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复生(无穷山色)


作者有话说:
如果说上一辈子孟云君在刚看到小师弟用控术的时候就上去询问的话,大概就是这种可能了,小晏心防太重,是绝对不可能说的~
所幸下一辈子他脑子不清楚,不记得这些了,大师兄趁虚而入,很快就取得了基本的信任!为他喝彩!
====================
# 身与名
====================

晏灵修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忘川河将他带回了遥远的难以企及的过去,他的意识附着在了曾经的自己身上,随着他长大,跟着他四处游历,从满怀期望到随波逐流,再到心如死灰,最后不名一文地死去,几乎是将其中的喜乐悲苦再次亲身尝了一遍。
他在这场旧梦中挣扎,太过逼真,太过漫长,以至于在他举剑自戕,魂魄离体之后,仍有好长一段时间分辨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方,今夕又是何夕……时空错乱带来的影响非比寻常,而等他从幻觉中艰难地清醒过来,环顾四周时,却发现回忆远没有结束。
他被困在了下一重梦境之中。
时间如同永不停歇的车轮,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按部就班地往前行去。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候的他还在树灵的庇护下一无所知地养伤,晏灵修虽然灵台清明,却没有形体,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一切。
他又回到了天枢院,这时距他死去应该过去许多年了,因为他看到了已经初具少女模样的何宁,似乎刚洗完头发还没擦干,湿漉漉地披散在背后,衬得整张脸愈发的小。夜幕降临,她捧着一本书在灯下刻苦钻研,手边摆满了朱砂符咒等物,学一段就自己试着画一段,有的失败了,但多试几次总能成功。
她屋里的摆设和小时候那奢侈华丽的作风不太像了,衣饰都是素色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花钿不见了,鞋面也不再有大片的绣花,配饰除了玉还是玉,各式各样的书塞了一架子……就是到处都乱七八糟的,显然屋主人还保留着随手乱放东西的习惯,很有几分不拘小节的意思。
然而不论如何,这个曾受他庇护,对他全身心依赖的小姑娘还是平安且健康地长大,正如他之前所期待的那样,没有受到一点牵连。
晏灵修心中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他迫切地想去看一看师父过得如何?大师兄还生他的气吗?二师姐和三师兄从小吵到大,有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还有小师叔,他在天枢院吗?这估计有点悬,他老来多病痛,师父几次去信要他回来修养,都被拒绝了。看守竹楼的老仆惯常地偷懒不去值夜,被他偷走了不尘剑,会不会受到责怪?还有被老师丢进荷塘里的鬼婴以及他的众伙伴,是否还是冥顽不灵不受教,日日藏在水中,伺机吓哭每一个路过的小弟子?……
晏灵修生前从未意识到,在这世上,他竟有这么多牵挂的人、牵挂的事,可他死得太仓促了,都没来得及再看他们最后一眼,好好道一声别。
此时没有人看得到他,沉重的皮囊也终于被抛弃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晏灵修的心性似乎也跟着变得浅薄起来,突然就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了,想到了什么,立刻就要去做,当即转身迈过门槛,头一次在天枢院里无所顾忌地跑了起来。
他跑过静夜的荷塘,秋意渐浓,降了几场寒霜后,满池都是荒疏的残荷。有细密的雨丝飘下,淅淅沥沥,溅起无数细密的波纹,落在人身上想必很冷,因为他途中看见的所有仆役在巡夜时都哆哆嗦嗦地拢着袖子,缩着脖子。
晏灵修感受不到这彻骨的寒意,他的心情像一只越吹越大的泡沫,虚幻地升了起来,每多靠近一步,就更加雀跃一分。
他快步跑到窗下,略微有些气喘,昏黄的烛光透过纱纸,朦朦胧胧地映照着他的脸。
就在他的目光移到窗户上的瞬间,那亮光忽的近了,窗内映上了一个模糊的黑色剪影,由远及近地走过来,缓缓推开了它。
那一刻,晏灵修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却并不是不苟言笑的老院长。
孟云君端着一盏烛台,拢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外袍,里面只穿了寝衣,像是夜半刚从梦中惊醒。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满脸病容,憔悴非常。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相隔不过三尺,似乎正在无声地对视,晏灵修双手微微抱住肩,终于感觉到了冷。
这不是院长的居所吗?
所以……
他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秋风掠过窗棂,发出一唱三叹的呼声。他直勾勾地看着屋子里的人,直到眼眶发酸都没有移开,然而孟云君的视线却穿过了他,落向了深沉的夜色。
烛火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微抿的嘴唇和鼻梁侧翼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孤独沉肃,像一泓全然没了声息的深潭,似乎连他的魂魄也有一部分缺失了,随着这连绵的夜色一起,去往了某个他永远无法抵达的所在。
这是晏灵修从未见过的,甚至做梦也不曾想象过孟云君此刻的模样。
翻涌的情绪在他空荡荡的胸口徘徊,卷起沉积的淤泥,跋涉其中的远行人被绊住了脚。它们越聚越多,直到他不堪重负,便要从七窍里涌出来,恍惚间,晏灵修有种自己要流下眼泪的错觉。
所幸他也没有眼泪。
与此同时孟云君已回到屋里,将烛台放在桌案的一角,坐在了榻上。他的面前是一张横放的古琴。孟云君手指在弦上划过,弹出一道敲冰戛玉的铮然琴音。
他走了会神,再次抬头,望向窗外淅淅沥沥不绝于耳的秋夜细雨,随即垂下了眼睫,重新将手放在琴上。
仿佛被拨弦的力道所震,烛台上本就被风拂得摇晃不定的火苗也随之颤动起来,如有生命地摇晃起满室的光与影。
孟云君却没有停下,那调声哀哀的乐音从他指间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关不住窗内,锁不住门里,梧桐更兼细雨,和着凄切的寒蝉,一直传到晏灵修的心上,有种言辞无法表达尽的悲意,非要将他的心也染上一层寒霜方才罢休。
晏灵修忽的明白过来了。
原来这不是他执念深重,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也不是天道看他死得够干脆,大发慈悲之下允许他回到过去,了却死后遗愿的……这是孟云君的回忆。
原来终他一生,生前死后,那些冥冥中看似无偿的馈赠,从来只有最外层的糖衣是甜的,里面裹着的不是莲心,就是砒霜。
晏灵修舌根发苦,在窗前站了许久,走到廊下,又走进孟云君的寝屋,坐在桌案对面,做他唯一且不为人知的听众。
此后数年,晏灵修一直跟在孟云君身边。
他不知道孟云君是何时发现那个山洞的,但自从那天起,每隔一段时间,他总要去看他一回,停留得不久,只够他喝一壶酒,发一会儿呆,或是弹奏一曲琴。晏灵修也得以仔细地端详一番自己的遗体,然后诧异地发现他居然没有死,甚至身体还是温热的。
时空好像在濒死之际被定格了,险之又险地维系着他的一线生机。
晏灵修抱着双膝,坐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对着钉在他心上的不尘剑发怔,想来想去,觉得这大概还是和阎扶有关……当初树灵能把自己的魂魄抢出去,那位说不定也趁机钻了个空子——具体“钻”了多少不清楚,但估计很不够看,不然也不会直到最近两三百年才开始作恶。
至于那些没能逃走的部分……
鬼王毕竟是鬼王,神通广大无可想象,晏灵修在设下阵法时又是强弩之末,也没想到要给自己来一个挫骨扬灰,一时疏忽,叫他在自己魂魄离体,油尽灯枯的瞬间躲了回去,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强行把他本该断了的那口气吊住了。
人行于世,肉身不过是寄托魂灵的容器,便是腐朽了,也不妨碍他们做鬼或轮回,可若是不幸落到了魂飞魄散的地步,就算采取再多的手段,身体也会不可逆转地化成一抔黄土。晏灵修百密一疏,魂魄被树灵救走,没有完成自尽中最重要的一环,叫阎扶侥幸逃得一命。
想通之后,晏灵修有点后悔死前没把尾巴扫得再干净些,以至于叫树灵了上来,否则千年后也不会引出那么多后患,可他本人作为既得利益者,其实也没有那么想死,发现自己皮囊尚存后,尽管不切实际,还是很有点隐秘的希冀的,所以他怨不了别人,只能怨自己——树灵不是一向是这个性格吗?兴致上来了,永远只管自己顺心如意,顾不上其他的。
他要是重回那时候,应该记得给阵法加上一重粉身碎骨的作用才是。
话说回来,他是知道自己现在正和树灵缩在某个犄角旮旯的深山里养伤呢,可大师兄却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那以他的角度,自己留下这么一副永远不会给出反应的躯壳,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他看着自己时,心里在想什么?
后头还有这么多年,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等下去吗?
晏灵修把手覆在大师兄的手背上,抬头久久凝视着他,孟云君的眼底闪烁着介于柔和与寂寞的微光,像莽莽的深海,波澜不惊,暗潮都在天光无法企及的最深处。
良久,这人间游魂小声道:“孟云君。”
他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过往,关系和故事都在千年后尘埃落定,因此纵使他有千种计谋,百样谋略,对眼前正在进行的这一幕幕剧情也依旧束手无策。
但他还是想拉住孟云君的手,想让他看淡些、看开些,想告诉他,他们终有一日会重逢的,所以……
所以别再这样难过了。
可惜孟云君听不见他的心声。
过了没多久,晏灵修发现孟云君开始废寝忘食地研究一部古籍——在离开管春城后,他被现实打击得断了念头,就不再天南海北地找各种失传的秘法了,因为那是最后一本经他的手送进藏书楼的书,所以他或多或少还留了点印象,知道那是个标准的“损人利己”的邪术。
孟云君非凡的天赋不仅在正道上大放光彩,歪门邪道也没落下,虽说以前从来没在这一方面发展过,真学起来却是一日千里,很快就将这门邪术掌握在手中,紧接着他又在原版的基础上大动干戈,修改的手稿整理了一沓又一沓,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来。
他也愈发频繁地去祠堂里长跪。
长夜寂寂,灯火惶惶,檀木做的灵位散发出浅淡的香气,历代先师位列其上,在一片肃穆到极致的氛围中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孟云君的长发束进玉冠里,广袖长袍,风姿卓然,跪在香案前时,神色已看不出数月前的怔然与困苦……他也并没有在师父的灵位前悔过些什么,然而晏灵修就是莫名感觉到了他平静面孔下烧灼的思绪,师长们在他身上寄予的深厚期望和挥之不去的愧疚前后拉扯着他。而他心中有了决定,无可辩驳,所以只能长跪不起,闭口不言。
结合后世的种种,几乎孟云君刚一开始动手,晏灵修就猜到他准备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章还是放在新卷比较合适

第131章 除名
有的选择在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通往什么样的结局,当然同一时间还有无数条道路摆在他面前,好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他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就算重来千万次,从始至终选择的也只有那一个方向。
晏灵修感同身受,却无能为力,所能做的一切,就是陪着他一起跪在祠堂里。
夜深人静,香烛明明灭灭地烧起来,青烟笔直而上,仿佛真能抵达什么神圣之地。烛火黯淡的光映照着孟云君的脸,从侧面看过去,他唇色很淡,轮廓却很深,喉结和颈线的线条都清晰干净,眉眼依旧给人一种温柔多情的感觉……但那些偶尔会在他脸上显露出的青涩、天真的神情,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身形也未有多大变化,但看起来就如脱胎换骨了一般,一句话不说,就莫名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和千年后再见时,晏灵修熟悉的那个孟云君越来越接近了。
晏灵修突然想起自己年幼时的经历,那时他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自然也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刚烈果决,无知无畏,所以才会在刚知道阎扶的存在时说投水就投水,还用同归于尽来威胁他。
但后来他长大了,觉得活着很好,春花秋月、夏荷冬雪,都是值得留恋的东西,他很不想死,行事便拖泥带水起来,以至于最后仓促行事,后患无穷。
死囚因为背负枷锁,在铡刀下一动也不能动。
孟云君又是为什么不动呢?
一股莫名的酸意,蓦地从他的喉头直冲上鼻尖。
他有些狼狈地别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恰好这时孟云君略微偏头,朝他的位置看了过去。
晏灵修咯噔一下,明知不可能被发现,却还是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两人相距不过咫尺,视线短暂交汇到一处,又毫无瓜葛似的,匆匆擦肩而过。
于是晏灵修的心又坠了下去,在此时相望不相闻的境地里,无端品出了无边的怅惘。
孟云君掠过他,望向了侧面光洁的墙壁,那里有一处暗格,里面放有记录着天枢院历代弟子及院长的名录。
命运一环扣一环,似乎势必走向诀别与眼泪。
倏忽七八年光阴转瞬即逝。
何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这些年她被孟云君养育得很好,丝毫看不出小时候裹在襁褓里皱巴巴的婴儿样,她也一如孟云君当年那样,是全院上下备受瞩目的继承人。
起初许多弟子都不服气,不仅因着孟云君下此决定时何宁年纪尚小,还因为她此前名气不显,整日不是读书就是练功,再就是孤身一人游历四方,很不起眼的样子,弟子们都觉得自己更厉害,遂耻高气扬地给她投了战帖。
何宁如他们所想,根本看不穿他们的险恶用心,完美扮演了一个不自量力的毛头少女,送来的战书她全接了,来者不拒!由于人数太多,她索性在演武场上摆了个擂台——
然后只用了一上午时间,就把这些愣头青全轰下去。
擂台摆了三天,所有弟子被她集体锤了一遍,有的还不止一次,不由地心服口服,当然身体比心和嘴还要更服气一点。
尚裾听说此事,十分开怀,在守岁宴上大声夸赞师侄,笑声从正院传出去,远到练功台都听得见。
不过背地里,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不得不卧床静养的弟子们还是会郁闷地聚在一起嘀咕:早知道她那么有本事,咱们就不上去挑衅了!还有啊,孟院长那么温和的一个人,聂磐师兄也老实厚道,怎么就唯独她如此盛气凌人呢?一来就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真是奇也怪哉!
是了,何宁个性高傲,目下无尘,从不与他们交际,这也是众弟子看不惯她的原因之一,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对方只是习惯独来独往,并没有轻视他们的意思,那点不满便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孟云君见门人不再有异议,就把何宁带在身边熟悉院内的诸多事务,十八岁时放手给她做,又过了两年,不用他在,何宁也能将天枢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就知道自己离开的时机到了。
清明祭祖后,夜色沉沉,何宁接到师父的传话,叫她去祠堂时,心里其实有了一点预感。近几年来孟云君一直在给她铺路,最近更是闭门不出,只让弟子仆役们照她的吩咐做事,何宁除去今早祭祀时看到师父来上了香,已有足足三个年没见过他了,现在冷不丁叫她去祠堂,一定有了不得的大事要说。
她推开祠堂的门,师父果然在里面,正背对着她捧着一副卷轴,听见门响,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免了她的礼。
何宁余光一瞥,见墙上敞开了一只暗格,就知道这副卷轴应当是天枢院的弟子名录了,她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到名录下方半干的墨迹,当即失声惊叫道:“师父!”
孟云君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这,这怎么回事!”何宁头昏脑胀,一时都没顾得上管自己的名字居然已经被写在了院长那一列里了,大惊失色地喊道,“谁把您的名字划掉了!”
“稍安勿躁……你二十了,明天起就是院长了,凡事都要耐得住脾气才是。”孟云君的目光落在那并列的四个名字上——现在只剩下三个名字和一道墨迹淋漓的划痕了。他静静地看了一会,脸上居然浮现些许释然的神色,打断了何宁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说道:“我因为一己私欲,辜负先人的期望,还把责任强加于你,不慈不孝,沽名钓誉,哪里还有颜面忝居院长之位。”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