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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无穷山色)


孙凌目瞪口呆。
钟局又问:“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比我早两天,”孙凌脑子乱成一锅粥,愣愣地答道,“就在被送到疗养中心的半路,在直升机上就睁眼了,只是听说他在幻境里受了重伤,休养了好久才能坐着轮椅出来转一转。”
“也就是说比你还早,”钟局重复,意味深长道,“还不明白吗?他要是个普通人,就该跟你一样,结结实实地睡上两天再醒,而不是比连油皮都没擦破的你恢复得还快。”
“孟哥不是还坐着轮椅吗?”孙凌讷讷。
钟局没好气道:“他那气色有多好,你看不出来?”
孙凌嘴唇动了动,无言以对。
孟云君肯定不是个普通人,这点他心知肚明——不是哪个人都能像他那样,符咒阵法无一不通,在莲花山那样的险境也能全身而退,这些都不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相关领域的年轻人能做到的,哪怕他天赋再高也是如此。
现在钟老局长说他可能是个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妖怪,孙凌当然是匪夷所思,可过了片刻,却还是把他的推论听进去了。
孟云君是个很随和的人,跟谁都能说上话,说什么都不会生气,脾气好到像个假人,总能叫人不知不觉地亲近他。不说傻白甜的孙凌,才见第一面时就拉着人家称兄道弟,就连遭遇过陷害与背叛的陈绛竹,也很少跟他阴阳怪气地唱反调。
然而孙凌此时一回想,却发现认识了这么久,他对孟云君的唯一印象竟还只是“客气”二字,余下的仍旧全然一片空白。

第57章 顾左右而言他
孟云君当初能够入职,是因为他在捉捕哭丧鬼事件中表现不俗,被当成蒙尘明珠而特别招收,认真按流程走的话,现在应该正在为考核抓心挠肝地掉头发。可那之后的意外接二连三,孟云君就这么被抓“壮丁”上了“前线”,虽然还没通过考核,但跟正式注册的驱邪师比起来待遇一点没差,没人把他当实习生看,也没人来得及给他做背景审核调查。
直到被一语道破,孙凌才猛然发现,孟云君的言谈中从没有透露过任何一点私事,调查局对他的全部了解,只来源于他递交资料时的那一页薄薄的简历……然而谁能保证上面的信息是真的!
孙凌焦躁地抓起了头发。
“孟云君……”
钟局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可回忆半晌也没得出结果,只好作罢,继续道:“这回的莲花山事件,我本以为那个厉鬼才是关键,不成想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张成润皱眉:“老师认为莲花山的消息,是被幕后推手故意透露给我们的?”
钟局说的口干舌燥,又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红枣枸杞茶,在袅袅热气中说:“对啊,人家估计就是冲着那两个去的,你们没用处,就被充了炮灰,连幻境都不让进。”
张成润陷入了冥思苦想。
钟局慢斯条理地拧上杯盖。
他前半生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这点鬼域伎俩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孟云君也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惊讶过了,丝毫不影响他对局势的敏锐判断——他掏出手机,按住语音通话,让助理去找孟云君亲手画的符咒,找到就拿来给他看——做完这些,他就不再为这些细枝末节费心力了,又向助理询问起了莲花山事件的新进展。
在一众被飞速发展的时代抛弃的同龄人中,钟局绝对是最适应网络通讯的那个,在群聊发文件表情包等领域一骑绝尘,就是被日益恶化的老花眼拖了后腿——他透过厚重的镜片,眯着眼一行行阅读着显示屏上的“蝇头小字”,表情越来越严肃。
翻了没几页,老人的眼睛就撑不住了,摘下老花镜捏起鼻梁,吁出一口浊气:“多事之秋啊。”
张成润回过神:“老师,您想到什么了?”
钟局眼睛酸涩,只好去看窗外浓浓的绿荫:“最近这段时间,不光是你们林州市分局,其他部门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这不值得奇怪吗?往年难得一见的大案要案全集中在了一起,厉鬼也是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我在调查局工作了半个世纪,没遇上过这种情况。”
他平静道:“恶鬼频出,必有大祸——这是我当年学习时,我的老师告诉我的。他说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辅相成的,就像大灾后必有大疫,尸骨累累的古战场必然鬼哭不休,反之亦然。既然恶鬼横行,就绝不会缺少与它适应的条件,好比一座活火山,区别只在于它是已经喷发,还是在我们都看不见的地方蠢蠢欲动。”
老狐狸何其的敏锐,见微知著,先一步预料到了近在咫尺的危机,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等远见卓识的——他们也没那个闲工夫去“展望未来”。
对于包括驱邪师在内的普罗大众而言,柴米油盐就够让人头秃的了,此外还有居高不下的房价、总不尽如人意的工资、被惨绿的股市套牢的存款、老人看病小孩补习……就算下个月末世降临,这个月底银行也不会忘记催客户按时还房贷的。
余下的精力,再被娱乐八卦分去一点,摸鱼划水分去一点,左分右分,留给社会新闻的少之又少,不发生在身边的事,也就是网上刷到时潦草地看一眼,要是有兴致,置身事外地评论两三句,就自觉尽力了,接下去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总而言之,“大难临头”还没个影,凡夫俗子们仍要继续自己“目光短浅”的生活,在这个初来乍到的,有着灿烂阳光的夏天,不由自主地因为好天气而心情舒畅,三三两两地结伴出来游玩,在繁重的压力下寻求一丝难得的喘息之机。
疗养中心所在的景区里种满了白玉兰,如今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远远望去堆砌如雪,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观赏。
晏灵修推着轮椅,从一众叽叽喳喳拍照散步的游客身边经过。
在看望过张成润后,他本来想直接回病房去的,但孟云君见到窗外的景色,心向往之,非要出来转一转,晏灵修不忍拒绝,只好跟值班护士打了个招呼,带他出来了。
不仅钟局在为幕后主使这一系列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小动作苦恼,晏灵修也不例外,甚至因为跟阎扶交过手而更加困惑。
“阎扶把我们引到莲花山,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说,“我能感觉到,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起过杀心,否则不会等到幻境快要结束时才出手,也不会放任张成润他们平安离开,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越是深入思考,晏灵修越是觉得焦灼不安,但孟云君却好像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左耳进右耳出,随口安慰道:“也许是你想多了,他通过陈绛竹把莲花山暴露在调查局的眼皮子底下,说不定只是想给调查局一个下马威。我们不过是恰好参与进去了而已。”
晏灵修摇了摇头:“阎扶此人,狂妄自大,随心所欲。在他眼中,救援队带来的威胁,不会比一群扑到大象脚上的蚂蚁更大,甩一甩就掉了,大象甚至懒得用力把蚂蚁一只只碾死。但我却是他的心头大患,他不应该……”
忽然晏灵修想起孟云君并不清楚自己跟阎扶的关系,“咯噔”一下,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迟疑地顿了顿,最后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忐忑,低头去看孟云君的表情,却发现这人正兴致勃勃地望着两边如云的花海,连他说漏嘴了都没意识到就“嗯”了一声,自然也对刚才微妙的停顿毫无所觉。
晏灵修闭了下眼,阎扶那张别有深意的笑脸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可一世的鬼王被驱邪师合力诛杀,奄奄一息之时逃进一个小孩的身体里避难,本以为是个能任他摆布的凡人,到头来却是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罪魁祸首……
晏灵修很明白自己的处境,阎扶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对自己恨之入骨,反而不会那么干脆杀了他。阎扶越是视那段经历为奇耻大辱,越是要留下他的性命,让他亲身体验众叛亲离,却无力挽回、求告无门的悲哀。
他尽量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阎扶是不会轻易对我动手的,但你就不一定了,如果他认为你的死能让我感到痛苦的话,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所以说你现在还好端端地坐在这儿,真的很让我……”
倏忽有风吹过,一朵花从天而降,“啪嗒”掉在了他的头顶。
晏灵修和孟云君同时一愣。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这朵小白花就又滑了下来,依恋似的蹭了一下他的侧脸,然后沿着衣襟一路花香四溢往下滚,擦着他的手背软绵绵地掉在地上。
这么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要是被来回走动的游客在鞋底下踩来踩去,着实有点可惜。孟云君伸手去捡,可他眼下正坐着轮椅,弯腰的时候扶手正正好好地顶着胃,别扭不说,也十分不雅观,还没怎么使劲呢,脖子就跟便秘似的挣红了。
孟云君刚一动作,就意识到这个姿势有碍观瞻,装作无事发生地坐了回来,端庄地把手放在腿上,无奈地望“花”兴叹。
晏灵修弯腰,把花递给了他。
纯白的玉兰花盛开时热烈灿烂,含苞待放时的姿态也是舒展优雅的,小小的一朵,花瓣上好似刷了一层光泽的釉。这朵才从枝头掉下来,花苞还很完整,孟云君把它捏在手里轻轻一晃,一股植物特有的清香就散发出来,混合着淡淡的泥土气息,一下子就把人拉进了生机勃勃的春天。
“好不好闻?”他把花凑到晏灵修的鼻子底下。
晏灵修很想打喷嚏,但看孟云君乐在其中的样子,又不好扫他的兴,屏住呼吸点了点头,继续面无表情道:“你现在比我要危险得多……”
“还有呢——”孟云君抬手指向不远处,那里静静躺着几朵被同一阵风从树梢上吹落的小白花。
晏灵修怀疑这人是存心不想让自己说话,但没有证据。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孟云君,孟云君也坦然回望他。沉默地对视片刻,终究是晏灵修先败下阵来,走过去把他心心念念的小白花拾了起来,握在手里满满一捧,一股脑地全倒进他怀里。
“你的处境……”
“能再给我折段柳枝来吗?”孟云君的眼睛里猫着点不怀好意的笑,得寸进尺道,“我要编花环。”
晏灵修:“……”
一句话说了三次都没说完,他连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快步去河边折了段柳枝丢给孟云君,丢完了就河蚌似的闭紧了嘴,决心直到返回疗养院,都不再跟对方说一个标点符号,免得自讨没趣。

第58章 花环
说话声一静下来,孟云君编花环的簌簌声就被衬得格外清晰,柔软的柳枝在他手里仿佛变成了乖巧的玩具,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三两下绕成了一个坚韧的圆环,那些捡来的花就被密密匝匝地编织了进去。
因为晏灵修一视同仁地看待所有落花,使得经由他的手送过来的小白花资质良莠不齐,孟云君不得不另外过一道程序,就是把那些发黄发蔫的花瓣挑选出来……他对这顶花冠似乎格外挑剔,不是特别光洁饱满的,看一眼就放下了。好在晏灵修捡的花足够多,经得住他吹毛求疵。
微醺的暖风中,晏灵修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发呆地望着孟云君在小白花里挑挑拣拣,自顾自想心事。
他已经零零碎碎地恢复了一些记忆,虽然大脑仍旧像个破了洞的口袋,漏出去的永远比存进来的多,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阎扶绝不可能在他已死的情况下独活,两人的性命息息相关,比同一个人左手和右手的联系还要紧密。
虽然晏灵修还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厉鬼,但既然是鬼了,就说明他最后还是不堪忍受,选择了“同归于尽”这个结局——既然附魂的“容器”自绝生路了,阎扶也该跟着一起灰飞烟灭才对,怎么都过去一千年了,这货还能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冷不丁就能跳出来冲他耀武扬威?
难道是他自尽的方法有问题不成……
这时,孟云君扯了扯他的袖子,简短道:“低头。”
晏灵修:“?”
他还没回过神来,身体就乖巧地照做了,比手机里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工智能还不假思索。
“我凭什么听他的?”晏灵修郁闷地心想,双手撑着膝盖刚想起身,就感觉脑袋一沉,他愣愣地抬手一摸,发现孟云君这厮先斩后奏,把新鲜出炉的花环给他戴上了。
晏灵修自记事起,就再没玩过这么幼稚的游戏,一时反应不过来,想把它摘下来看一看,但不知孟云君是怎么编的,无论他摸到哪里,手底下都是触感柔软的花瓣,晏灵修生怕一用力就把它捏坏了,只好不尴不尬地顶着满脑袋花朵问:“你干什么?”
恰好有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过这条路,自然而然地被晏灵修和孟云君吸引住了目光。好看的人就像在发光,更别提这一对看起来就很有故事,她们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看,就时不时瞄过去几眼,再头碰头小声地叽叽喳喳。
她们讨论出了什么,晏灵修不得而知,只能看到两人齐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追我赶地快步走了,隔得老远还能听到她们吃吃的笑声。
晏灵修浑身发烧,把错误全怪在这顶花冠上:“你快给我摘下来!”
孟云君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不自在的模样,有点想笑,又担心会把人惹得恼羞成怒,只好尽力抻平了嘴角,但笑意还是从他的眼角眉梢细细密密地流淌出来。
他把晏灵修拉进了些,两人一坐一站,晏灵修一低头,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眼睛。
孟云君的眼珠是温暖的琥珀色,映出灼灼的微光,比晏灵修见过的所有宝石都要璀璨。当这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他时,晏灵修能从里面找到自己缩小的影像,好像只装了一个人就满满当当了。那些一直以来被他刻意忽视的情愫温和湿润,平常都很好地藏在更深处,只有风和日丽时,才会拿出来沐光擦拭一番。若长久地没等到回应,就又怯生生地缩回了蜗牛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这份克制不露声色,所以偶尔碰到,近乎于惊心动魄。
孟云君松开了他的袖子,鬼使神差的,晏灵修垂在身侧的手蜷了一下,和他撤下去的手指勾在了一起,热量顺着温度相差悬殊的皮肤传递过去。短短的一两秒,竟也给人一种依依不舍的错觉。
这个牵手若有若无,分不清该算是巧合还是有意,又或者两者兼有,一时都怔住了。
孟云君怔怔地收回手。
他的指尖还停留着对方冰凉的体温,后劲无穷,不由分说冻住了他酝酿已久的腹稿,令他哑口无言。
“我……”过了片刻他低声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微醺的暖风拂过发梢。晏灵修偏过头,不再看他,生硬地问:“你什么意思?”
孟云君不吭声,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抬头仰视着他。两边玉兰花如云似雪,仿佛无声燃烧着的雪白火焰,无边无际的穹顶蔚蓝而广阔,温柔地笼罩着天地。
晏灵修无疑有一具极为出众的皮囊,每当他走到外边,轻易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这些目光有好有坏,一开始大多是好奇,后来出了事,难免多了些忌惮和厌恶……然而不管周围的人态度如何变化,孟云君都没见他有过丝毫动容,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别人,也不在乎自己,饱受赞誉地寿终正寝,还是万人唾骂地死无全尸,在他那里几乎没有什么分别,就算现在立刻躺进棺材,估计也可以坦然接受。
他就像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无论是谁都无法在这里扎下根,那些幽微难言的喜怒哀乐,变化无常的七情六欲,只可有可无地盛了一个盘子底,待日头和风尘一起,就悄无声息地隐去行迹。
可是一个人,一具血肉之躯,真的会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吗?
人的身体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不同的感受对应着不同的反应,疼了会哭,心情好了要笑,饿了会找东西吃,看到合眼缘的人会怦然心动……或许有些人表面掩饰得足够好,但深层的心理反应是做不得假的——不会有人在听到甜言蜜语时暴跳如雷,更不会有人在受到愚弄时暗自窃喜。这是世间所有生灵在经过一代代的繁衍生息、挣扎求存后,在漫长的演化中为后代保存下的与生俱来的本能。
而不会对任何感情做出回应的晏灵修,自然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他走在人群里,好比一株混入向日葵花田中的蒲公英,永远的格格不入,此后千百年孤寂的生活显然加重了他的这种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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