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确实说了,可并不是好的。
他不期待章司会站在他这边,毕竟他先前对章司并不好,他自己都很清楚,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两人最终还是走到那一步。
明明他本来也打算着要放弃了。
明明他开始想着弥补,前些日子也尝试着用真心待他好。
可惜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最后还是会让人失望至极。
章司在学校门口看见烟雾缭绕的程礼时,瞬间就猜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再躲避着逆向人流往回走,而是迎面朝他走去。
程礼第一回在章司面前吞云吐雾,丝毫不避忌。
章司闻到浓重的烟味,表情不太好,拧了拧眉,但也没直言制止他的行为。
“为什么要这么做?”声音很冷。
如果他不在做这件事情上掺一脚,程礼是因为个人能力而竞争不下来,他不至于会这么咽不下去气。
章司的作为,是导致了他不及于人的直接原因。
而对方还是一个毫无建树的关系户。
程礼不服气,更不甘心。
因为章老爷子将他纳入了考核范围,名单上的人,可他有自信能完美通过一切考核。
可没想到,最后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且在名单之外的人物,而这个人物,仅仅是因为搭了章家相隔十家八代的血脉。
“那个项目,关乎章家产业主体的未来发展,我不想看到它毁于一旦,更不想它落入到只想着利用它上位的外人手上。
程礼垂眸,冷冷地说:“所以到最后,你也没有把我当自己人。”
章司知道那个项目对于章家而言是个很重要的生意,但他不知道,对程礼来说,直接掌控他在公司的生存价值,也同样决定了他能不能在总部站稳脚跟。
章老爷子希望他能为章司,为章家卖命,却时刻限制着他的行动。
而章司也不愧是章家的血脉。
一边安然接受自己的好,一边又想方设法给自己下绊子。
如果不是因为丛央那一场仗他挺过来了,而且赢得漂漂亮亮,他一个没有章司站在前头的丧家之犬,是没有机会再留在章家的。
章老爷子那会儿设计他陷入深潭的,说是所谓的考验,但若是稍不留神,程礼丢的不只是生意和他的前途,更是他的生命安全。
多少豺狼虎豹在暗处虎视眈眈,多少蟑螂蚁鼠在背后伺机而动。
当时的程礼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的风轻云淡老道稳重,事实上,他那会儿每天都焦虑得睡不着觉,他害怕一个不小心,懈怠了防备,又会再次迎来身边人的落井下石。
殚精竭虑,不得不放低底线,只为了保全性命。
他答应了丛央狮子大开口的条件,也同意了梁双言最后再榨干他商业价值的提议。
好不容易熬过来了。
仗打赢了,可他挣得的只有面子,实际运利则全部落入了章家产业名下。
他不是没想过抗争,但看到某人魂不守舍时,却又迟疑了。
助理那会儿还劝他,耽于美色误事,况且两人连巩固感情的基石都没有,现在还因为章老的“小考验”而差点丢掉一条小命,以后还怎么抵抗更大的风浪去保护两个人的安危。
所以他那个新公司的建立,不得不比计划提前了许多。
若是背后没有能让他有退路的东西,他大概没有勇气走到现在。
章司看着他,突然红了眼睛:“可你,不是一直都没当我是自己人么?你重新接近我,不得不忍着恶心对我好,不就是因为爷爷的施压,忌惮爷爷将你远离权利中心之外而被迫做出的讨好我么?”
如果早在两人刚缓和的之前,他能这么言辞凿凿地说这些话,程礼都忍不住对他的聪明惊叹不已,但他这会儿只是淡淡地勾了个自嘲的笑。
“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是。”章司干脆破罐子摔碎,“总不能是因为你喜欢我吧?”
程礼收回了笑意,散漫的神态带着几分严肃:“万一是呢?”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必要演戏吗?”章司的声音哑哑的,“我心脏不好,身体很差,做不了任何一点冒险刺激的活动都不能参与,不就是因为那时你故意且强硬地想拉我一同沉于水底,才会有的不能根治的毛病吗?”
程礼笑了:“确实是因为我。”
章司听他承认,无疑是亲手为他递了刀,然后自己又无脑的往刀尖上冲。
“所以一个想奔向死亡解脱痛苦的人,有什么样的契机,会喜欢上一个亲手阻断别人追寻幸福的我呢?”
程礼又冷冷地看着他,道:“在你身边搅动风云的人,就是徐文舟,是吗?”
自从被何之却发现自己安排的眼线后,他就毫无征兆地被断开了监视章司的暗线。
虽然有眼线,但程礼极少会通过这个途径去了解章司的生活动态。
正如助理所说的,他的事业好不容易发展壮大,好不容易有了搅动风雨操纵自如的能力,绝不能因为毫无意义的情爱之事耽误了正事。
他的公司正正起步,他身边依旧萦绕着不怀好意的目光,脚下还有等待着他虎落平阳的过往敌对,他怎么能因为区区小事,放弃了大好事业,让陪同他一同闯历荆棘的追随者失望?
所以他放手,却让徐文舟有机可乘反咬了一口。
不管怎么样,章司最后还是站在了徐文舟那边,听信了他的谗言。
章司避开他的视线,显然是打算避而不谈。
这一举动,无疑是给他站队徐文舟的事,一锤定音。
“我明白你的选择了,你放心,我会时刻谨记我作为外人的身份。”
以后,就别怪他对章家赶尽杀绝。
“我知道这件事是你的手笔。”程礼平静看着面前的人。
徐文舟说:“有证据么?”
“我在他身边安插过眼线,”程礼道,“而且每回我们闹矛盾,总有你在此之做阴险小人,埋下了铺垫。”
“不错,确实是我挑拨的。”徐文舟大方地承认,口不择言地踩着他的痛处道,“你一个手段狠绝的人,得不到想要的关怀和爱,就想以恶意报复社会,拉无辜的人下水,又有什么脸面说我阴险?”
程礼说:“不担心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如果你没有对章司重新起了不该起的念头,或许我还会有所顾虑,但既然你先失言,我也不在意合作会后续崩塌。”
程礼讥讽地勾了勾唇:“你的心思,也未必比我的干净多少,装正人君子装久了,你不会忘了真实的自己是个怎么样的混蛋吧?”
利用他去接近章司,又披上羊皮对章司极尽温柔和气。
底下的模样,可比他善良不到哪里去。
但是程礼现在无所谓了。
章司最后会怎么样,他也不会再担心了。
所有恶果,都有自己种下的因。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都长嘴了
坏消息:专挑对方不开心的点讲
更坏消息:都没长耳朵
超级坏消息:专挑最难听的话听
程礼跟章司撕破脸皮后,回了一趟Z城章家老宅。
许是章司跟章老爷子打过预防针,后者猜到了两人会走到这一步,所以程礼突然出现在家里,章老爷子也没有多惊讶。
程礼是回来把自己的东西带走的。
接下来的日子,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些什么意外,而程礼现在警惕心变得更重了,他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章家的人,所以他要杜绝一切后患。
那个房间里有太多他的私人物品,同样的也会带上能嫁祸或调查他的生理信息,他不能让这些成为被人利用和拿捏他的把柄。
可他没想到这个时候,章老爷子竟没有出门。
程礼这次回来没有事先报备,但章老爷子在客厅里正襟危坐,似乎是在专门等着他,而且也等他很久了。
当他刚踏进屋子的一瞬间,章老爷子就抬起头看向了他。
程礼跟章司有不合,却还没有彻底跟章家闹翻,现在的他还要屈膝人下,对待章老爷子,他还得客客气气的。
章老爷子年轻时也经历过许多腥风血雨,程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他心中还有一团火气。
也是,明明都是囊中之物了,煮熟的鸭子到嘴边时就被别人拍掉到地上去,但凡有点上进心好胜心的人,都不可能心甘情愿接受最后的结果。
程礼怎么看,都比那个还不成气候的远房亲戚好上许多。
章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服气,但这个结果也是经过董事会的决议。你没能全方面都赢过别人,就只能说明你还是不太适合这个位置。”
适不适合,还要另当别论。
程礼在原处站了好一会儿,很平静地说:“有时候我还想,爷爷是不是只对章家以外的人特别严厉,后来看您对章司过分宠溺,却又想,是不是因为他是章家未来唯一继承人,又是费劲千辛万苦保全下来的命脉,所以您竭尽所能不让他受到一丁点挫折,哪怕把他养成温室的花朵,也无所谓。
“可转念一想,章司如果作为唯一继承人,就这么放纵他让他成为对家族企业毫无帮助的废物,真的是会被您允许发生的事吗?
“但当时的我还太过愚蠢,只当您是因为仅存血脉所以一时糊涂,极尽宠爱,可现在,我似乎有些懂了。”
章老爷子蹙眉,不语。
程礼这个人,聪明是真的聪明,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只可惜,越是心高的人,就越是气傲。
这样的人,是不会一直屈居人下的。
他想成为绝对主宰,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章老爷子不允许他是依靠啃咬章家的血肉才成为翱翔高空的猛隼。
程礼一阵见血的:“章家需要一块挡箭牌,可以是任何的人,但不能是连身体状况都无法保证安康的章司,所以,爷爷需要我。”
程礼笑,“可我不是一个容易控制的人,您忌惮我,怕我别有二心,所以一直不敢让我过早接触总部,可您却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得住我。”
总部的人事变动,不是一时兴起,从筹备期开始,管理高层就陆陆续续地变换了新面孔。
章老爷子睨着他,终于开口:“我知道,总部里有你的人。”
程礼说:“您还没有拔掉我栽下的毒瘤,就是说明,我还有用处。”
章老爷子还在想着要怎么接他的话时,程礼自己说了出来:“项目交接人的位置,我还会继续争取,爷爷想看我的手段还能到那种程度,我会证明给您看的,也绝不会让您失望。”
程礼将东西收拾好,又打电话联系了喊人过来清运,离开前,还是向章老爷子微微弯腰低头点了一下。
章老爷子看着他屈腰,挺直,笑容淡淡,离开的身影魁梧又坚决。
很早之前,他还是一个跟在章司身后的孱弱的小身板。
程礼在Z城还能信任的可靠伙伴,只剩下高闻一个。
将那个阻碍计划发展的新任项目经理拉下马前,高闻帮忙调动了不少的人脉和黑暗势力。
“我还是觉得,为了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搞出这么大动静,不值得。”
而且还正面临地方刑法条规修改版本试行的特殊时期,这种动用不干净手段的行为,稍不留神,就能被抓去当做典型案例。
高闻见他兴致缺缺,又道:“没想到章司还会干涉公司的事,你难得跟他敞开一次心扉跟他聊到工作上的事,但他却避你如仇转头断你发展。难为你了,白白在他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天的心血。”
程礼神态懒散:“嗯。”
高闻还有事,要先去忙了,离开前他又听到程礼说:“那些天,是真心想跟他好好相处的。”
还好栽的跟头不算太重。
想迁就感情而放弃大计,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
高闻脚步急刹,差点一个重心不稳往前扑。
他转回头去看程礼脸上的表情。
依旧懒散,没有半点落寞的神色。
程礼说:“你放心,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蠢事了。”
他不需要家人,也不再需要虚伪的感情。
大概也不会再有人知道,他在游乐园的时候直直看向章司,对试图靠近自己的旁人说:“我有男朋友。”
程礼初时跟着章司回章家,也没少受白眼和唾屑,但因为有章司寸步不离地待在他的身边,让他少了许多烦扰。
那时候的他,失去了希冀,不再相信任何感情。
他不拒绝旁人带着好意的接近,但也不接受。
也不会接受满眼爱意的章司。
新年年初,Z城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章家总部新上任的企划项目总经理,因为失血过多直接送进急抢救室。
最后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人没有醒。
章老爷子措手不及,最后不得不将项目转交给方案备选人程礼的手上。
章司得知消息的时候,怔了许久,后来连夜赶回了Z城,到医院后,看到了病床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的远方堂哥哥。
那个远房亲戚,在章司很小的时候陪过他和他一起玩,那个时候他刚刚失去人生最重要的两位至亲,他是章司在那段时光里唯一的玩伴。
一直到后来,他从外面带回了程礼,他失去了陪伴的资格,章老爷子就随意找了个理由将人打发送走了。
章司已经忘了他们以前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但还能依稀记得这位堂哥对他很好,可因为性格过于木讷,且不太爱说话,所以存在感很低,连带后来被送走,章司也没替他在爷爷面前说一些挽留的话。
章司在床边干坐着好一会,突然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
进来的人是程礼。
时隔数日,程礼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章司看见他的眼中冷漠又淡然,一身深色正装更显得他的身姿卓越,却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位来自地狱的阴间使者。
“是你做的?”
程礼对他的出口即冒犯没什么反应:“谢谢你看得起我。”
章司的声音有些冷清:“堂哥是个好人,性格好又是回来Z城没多久,不可能会有什么怨气深重的仇家。”
况且事故发生的时间点又是那么的蹊跷。
“如果真是我做的,我还能出现在这里?”程礼扯了一个冷笑,继续道,“Z城司法部新任部长正在抓刑犯新典型,你觉得我有那么大的本事,敢在司法机关的眼皮子底下闹事?”
章司张了张嘴,几回后,压着情绪道:“我帮堂哥,是因为他也是章家人,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程礼意味深长地笑,“我当时,只是一时气愤,所以口不择言。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我们还可以跟以前一样和平相处,你觉得如何?”
章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闭上了嘴。
程礼最后好心地送他回章家。
章老爷子是见过那个远方亲戚小辈遭遇车祸的惨状画面,半条腿几乎断离身体外,只有几处的皮肉堪堪撕连着。
当他看到同龄的章司出现在眼前时,一时怜惜心泛起,拉着章司问候了几句身体健康的问题。
最后他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程礼,道:“往后回了总部,还是要跟进子公司的发展,另外,章司也还需要你照顾照顾。”
“当然。”程礼笑。
章司在一旁,直接装隐形人。
程礼看了眼他略显僵硬的身影,说:“上回只是怄气,没必要一直疏远我,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触碰到了你的禁忌,我道歉,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可以直接提出来,憋在心里,也不好受。”
提了,也未必会改。这种话术,最适合用来当做面子工程了。
章司顿了顿,在爷爷面前,他总能轻易将姿态放低:“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对不起。”
没有一个字提到了徐文舟。
程礼离开时,眼底阴鸷。
高闻去接的他,等他上了车,问他:“先去我家,喊老李过来处理伤口?”
程礼的身上斑驳横陈着成片的伤口,那位远房堂哥早有防备,找人暗中对付他弄出来的。
但对比车祸大出血,甚至差点被碾碎一条腿得程度,程礼身上的伤还算轻了。
程礼在车上点了一根烟,慢吞吞地说:“不用了,先回B城。”
何之却那边也没解决完,他不能在这种暴露了后背的时候懈怠。
高闻有些感慨:“就算你把板上钉钉的事毁了,章老爷子也没有损失惨重,反而还坑了你一把,想让你死心塌地为章家卖命,给了你权利,但丝毫不提股份的事。
“真是个老狐狸,还用章司牵制你。”
程礼漫不经心:“章家,也未必只有章司一个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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