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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仇恨(水戈骨土亘)


闻哲不自觉地抚上了左肩的小痣。
伤口早已经愈合,牙印也已经消失不见,互殴时留下的瘀痕也是同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出现在屠休的“精神负担”范畴内。
不。这其实并不值得庆幸。
调查已经结束,他应该做的是:彻底忘掉调查对象。
闻哲离开床,在盥洗室把自己收拾妥当,换上中规中矩的深色泳裤,只身穿过在他看来与地球并无二致的海滩。
在热身运动过后,他纵身钻入了海中,感受包裹全身的舒适凉意。
之于未来,最让闻哲遗憾或者说是恍然的实事是:
无论宇宙如何广袤,无论经过多少时间,无论是原始还是高等文明,人类依旧是整个已知域内的唯一高智慧物种。
人类依旧孤独。
苏格兰初夏的风带着让人舒适的清凉,延绵的灌木与长草勾勒出山坡起伏的轮廓,灰蓝的天空被云朵剪裁出田园特有的光景,道路尽头是将一切喧嚣都纳入其中的古堡。
超乎任何人想象的盛大婚礼,在古堡、闪光灯与镜头下,展现出童话独有的风貌。
宾客们从缎带与鲜花装点的宽阔花园中步出,来到婚礼宣誓的露台下方,半仰起头看向那对新婚燕尔与牧师。
突然,一切如同被按下暂停键。
露台上的新郎,那位21岁的亿万富翁,纨绔圈的头把交椅,选在自己的婚礼上,当着上万名观礼来宾,用露台侧面点缀满白色蕾丝花边的华丽幔帘,缠住了自己脖子,潇洒地抬腿翻过古堡二楼露台石栏,纵身一跳。
原本人声鼎沸的花园古堡顷刻一片死寂,上万双眼睛都盯着新郎上吊的全过程,惊讶得无法动弹。
新郎的脖子被幔帘缠得死紧,脚下完全悬空,身体随着惯性吊在半空左右摇晃了数回。
在场来宾在震惊过后,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纷纷称赞这是最有创意的婚礼宣誓。
反正大家都明白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谢藤自愿选择死亡,恰恰委婉的证明了新郎对新娘至死不渝的爱。
直到娇小新娘的尖叫盖过了在场上万来宾的嘈杂声音,前来观礼的人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精心设计的创意婚礼表演;
上万人整齐划一的发出尖叫,声音响彻云霄;
前来直播这场堪比皇室的隆重婚礼的记者们手里的闪光灯疯狂闪灭,口若悬河的用各种语言描述着自己所目睹的一切,肆意渲染着他们的惊讶与恐慌;
碰巧欣赏直播的全球无聊人士,恐怕也目睹了其自杀的全过程。
栗野是谢藤的“不合格的已婚伴郎”,因为宣誓位置选在露台那种特殊的地方,根本找不到适合他又不会抢新人镜头的位置,当然就没有跟去露台,只能在晃眼的闪光灯中惊愕地大张开嘴,眼睁睁看着谢藤就这么一圈又一圈,总共缠了三圈,才打上死结。
谢藤悬吊在半空中的身体不断痉挛,开始对方的双脚还能在空中无意识的蹬动,但他出于本能用双手抠住被白色布帘勒住的脖子,直到指甲嵌进皮肉里,染红了一截白帘,最终不再动弹。
十多秒后,新娘和牧师终于回过神来,一起用力拽紧布帘,试图把谢藤悬空的身躯重新拉回露台。
可惜,这种充满好意却无知的行为,使得新郎的颈椎骨折、整个气管都凹陷下去,彻底回天乏术。
通常窒息死亡最少需要三至五分钟,加上露台上两人份的愚昧,使得前后不过短短一分钟。
栗野呆滞地昂着头,盯着悬挂在自己头顶那双昂贵的、带有匠人签名的崭新定制皮鞋。
30天以后——

事情告一段落,栗野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被卷入事件中丧命。
他难得想做一个良好市民,主动去警察局协助调查。
非裔警官伸长脖子,问:“你为什么不给警方一个确切的死亡时间?”
“死亡时间不是该以法医的解剖为准吗?”栗野反问,“我是证人,不是犯罪嫌疑人。劳驾这位警官注意措辞,否则我不介意请来我的律师团队,控告你无视人权与宪法的诽谤行径。”
“对不起栗野先生,我并无意冒犯。我只是有些急躁。”
但凡有钱人,无论什么人种,无论在欧洲还是北美,都是一般人招惹不起的存在。
“你看,这个案子已经拖了太久,也牵扯了太多无辜的受害人,联邦那群家伙早就坐不住了,希望栗野先生能协助我们的工作。”警官当即对栗野尽可能缓和了口吻,并把黑锅丢给FBI。
这个继NSA之后第二有威胁力的联邦机构成功转移了栗野的注意力,平息了他大部分的怒火。
“我能体谅辖区警官们的难处。”栗野施舍了一点同情,“不过大洋彼岸小岛上,那些苏格兰场里的英国人,恐怕不希望我只跟你们合作。”
“我的意思是,”警官修正了用词,“友善的栗野先生可以说一些自己的假设,也可以是其他什么。朋友间完全可以畅所欲言,与合作无关,不是吗?”
“既没有假设,也没有猜想。”栗野无法用恰当词汇来说明当时的情况,“我只知道他们已经死了。我以为有回转余地并尝试阻止,却没能改变结果。”
警官停下记录的笔,抬头盯着栗野的眼睛,问:“你所指的结果是?”
“引用——”栗野把数小前听到的那句话完整地复述出来,“‘无论多么聪明的人,只要还保有道德观念,就别妄图解读杀人狂的内心世界。倘若道德沦丧,就会成为下一个犯罪者’。”
警官办案多年的第六感告诉他,接下来恐怕就是关键了。他尽量抑制住心底的兴奋,却不自觉向前探出上半身,问:“栗野先生引用的是什么?”
“一本书。”栗野说。
警官猛地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问:“书在哪里?作者是谁?”
栗野摇头:“我不知道作者是谁,书就在我朋友谢藤的公寓里……”
“调度员请通知所有执勤中的警员。立即赶往现场进行封锁。”
栗野的话还没有说完,警官已经冲出问讯室并朝对讲机大吼。
“无论如何都要拿到那本书!”
1天以前——
栗野和闻哲一起从谢藤位于市中心的公寓里发现了那本希腊语的书。
它横躺在藏书架上,封皮陈旧破损,在一堆崭新的精装书里异常显眼。
闻哲把它拿下来,告诉栗野这本书叫做《感官仇恨》。
“感官仇恨?”栗野说,“真是奇怪的名字。”
闻哲半小时内速读完整本非自身母语的书,沉思片刻才说出自己的结论。
“这本书的内容也很奇怪。”
栗野拿过来扫了几眼,满页鬼画符,根本看不懂。
几大古文明所孕育出的文字无一例外复杂到令现代外国人发指,从来不易于学习与普及。即便古希腊不属于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文字依旧令人发指。
“具体来说?”栗野问。
“‘无论多么聪明的人,只要还保有道德观念,就别妄图解读杀人狂的内心世界。倘若道德沦丧,就会成为下一个犯罪者’。”闻哲简单翻译了其中一段。
“我们是不是找到了一个行凶多年的连环杀手留下来的纪念品?”出乎意料的诡异进展让栗野颇为兴奋地问,“这算不算是重要线索?需要交给警察吗?会不会惊动联邦的人?然后上演电视和电影里演的那种连环追凶剧情?”
“看起来不太像。”闻哲平静地看着想象力丰富的栗野,轻而易举地打破对方的幻想,“线索不可能摆在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就像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大多不是因为杀人被捕,而是因为一张违规停车罚单。”
“哦……这样啊。真无趣。”
栗野很失落,闻哲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瞪大眼。
“如果不是因为谢藤不像是个会写书的人,”闻哲说,“我完全有理由认为这本书是谢藤写的。”
“谢藤!?写书!?”栗野惊讶得声调都变了,“虽然他偶尔的确会把一些诡异的论调挂在嘴边,但,写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只是可能性这种东西不像概率可以通过计算获得,总会出人意料。
29天以前——
闻哲收到“造物主级警报”时,位于补充维度的办公区早已经炸了锅,他的精神阈值也因此直线下滑了将近一个位数,堪堪卡在最后几百上,差点沦为第二名。
他当即申请移交手头正在执行的新案子,长惟仿佛已经料定他会“自愿”回来,就他在申请发出的一分钟后,交接的同僚就已经到位。
“把相应时空同步的精神算法共享给我。”闻哲刚踏进长惟的办公区就提出毫不委婉地要求。
“恭喜你。”长惟不止没有同步,还装模作样地用手里的白瓷咖啡杯对属下高举以示祝贺,“你的履历从此会出现一个失败记录、一个难看的污点……”
闻哲一脚踹向长惟对面的椅子,后者毫不慌张地歪头,椅子从仅距长惟耳郭一公分的位置滑过,砸向他身后看起来像是墙壁东西里,如同掉入湖中的小石子,瞬间消失不见。
长惟短暂噤声,而后继续幸灾乐祸:“在补充维度的实体空间里随便抛掷实体物品到非实体空间里,可是要扣减不少精神值的……”
他话还没说完,闻哲就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让他和长惟的精神值差距仅剩个位数。
“你别幸灾乐祸。”闻哲说,“无论是谁都会出现失误……”
“你可是完美主义者。你的字典里就没有失误这个词。”
“……”
“你不止亲口跟我说过,你提交的调查报告也明确的写着,”长惟最喜欢看到完美主义者变得不完美了,“‘经过评估,确定其为仇恨者,没有向造物主级转化的迹象。确认归档’。”
闻哲沉默。他没想到精神重建过后还有人会崩溃,而且还会转化。
毕竟他以往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像栗野和谢藤这样的人,表达喜恶只会用一种方式:砸钱。
这种既简单又直观的方式在富豪圈中备受好评,已成传统。既让他们彼此间很容易就能看清对方的家底如何,也方便他们互相暗中较劲儿。好比栗野的车价位只在几十万刀,谢藤则是几百万,而且每种颜色一辆,就算连续一周都用同一款车,一周内颜色也不会重复。
这是谢藤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表达尊重与喜欢的方式,豪华的婚礼则是他对喜欢的女人表示尊重与喜欢的方式。
这就是栗野和谢藤的生活。他们,不,至少栗野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如此贫乏的继续下去,直到走上谢藤口中的“老贼”一途。他甚至已经计划好,如果临死前没有遍布全球的私生子女与私生孙子孙女,也没能占据新闻八卦版头条,他就要狠狠唾谢藤一脸老痰,骂他是个自以为是的骗子。
可惜,谢藤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栗野呆滞地看着新娘与牧师无劳无功地挣扎;盯着悬挂在自己头顶上那双底部中央有工匠篆刻签名的皮鞋;往上是雪白的西裤脚妥帖的同样出自于手工裁剪及找不到任何瑕疵的针脚;加之贴合背部与肩部线条的同色系衬衣与西装上衣……谢藤其全身上下的昂贵程度,已经够买一套乡间别墅,更不用说是租用远在苏格兰的花园古堡、用自己的私人飞机来回接送新娘的亲属以及新娘那身婚纱和首饰的价格了。
谢藤对自己的婚礼下没少砸钱,对那位“灰姑娘”也是,显然非常期待这场婚礼。
可他却在宣誓前自杀了。
目睹谢藤上吊全过程的栗野不合时宜的想了许多,并及时想起曾看过的某常识:人上吊后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
栗野陡然惊醒,连忙向后退开数步。
常识也诚不诳他,若非他闪避及时,就要被淋个一头一脸。
选什么死法不好?栗野心情复杂地看着“曾经的好友”沾深色污迹的裤腿,决定以后无论怎么死都不能选上吊,否则这种毫无尊严结局肯定足以把他气活过来再重新死一次。
别人忙着尖叫的时候,栗野却掏出了手机。可惜他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般冷静,直掏了三次才勉强用颤抖的手指捏住手机。他没有立刻报警,而是优先查看了财经版新闻,反复确认是否有谢藤家破产的消息,然后才报警。
其实就算他不报警,以现场直播的传播速度,警察也早已经出动了。
谢藤此前取消了所有的“聚会”,突然“消失”在大众视野里已经长达四个月了,要不是这场吸睛度极高的奢华婚礼,他恐怕都要被圈内外的人彻底遗忘了。
栗野迟来地意识到某种违和感,开始环视四周,试图找到谢藤的直系亲属,可惜除了露台上那位没来得及在众人面前成为谢藤夫人就变成未亡人的年轻小姐,人群中根本就没有谢藤那些传说中来自“小联合国”的家人们的身影。
对了,栗野的大脑在经过漫长的3分钟后,终于恢复了正常水平的思考能力,想起来听谢藤提起过这完全出于他个人意愿的婚礼。因为新娘只是一个普通的白领,跟他有背景和家庭差距,因而既没有得到他父母的认可,也没有得到祖父母的祝福。
他的家人可能根本就没有来参加婚礼。
没来是对的。否则就必须亲眼目睹童话式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忽然走错了片场,成了惊悚的悬疑剧。简直十分尴尬。
栗野也觉得十分尴尬,他不懂为什么好友的尸体就悬挂在他头上,他却能逐一分析目前的状况,甚至还能在报警时简要的说明了现场的情况与位置。
花园古堡附近停满各路名牌超车,早已经造成了严重的交通堵塞,就连不远处的停机坪都被各路私人飞机占满。
急救直升机花了十多分钟抵达,警察花费大约二十多分钟才排除万难赶到,宣誓用的露台距离一楼地面落差将近六米,白色幔布却不足两米长,目测悬挂在半空中的尸体脚部距离地面至少还有三米,使得没有相应装备的警察与急救人员就此陷入分歧。
有警察提议从露台上割断布帘,却被救护人员阻止,因为他们没有能承受尸体落地质量的缓冲垫,如果就这么割断,恐怕会让死者尸体损毁,到时候可就不太好看了。
最终,大家只能等待备有升降梯的消防车抵达,才把悬在半空中的尸体“完整的”放下来。
此时距离新郎缠住脖子并翻出露台,已经过去半小时,尸体身上量身定做的白色西服依旧妥帖,雪白的皮鞋也保持闪亮,但穿着它们的人的气管却向下凹陷、颈骨整个歪向一侧,自然已经没有任何抢救的可能……
31分钟以前——
“看来你的重建技术退步了。”长惟当然不会错过大肆调侃闻哲的时机。
“把算法同步给我。”闻哲重复道,“我会想办法补救。”
长惟则表示:“你以往还从来没有失误过,看来并不明白关键是什么。”
“是什么?”闻哲一愣。
“已经归档的案子,无论被调查对象的生死,都无法再度使用算法同步,自然也就没有前往该时空的锚记节点。”长惟抱歉地看着闻哲。
“锚记和节点是两个概念,”闻哲异常冷静地反驳,“到底是无法定位,还是无法同步?”
“奇怪,你居然既不惊慌也不上当?我还很期待你把我的桌子也踢出去,方便我换一张新的呢。”闻哲的平静反应让长惟觉得无趣透了。
闻哲:“……”
长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不慌不忙道:“‘归档封存’的前提下,就算我给你同步算法,也无法标定锚记。”
没有锚记,等同于未必能精确定位到某个时空点。
“你根本无法回到他没有转化为造物主级前的节点。”长惟说,“即便能,也无法改变这个既成的‘实事’。因为以我们认知来看‘过去’时,他已经是‘历史’的一部分了。只有那些信仰虚无主义的白痴,才会觉得凭一己之力能改变‘过去’。而那些否定‘现实’的人,根本就抵达不了我们所在的‘未来’。你知道的……”
长惟的话让闻哲再度陷入沉默,前者知道后者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历史是必然进程的单一路径,”闻哲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平常,“从不多元,也不可改变。只有人可以。”
但时间并非以线性排列,更不存在平行宇宙和多时空。因为时空本身从不驳论,驳论的是——
“就像你能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的言行举止等细节,推断出其来自不同时代,”长惟说,“我们能改变的也从来不是历史,而是历史中那些‘无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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