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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无穷山色)


似乎是无意的,在钻进喜轿前,新娘子扶住孟云君的手,微不可察地捏了一下。
珠帘哗啦一声放下,孟云君攥紧掌心,后退两步,让开了前行的路。
“新娘子出门啦——”gzhbiss
“吉时到,上花轿——”
鞭炮轰然炸响,唢呐锣鼓直上云霄,喜轿稳稳地抬起。
沉寂了一天的管春城似乎到这时才猛然惊醒,人潮从四面八方涌来,越聚越多,把沿途的大街小巷都挤的水泄不通。他们聚拢在花轿周围,在一派肃穆氛围中浩浩荡荡地向着山神庙行去。
凌晨时分,山顶起了一层浓雾,在雨水丰沛的时节是很常见的景象,但唯独只有今天这雾瘴没有在晨曦初露后消散。不光如此,浓雾还在时间推移中不可阻挡地往山脚下蔓延,渐渐笼罩了祭台,富有生命力地缓慢涌动着。
唢呐锣鼓不知何时哑了音,喜轿周围彻底陷入一片窒息般的死寂。
由山民自发组成的送嫁队伍沉默地伫立在道路两边,目送着喜轿前行。
巨大的压力让冷汗浸湿了孙凌的背心,湿漉漉地紧贴着皮肤,他浑身紧绷,屏气凝神地盯着前方的祭台。几乎是一靠近,那雾气就“呼”地迎上来,张开无形的血盆大口,翻滚着把他们这一干人吞了进去。
湿气扑面而来,孙凌僵立片刻,才谨慎地放松呼吸,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身后的人群蓦地爆发出一阵欢呼——
“进去了,可以进去!”
“我们有救了!”
“送新娘居然真管用啊!”……
他们兀自沉浸在绝处逢生的喜悦中,奈何雾气似乎将里外阻隔成了两个世界,那些劫后余生的欢笑飘过来时,已经变得断断续续、瓮声瓮气,缥缈地打着旋儿往耳朵里钻,直听得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轿夫们寒毛直竖,牙齿咯吱咯吱打着颤,但还是顽强地迈开步子,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孙凌搓着胳膊,亦步亦趋地跟着孟云君走,底气不足地问道:“孟哥,破除幻境的契机是什么?是不是只要把那个伪装成山神的赝品揪出来,我们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他说完,等了好久没等到回答,忍不住偏头去看,发现孟云君正目不转睛地对着喜轿出神。
从他们的角度,只能透过晃动的轿帘看到新娘的侧影。山路走起来并不是那么稳,轿厢颠簸得厉害,端坐其中的新娘却稳如定海神针,他细瘦的双手搭在膝上,从肩到背的姿势自始至终毫无变化……这些都给人一种坚定到难以动摇的感觉。
“孟哥?”
“……怎么了?”
孙凌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这回孟云君没再走神了,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准确。”
孙凌:“?”
“你把隐藏在山神庙后装神弄鬼的家伙和创造幻境的阵主混为一谈了,”孟云君低声道,“他们未必是同一个人。”
孙凌确实没考虑过这一点,呆呆地“啊”了一声,声音含混不清地低下去:“所以还是该找阵主啊……”
“下策,”孟云君又是摇头,“这里是他的底盘,天然占据优势,想制服他谈何容易。”
“……那该怎么办?”
“先找阵眼,阵眼是整个幻境的基石,毁掉它,幻境就会不攻自破。”
孟云君嘱咐道:“一般来说,阵眼都会被放在整个幻境世界最核心的地方,极有可能就在山神庙里,你可以留意一下有没有哪个物件的存在十分突兀。还有,万一待会儿打起来了,千万记得保持清醒。幻境中受到的伤害通通会反映在魂体上,受些皮肉之苦不要紧,就怕惊惧之下心神失守,被幻象趁虚而入。这样哪怕侥幸不死,回到现实后也会变成一个神智全无的傻子。”
石阶越往上,周围的迷雾就越浓,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孟云君无声地念了一句咒语,周身倏地卷起一阵凌厉的风,将厚重的雾瘴撕开了一条缝,露出脚下一阶阶湿润的青石板。那些雾气被吹走后又去而复返,不依不饶地往中间涌,想要把他们再次吞噬进去。
好在目前为止,并没有哪个青面獠牙的角色嚎叫着扑出来给他们一口,除去过于沉默的环境,这一路上称得上是风平浪静了,就连胆战心惊的轿夫也暂时安下心来,脚步越发稳健,落地只有轻盈的“沙沙”声。
不对!怎么连呼吸都没有!
孟云君猛然回头,原先走在他身后的孙凌不知何时起已被一个纸糊的假人代替了,脖子上细密的针脚沙沙摩擦,模仿出几可乱真的嗓音。
纸人见他看过来,冲他笑出血盆大口,却控制不住躯体一样夸张地咧到了耳朵根,一下子把半拉脑壳都翻了过去,露出里面粘稠的半碗浆糊。
孙凌、何期、陈绛竹、常妍……他们都不见了。孟云君环顾四周,只见一条宽阔平坦的石板路凭空出现在了脚下。八个一模一样的纸人轿夫肩扛花轿,载着新娘健步如飞,遥远的地方传来嘻嘻欢笑。
转眼间迷雾消散无踪,连绵的铅云漫过群山,遮天蔽日地笼罩住整片大地,阴沉沉地压在头顶,一息之间夜幕降临,道路两旁渐次亮起幽幽荧光的红灯笼。
时空以一种堪称吊诡的速度飞快地向前推进。不过几个呼吸,一座雕梁画栋的宅子就出现在眼前。轿夫迈出一步,轻轻巧巧跨过三重大门,又一步,穿过高朋满座、推杯换盏的厅堂,来到了张灯结彩的喜堂前。
孟云君正无言地注视着这一切,忽而一波打扮得红彤彤的人冒了出来,不由分说围住了他,叽叽喳喳地七嘴八舌:“您怎么才来啊!”“吉时都要到了。”“快快快,还不换喜服。”
越是接近喜堂,这些纸人随意涂抹出的形象就越生动,用墨汁潦草点成的眼珠有了神采,那仿佛择人欲噬的血红嘴唇也逐渐饱满起来。到了现在,他们从外表上已然看不出和活人的区别,只有在张嘴说话时,喉咙里发出的声调高亢而生硬,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才终于浮出水面。
见孟云君没有反抗,纸人们就自顾自忙活起来,给他套上了一件金红喜服。与此同时锣鼓鞭炮再次炸响,满堂宾客哄然叫好。
“落轿——”
轿厢中探出一只白皙斯文的手,喜娘殷勤躬身,将新娘从花轿里扶出来,带到孟云君身边。
宾客们欢天喜地,簇拥着这一对新人走进喜堂。
墙上贴着明晃晃的大红金字,九枝灯架托着描龙画凤的喜烛,摇曳的光芒映照得满堂灯火通明。人人都洋溢着毫不作假的笑容,好似是在诚心诚意地祝愿他们百年好合似的。
孟云君和新娘被推到中央,赞者嗓门嘹亮地唱道:“一拜天地——”
然而一声落下,一直以来都听凭他们安排的孟云君却置若罔闻。他的目光落在对面新娘的盖头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宾客开口催促:“新郎,吉时到了,还不快拜堂。不要让新娘子等太久啊!”
孟云君依旧无动于衷。
于是他们的语速渐渐快了起来,此起彼伏地在旁边叫嚷,纷纷杂杂,状态明显不对劲了,像是所有的神智只能支撑他们正常回答到这里。
“你不是他,”良久孟云君开口,对新娘说,“他在哪儿?”
闻言,众宾客摇头晃脑,哈哈大笑,脸上是雷同的空茫茫的喜悦,他们展开双臂,勾肩搭背地抱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众口一词,如痴如醉地唱道:
“吉时已到,莫负前缘——”
“吉时已到,莫负前缘——”
背景一片群魔乱舞,孟云君充耳不闻,再次质问道:“你把他困到哪里去了?”
新娘猝然发出一声轻笑,抬手掀起盖头,露出一张和晏灵修别无两样的面孔——他眉心描着花钿,凤冠上金灿灿的步摇流光溢彩地垂下来,两侧耳垂上各扣着一枚打磨圆润的玉石,胭脂点过的眼角泛起一抹薄红,俨然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他上前一步问道:“我怎么就不是他了?”
孟云君眼含讥诮,一言不发。
“是这张皮囊还不够像吗?”他轻抚着自己的侧脸,挑起眼角,歪头向孟云君十分依恋地笑起来,仿佛自己不过是一只柔软的、无依无靠的小猫——这是晏灵修平常绝无可能有情态。
孟云君沉声道:“你当然不是。”
“是吗?”对方笑意不减,抬手按上他的胸膛,没摸到衣角就被断然挥开,后退两步,还没站稳,又去够孟云君的手臂。
孟云君怒火中烧,再也忍受不了这人顶着晏灵修的脸,露出如此摇尾乞怜的神情,抽出腰间的桃木剑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
可对方却并没有后退——他迎着扑面而来的剑风,直直地撞了上来。
孟云君瞳孔骤然缩紧,无数次徘徊于噩梦中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倒流。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长剑已经穿胸而出。
鲜血一下奔涌而出,染红了雪白的外袍。恍惚中孟云君看到晏灵修踉跄站直,双手死死握住剑身,每一次呼吸都痛到发抖,要竭尽全力忍耐才能勉强维持体面与尊严。
为什么?
为什么不躲开?
孟云君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淋漓的血色霎时将他扯回了此生最痛苦的记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疯狂地提醒他不要再看,可实际上孟云君连移开目光都做不到,刺骨的悔恨袭上心头,令他忘记了自己不过是身处于千年后一处小小的幻境中。
晏灵修短促地笑了一下,泛红的眼眶浮现出水光,轻轻一眨,一道泪痕就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了下去。
“对不起……”
他低低的,反复地说:“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对不起……”
蓦地孟云君心口一痛,天旋地转如坠深渊,他的意识摔回本体,可回忆与幻境可怕的相似度仍令他视线一阵清明一阵恍惚,那双悲哀的泪眼好似仍倒映在他战栗的瞳底。
然而趁着他心神剧震,“晏灵修”的手指已经深深插进了他的心口。
“情深不寿……”他微仰着头,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被一剑穿胸时晏灵修满含乞求的眼神,那姿态纯洁又无辜,嘴角却恶劣地勾着笑,垂眼舔了一口顺着手指蜿蜒而下的血,唏嘘着感慨道,“好可惜啊。”
他再次发力,向着那颗跳动的心脏抓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要如V了

第50章 魇阵
千钧一发之际,孟云君死死握住了他的手,咬牙从自己的血肉中一厘一厘地拔了出来。
突然,那些疯疯癫癫的宾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竟然“擅离职守”,被强烈的求生驱赶着四散奔逃,却在抬脚的那一刻迅速委顿下去,满头青丝化作粗劣的棉线,血肉干瘪枯萎,纸糊的手脚僵硬地凝固在原地,陡然一阵烈火扫过,连声都没吭就被焚烧殆尽。
咣当一声巨响,碎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红烛喜宴的大堂仿佛被打破的镜面一样崩溃瓦解。一个半身浴血的少年就在这时闯了进来,看得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厮杀,鲜红的嫁衣分不出是原有的颜色还是后来沾上的血,凤冠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散下的发丝随手一束,几缕汗湿地粘在鬓角,胸口还在因为跑动太快而微微起伏着。
他的目光在孟云君身上扫过,然后定格在那五个血流如注的指洞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你……你怎么搞成这样?”
孟云君喉头攒动,定定地看着他,一点如释重负的笑倏地流露出来,轻声道:“我没事。”
然而时间紧迫不容许他们叙旧,在场唯一的旁观者被他们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厉啸一声扑了过来。
晏灵修将孟云君扯到身后,一把钳住那个假货的咽喉,哐当一声掼在地上,激起无数飞扬的灰尘。
一口尚未喘匀,烟气弥漫中对方尖利的指爪闪电般抓来,快得几乎发出破空声,却被挡在半路不得寸进——晏灵修空出的那只手青筋毕现,蛮力的作用下直接将他的双臂从肩膀上活生生撕扯下来,断处鲜血疯狂地喷出来,兜头溅了晏灵修一脸。
他手臂尽失,仍在地上挣扎不休,拼命想摆脱他的桎梏,一时间血肉横飞,把现场搞得好像血淋淋的屠宰场。这些纸人的制造者一定在他身上花费了尤其多的心思,不论是肩膀上白森森的断骨,还是沾在手上尚有余温、散发铁锈味的血,都给人一种极为逼真的感觉。
晏灵修一身喜服都被浸透了,扼住对方喉咙的手却有如精钢铸造的钳子似的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都少有,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和自己拥有同一张脸,却不堪一击、丑态百出的手下败将。
“别,别高兴得太早……”那赝品的喉骨咯吱作响,嘴唇涨紫,眼球暴起,血丝密布,形容可怖,却依旧不肯轻易就死,面目狰狞地对晏灵修咧开嘴角。
“吾主在上,尔等蝼蚁,永远也……”
他的话没能说完,头颅就咕噜噜滚了出去。
纸人毕竟不是真的活过,哪怕这个被倾注心血打造的赝品也不例外。不多久,他滚落的头颅便就地现出原形,化作一个纸糊的空壳子,连同尸身和断去的手臂一起被凭空而起的火焰吞没,步上了他那些纸人同伴的后尘。
晏灵修缓缓站起来,抬头望向孟云君,一道血痕从他额角滑下,在滴到下巴前就无声地燃烧起来,每向前走一步,都有先前溅上去的血化成灰烬扑簌簌落下,所到之处,落下一个又一个漆黑的脚印。
“害怕吗?”他意有所指。
孟云君摇头。
晏灵修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直接从眼底翻找出答案,良久他移开视线,扯扯孟云君的喜服袖子:“你穿的这是什么?……我不是暗示过你喜轿里坐着的是我了吗?怎么还会分心,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孟云君不意他突然问起这个,顿时哑然,张开嘴又合上,正局促地不知该如何搪塞过去,晏灵修却难得大度地放过了他,没再揪着他受伤的原因寻根究底,转而说起了正事。
“这是一个魇阵。”
怎么这回那么好说话……孟云君在心里松了口气,赶紧接话道:“其他人也陷在里面了?”
“不错。”晏灵修道。
这时他们已经能看清自己所处的真正位置了,所谓的喜堂不过是山林中一块从泥土中突出的岩石,青苔杂草绿意茵茵。岩石往下,是沉寂而幽深的山林,数不清的腐尸趴伏在阴影中,断肢残骸铺了满地,粘稠的血水聚成小河蜿蜒而下,气味令人作呕,显而易见他这一路如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闯出重重包围。
孟云君什么也没问,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把晏灵修指缝里干涸的血渍细细地擦去。
暮色四合,落日西垂,最后的一抹余晖穿透层层迷雾,照进来时已然后继乏力。明明白天一丝风也没有的山林,现下却响起长长短短的呼啸,树梢狂摆,落叶席卷,奇怪的是这无形的风却对浓雾毫无影响,吹不散也搅不开。没了魇阵的阻隔,漫山遍野的雾气再次朝他们汹涌而来。
“这雾有问题,”晏灵修面如寒霜地说,“从我们将它吸入肺腑的那一刻起,恐怕就不知不觉中招了。”
他抽回手,两指并起搓出一小朵火苗,掉在地上刹那就流星似的蹿了岀去,炸开一片铺天盖地的白光,瞬间将周遭百尺内的浓雾一扫而空。
大概是认识到他不好惹,哪怕火光散去,这雾瘴也战战兢兢地不敢造次,晏灵修走到哪里,哪里就忙不迭地自动豁开一道口子,迎驾似的,生怕他再不打招呼地来这么一下。
魇阵最善于营造幻象,深陷其中的人甚至无法分出现实和虚假的界限,他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五官六感都会被扰乱,结局往往直到困死在里面都还醒不过来,是名副其实的“庄周梦蝶”。
在记录中,曾有一帮驱邪师轻敌擅入,闯入了一个无主的魇阵,困了足有三天,被解救出来后声称自己顿顿都饮琼浆玉液,实际上他们的手臂大腿上全是深可见骨的牙印,整个人都被自己吸成了骷髅,没两天就失血过多挂了。
而且传闻中的魇阵“年久失修”,废弃多时,杀意都磨平了,尚能把人玩得团团转,更别说眼下他们所处的这个正值鼎盛时期,重重杀机层出不穷,它的阵主还在暗中虎视眈眈,随时预备着给他们来一下狠的。万一真的陷进去出不来,那可就彻底熄火了。
“先救人。”孟云君道。
晏灵修和他达成了共识,两人立刻动身,四处寻找起同伴。幸运的是,阵主的心血大概全用于对付孟云君了,在有限的时间里又是扎纸人又是回忆当初。与之相对应的,他对其他人的关注就大大地减少了,只是随机抓取了一段记忆情境,把他们丢了进去,“放水”放得有如开闸泄洪……当然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把这些小鱼小虾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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