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轻轻扯住白鹤的手,随即挡在她身前,琥珀色的眸子冷淡漠然,无端让鸣风觉得胆寒,只听她言“我上虞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当年杀至凤凰城下只求活命,如今我仍想活命,上神该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灭世之劫逼近,六界将亡,以你我微薄之力尚不能动摇全局,自相残杀未免太过愚蠢。”
鸣风闻言,长剑略微垂下,犹疑的盯着上虞“你这是想与我结盟?”
上虞唇角轻扯,觉得鸣风或许是个聪明人“上神聪慧。”
鸣风冷哼一声,很是不屑,可长剑却是垂了下去“我凭何信你?”
上虞指着胸前的血迹道“我既可以心头血来救勉喾,自然也可为上神披肝沥胆,此乃我结盟之诚意。”
鸣风满眼讽刺,笑的悲愤,手中长剑直指上虞“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魔族狡猾此言不虚,你救勉喾不过是他能助你夺回内丹,一如当年凤凰城下你以晚棠逼迫师尊,师尊取金鳞来你却杀了晚棠姨母,看来白鹤与勉喾二人已被你蒙骗至深……”
“你误解嫂……”勉喾想替上虞辩解,却被上虞出手制止。
上虞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风吹动发丝难免显得萧瑟,负手而立王者威严尽显“你不肯信我,无论我如何说都是无用,如今鬼王应已发出消息宣告秘宝在魔界手里,神界动兵你猜他们若夺回去可会救世,可会救你凰族?双羽是铁了心要六界与她陪葬,六界如今已经乱了,你们凤凰一族已是弃子,若要自救你们只能将赌注压在我身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边苦海我这条船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你总不能不顾族人一死了之。”
言罢,鸣风已情绪不稳,上虞逼近一步胸口抵上了鸣风的长剑“六界倾覆,我以命赌你不杀我,你以命赌我救凰族有何不可?”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你就是如此拉拢的白鹤?”
鸣风放下了手中的长剑,白鹤与修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收回了指尖凝聚的灵力,上虞微微一笑道“莫说是你与白鹤,即便是白凤也不会杀我,你们凰族心太软。”
第110章 哄妻
鸣风脱力的后退了几步,勉喾见此急忙扶住她,鸣风自嘲的笑着“然,我们凰族心软,终究抵不过你这般……狠绝之人。”
时至今日,她才领略到上虞的可怕,分明堕凡身无灵力,可仍有击溃人心的本事。
勉喾扶鸣风找了个背风处歇息,修古也独自缩在一个角落里疗伤,白鹤坐在高高的岩石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光华流转,星子璀璨,遍布长夜。
上虞找到她在她身旁坐下,白鹤扭头温声道“与修古谈完了?”
“嗯。”
看上虞神情肃然,白鹤笑笑,哄小孩一样将上虞揽在自己肩头。
他们这群人里哪个不是笑里藏悲。
在她堕凡后,修古举兵与双羽对抗,可没几日便败在了双羽穷凶极恶的凶魔大军与弑魔阵下,烛幽军被打散,长老们下落不明,修古伤重逃出正遇见从九重天逃出的鸣风,当年上虞征战凤凰城修古便是先锋,鸣风自然恨意滔天,追杀修古至此。
凉风袭月,白鹤抱紧了眼眶湿润的上虞“你若想哭便哭,我亦为赤穹长老哀悼。”
上虞摇摇头“他跟我许多年,是我称王时将他从军队中提拔出来的,他为人性子刚烈,死在战场之上是命定的。我以为将他任命为长老就能留他以一命,可终究是不曾留得住。”
一朝天子一朝臣,上虞道凰族心软,自己何尝不是心软之人,往日总觉得在混元殿上睥睨众生,已不屑手染鲜血,可一入牢狱才知自己何尝不是蝼蚁。
白鹤宽慰她“莫要忧心,待明日到了魏国境内找间客栈我再好好为你包扎伤口,纳戒遗失,药物都不在了……”
背着月光,上虞脸上阴影重重,看不清神色,只能听见耳边低沉温柔的话语“不妨事,要不了命。只是今日我对着鸣风不肯挑明你我二人的关系,你莫要介怀。”
白鹤笑笑将脸埋在上虞颈间“我知晓你是为我好,瞒着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纸包不住火,怕是没几天就要露馅了。”
上虞有些惆怅“我说服鸣风虽义正严辞,可心里却觉得自己无耻了些,难免忧愁若奔波万里仍无法取得内丹,又该如何……”
白鹤笑她自寻烦恼“我与你拜了天地的,难逃同生共死,如此又何惧生死?”
“然。”上虞低头含笑,靠在白鹤怀里一同望着明月“既是不曾同生,共死也算缘分。”
听着她低低的笑声,感知着她手心传来的暖意,白鹤轻柔的唤了声“阿虞。”
怀里的人疑惑的抬起头来正视她“怎么了?”
白鹤抿唇笑着凑近吻住了她的薄唇。
上虞有些受宠若惊,自小周天后白鹤极少与她亲近,虽在寄北阁后好转,可仅限于搂抱牵手,如此越界之举还是头一次。
上虞自问不是饥渴之人,可被白鹤吻住便骤然烧起一团火,唇齿间的温软蚀骨销魂,白鹤暖暖的略带香气的气息让她着迷。
她不自觉的沉沦……
将白鹤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自己则紧紧拥着她单薄的背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越拥越紧,难以割舍,直到躯体的暖意透过衣衫交汇,温度与气息都融为一体。
风穿过二人分离的鼻息,上虞捧着白鹤的脸喃喃“傻鸟儿……”
白鹤从前跳脱,上虞偏爱如此唤她,才显出三分纵容四分宠溺,余下三分是不可言说藏于心底的偏爱,说出来怕如糕点上的糖霜,多了会腻。不说便是酒窖里的陈酒,越久越香。
此刻那三分陈酒般的偏爱借着月光吐露,百转愁肠,满眼怜惜。
白鹤不知她的情感细碎,可看她的眼神,她便似乎听得见她的心跳,上虞看向她的目光永远是那样的温暖坚定,不比年轻男女间的炽热,可这样的温暖与坚定似乎足以持久万年不变。
上虞忽然低头傻笑起来,白鹤莫名。只听眼前的人道“金玉楼内我听闻你的梦话,你言要与我生孩子,我应下了。”
白鹤顿时羞恼,一把掐在她的腰间“滚,要生你一人去生。”
上虞佯装痛极,倒吸冷气一手捂着腰,一手捂着胸口的伤,骗得白鹤紧张的为她揉腰。
看她得逞的坏笑,白鹤愤愤的收回手不去理会她。
“鹤儿。”
“鹤儿……”
上虞探头探脑的打量着白鹤的神情,见白鹤撇嘴横竖不理会自己,她眼珠一转,随即悄悄从白鹤身旁走开。
白鹤听见身旁没了动静,心里更是气闷上虞不来哄自己,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真是块木头。
耐不住好奇想回头看,又不愿表露出对上虞离开的在意,气的皱眉看着脚下黑黢黢的山谷,连月都没心情赏了。
正天人交战之时,眼前忽然出现了束花,紫色的小野花被绑成一束,花叶娇嫩,幽香怡人。
白鹤一刹欢喜的抿唇偷笑,转瞬又恼她不好好歇着还要上蹿下跳的去摘花,刚想扭头骂她一通,可头一扭过去就没了脾气。
见上虞朝她倾身,朗朗的笑着,露出了一排俨然的皓齿,发丝被风缭乱,目光澄澈,像极了满怀爱意望着配偶的灰狼。
白鹤被她哄的羞赧,抱住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怀里,顾不得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只想在她怀里骄矜。
勉喾瞥眼看见高坐在明月底下的二人,机灵的坐在鸣风身旁挡住了她的视线。
长夜总算过去,熹微的光亮将几人唤醒,鸣风拍了拍身上落得黄沙站起身来,见高处白鹤扶着上虞往下走,修古也从角落里站了出来。
“尊上,属下先行一步为您置办车马衣物。”
上虞唇色苍白,这下几人都看的清楚。
她哑着嗓子问道“你伤势如何?”
修古答“不碍事了,尊上无需挂心。”
上虞点点头,修古便火速离去,眨眼就不见了影踪。
鸣风冷笑着走近“魔尊能有如此忠心的臣子也真是蛇鼠一窝。”
上虞不屑的转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若我与修古是蛇鼠一窝,那我与你岂不就是狼狈为奸。”
鸣风被气的梗着脖子,她不曾想到上虞言语会如此蔑视,着实让她气郁。
四人渺小的身影在荒野里缓慢移动,从晨光熹微走到日落山岗,高高的黄土岗下是魏国的边城,白鹤看清的一瞬顿时眼眶发红的紧抓住上虞的手腕。
是一重天的那座城!
白鹤不愿再往前走一步,眼眶泛红,鸣风与勉喾不解的看着情绪反常的白鹤,上虞看了看不远处的城,又看向埋头逃避的白鹤。
“世上巧合之事向来是前尘注定,两座一模一样的城正是破绽,你若心悸便只会被困在局中。”
看着白鹤抬眼望着她,眼里满含依赖与信任,上虞不顾鸣风在场,摸了摸白鹤的头。
“别怕,此次我与勉喾、鸣风都会陪你。”
“小白鹤不怕,我会陪着你的,上虞魔尊与鸣风师姐也会陪着你的。”
上虞朝勉喾投过一个感激的目光,有了勉喾这句话,鸣风便不会多疑。
她倒是不曾想瞒鸣风多久,她与鹤儿之间的举动是瞒不住的,只不过在鸣风彻底上了她们的船之前,还不能告知于她。
鸣风见白鹤脆弱的模样,心软的拍了拍她的肩“别怕,我们凰族后人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无甚好怕的。”
她不知比断头更可怕的是诛心,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当身躯与信仰一同沦落地狱,除开惊惧,再无其它。
白鹤脑海里已是反复着上虞受辱的情景,她痛苦的捂着头,眼前的景象恍惚起来。
上虞扶住她,鸣风急忙为她用灵力舒缓。
眼见的白鹤有所好转,可鸣风却神色凝重。
“她怎会伤成如此?”
神魂脆弱非常,稍有不慎便会魂灵出窍,万劫不复,且翼脉已断,灵力极难恢复。
凰族凤毛麟角的佼佼者,竟几与废人无异。
上虞道“青冥砍了她的凤翼,她被丢入凡界时我正巧为梁国征战,这才遇到了她。”
鸣风怜惜的摇摇头,白鹤是她最为敬爱的白凤师尊之女,落得如此境地,她极为痛心。
“那师尊她……”
她听青冥道师尊被刑罚的只剩一口气,她不敢信,那般神韵超然的师尊会苟延残喘的被乱臣贼子凌辱。
白鹤睁开眼轻轻摇了摇头“若我当真救不出母亲,我便与母亲死在一处。”
鸣风轻叹“战死凤凰城也算是殊荣,若真到那时,我随你前去。”
风又起了,上虞道“进城罢。”
四人走过荒滩踏进了这座城。
白鹤失神的带着上虞走到了妓院前,踟蹰间上虞拉着她的手腕走了进去,她倒要看看这背后有何玄机。
白鹤不忍忆起上虞毫无尊严被人玩弄的姿态,可上虞却不在意。
两人在前循着记忆里的路停在了那扇门前,勉喾与鸣风戒备着四周。
门后传来声响,白鹤伸出颤抖的手,犹豫了片刻用力推开了那扇门。
记忆里的画面与眼前景象重合,只是那张脸与上虞截然不同,一个军汉朝门走来,白鹤急忙拉着上虞跑出了妓院。
她微微喘着气,有些回不过神。
小周天是人间的倒影?
苦海无涯,海里皆是倒影。
白鹤似乎想通了一切。
若苦海是为了困住上虞的倒影,那异瞳女子便是谋划者,那双羽害上虞堕凡怕也与她有关。
能够以魔尊为棋,搅乱六界变局,莫不是……莫不是与灭世之劫也有关。
她是灭世之劫的罪魁祸首……亦或是另有其人,而她只是其中一环……
白鹤越想越怕,之前的神女纹,如今又出现了神女像,那异瞳是神女为何又要困住阿虞。
神女是要救世或是灭世……
白鹤更愿信那个神女是灭世之人,若她要救世,那灭世的便许是被她困住的上虞。
白鹤想到的上虞何尝不知。
勉喾虽知神女却不知七重天内种种。
白鹤看着上虞,心下繁复,缓缓放开了握在她腕上的手。
上虞了然,垂眸略微侧过身去,与白鹤拉开分寸。
这时修古走来告知四人已寻到落脚之处,离此不远处的客栈恰巧还剩四间房,他便包了下来,马车与换洗衣物皆已备好。
“四间?”
上虞扬眉反问“既是四间,那便有二人要共住一间。”
勉喾当即笑道“小事,都是男儿,我与修古兄一间便是。”
修古肃然,仍等上虞示意,上虞拍拍他的肩道“那便委屈二位了。”
如此,这二楼左手最里侧一间便是上虞,其次白鹤,再次鸣风,挨着楼梯的便是勉喾与修古。
上虞微挑唇角与几人示意后便走进去关上了房门,几人也随之走入各自的房间。
因着与白鹤心照不宣的猜测,上虞心神不宁的梳洗后换上了干净的布衣,自战死沙场,她已许久不穿这凡世的布衣了,倒是有些久违的亲切。
小周天的衣物虽看起来与凡界无异,可终归是灵力所化,差别甚大。鬼界制衣乃是以藕丝千丝万缕织成,质地薄凉轻柔,着实舒适,可惜都随着纳戒马车不知去向了。
长发未干,她撑臂倚靠着床栏微微出神,猛然听闻门外响动,她抬眸见推门而入的白鹤。
白衣如流云,卷发亦是半干,用碧色丝带在背后松散的扎着,交领露出锁骨与修长的脖颈。
自归来后,上虞还不曾见过如此模样的白鹤,往日的暮暮朝朝、耳鬓厮磨被勾起。
狼再次被带刺的月季俘虏。
上虞起身静静的望着走到眼前的人,眼里的渴望与温顺如同在等待圣女的审判。
而白鹤只是抱住她的腰,将头搭在她的肩上,唇就在她耳畔。
吐气如兰,馥郁芬芳。
“若当真是你……我该如何?”
听起来不似发愁,反倒像无奈。
上虞不答,只是轻轻的抚着她的背。
白鹤知这题太难了,她二人都答不上来。
她撒娇的蹭了蹭上虞的脖子“不想了,还不到该为抉择苦恼之时,莫要辜负良辰。”
第112章 反压
上虞心疼的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随即抱着她的腰转了个圈,两人摔在床上。
上虞在上,白鹤在下。
体温透过薄薄的两层柔软衣衫,躯体紧贴仍隔着一层朦胧。
上虞指尖拂过那墨染般的眉尾,娇俏的脸庞,精美的锁骨,在衣领驻足。
白鹤握住了她要拨开她衣领的手,含笑道“我神魂不稳,不可淫靡,须修身养性。”
此言不虚,神魂不稳须戒色戒欲戒情,更不必提戒贪戒躁,只恰似凡人修仙,须断绝一切。
可这情,白鹤如何戒。
她翻身将顿住正呆愣打量她的上虞压在身下,有些得意“阿虞,淫欲易戒,美色难逃,不若你被我压一压?”
上虞抿唇,一双杏眸里透着紧张与无措。
太久不曾亲密了……
以至于近乡情怯。
她轻轻握住白鹤解自己衣衫的手“傻鸟儿,若我当真是祸源,能死在你手上也好。”
她目光太认真坚定,白鹤心头一颤。
言罢上虞才觉得如此对白鹤何其不公,让她余生难安。
白鹤笑笑,轻抚过她的眉骨,应承下来。
“好,若真有那一日,我亲手送你,你这般的人怎甘心死于他人之手。”
上虞也随她笑了,如此再好不过。
想当年她为活命杀至凤凰城下,如今却为了护六界甘愿赴死,命是会变的,只为一人亦或是为彼此的大义。
酥麻的快感拉她从思忖中回神,沉沦进缥缈中,似乎是从万丈高峰一跃而下,风裹挟着被撕成千丝万缕的云拖在她身下不断下坠。
“鹤儿……”
她双目失神的呢喃,却被纤指堵住唇,上虞含住她的指尖,却被她灵巧的手指逗弄。
羞耻涌上心头,上虞别过脸去,此举藏不住脸上的红,反而都显露出来,让白鹤看的一清二楚。
“白鹤,你……你在何处学的不正经。”
白鹤故做纯良,歪头宛如一个天真稚子“为何不正经?”
上虞总不能直言被她挑逗的不能自已,她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心里酸楚,猛然坐起抱住白鹤的脖子在她耳边道“用力。”
白鹤听从了她的话。
春日花枝雨打透,花娇蕊颤半含羞。
那春日夜里的雨淋得枝头轻晃,半开的娇花无疑是最撩拨人心的风情。
长发干透,只是发丝凌乱。
上虞半蜷着身子藏在被间,白鹤没心没肺的扑在她身上抱住她,鼻尖轻蹭着上虞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