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规蹈矩,可道长偏偏随心所欲,上千盏熊熊燃烧的红烛照耀下,从未练过斋醮的小道士当真在伴着飘逸悠扬的道乐踏罡步斗。
他们的道袍与道袍拂过彼此,无异于一出亲密无间的双人舞。
程澈不傻,又认真专注,很快便熟悉了步伐,再往后便是重复。小道士终于有闲心仰首望他的道长。
黑珠面帘随男人动作轻轻摆动,帘下鹤骨兰肌的面孔若隐若现,无端回望而来,“你学会了。了不起。”
程澈猛地屏住呼吸,只能说万幸夜色浓郁,又有烛火摇曳,否则他肤上张扬蔓延的大红必定无处遁形,“都是道长教得好。”
无端笑得从容,“今夜台下众生,都要受你祈请的赐福。”
小道士一愣,好像终于知道国师忽然搞这声势浩大的一出是为什么。他要堵回那些对他的非议。
程澈轻声呢喃:“道长,他们说我身上还有煞气。”
无端没有否认,“这天底下谁不沾点煞气。”
“可!”程澈语塞,“那我祈请的赐福,真的有用吗?”
无端带着他转了半周,“若是按你这么想,我祈请的赐福也无任何用处。”
程澈望着道长扬起的黑发在火光中泛着金色,他紧紧跟上步伐,“怎么会,道长是神仙啊。”
面帘下,道长似乎在笑他的天真,“你从何看出我是神仙。”
“你肯定是神仙...因为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老。”
无端微微一笑,垂首在徒儿耳边念道:
“可我是恶鬼。”
程澈怔怔凝视着他,男人话中带着淡淡笑意,漆黑的眸子却寞落而伤感。
可偏偏是这无人能解的阴与郁,竟让少年的情窦猛地一溃。
又或许人间情爱的种子从前前世便已值下,如今终于无声开花。
程澈立即踮起脚尖,努力够到道长耳边,“我不管神仙还是恶鬼,师父就是师父,只是我的师父。”
无端重了手上力度,笑着望他,“真的只是师父吗。”
后来程澈已不知道怎么在情窦初开的迷幻中结束了踏罡步斗,只知道刚一踏下祭坛双腿就被抽走了力气。
最后是被道长背回了袇阁。
登梯时,他紧紧环着道长脖颈,又困又累,嘴上还是逞强,“道长...放我下来...我能走...”
“可我想背。”
程澈知道自己早就不是小不点了,“可我重...”
“阿澈。我想背你回”
“家”这个字让程澈好羞,“那、那我小睡一觉。到了你要叫醒我。”
“嗯。”
道长最终还是没有舍得叫醒程澈,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道士放在床上躺好时,又被喊着“师父一起睡”往床上拖。
他只好与他定下一个日期:
“成年再来找我。”
程澈困得不知七荤八素,努力许久才应他一声,“好。”
没有回应。小孩眨了眨眼,发觉自己一人躺在空空荡荡的大床上,好孤单。
“师父...你在哪里...阿澈不要一个人...”
男孩笨拙爬下床,到处去找他的道长。
桌子底下,没有;
大箱子里,没有;
柱子后面,也没有。
他步履蹒跚,走着走着“扑通”一声被绊倒,回首看见一幅挂在书画架上的“澈”字。
“澈”字逐渐扭曲,化作一湾水声潺潺的温泉。
清澈月色淹没的林荫下,道长正泡在泉水中。程澈高兴坏了,迈开步子跑上去,“终于找到你了!臭道长!臭道长!!”
跑近了却见,他师父怀中已经抱着某人。
那人头发短短,声音和他有几分相似,成熟的嗓音干净而温和。
“我们现在是不是...不是朋友关系了。”
他师父好温柔,手指勾那人后发发丝,“从没把你当过朋友。”
看着看着,程澈升起一股无名火,明明除了他,师父不会对谁那样温柔的。
程澈连忙走近,想看清那人究竟是谁。
却怎么也走不近,怎么也看不清。
他只好去唤他师父注意,“道长…道长…!阿澈在这里...理理阿澈...”
可他师父满心满身满眼都映在怀中人身上,捏着那人下巴往后,唇瓣贴上了唇瓣,舌尖若隐若现交缠。
唔…他们在做什么。
程澈忽然想起师父也曾这样捏着他的下巴啊...当时若是碰到了,师父会这样吮我吗。若是碰上了,师父的唇又是什么触感。
程澈看得面颊通红,竟不知自己究竟在岸上,亦或就是师父怀里那个人,一起被淹没在微热的泉水。
不知不觉,抬手触碰了唇瓣。
又不知不觉,手指滑了进去。撩拨舌尖,搅动水渍。
怎么都感觉不对。...师父的唇一定比这个还要柔软,还要温热。
再恍惚一眨眼,他真的泡在浴桶里。长发被红色发带扎成丸子,桶边搭着一件月白色长衫。
这是哪儿啊…
环顾四周,分明是从未见过的房间,却并不觉得陌生。
忽然有人从身后靠近,把他拉出浴缸。
整个人拦腰抱起,最后狠狠按进床里。程澈望着那将深深阴影投在他身上的少年,仿佛不年长他几岁,也不会比他成熟更多。
“道...长?”
少年捧着他深深吻下。野蛮粗暴,不知分寸。
盛夏的深夜,他们吻得动情而不知疲倦,唇与舌的纠缠如肺腑伴着心跳鼓动,窗外繁星点点,明月洒在一座从未到访却毫不陌生的繁华城池......
“道长,我想通了。今年中元节,我不参与超度法事也没关系,但是你得允许我画些平安符发放给信众...”
"Zzz..”
什么呀,一口气说了半天,师父又在睡觉。罚你被我偷亲一口。
啾啾。0
“大家好,我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道观无所观里最厉害的道长无端道长座下最厉害的徒儿。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每年皇帝陛下都会请道长在中元当日布置坛场,引渡亡魂。往年我总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旁观,今年呢,我来教大家画几张符篆,驱邪赐福,保佑大家平安渡过七月中元。画符之前,得经过净身、净面、净手、漱口等一系列仪式,提前准备好供奉给神仙的祭物,还有笔墨、朱砂、黄纸等等。大家一定要谨记,书符定以诚心诚意出之方能应验,千万不能走神。”
“起笔先画一道符窗......”
程澈想,应该没有人会认真听完我上面一段长篇大论吧。
都怪师父又拒绝了我参加中元超度斋教的请求,害得我难过了好几天。十三推十四,十四推十五,明明我已经十六了都!
哼!在师父眼里我好像一直都没长大。今年就让师父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画好了!那么接下来,就由本道施法,让符咒应验。”
“轰!”“呛!”
“嘭!”
咦。好像有点不对劲。1什么生物
言出法随,气团爆开。小道士左看看,右看看。“...道观怎么变得这么空旷。”
蹦蹦跳跳了两步。
“不对,我的步子怎么变得这么小。”抬起爪子一看。
“毛绒绒!”
程澈慌了,左看右看怀疑自己做了噩梦。
我的手,我的腿,我全身上下怎么都变得毛绒绒的!
我写的明明是平安符啊。
小道士慌慌张张,一蹦一跳跑去了后院。原本不长的距离,他跑到了日上三竿。
累得气喘吁吁,终于跑到了温泉边上,伏在水边看着倒影里的自己,赫然一只...
小棕兔。“啊-!!”我变成兔子了!!2笨蛋师父
大家好,我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道观无所观里最厉害的道长无端道长座下最最厉害的徒儿,众所周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在这个有鬼存在的世界一不小心把自己变成兔子,也不是什么怪事。
不行,得赶紧找到师父救我。蹦蹦跳跳,蹦蹦跳跳。
“找到师父!师父还在榻上睡觉!”
最近怎么一有事找师父,这个人都会碰巧在睡觉啊。
“师父呜呜呜-!”
小兔子跳跃力很强,一跃扑到了道长脸上。爪子开始乱挠,“快醒醒、快醒醒、快醒醒!”
如愿以偿被提着后颈肉抓开。“哪来的兔子。”
小兔子说不了话,只能揉揉左脸,试图让对方理解:师父···师父···我是阿澈,我变成兔兔了···
平时见多识广的道长对着眼前这只忽然扑上来,还胡乱挥舞短手短脚,咕咕乱叫的棕色兔子左右端详,看了又看。
“今天给馋虫做麻辣兔头吧。”
师父怎么回事。我既不吃麻辣,也不吃兔头啊。呃,等等。
这个麻辣兔头,该不会说的是我吧。3磨刀霍霍
“嗙!”
寒光利利的斩骨刀竖插眼前案板,小兔子被罩在竹篮下,毛茸茸脑袋和毛茸茸屁I股一下接一下往竹篮撞去,试图引起无所观顶级大厨注意。
师父...师父...我是阿澈啊...!
无端师傅(不是错别字)净手烧水。师父!你难道看不出我是阿澈吗!无端师傅磨刀嚯嚯。
等等、等等!师父、别、别别别杀我!
无端师傅不坏好意地搓着手,眼泛凶光地走过来.....
“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竟能养出这么肥美的兔子。”
便也不知道是谁吓得一个激灵,全身的兔毛都在发抖,瞬间缩成一个兔球。
师父怎么连我的法术都看不透,师父—!!4谁家的兔子
并没有在午觉,只是心猿意马的闭目养神而已,最好引诱出徒儿一个自以为没人发现的偷亲。煞气越来越近,却忽然被什么毛茸茸软绵绵的玩意儿扑在脸上。
无端把那玩意儿扯开,盯着看了一阵,心说:这家伙怎么回事。何时学会了幻化法术。
可看那圆溜溜的眼珠子,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还有可怜巴巴挠他脸的小爪子...不知怎么得看出了一点求救的意味。
虽说弹指就能把他变回去,不过机会难得,自然要逗那么一逗。
5逃跑冠军
斩骨刀从案板上猛地抽出,无端一手握刀,一手准备掀起关押兔兔的菜篮子。
“怕什么。很快就结束了。”
怕什么,你身为无所观最厉害的小道士,理应要看得出,斩骨刀其实也是幻术,本体是根胡萝卜。为师是准备顺便教一教你幻化法术的原理以及解咒方法,所以...
他刚一掀起菜篮子,那只兔子好像激发了什么绝境逃脱能力,一溜烟从他手臂下窜出,转眼跑得无影无踪了。
小兔子也不知道自己跑去了哪。只知道兔子在绝境中能爆发出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刷得一溜烟就跑出了后厨,又跑出了袇阁,最后闷头跑进了不知什么地方。
抬头环顾四周,平时他就觉得无所观里的林木高耸入云了,现在一看更是望不见尽头,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天空。
虽然逃脱了沦为麻辣兔头的命运,可是...“我在哪啊...”
无所观可不仅仅是道观而已,还内置一大片繁茂的山野树林,其中更是住着鸟雀虫蛇众多野物。小兔子漫无目的蹦着蹦着,面前撞见一条冷漠的黑蛇。
小兔子上前两步,打了声招呼,“蛇蛇!是我呀!”
黑蛇张开血盆大口,内腔是红色的。是真的蛇。
“啊-!!”
7吃一口
后来被道长救(逮)回去的时候,小兔子已经灰头土脸了。
被臭道长按进水里洗了个干干净净,又被抱在怀里用柔缎擦干,暖风烘干,最后被放进掌心揉得兔毛发软。
程澈被揉得好舒服,“师父...师父...要是能一直被师父这么揉下去,好像做兔子也挺舒服的...”
“噢?是吗。”
“是呀。因为师父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抱我了。”
道长挠挠他脑门,想起刚刚兔子躲在道观神像上躲避野蛇追杀的画面,“你也真是能耐了,这都能逃过一劫。”
“.....?”师父在和我说话吗。
小兔子抬起头看师父,道长肩膀一沉,叹道:“我怎会认不出是你。”
“我心里想什么,你都能听见吗?”
“是啊。这点幻术都识不破,怎么做你师父。”顿时炸毛,“那你还要吃我!”
道长似乎能从他眼里的愤怒读出他想说什么,“都变成兔子了,吃一口怎么了。”
8蹬鼻子上脸
“师父你摸够没有啊..摸够了就赶紧把我变回去。”
不知不觉,小兔子已经被按在床上又摸又揉了整整一个时辰了。
何止是摸和揉啊,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了,使劲蹭兔兔肚子上最软最软的软毛。
“....”程澈四仰八叉被按在床上,根本无法反抗。
师父在干嘛啊...
怎么感觉他想对我做这些事很久了。
“师父...我明明写的是祈福符咒,怎么就变成了兔子。”
道长往兔兔肚子里猛吸一口,“要不你就做只兔子吧。”
“不行不行!师父你快帮我变回去。”“符咒还在吗,给我看看。”
“哦哦...师父等等。”兔子蹦蹦跳跳下了床,跑回自己的小房间,咬了一张今早留下的罪证回去。无端一看,哑然失笑,“祥瑞御免。”
指节狠狠叩一下徒儿脑门,“你写成祥瑞御兔“
9点题一下
道长换了身便装。
“今日七夕,带你去洛阳逛吃逛喝。”
“逛吃逛喝!”兔子耳朵立即支棱起来了,“但道长你倒是先把我变回去啊...”
道长好像忽然又听不懂兔语了,在兔子脖子上系了根红色的丝带,“好看。”
“...真的好看吗。”爪子摆弄摆弄。好像是挺好看的。
“所以道长帮我变回去吧!”
道长清了清嗓,“往年七夕我们都在观里扑流萤,你知道为何今年带你出观吗?”
“为什么呀?”
“到时你便知道了。”10不行
七夕好热闹呀。大街小巷都是人,不仅如此,还都是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手挽手,肩并肩,好不亲密。
从小在道观长大,不染世俗的小兔子看得脸红,他好像懂了,七夕同行出游的,不外乎恋人伴侣...虽然他和师父也亲密无间。师父把它像揣宝贝似的揣在怀里,一手托着他的屁I股,一手支着他两只前爪。让他的小兔眼睛能清楚看到一景一物。可程澈总感觉,和其他人不大一样。
“师父...我想起小时候,经常坐在你肩膀上逛吃逛喝呢。”
“是了。”
“自从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了...”“嗯。”
“要是永远长不大就好了。”
“那不行。”
11孤寡
沿着洛阳街道一路赏玩,看遍火树银花,游览大街小巷,兔子耳朵也灵敏,听见前面有个三弦艺人在卖艺乞讨。
明明弹拨得无比用心,可乞讨者面前的破碗里没有一点儿打赏。程澈想了想,“是不是因为他拉的曲子太悲伤了...”
无端笑了一声,“是了。毕竟三弦从不搭喜乐。”
乞讨者那首曲子接近于肝肠寸断,和七夕这氛围可不搭。毕竟该听这曲子的孤寡人士都躲在家里没出门吧。
师徒俩听了一阵,道长忽然上前,往乞讨者碗里打赏了一锭银子,又道:“三弦可否借我一
乞讨者自然乐意,将那破旧的三弦交给了道长。程澈惊了,“师父你还会三弦?”
“自然。”
程澈窝在道长怀里,“也对,师父一定会弹道乐。”
“除了道乐,还会一曲。”“嗯?”
12他在哪
道长将三弦支在肩上,调整松紧,拨弦试音。“师父怎么忽然要弹三弦?”
“想起了一个人。”程澈一愣,“谁?”
无端笑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他带我游了整夜七夕。”
“可是...同游七夕的不该是...”
无端避而不答,“那夜,他哼了首曲子给我。”道长难得与自己分享过往,兔耳朵却垂了下去,“哦...那他现在在哪呢?”
“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吧。
道长轻轻拨弦,起奏舒缓,渐入深处。仍然是三弦的音色,却丝毫没有半点哀愁之感,这竟是一曲轻快欢愉的曲子,令人听了就情不自禁想哼...“哼哼...哼哼哼...”
程澈一愣,这不就是他爱哼的那首吗?
13总是恰到好处
竟然有人能把三弦弹得这么动情,怀里还抱只兔子,(长得还帅),可太稀奇了。
渐渐地聚了不少围观群众,竟然还有不少往师徒俩面前的破碗丢铜板的。
程澈左看看右看看,“道长,好多人在看我们。”
要是在这个时候变回去了,一定得把所有人都吓一跳。
于是。“嘭!”“呛!”“轰!”
法术过了时效,气团爆开,道长怀中隐隐有人形显现。
程澈裸露的双足落在地上。好消息,变回去了。
坏消息,没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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