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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无穷山色)


“浩浩荡荡二十几人护送花轿上山,活着逃下来的只有小玉一个,她断气前,亲口指认是我在水中下毒,还试图谋害他们这些被山神告知了真相的知情者。山民当然悲愤异常,可死伤过多,根本无力报仇,我侥幸逃得一命,再次前往山神庙,然后便被鬼王俘虏,他将我炮制成了活死人。”
晏灵修并不插嘴,听他一字一句往下说。
“后来我才知道,在来管春城之前,我曾镇压了一只恶鬼,那位恰好是鬼王的鹰犬爪牙。他因此尾随我至管春城,带来了那场席卷全城的毒疫。至于蛊虫……”
何期的嘴唇动了一下,刺眼的光线落在他的瞳孔里,收束成一点针尖似的暗芒——活死人的相貌是不会发生什么变化的,他看上去跟当初风尘仆仆赶到管春城,抱剑向他们打招呼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前提是忽略他复杂又沧桑的神色。
沉默了一会,他道:“在毒蛊爆发前,我确实曾莫名其妙地在井边惊醒。究竟是鬼王控制着我下了毒,还是他亲自动手再嫁祸给我,亦或是别的什么,我分不清,也不想分清了。管春城的灾难皆是因我而起,他们说我是凶手,我无可辩驳。”
手铐泛着尖锐的金属光泽。何期的声音絮絮地低了下去,最后无声地呓语了两句,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出了神,脸上呈现出一种深刻的茫然。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行凶者在策划一场犯罪活动时,除去部分激情上头不管不顾的,以及寥寥几位患有精神疾病脑回路不可预估的,其余人差不多都把“损人利己”当成最高行动指南——谋财害命、反攻倒算、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不外如是。
他们的目的和后果是如此直观,因此锒铛入狱,也是大快人心。相较之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却始终没个界定的范围。当事人可能没有恶意,更没有做错什么,一些决定也堪称果断,甚至积极努力寻找着对所有人都好的办法,但就是在阴差阳错中缓缓滑入不可逆的深渊。
仿佛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被老天爷选中打发时间的倒霉蛋。
这世上令人悔恨交加的事码起来足以堆山填海,在午夜梦回时反复折磨着幸存者的良心,将他们的余生都困在那个“无心之失”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可比起那些无辜丧命的人,他们无疑已经足够幸运,至少还有余力去想这些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水喝的破烂玩意儿。受害人的冤屈尚且深埋地底,他们又有什么脸面去到处诉苦呢?
可能这就是命吧。
任你是天才地才还是鬼才,有万贯家财抑或是权势滔天,命数一到,全都无力回天。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我应该安慰你几句,比如‘时间终会抚平一切,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还是得向前看’之类的。”孟云君轻叩了一下轮椅扶手,叮的一下,将何期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这样的客套话有很多,但难免让人感觉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听不进去,想来你也一样,就不白费口舌了。”
何期哭笑不得,正色道:“是我失态了。其实我想见你们,一来是道歉,二来也确实有重要的事说。”
作为一个落后一千年的老古董,何期对信息交流的认知还停留在口口相传的地步,他或许能猜到此刻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的谈话,却对电子通讯的力量一无所知。在他古老的观念里,传话是不保险的,字纸有被篡改的危险,唯有当面亲口说才最有保证。
晏灵修:“是和鬼王有关吗?”
“看来他们已经把我的猜测告诉你了。”何期承认道,“不错,我是鬼王一手打造出来的,世上能控制我的,只有他一个,因此当我突然失去了意识,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他回来了。但这也不奇怪,毕竟鬼王的存在原本就不可以常理推论,若是会什么逆转生死的禁术,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
“只是我主观感受,他好像变得虚弱了很多……”
何期低声道:“当年,他让我亲眼看着管春城覆灭,欣赏够了我的痛苦,就把我随手一丢,此后再没出现过,但我却完全无法自行清醒过来。但这次却有所不同,他经常会去莲花山,检查我是否超出了掌控,似乎也对自己的状态心知肚明。要是间隔的时间长了,我有时也能短暂地恢复神智,就是这一点喘息之机,让我发现了他们的古怪。”
晏灵修:“……他们?”
“王怎么能失去自己的拥趸呢?”何期说,“他如日中天的时候,追随者何止千万,凡是鬼类,都会被毫无疑问地划分成他那一个阵营,干什么都有手下在旁边摇旗呐喊、助纣为虐,难道一朝重生,就不会再给自己寻几个狗腿子吗?”

第61章 报复
陈绛竹曾提起过溯洄镜和莲花山的联系,那封突兀地填写了发货地址的快递,简直就像把着他们的手做题,就差拿着一只高分贝大喇叭在昭告天下——这个地方有问题。
而莲花山也的确不负众望,在这之前就爆了个雷,把林州市调查局的外勤抽调一空,一堆人竖着进去,差点横着出来。
还有那个以“租赁”哭丧鬼为主要业务的非法产业链,他们的产品全是从莲花山捕捉来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依附于它而生……
小小一个莲花山,就拔出萝卜带出泥地勾出这么多事情来,说没有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鬼都不会信。
晏灵修简单地顺着这个方向思考过,无奈当时事情太多太杂了,根本没空让他深入调查,只好暂时放在一边。
此时,何期给他递了一根引线,将至关重要的几个点连在一起,虽只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形状,但已经足够让他想明白阎扶隐藏在其中的深深恶意。
一个骇人听闻的猜测在晏灵修心中渐渐成型,掀起惊涛骇浪。他开口问道:“他们去莲花山做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在‘进货’,而莲花山则是用来储存和保管的‘库房’。”何期说,“每隔两月,就会有人……或人或鬼,将大量的‘怨’和‘厄’投放到莲花山,迷阵能给它们提供庇护,也能保证它们不跑出去。莲花山现有的所有鬼物,一个不落,全是别处运过来的。”
突然桌上的对讲机响起,钟局语速极快,紧绷的神色几乎透过话筒传过来,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早些年我不太记得了,印象中头一回看到陌生来客,是在一甲子前,那时生活在莲花山的鬼就不少了,约有如今的三四成,而且都是些低等的小鬼。如果浓郁的鬼气将它们滋养成‘凶’或者‘近凶’之类的大鬼,下次不出意外会被送走。久而久之,莲花山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正常的生长环境中,越是弱小的恶鬼,数量往往也越多,好比一座金字塔,如果“怨”是基座,那么“厄”“凶”就是承接上下两极的中间体,断然不会出现塔尖和基座还在,塔身却不翼而飞的现象。
外勤几天前搜索莲花山,撞到手里的又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鱼小虾,哪怕掘地三尺,也没找出什么难对付的大鬼来,一度令当时的负责人困惑非常。
这下可算是弄明白了——这莲花山上的鬼也好怪也罢,全是千里迢迢搬迁过来的外来户,还自带手动调节功能。
“金字塔”连初始设计图都歪了,也难怪最后会造出来一个谁也看不懂的四不像。
所以鬼王为什么这么做?
隔着厚厚的墙壁,晏灵修几乎能听到监控室里那些高质量大脑高速运转的轰鸣,如果人体和电子设备的机制相同,那过载产生的热量早就可以点燃整栋调查局大楼。
“莲花山不过是他抛出来‘投石问路’的‘弃子’,”孟云君沉思道,“他把线索送到我们眼前,就是为了引人过去,给调查局一通杀威棒,借此昭告天下,他要回来了。”
“以他的作风,此事极有可能。”何期话音一转,“但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钟局头昏脑胀,太阳穴突突直跳。
监控室挤进了那么多人,体温把空气捂得又闷又热,可听着何期不紧不慢的叙述,他的后背却蹿起了一层冷汗。
作为一个习惯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并有能力将之贯彻到底的强者,阎扶是绝对不会容许任何忤逆他的事情发生的。驱邪师给他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让他足足偃旗息鼓了一千年,难不成他一朝死而复生,转眼就能改邪归正,主动跑来他们说一切都过去了,大家就能欢欢喜喜地冰释前嫌,从此你侬我侬一家亲了么?
童话故事都不敢这么编!
一个疯子的脑回路是很难揣测清楚的,钟明亮只能顺着已有的线索思考下去。
他想用什么手段来达成报复?
那些威力更大的恶鬼被他送到了哪里?
这世上还有别的“莲花山”吗?
这位生前致力于搞破坏的鬼王,诈尸后不想着先浪一波,随便弄出点乱子过过瘾,就跟有收集癖似的满世界搜罗起大鬼小鬼,搜罗了一百年也没停手,又是意欲何为?
难道他是想凭着多年积累,一鼓作气推翻调查局不成?
无数个问题在钟明亮的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粥,几乎令他不堪重负,但当着一众下属的面,他非但不能露出丝毫疲态,反倒还要无时无刻都表现得沉稳如山岳,不然领头的都垮了,又能要求其他人怎么办呢。
钟局狠狠地掐了下鼻梁:“没关系,你不用隐瞒,有什么话都可以……”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晏灵修一动不动忽然低低地开了口,“人与鬼的矛盾由来已久,全靠驱邪师苦心孤诣,才有幸达成今天的局面,可现在阎扶发现自己的爪牙凭空少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反射弧尚未走完一个来回,潜意识就让他的心脏狂跳起来,钟明亮愕然抬头:“你是说……”
“他想再次挑起人鬼之间的争端,将局面扭转成过去两者水火不容的时候。”
他一语恍若石破惊天,将监控屏幕前的诸位震的面色大变,他们顾不上听筒还处于连接状态,就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瞎猜的吧?”
“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也许他没这么想呢?”……
钟明亮清清嗓子,身后嗡嗡嗡的背景音才戛然而止,但一个个仍是不敢置信,齐刷刷地盯着屏幕,目光炯炯有神,就差把它烧出几个窟窿来了。
“你有什么证据?”钟明亮沉声问。
“证据?”晏灵修轻声重复道,摇了摇头,“阎扶一定会这么做的,他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反抗,包括思想也是如此,只要是他认为不正确的东西,就必然要将之抹去,再灌输进他认为对的内容,让别人的所思所想都跟着他的心意走……这在他眼中是件很‘好玩’的事。”
“至于证据,”钟局刚要说话,就听晏灵修意有所指道,“这不是已经摆着一个了吗?”

钟明亮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何期,顿时哑口无言。
正经说起来,堂堂鬼王,永远不会缺趴在他脚边跪舔的跟班,何期不过是打杀了一个小喽啰,给他造成损失简直微不足道,怎么都不该引起如此疯狂的报复,可阎扶偏偏就这么做了——以一种完全不必要的激烈手段,就算是用来“杀鸡儆猴”也稍显疯狂——究其原因,晏灵修给出的理由恐怕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阎扶天生就有控制他人言行的能力,这在最初应当很有趣,然而再有趣,玩了几百年也该腻了。与日俱增的实力与野心让他的追求“更上一层楼”,简单地摆布别人的身体已经不能满足他极端到变态的控制欲了,阎扶开始学习如何左右别人的思想、控制他们的精神,而他也确实在相关领域“卓有天赋”——洞察人心的敏锐、强大的实力和极具蛊惑性的言辞无一不缺,往往他勾一勾手指,他相中的猎物就会乐颠颠地走上歧途了。
然而这方法也不总是行得通。
人心从来难测,他不可能次次都能得手,但当威逼利诱通通不奏效时,那些所谓的“猎物”就算是“失控”了,阎扶就会采用另外的法子来完成目的——摧毁对方的人格、侮辱对方的尊严、毁灭对方的信念……这就是他对何期做过的事。
晏灵修的表情像被小刀划过的薄纸,浅淡又锋利:“对阎扶来说,挑拨人和鬼内斗,绝对是个极具诱惑的挑战,既能让那些安分守己的鬼市民成为众矢之的,逼迫他们倒戈,还能让调查局颜面扫地,驱邪师千年辛苦付之东流,又能吸引一波心怀不轨者靠拢,实在是一石多鸟的妙计。他不做才是没道理。”
一时间,监控室内鸦雀无声。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何期给他们留足了反应时间,才继续道,“那些人来送货时,大概觉得莲花山是自己人的地盘,说话时并不会特意避出去。我偶尔神智清醒,也能从他们口中听到只言片语。”
“据我观察,他们对外界的现状十分不满,将受到调查局的辖制的同类看作懦夫,跟普通人一起生活则被视为一种堕落和背叛,常常在追忆鬼王死前强者为尊的规矩,就算是一无是处的‘凡人’,追随鬼王也能得到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地位——我想他们不仅仅是发牢骚,而是真的将这个观念奉为圭臬,并且为之做了万全的准备……他们终有一天会动手的,我想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钟局一手捂住了额头,也许是被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打击到了极点,物极必反,他反而出乎意料地心平气和起来,觉得不论再听到什么,也不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了,破罐子破摔地问道:“还有吗?”
何期:“我探听到的内容不多,只知道组织存在了上百年,自称为‘万古教’,成员多半是恶鬼,但他们的首领却是个大活人,似乎是得了什么神通,才能弹压住一众比他更强大的手下……这个‘万古教’处处透着古怪,凡人越过恶鬼登上高位不说,明明是为那位做事,他们自己却被蒙在鼓里,只当一切都是上级的计划,甚至对鬼王的复活也一无所知。这又跟阎扶在莲花山的做法完全相反了——”
他说:“钟局,你我都清楚,要是阎扶没有出现那些孩子面前,你是不可能轻易相信我所说的话的。从万古教的情况来看,阎扶不肯暴露身份,显然是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然而他却突然改变了计划,堂而皇之地露出真面目,这中间定然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让他不得不放弃蛰伏,提前跟你们撕破脸皮……或许那就是他主动将莲花山捅出来的真正原因……”
钟局靠在椅背上深呼吸,面无表情地消化着又一个扑朔迷离的疑点,余光瞥见一旁欲言又止的王俊,索性换换脑子:“你想说什么?”
“你们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王俊憋了半天,不吐不快,“就算是鬼王,也不是想做成什么就能做成什么的吧?现在社会这么稳定,大家都相处得很好啊,对鬼市民也是好奇居多,哪里是他挑拨一下,就能忽然打打杀杀了?”
“平衡是很容易打破的。”晏灵修道。
他看向摄像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直接跟那边的王俊对视,一双眼睛就像镶嵌在镜框中的两片玻璃,平静、剔透、冷漠,不露一丝端倪,看得王俊无端端打了个激灵。
“普通人能接受鬼生活在他们之中,是因为有调查局在背后保驾护航,保证不会有人因此受伤,宣传方面又避重就轻,只侧重于猎奇、善恶有报等方面,隐瞒了过于血腥暴力的内容,这才能稳定住人们的情绪,不让他们互相仇视和敌对。”
“然而这里面的隐患始终存在,”晏灵修话音一转,“说到底,鬼市民就是一个揣着匕首的危险分子,随时能捅人一刀,哪怕是连实体都显现不出来的哭丧鬼,常人都无力抵抗——你以为他们真的不怕鬼吗?怎么可能!只是出于对调查局的信任,觉得自己的安全有保障罢了。但倘若调查局无力挽回倾颓的局势,民众死伤无数,他们还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们吗?”
王俊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鹅,理智告诉他晏灵修所说的都是实情,但感情上却十分不愿意接受,吭吭哧哧道:“调查局肯定能……”
“你们不要忘了,阎扶是万鬼之王,控术无人能及,只要他想,这世上任何一只鬼都会受他驱使。或者他把收集的恶鬼往人堆里一放,再在你们赶来前逃之夭夭,如是几次,要是还不能阻止他,调查局的信誉就离破产不远了。不过这么粗糙的手段,他可能根本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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