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以后我带他回家来看你,好不好?”
傅凌清趴回了她的膝头,一如儿时一样。那时温容漪给他讲豪门之外的烟火生活,此时轮到他给温容漪讲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萌生出的心事。
他想那些从前听温容漪说过的烟火人间果然都是好地方。宋屿安在那样的好地方长大,之后又与他在那样的好地方相遇。
“明知在这个家里不该对感情抱什么希望的,”他声音闷闷地说,“等着安排,等着交换,实现活在这个家里最大的价值...所以一开始遇到他的时候,我没想过会爱上他的。他真的...很好。”
说到这里他起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出那张全员素颜的“杀青”照,指给温容漪看:“你看,这是他。是不是很帅?”
没想过会爱上宋屿安,如此猝不及防、又轻而易举地,在一次次看似幼稚的置气和坏脸色中,一步步成为宋屿安爱的信使。
“傻孩子,”温容漪轻柔地,将一汪日光揉进他的发间,“谁说不能抱希望,我和你爸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傅凌清想起温容漪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只觉得替她感到委屈:“可是...您过得并不快乐。”
“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兼得的能有几个人?总要牺牲东西去换。你只要觉得值得,就不会不快乐。”
她的声音淡然而豁达,仿佛这么多年来,在这幢大得吓人的房子里从未受过委屈。
所以嫁给傅百川值得,生下他值得,困居于此韬光养晦,都值得。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她说,“妈妈一切都好,你心里不用因为我有什么负担。”
她一直都知道,傅梵英以她做筹码威胁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窝在母亲的怀里,混着暖融融的日光,点了点头。
后来的日子一切如常。
母子俩有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一日后花园的促膝长谈像是从未发生过。傅凌清在傅宅保持缄默步步为营,温容漪依旧在众目睽睽下吃着精心包装过的神经镇定药。
傅凌清在家的日子也还算勉强过得舒坦,没人来过多地限制他的行动,除了出不去那扇雕花镶金的大门。
门卫突然恪尽职守,一双眼睛尖锐起来,似乎只为了盯他;不是没想过爬墙,可惜天价的保卫系统防了外面的贼,也把墙里的人牢牢困住。
他找不到丝毫机会,只要向墙边的方向稍微靠近一些,头顶的监视器就开始吱哇乱叫着报警。
傅凌清唯恐在他出不去家门的这段时间被傅逾明发现什么端倪,再去找宋屿安的麻烦,于是电话打不了,信息也不敢发,空下来的时间里只能一如既往不懈地运营着FAXA的账号。
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发不出什么与音乐有关的内容,只好装模作样地发发日常,还要尽可能避免露脸。
节目带来的热度迟迟不降,评论区每天都涌现着无数眼生的id,要求公开新的“清声细屿”的合照。
傅凌清言语糊弄了几天终于糊弄不下去了,索性发了一张他与宋屿安在冰岛时拍摄的旧照。
背景大概看不出什么破绽,戒指、手表、耳钉这些细节...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确定再三后,他按下了发送。
果然如他所料,手机还没脱手的功夫,便开始无休无止地跳推送。
傅凌清除了苦笑做不出其他的表情。如果没有傅逾明半路搞的事情,FAXA应该正是乘着这波东风起飞的时候。
可他此时却连发个合照都得偷偷摸摸的。
他从小自顾自地独活到大,从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没有人在身边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
想来傅梵英对傅逾明发火也只是做做样子,那天两人一起伴着傅梵英满肚子的怒火离开了,后来就再没了下文。
傅逾明回了梵亚,傅凌清被关在家里,一切经营信息都被隔离开来,傅逾明看来铁了心要断了他所有的羽翼。
但不能坐以待毙。他相信宋屿安也一定在同时想着办法,只是他应该做点什么。
傅百川某晚回到家,与他闲聊起来,回房间时在餐桌上遗落了一份文件。
傅凌清拾起文件追上去,无意间瞥见文件袋的外层上书:
梵亚新签约艺人名录,经办人傅逾明。
他顿住了脚步。
傅梵英挂名,傅逾明负责明面上的运营,傅百川一般很少公开露面,但公司的每一笔账实际都在他的监管之下。
按理说签艺人这种前端的事情,他是不会亲自过问的。怎么把傅逾明签人的明细拿回来了?
傅凌清直觉这是个机会,尽管他确定不了这是不是傅百川有意为之。
他蹑手将文件袋打开,掏出手机一页页仔细拍过里面的每一张资料。
是从前年截至一个月前,傅逾明签入公司的所有艺人资料。
有沈乔予、FAXA全员,翻到末尾,还看到了前不久提及的那桩坠楼案的女主角。
拍完,他按照顺序恢复原样,将袋子仔细封好了,亲自拿去了二楼的书房。
他想,或许可以将此作为切入点开始调查。做过的事总要留下痕迹,他不相信傅逾明一桩桩一件件都能处理得干净。
只是苦于心有余力不足,这些都是公司的内部资料,要调查自然需要内部的资源,从前只需一句话的功夫,如今却寸步难行。
也不能直接向傅百川提起。家里能在梵亚说了算的几人里,或许只有傅百川对他有着一片毫无目的的真心。不论是出于父子情,又或是看在温容漪的面子,他都不能让傅百川为难。
他静静地等,沉住气地等。
终于某一日有了不属于这幢宅子的人造访,是他从前的秘书。
据对方说,傅逾明原本是打算把他也一起打发了的。是傅百川拦下来,说自己只有一个秘书,公事私事一起打理,总累了些。
于是把他留了下来,接管了家里和公司相关的一些琐事,相当于半个公职的管家。
他此时坐在傅凌清对面,手里拎着傅百川托他买回来的东西,和温容漪日常服用的药一模一样的包装。
之前在自己身边没看出端倪,傅百川肯留,自然也是没有什么问题。
傅凌清决定赌这一把,将先前收集来的名册交给他,要他试图看看能不能查到傅逾明和他们私下来往的蛛丝马迹。
小秘书欣然应允了,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费人费力,弄不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傅凌清在他离开时再三嘱咐,小心为上。可以没有结果,一定不要被抓。
“如果真发生意外,”他交代,“你就都推在我的身上,切记不要提我爸,绝对不要。”
等结果的日子格外难熬,于是他的日常工作除了经营账号维持人气,就只剩在闲暇时间认真地练琴。
几日里他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前怎么也找不到手感的几个和弦练得风生水起。
不是没想过也尝试写一首歌给宋屿安,只是绞尽脑汁干了整整两天两夜,看着五线谱,愣是一个音符也写不出。
他轻叹一口气,不得不放弃,顺便更不吝地暗夸了几句宋屿安和时浚,是真的很厉害。
最后还是录了自弹唱《再会法赫萨》的视频。一首歌总共就几分钟,却怎么录都感觉不对劲,好不容易哪哪都满意了,已是深夜。
天然去雕饰,傅凌清没多加工,将视频原封不动地上传在私人的微博账号,特意设置了粉丝可见,不允许转发。
他原本只想要宋屿安看到就好的。
凌晨两点了,任他也想不到热情的粉丝奔走相告,不出十分钟,这条微博的存在已经在官号的评论区变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一晚上涨了几千粉丝,只为了看一支一时兴起的弹唱视频。
live版中宋屿安的声音温柔厚润,他的更低沉、却也更跳脱一些,听不出宋屿安那样多的经历与沉淀,反而让这首歌听上去更纯粹几分。
比起那些历尽千帆的过往,他翻唱的这首里只有单纯的爱意。
也正是他所想要表达的。
他放任逐渐多起来的评论没理,心想这个时间宋屿安大概早已睡下,于是也准备睡觉。
退出应用前,手不小心一滑,首页被下拉刷新。
顶端赫然跳出「是屿安不是圆Yuan」的最新动态,发布时间显示为“刚刚”。
没有文案,只有一张原相机直出的照片。只拍了半张脸,优越的下颌线,和耳垂上的黑钻耳钉。
入镜的衣领能看出是宋屿安常穿的那套睡衣,此时正站在落地窗前,背景是上海寂静的夜色。
这是...睡下后又醒来,还特意跑到楼下去,拍了这一张照片吗?
傅凌清突然被宋屿安这种看上去很正经的仪式感可爱到了。
他摸摸与宋屿安相反的那只耳垂上缀着的耳钉,暗想,真好,人的幸福来得总是容易。
近半个月来,他最幸福的时刻,是此时和所念之人隔着十几公里的距离,在同一片天空下互通心意。
他拍下自己腕子上的那只手表发在个人微博上。想不出附什么文案,于是随手打下几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WANAN.」
再睁眼时,接到任务离开了三天的小秘书依旧没有动静,却先传来了傅逾明出事的消息。
他轻手轻脚下了楼,在二层半的楼梯间被温容漪拉到一旁。她对着傅凌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下去。
“妈,发生什么事了?”
温容漪从他手里抽走手机,三两下点开了微博放置在他的面前:“傅逾明出事了。”
这一声落了,傅凌清动作迅速地将手机接在手里,而“傅逾明”三个字早已登上了热搜:
「傅逾明性丑闻曝光」。
他与温容漪对视一眼,点开了词条。
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词条最热的几条微博内容,都是营销号发出的文字性质的控诉,车轱辘话说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抓不到重点。
其中有一个知名狗仔放出的消息还算有点价值:
「对象疑为一当红新晋流量」。
话说一半留一半,果然像巨石投入了池塘,一时掀起轩然大波,评论区不少网友纷纷开始猜测这人是谁。
当红新晋,最近梵亚力捧的用一双手都数得过来,挨个猜过去,早晚能锁定在沈乔予的身上。
傅凌清本只当这是投机取巧恰好让这人歪打正着撞上了而已,所以没打算理睬。
只是那个狗仔放出的历史消息从未走过空, 虽然是混迹娱乐圈的,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几乎一字不假。
傅凌清一时也搞不清这峰回路转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宋屿安为了转移大众的视线,将之前把自己从看守所带出来的方式又如法炮制了一回?
可傅凌清确信,宋屿安不是这样的人。
哪怕他知道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爆料所言一句不假,甚至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一定不会这样做。
一旦这件事被公开在万众瞩目的互联网上,不论最终有无实质性的证据放出,对深陷事件中心的沈乔予来说都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梵亚的公关只要有一步棋子走错,他才开始不久的职业生涯可能从此就要黯然落幕。
继而在往后的无数年里,总会在不经意间再被人提起,他的名字将藏在一副漂亮的皮囊下,成为许多人口中献身资本的谈资。
就算曾经对沈乔予的行径确实心存过怨恨,宋屿安却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傅凌清比谁都清楚。
事实上,他对沈乔予自始至终燃不起任何一点的怜悯之心,所以这个消息是谁放出去的、之后会给沈乔予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毫不关心。
他内心里隐约的兴奋来自于楼下的傅逾明此时正不知所措的挫败神情,和终于有机会能再见到宋屿安的激动和喜悦。
他抬了头,对上温容漪一脸的忧色。
他关了微博,琢磨了会,轻笑着问:“你是不是以为这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温容漪看他的神情里倒看不出丝毫责怪的意思,到更像是说,不论他做什么,都有她这个当妈妈的做他最后一层后盾。
傅凌清牵过她的手,在手背上摩挲:“你别用这眼神看我啊,好像我还是个只会闯祸的小孩一样。”
来自母亲的担忧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就消弭不见。
傅凌清这才扯了扯嘴角,笑着说:“不是我做的。”
他安抚完温容漪,眼神又隔着楼梯的扶手落在楼下的傅逾明身上,冷哼了一声:“如果是我的话,他的床照恐怕已经在全网满天飞了。”
掌心握住的手向内轻收了一下。
傅凌清的视线重新回到温容漪的身上:“你放心。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手里有证据,一定会一次就让他再没有翻身的余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似是而非。”
傅逾明像毒瘴一样活着,最会见缝插针,无孔不入。
他的靠山远没有傅逾明强大,只能瞧准了时机,赌上自己的一切,祈求能一击致命。
他和傅逾明的立场已然对立,没有多余的机会让他再与傅逾明之间推拉试探,这实在是太冒险。
不是他,也不是宋屿安,是谁在这个关头放出了这样的消息?引导了大众的舆论方向,却又不肯放出一锤定音的证据,仿佛在进退之间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心。
思来想去没有头绪,说话间再望向楼下,傅梵英从沙发上起了身,傅逾明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遇上这样棘手的情况,梵亚的公关部此时应该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工作了。
那看样子,这爷孙二人此时应该是要动身去集团才对。
傅凌清看着两人出了大厅,进了前院,他放开温容漪的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估计他们也顾不上再交代人看着我。我跟去看看。”
“是想趁机逃出去,去见那孩子吧?”温容漪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替他扯平了衣角的褶皱,“去吧。”
傅凌清转头就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边跑还不忘顾着和温容漪讲话:“太久没见过了,您不知道我有多怕又有其他人再跑出来喜欢他!”
不等下到一楼,院子外隐约响起了一阵轰鸣声,听上去有几分耳熟。
傅凌清停下脚步,又趴在雕花的扶手上向大门的方向望过去。
只一眼的功夫,那阵声音停了。他满脸惊喜地回头看向温容漪,手指着窗外:“我就说他很喜欢我的,您看,他这就找我来了!”
温容漪心里一阵欣慰。傅凌清懂事得太早,这样简单的表情本应在他几岁大的时候,给一颗糖果,或是买一件心仪的玩具就可以看得到的。
可他此时却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一日的天气十分地好,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窗照进室内,留下斑驳的剪影。
只是刚才照在垂头丧气的爷孙二人身上,显得格外不协调;此时融在傅凌清的笑容里,倒是顺眼上了许多。
傅凌清依旧一脸得意的表情望着她,脚上又继续迈开了下楼的步子。
她忙着叮嘱:“哎!下楼小心点呀!”
“晓得啦晓得啦,妈!”他跃到楼底,再抬头向楼上看,眼睛都笑成了一道弯,“等我带他来见您!”
傅宅占地面积不小,拐进这条路里只有这一户。这路虽然位于公共区域,但说是傅家的,也一点都不过分。
往常没人往这里来的。只是当下被更紧急的事情缠身,傅梵英也没了叫人去赶的兴致,眼睛一闭,皱着眉心靠上了后座,权当看不见也便作罢。
傅逾明显然也注意到了路边停靠的那辆机车。恰巧机车的驾驶者摘下了头盔,看清面孔的那一瞬,他指着窗外说:“宋屿安!”
听到他喊出这样一声,司机下意识踩下刹车,放慢了速度。
傅梵英的双眼又睁开,重新聚焦在傅逾明指着的那人身上:“认识?”
车子缓缓靠近了宋屿安的方向,他将头盔摘下来甩了甩头发,微笑着,还礼貌地对着即将驶过的轿车点了点头。
“就是他和傅凌清搞在了一起!”傅逾明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对着司机大喊,“停车!”
说话间就拉开车门要往下走:“他这个时候来我们家门口,分明就是来挑衅我的!”
傅梵英皱着眉头伸手去拉他,却被震天响的摔门声拦了回去。
宋屿安怀里抱着头盔,意气风发地靠在傅凌清当初送他的那辆机车上。
他似是刚巧听到了傅逾明下车时的言语,挑着眉:“傅总也不用这么把自己当回事,我对你从始至终就没有过兴趣。成年人了,别总把挑衅挑衅的话挂在嘴上,让长辈听了,再怪罪你不够稳重。”
车子后排的窗不知何时落下来了,傅梵英在车里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傅逾明丝毫没有明白这一声的意思,以为是爷爷在给他撑腰,质问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底气:“那你这时候来我家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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