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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仇恨(水戈骨土亘)


医生试了几个角度以及蛮力都抽不回自己的手,只好放松力道,任由闻哲缴了他手里的刀。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闻哲看了好一会儿,才用英语对闻哲说了声“没关系”。
闻哲熟练的收起折刀,重新递还给医生,礼貌的态度让医生无法借题发挥,但不代表他不能对谢藤如此。他很快转头指着谢藤,用俚语臭骂了他一顿,才算息了怒火。
既然已经无戏可以看,设计师们当然很快就散了,让训练场中只留下了谢闻和医生三人。
“你为什么不用枪?”闻哲找来吸汗毛巾递给二人,却没忘掉刚才的问题,“如果只是因为枪法好坏,完全可以通过练习来……”
谢藤接过毛巾,没等他说完就暧昧地冲他眨了眨眼,打断:“我的枪法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了吗?”
闻哲突然想像医生那样直接给谢藤脑袋上来两大巴掌了,好在他自制力非常出众。
“我想跟医生聊聊。”他说。
“聊什么?”谢藤问。
“聊你。”
“你们俩当着我的面聊我?”
“对。”
“……”谢藤转头就走。
“你帮我翻译。”闻哲一把拉住他。
谢藤:“……”
其实生活助理猜错了。闻哲并非不想从大家口中打听谢藤的事情,而是不希望别人因为他而失去工作。
恰如背后说人坏话会被人记恨一样,反过来却大为不同。
“我?翻译?”谢藤惊讶不已,“我哪里看起来像个翻……?”
闻哲没等他说完就扣住了他后颈,把他按向自己,用嘴唇堵住那张多话的嘴,用力碾磨,撕扯……
“停!快停!我的眼睛好痛!我的心灵被伤害了!啊——!”
医生途中就对二人大吼起来,同时毫不留情地将二人分开并警告。
“劳驾顾及一下我这个纯种异性恋的心理健康行吗?”
医生夸张的言行差点让闻哲笑出声来,谢藤略显满意地舔舐唇角,无视了医生的抗议。
“我收费很贵的。”他对闻哲露出浅笑,边说边凑近对方,“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
“你身上很粘,”闻哲兜头给谢藤泼了一盆冷水,“剩下的先欠着。等你洗干净再说。”
谢藤:“……”
医生虽然听不懂中文,但能读懂肢体语言,当即无情地嘲笑被拒绝的谢藤,但他已经猜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与自己有关,谢藤只好简单概括说明,在得到医生的眼神示意后,陡然不再微笑。
“我觉得可以告诉他一些事。不,是应该告诉他,至少告诉一部分。我知道你不愿意说,毕竟那些事情光是听都无法忍受,更别说回忆了。”医生看出他的拒绝之意,劝道,“可你需要考虑自己堪忧的自保能力和同样令人担忧的脆弱程度。既然只有他能跟在你身边,让他知道一部分对你也没有什么坏处。我会挑选一些便于隐藏的回答,如果你不愿意说,就在翻译的时候再筛掉?”
经过两遍筛选,很难再泄露什么。谢藤思考半舜,终于转向一脸疑惑的闻哲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不用枪,”闻哲果断重复了刚才的提问,“是不会吗?还是因为其他理由导致不能用?”
『常见的型号他都会用,』医生说,『准头也很好。我会定期监督他练习,但是不会让他在实战里使用。』
“为什么?”闻哲问。
『他不适合在实战中使用枪械。很危险。』
“可以。”
闻哲过于平静的回答让LR吃惊不小,接下来的话也是。
“但是必须把他身上的水蛭拿掉,或者先给他输血。否则你会看不到所期待的结果。”
“的确,”LR居然没有反对,“像尸体一样毫不挣扎的话,肯定没有乐趣可言。”
“你们问过我的意愿吗?”谢藤再度介入对话。
“修,你发现没?”LR似乎达到了目的,至少是故意隐藏的目的。
他看向谢藤,道:“我能从你的声音里分辨出恐惧。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与你一起回味。”
谢藤闭上了嘴。
“玩游戏的时候,我总是很有耐心。既然你喜欢慢慢来,那就让我们从简单的部分开始。”LR重新看向闻哲。
“你。”他说,“脱衣服。对,就现在,在这里。要脱得足够慢。让我看清楚你的每一个动作。脱到一丝不挂为止……不,次序不对。别动衣服,先从裤子开始。”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

他在替谢藤隐瞒什么?闻哲思考不出头绪。
“既然技术不错,”闻哲继续问,“为什么还会有危险?”
医生沉默了,谢藤则一脸无辜地望向闻哲。
“是创伤型心理因素造成的吗?”
拐弯抹角永远不可能有实质进展。闻哲决定直入主题。
“例如:枪声是一种触发点。”
毕竟训练时能戴隔音耳机,实战却不能。
“如果发作会出现什么症状?是像之前在游艇上那种半清醒状态下的癫狂举动,还是敌我不分的无差别攻击……?”
闻哲还没有说完谢藤就已经愣住了,医生则满脸疑惑地催促他翻译。
谢藤半晌才回过神,翻译完还在结尾处混入了寓意不明的看法:『他的敏锐程度又超出我的预料了,就像你说的,他对我来说的确太危险了。』
医生开始的反应跟谢藤相同,但他回神后却得出了与“鱼缸”和谢藤刚才所说的话恰好相反的结论。
『我改变主意了,』他对谢藤说,『我想给他看你近期的心理评估报告。就是上周和上上周的那些。如果有必要,我甚至觉得他应该看看最近半年的所有评估。』
谢藤愕然地看着医生,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闻哲同样怀疑了自己的耳朵,但他也想敲开谢藤的脑壳看看里面的沟回到底有多浅,因为自己这种皮外伤落到心理医生手里接受治疗到只是疼痛一下还好,要是那些严重一些的涉及到骨头和脏器的伤,不如直接联络殡葬更快。
『他对你的金钱和权势都漠不关心,甚至对钱本身就不在乎,对你也是——没有贬低你自信的意思,听我说完,』医生没有给谢藤打断自己的机会,『我记得你提过他‘不缺钱’,虽然实际上不大可能。可如果他真那么有钱,我们不应该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我猜他可能是用另外一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看待这些。他对你来说的确依旧危险,但就像你此前所说,他在某种程度上比你还要在乎你的生死。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这种保护别人的行为……』
谢藤颔首:『其实就是一种善意。是无法伪装的。就算受过训练也不行。任何不纯粹的动机都会歪曲它。』
医生点头:『他既然要跟你一起上岛,就有权知道你的病情。』
谢藤摇头:『我已经康复了。』
『我不这么认为。』医生突然扣住谢藤的肩膀,暗中加力。
谢藤对肩膀上的疼痛毫无反应,直到肩膀微微战栗时才意识到医生在做什么。
闻哲比谢藤更早一步扣住了医生的手腕,不止阻止医生继续施力,还强行把他的手从谢藤被捏红的肩膀上掰下来。
闻哲疑惑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几次,依旧尽责的假装听不懂。医生却对他的暴力举动非常满意,用英文简单地对闻哲说了声“谢谢”。
闻哲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并没有因此开松手,直到谢藤冲他点头才松开。
『看见了吗?』医生揉着手腕继续对谢藤劝说,『他对我根本不会手下留情。而且你的大脑对身体的感知度还不如这个旁观者来得敏感。虽然一般人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注意到这些。』
『我……』
谢藤的狡辩没能成形就被打断。
『我不是让你信任他。只是你需要他的协助。别忘了。我才是心理医生。你不是。』
『协助?连你都束手无策的东西,你怎么觉得他能解决?你觉得他是上帝吗?』
『他们那边的生物技术和制药技术都比我们要的优秀,很多有才能的人在学校里就被他订走了。你虽然有意识的把目标放在了学校里,也投资了不少相关领域,但没有数十年的积累,不会有所成就。这始终是你的弱项。』
谢藤沉默了。
医生知道谢藤不是容易被说服的人,只好耐心地分析:『最重要的是,那杂种知道你比他有能力,更不可能放任你与他同台竞争。因为他想要你,但他想要的又不是你……』
『他的脸还可以,其他就算了。』谢藤打断道,『他令我作呕。』
闻哲觉得自己又听到了无法理出头绪的诡异内容,甚至无法判断他们所说的“他”是否就是谢藤口中那位连名字都不愿意提到的朋友。如果真的是,那么二者的友谊可能就不像跟栗野那么单纯了。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相信我,这没有坏处。你就挑选愿意说的部分翻译给他听,我先下去拿报告。』
医生说完就抓起旁边的外衣披上,径直走向了电梯,留下谢藤与闻哲面面相觑。
沉默因犹疑而起,气氛尴尬。
闻哲打破了它,问:“医生刚才说什么?又为什么忽然掐住了你的肩膀?”
“没什么。”谢藤说,“医生下楼去拿我的心理评估报告了。”
他最终决定挑选无关紧要的部分翻译:“他认为你该看一看。”
“好。”闻哲应道,“不过,你真的不介意吗?那可是你的隐私。”
“这是他的决定。他才是医生,他也很固执。”谢藤无奈道,“他的决定我改变不了。他到是经常能左右我的想法。”
闻哲被对方无可奈何的幽默方式逗笑了,接着一怔,毫无破绽地把此前藏起的情绪表现出来。
“他是心理医生?”他惊讶道,“你让心理医生来治疗外伤?”
“别担心,”谢藤接收到闻哲鄙夷的视线,忙道,“那老头也有全科执照。”
“……”
十分钟后,当闻哲拿到了医生递来的那沓俄语报告,在医生的讲解与谢藤的翻译下粗略地看完一遍后很难不担心了。
“总结一下。”闻哲难以置信,“根据报告,你有: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反社会人格、双向情感障碍、躁郁症、抑郁症等,以及若干会变化的其他症状。”
闻哲心下哭笑不得:这难道是心理疾病集邮款?那谢藤平时都是依靠什么来保持正常的?

『你概括得虽然有点小问题,不过总体来说没有错。』
医生很满意,谢藤很无辜,两双眼睛炯炯地盯着闻哲。后者却又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敲了几闷棍,想掐住谢藤的脖子用力摇晃。
“集邮式评估”加上把“小本票”当做“小型张”来对待的低级错误、故意忽略“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病”以及谢藤被遗传的精神分裂症,让闻哲怀疑要么自己正面对着庸医和假的心理评估报告,要么医生或者谢藤其中一个是白痴,也可能两个都是,最起码他们都把自己当白痴了。
当然,更有可能的其实是:谢藤比公认为最擅长撒谎的心理学医生更擅长如此,让他成为一种“薛定谔病例”。
“你用什么方法骗过医生的?”闻哲问谢藤,“逆塑心理表征?”
“逆什么?”谢藤眨眨眼,笑起来,“你在说什么?”
“你是用什么思维方式来面对心理评估的?”闻哲修正了自己的说辞,“或者说,中式还是西式?”
谢藤的笑容僵在脸上。
闻哲确定了自己的揣度。
“每份报告,分别,多次测试?”他跳过了“某翻译”,挑选简单的英文单词直接询问医生。
“是的。”这种简单的句子医生当然能听懂,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每次,结果,不同。只好,多次。”
闻哲得到确定的答案,再度看向谢藤,笃定地对他说:“你在面对心理评估时,肯定先用中式的方式思考,然后再转换成俄语回答。”
乍看只是所使用的语言不同,实则是通过不同文化背景所产生的另类视角,对阐述过程进行了有效的控制。
譬如:贴面礼,在东方至今都是轻浮的表现,连父母都很少在孩子长大后继续如此,而在西方却是常见的日常礼仪。可想而知谢藤完全能利用混血优势,把对东西方文明和多种语言的了解相结合,让原本从外界投射入精神世界的部分变得可以反之向外输出不同的文化特性,继而组合出不同的心理表征,让每一次评估展现出其中一种症状,下一次再展现另一种……如此反复,凑出一堆让医生无法判断主次的“大杂烩”。
就像谢藤一方面能像任何西方人那样,随时随地都能肆无忌惮的大笑,把一切情绪外放,让发散式的感情处理机制——包括性,成为他发泄压力的途径,另一方面又会将自己的情绪阻隔在高墙之内,因为他受东方文明影响的比重更大,让爆发点普遍偏高的特性吞噬了的情绪表达能力。
崩溃因此变得无可避免,一旦崩溃根本无人能阻止。
闻哲无法评判这样的谢藤究竟如何,但无可否认的是,在接近东方文化背景下成长的人时,必须尽可能放慢速度,循序渐进地成为他们的朋友,在他们痛苦的时候出言安慰,适当给予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随后只要安静的等待,他们就会主动吐露心声;而在西方背景的人则恰好颠倒过来,要迅速,直接,无论身体还是情绪——这些都是闻哲刚开始接触谢藤时没来得及注意到的部分,现在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闻哲的话让谢藤和医生又陷入了刚才的状况。
医生反复催促,谢藤不做翻译,闻哲不知道如何把如此的结论用医生能听懂的简单英文翻译出来。
谢藤的沉默延续了足有十分钟,也被医生谩骂了如此久,在闻哲觉得谢藤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终于出声:“医生认为我没有康复,觉得我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但我觉得自己很稳定,只要没有遇到特别糟糕的事情,我都不会有事。我的母亲也是。她始终觉得我需要治疗,需要监管,却从来意识不到她才是更需要这些的那一个……我把她的行为理解成对自己孩子的关心溺爱,但我理解不了医生关心我理由。因为我并不是他的孩子。那么你呢?”
他问闻哲。
“你既不在乎金钱与权势,又不在乎情爱与其他,甚至连跟谁上床、什么姿势都无所谓。如果只是因为岛,我已经答应你了,你又何必对这些事刨根问底?是什么在驱动你,让你如此执着地探知关于我的一切?”
谢藤转过身离开前略微驻足,留下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如果有,他很想知道。
但他无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闻哲依言停下了解开战术背心搭扣的动作,把手指放在迷彩裤腰上,停住。
不是按LR所要求那样缓慢脱掉,而是突然停止了动作。
“你这样做有意义吗?”闻哲看向LR。
“什么?”LR反问。
“如果你想强奸他,”闻哲说,“可以自己上,也可以让别人上。为什么指定我?”
“只是脱衣服,并不会对你怎么样,为什么要这么排斥?”LR置若罔闻地答非所问,“你是不愿意玩这个吗?那我还有其他更困难的玩法。例如你可以选几个人,让他们来代替你动手。”
很委婉的表达,但闻哲完全能听懂LR的言下之意。
“你说呢,修?”LR转向谢藤,“或者你来下命令?毕竟是你的宠物,还是比较听你的话。我数到三,如果他还不动手,我也不动他了,就挑选一些更加粗暴的人,让他们来照顾修,怎么样?”
闻哲完全没料到这个发展。
“三。”
“开始脱。”谢藤立刻以命令式口吻道,“我不想在游戏里输给他。你如果害我输了,我就惩罚你。”
“二。”
有意思的用词,闻哲想。他需要找到LR的弱点,或者抓住他疏于防备的刹那。谢藤肯定猜到了他的目的并在这些话里加入了只有他能听懂的暗示。
“一。”
闻哲开始以极其缓慢的动作解开自己腰上的系绳,但系绳缠住了手铐,束缚了他的动作。
“给他解开。”LR注意到了。
“这人很危险。”女佣兵头子提醒。
“那就给他打一针。”LR说。

“为什么?”医生一脸莫名其妙,“你没错。别道歉。他有问题。”
说完医生就收拾了自己东西,走进了健身区旁的淋浴间。
闻哲在原地杵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去找了生活助理,让他带自己去“鱼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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