大少”回来后,人设一直立得很好,相比之下,章司还真的好像没有什么出息。
这就是被章老爷子放在手心里呵护了二十多年的金贵小太子?还不如那个在外流浪多年贫困出身的嫡长子,至少人家现在都开始在总部立根基了。
以上便是那些见风使舵的章家亲戚的内心想法。
程礼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着,好一会儿,才开口阻止他:“什么事那么急,不能吃完饭再出去?”
刚才是因为程礼的心思有意无意地放在章司的身上,而且离他的位置不算太远,所以才能把他的通话内容听了个完完全全。
而其他人那个时候只顾着章老爷子身边的新红人套近乎,有心的只注意章司接了个电话。
程礼肯定是清楚章司是想干嘛去的,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又因为先入为主觉得章司是被惯坏惯了的,所以也会有觉得章司没把家族其他人放在眼里、不觉得家族团结重要的想法。
爷爷现时又不在屋内,当真让章司有一种孤立无援没有依靠的错觉。
他在众人瞩目中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暂时打消了出门的念头。
“那吃完饭再说吧。”
章司支了个小凳子躲在角落,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告诉徐文舟他可能要晚点才能出门。
徐文舟那边特别好说话,即便他现在正在开车去往章家的半路上了,也对章司的临时放鸽子毫无怨言。
徐文舟那边用语音回他,[好,那你差不多的时候就跟我说一声。]
章司听完语音后,将手机挪出耳朵外,也回了他:[好。]
人堆中央的章途看了眼程礼,又看了眼在角落拿着手机无意识地淡笑着的章司。
章老爷子没多久就从外头回来了,年夜饭也准备的差不多,一群人便熙熙攘攘往饭厅里走。
吃完年夜饭后,大家又自由活动了。
章途是第一年在章宅过年,少不了被长辈塞了一大堆红包,而章司还在上学,自然也还能收红包。
可能这种场面他经历过太多了,加之他本来就不用靠着过年红包发家致富,所以也没什么兴趣往亲戚堆里靠,又坐回到小板凳上与徐文舟联系。
徐文舟那边临时有事,说要再等一会才会过来,章司一时半会儿没有节目,就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玩。
“谢谢程总。”他听见章途道谢的声音。
这一声,引得章司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往那边放。
明明两人岁数一样,而且程礼的模样也跟实际一样比他稍显年轻,但章途毫无异样的脸色,大大方方地接过了他顶头上司的现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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