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Claire)

“要买些什么？”庄尉问。
褚瑜一边看沿街店铺，一边说：“灯串、桌布、餐巾，还有包手工礼盒用的一些东西。”
庄尉没有买过这些小东西，也没有亲手准备过给客人的手工礼盒，不清楚需要些什么，就只是跟在褚瑜身后，帮他参谋。
褚瑜挑了一些包装纸和几卷麻绳、丝带，又买了可以粘贴在包装上的冬青、松针、松果和祝福卡片。
“是还要准备给到店客人的礼盒吗？”
褚瑜点点头：“要的，每年都准备的。”
他已经大概想好了要放哪些产品进去，礼盒大小也心里有数，东西买得很快。
不过小市场的摊位颇多，褚瑜和庄尉买到想要的材料后，还是下意识继续逛了一会儿。
褚瑜走得路有点多，在等庄尉观察一个面具摆件时，弯下腰揉了揉膝盖。
庄尉瞥见了，笑道：“走累了？”
褚瑜的耳朵边红了一圈，说：“还好。”
庄尉把手虚放在他背上，说：“走吧，回去了。”
小市场尽头是不通其他路的，他们只能走回路口。
庄尉想了想，说：“这里离公司挺近的，我去取车，你等一等吧。”
褚瑜睁大了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挪开了，缓缓说：“不用了，我坐公交……唉！车来了！”
庄尉还没来得及叫住他，褚瑜已经朝公交车站台跑过去了。
公交车正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跳转，其实还有一会儿，但褚瑜很着急地跑过去了，庄尉只好站在原地，等褚瑜在站台上站定，喘着气回看他这边。
他冲褚瑜摆了摆手，看褚瑜有点惊惶的表情，但也回应了他，冲他挥手。
庄尉目送褚瑜坐上公交车，车驶过狭窄的老街，拐一个弯不见了。
他重新折回小市场的入口，走进了那里一家乐高的独立小门店。刚才路过时他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乐高小房子，他想买下来，送给褚瑜做圣诞礼物。
一件并不贵重的、不会被拒绝的、寓意很好的小礼物。

第11章 你的新袖扣很好看
手绘涂鸦大部分都被选用了，与Twinkle合作的圣诞礼盒很快设计完成，开始进入打样阶段。
Twinkle推出了2款礼盒，常规款式很早就开售了，但还有1款特别定制，里面包含了象屋未上架的的新品巧克力，同时还有珍贵的未镶嵌裸宝石，和设计加工的代金券。
这款特别礼盒会在圣诞那一周的周一晚上8点全球同步上架，一共1188份，按照所含裸石的市场估价，每份售价都不同，下单时可以在详情页面挑选。
因为特别定制礼盒总体价位不低的原故，这款礼盒不像常规款那样火爆，但宣传的噱头很大。
临近年末，庄尉越来越忙，不过他下班时如果象屋的灯还亮着，就会进去坐坐。
褚瑜通常把店开到很晚才关门，庄尉每次去，还能赶上店里剩一些零碎的材料，可以够他吃个宵夜。
12月中旬的一天中午，庄尉带着特别款的样品礼盒来了褚瑜店里。
“怎么样？”他拿给褚瑜看。
礼盒选用很厚的米白色纸品制作，外层有珠光，搭配手绘图案，确实好看。
庄尉进一步解释说：“做了3款，就颜色不同，这款我认为是最好看的。”
褚瑜点点头，对此没有意见。
今天店里人不多，庄尉放下样品，就在小吧台处坐下，点了一杯摩卡。
“乌晨呢？”
褚瑜看向小厨房，用眼神回答了庄尉的问题。
“他最近怎么老躲着我？”庄尉问。
褚瑜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也不知道这小孩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也许现在的年轻人思维就是这样跳脱吧。
他内心里吐槽了一会儿乌晨，手上很熟练地擦拭着刚洗完的一批甜品盘。
庄尉和他只隔了段桌面，离得很近。
褚瑜猜自己今天的这套衣服有点紧，总觉得喉结处被衬衫扣子压着，很不舒服，但是庄尉在，他就不太想把扣子解开。自从庄尉上一次提到那处锁骨位置的痕迹，褚瑜就变得很注意，连袖管都不太往上卷了。
庄尉看着他，跟他聊天：“今天把一些人事变动定下来了，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再过几天我姐过来，还得陪她逛街。”
褚瑜问：“你姐姐什么时候来？”
“这周末吧，也快了。”
庄尉一边说着，一边欣赏褚瑜背对着他弯腰去放盘子的身影。
如果叫乌晨看到他此刻露骨的眼神，也许要骂一句“流氓”。庄尉自己也得承认自己是有点流氓心思，不过也不能全怪他，褚瑜今天的裤子真的有点紧。
大腿根的布料紧绷地贴着肌肉，股间的线条和腰窝的凹陷引诱着他。
他对于眼前人有许多不道德的幻想，那些从学生时代堆起的半人高的课本里沉积下来的情愫，还有粘腻的眼神、亲昵的呼吸、偶尔触碰的温度……这些东西沉淀下来，然后在独身的岁月中越来越醇厚。
就和象屋的热可可一样，越熬得久，就越稠越浓。
不过对庄尉来说，褚瑜每天见到他时下意识睁大的眼睛，以及频繁眨眼时睫毛的阴影，都让他感到奇异的满足。
褚瑜收拾完杯盘，见庄尉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问：“你不用回公司吗？”
庄尉说：“我是出来定礼盒设计方案的，算外勤，不属于旷工。”
其实褚瑜不是这个意思。他没有傻到会觉得庄尉底下的员工会给总经理算旷工的程度，只是不确定庄尉今天是不是要在店里多呆一会儿，所以想问一问。
工作日的中午，店里没什么人，爵士乐让氛围变得很放松。
庄尉用很低很柔和的声音问：“你在准备圣诞到店的手工礼盒了吗？”
他看褚瑜和乌晨已经折好了全部的盒子，正等着往里填东西。一部分巧克力已经放进去了，每个盒子里还留了小半空间。盒子边上，放着圣诞风的扎带和装饰物，都是那天2人一起在小市场上买的。
褚瑜稍微呆了一下，回答说：“还在想清单……你觉得流心巧克力麻薯会好吃吗？”
庄尉笑了下，问：“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麻薯，用巧克力馅，放微波炉或烤箱里热一下，里面的巧克力就会化掉。”
褚瑜的胳膊肘曲起来，撑着桌面，整个上半身靠着吧台桌，微微倾向庄尉。
他很认真地解释：“这是我新想的，就是怕大家会觉得加热太麻烦了，不加热的话，就没那么好吃。”
庄尉说：“我可以试吃一下吗？”
“好，我去拿。”
褚瑜很快进了后面的小厨房。
他拿了一个已经包装好的流心巧克力麻薯，拆开后加热了几分钟，取出来，递给庄尉。
刚出炉的麻薯很热和，掰开时，巧克力酱就流淌了出来。
麻薯个头不大，庄尉一口气放了半个进嘴里，醇香的巧克力味一下子充满味蕾。
“嗯，很好吃啊。”
褚瑜眨眨眼，有点不太好意思但又很高兴的样子。
然后他说：“我再给你拿一个常温的。”
他又去拿了一个出来，拆开包装给庄尉。
庄尉尝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没有热的那么好吃，不过味道也还行。”
麻薯的外壳韧性足，巧克力馅儿比较硬的时候，的确不那么好吃。
褚瑜有点困扰，单手撑住脑袋，说：“是啊，我也这样觉得。”
“是因为这个单品，才没能决定好礼盒放什么吗？”
“嗯，我想在礼盒里放一些经典巧克力产品，再放一些保质期稍微久一点的甜品，新品口碑好的话，第二年就可以放心上架。去年我在礼盒里放了柠檬桂花卷，大家反馈没那么好，我在圣诞和元旦期间卖了一阵，果然销量一般，后来就下架不卖了。”
庄尉表示理解：“食品创新有时候是容易翻车，趁着出礼盒，在忠实的到店客户那里寻求尝鲜的反馈是最好的。”
褚瑜又眨了眨眼：“你说的比较专业，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庄尉想了想，给出自己的意见：“其实常温下口感很有韧性，巧克力味本身是不会出错的味道，顾客不挑剔的话就常温吃也不错的，如果真的对口感很在意的人，又多半会愿意为了好吃而选择稍微加热一下。”
“是吗？”
“嗯，我觉得不错，放在礼盒里试试看吧。”
褚瑜看着庄尉认真说话的样子，说：“好。”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垂下头，让庄尉有点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褚瑜没有抬头，低声叫他的名字：“庄尉。”
“嗯？”
“你的新袖扣很好看。”
庄尉惊讶他竟然是在看自己的袖扣，着实愣了一下，翻过袖口看了一眼，然后笑道：“找人定做的，我挺喜欢这个配色。”
“你品味真好。”
褚瑜仍然微低着头，庄尉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在想什么？”
“没有……就是觉得你的家教一定很好，你和你姐姐，品味都很好。”
褚瑜稍微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庄尉，略显局促。
他问：“你关于珠宝的知识也是从小掌握的吗？是不是还会学习各种礼仪，了解红酒和奢侈品什么的？”
庄尉笑着问他：“怎么会？一般谁家里会教这个？”
“我看很多有钱人家的小孩从小就会上这类课。”
庄尉摇了摇头：“我没系统学习过，家人会在出席正式场合的时候顺便教我一下，不至于失礼而已。”
“哦，这样啊。”褚瑜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庄尉不太理解。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看褚瑜思考巧克力和甜品时，那种转瞬的犹豫和片刻的笃定。
不过褚瑜还想追问：“那你的珠宝知识是怎么积攒起来的？”
庄尉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笑意，倒不是在笑话褚瑜，只是觉得他的问题透露出天真。
“当然是上班以后知道的啊。”
“啊？进Twinkle以后吗？”
“嗯哼。一开始就是在校招平台上，我做为管培生进了这家跨国公司，然后开始尝试最基础的销售，了解宝石的各种特性，然后才慢慢掌握的。”
“哦。”
原来庄尉也和大家差不多，就只是上学，然后找工作，认真学习和进步罢了。
褚瑜若有所思地发起呆，一边用包装纸随手折了只小象。这是在一期《色彩杂志》里学来的，包装纸颜色鲜艳，小象的腿又短又方，怪可爱的。折好以后，他就用食指的指腹按着小象的脑袋，在吧台桌上移来移去。
庄尉见他此刻心情不错，便反客为主道：“那你的烘焙知识又是哪里去学来的？也是老店主教你的吗？”
他依稀记得高中时，象屋还在老店主手里经营，那时候店里可不供应那么多现做甜点。
褚瑜眨眨眼，回答：“就……一开始看网上的视频，学着做了一些，效果还可以，后来就试着自己开发一些新的。不过糕点的做法都差不多，只是味道搭配的差异而已。”
“自学成才，还是你比较厉害。”
褚瑜不知怎么脸红了，仓惶地低下头去。
庄尉心猿意马地看了会儿，才转移话题，问：“乌晨这是在灌什么？”
褚瑜迅速转头看向小厨房。
“那个是用作酒心的君度橙酒，倒进细嘴壶方便灌装。”
庄尉点点头：“哦，酒啊，突然还挺想喝的。有没有多的？我们可以来一杯？”
他其实没有很想喝酒。昨天下班后他请几个业务经理吃饭，被灌了一堆酒下去，现在还觉得不舒服。但是和褚瑜一起在店里坐着，喝点甜味的力娇酒，让他觉得颇为梦幻。
褚瑜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兴致有点意外，但还是很配合地去找了两只酒杯来，让乌晨倒了点。
乌晨短暂地和坐在吧台外侧的庄尉对视了一眼。
庄尉这时才明白，店里这孩子应该是有点喜欢褚瑜的——所以他才突然那么讨厌自己。
庄尉哭笑不得，接过褚瑜递过来的酒杯，就没再去看乌晨。
褚瑜倒的不多，就一点点底。
他是这样说的：“我们都还在上班，要少喝一点。”
庄尉就顺着他的意思说好，接过酒，示意要和他碰一下杯。
褚瑜把杯子口侧了一点过来，庄尉顺势就举起杯子碰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像爵士背景乐的一记重音。

褚瑜喝了点酒，困倦地耷下眼皮。
此刻，他很想来根烟，但是不敢。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愿意在庄尉面前抽烟，也许是因为庄尉代表了一部分早已过去的高中时代，而那个时候，抽烟还是“坏学生”才会做的事。
庄尉的声音始终很柔和。他问了褚瑜第二次：“在想什么？”
褚瑜其实有点晕，反应也慢半拍。他自己很喜欢酒心的巧克力作品，但他其实很不能喝。一点点力娇酒，就让他迷糊了。
因此，他回答得老实而直白：“想抽根烟。”
“为什么？”庄尉问。
褚瑜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庄尉又问：“不高兴了吗？”
“没有。”褚瑜很快速地回答。
庄尉平和又绵长的呼吸声令褚瑜心里无比宁静，接近圣诞以来，他很少这样放松，不感到一丝焦虑。
但他确实觉得嘴里很苦，酒带着涩味滞留舌尖，让他万分想念烟草的味道。
他只能说点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他低声问庄尉：“你为什么回来找我？”
庄尉顿了一下，放下酒杯，看着他。
褚瑜深吸一口气，仿佛从可可味的空气中汲取到了诸多勇气。他接着问：“我之前……话说得那么难听，你没有讨厌我吗？”
“你什么时候说过难听的话？”庄尉说得很快，语气中带着一点点几不可察的笑意。
“我……”
褚瑜挣扎的表情似乎很打动庄尉。
庄尉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住了褚瑜的鼻尖。褚瑜的双眼一下子睁得很大，愣愣地看着他。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不难听。”
庄尉没有用力，只是用大拇指的指腹暧昧地摩擦着褚瑜的鼻子尖。
他又说：“况且，我也不相信你说的那些。”
庄尉心想，褚瑜也许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才算“难听”。
他们发生关系后褚瑜就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之后的几年里，他们只联系过2次。
一次是庄尉在大一的暑假回府城大学去找褚瑜，褚瑜躲了他很多次，最后实在躲不过去了，两人才勉强见的面。
那时候，庄尉一心想从他那里寻求答案。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不选约定的大学，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而褚瑜只是站得很远，低着头，说自己就是一时冲动，说他们“只是打了一炮，没有任何别的意义”，并且不太委婉地表达了希望庄尉别再来找他的意思。
另一次发生在第二年暑假。
那时褚瑜已经完全不愿意见庄尉了，庄尉只能找到他的班主任，询问他家的住址和联系方式。褚瑜的班主任对他家里的情况也并不十分了解，只给了庄尉一个电话号码，说是褚瑜妈妈的手机。
庄尉往那个手机发了消息，称自己是褚瑜的高中同学，正在准备同学聚会，希望褚瑜能到场参加。
之后他收到回复，阿姨转达说褚瑜“不太想见以前的同学”。
庄尉没有回忆太久，他停留在鼻尖的手被褚瑜侧头躲开了，便重新拿起酒杯，将剩下一点橙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他往后稍退了半步，换了个话题。
“明天我们公司展厅要展出一颗108克拉的黑钻石，很漂亮，要不要来看看。”
褚瑜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问：“要拍卖吗？”
Twinkle在府城的分公司建造的非常复古，展厅很长，布置也很考究，还带有一个宽敞的休息室，有时直接改做拍卖会场用。以前，那里经常会展出稀有珠宝，并直接当场拍卖。
只是这样的拍卖活动，收入是全部归总公司的，分公司只是借着活动的热度，推广自己的设计产品。
褚瑜以为这次也是一样，但他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不选在节日周呢？下周四就是平安夜了啊？”
庄尉笑了下，说：“不是拍卖，这颗黑钻很珍贵，应该不对外出售。主要是禄勘老街在圣诞的时候要限流，而且选在这个时候展出，正好可以推销定制礼盒，这款礼盒是请了总部帮忙的，要一上架就抢空才算成功。”
“哦，那现场看完黑钻，就会推销礼盒吗？”
“没那么直接，只是会同时请人现场展示很多裸石，这些裸石大多数会放在礼盒里，现场展出的都有编号，看中了可以直接去官网收藏相对应的礼盒购买界面，到点秒杀。另外，现场会发放抽奖券，用于兑换购买礼盒用的电子优惠券，大多数券面额度不大，不过会有特别赠品，而且会有1张运气王的大额优惠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