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法赫萨[公路(落九盏/捌月野酒)

“他就算能出来，八成也是泥菩萨过江，舆论的压力都得应付上好一阵子呢，哪还顾得上我。况且这还是我没那些和他争家产的心思呢，他要还这么不识抬举，过分了吧？”
“嗯，”宋屿安看他，“不管怎么样，你回来了就好。”
傅凌清心情不错，动作愈发变本加厉，他的头埋进宋屿安的颈窝，径直对着耳道说话：“对我的事这么上心啊？为了我的事焦头烂额？瘦那么多也是因为我？”
“习惯了你每天在我面前嬉皮笑脸的，一下子见不到还怪难适应的，”宋屿安话说到后面逐渐正色起来，“你还我梦想，我还你自由，不是很公平吗？”
电梯转眼即将抵达一层，傅凌清在停稳前握了握宋屿安的肩膀，而后又松开：“不，还不公平呢。我的梦想还没完全实现，今后得有你才行。”
电梯在一层短暂地停了片刻。傅凌清收到众多陌生面孔打来的招呼，匆匆应付了，又把电梯门关上。
地下停车场里一片空空荡荡，安静如斯。
“傅逾明出这档子事，就算你爷爷找人去捞他，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吧？他的位置会不会叫你回去顶上？”冷不丁地一讲话，空气里还有回声，宋屿安压低了声音。
“我巴不得离远点，脑子有坑才会再回去，”大G的车门落了锁，傅凌清坐进驾驶位，“我想和你做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工作室。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FAXA’。”
“哟，那我在文化园的那个小厂房可不够用。”
言下之意就是同意了。
傅凌清乐着想其他办法：“那我们可以再找一个新的...”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宋屿安将安全带系好，悠悠地说，“早在之前我就把隔壁那一间也租下来了。唯一一点就是中间的那堵墙，园区不允许砸通。”
傅凌清“啧”了一声：“几个意思呢这是，在沈乔予那没送出去的工作室，打算让我接盘呢？”
这开玩笑的语气谁听不出来，宋屿安接得也乐：“那你要不要？”
傅凌清不情不愿憋出一个“要”来：“你都未雨绸缪替我做好打算了，我凭什么不要。再说了，沈乔予都未必知道那地儿呢，我和他计较什么。”
宋屿安一脸了然地点点头，嘴角憋不住笑：“哟，现在这么看得开呢。”
傅凌清回过味儿来：“嘛呢，合着刚刚搁这试探我呢？”
“你别去一趟北京就一嘴京片儿了，说又说得不像，”宋屿安笑他，眼看着要驶上大路，紧着说，“先回我那。”
傅凌清一怔，刚刚还在开玩笑的语气一下低落了：“我们不是...和好了吗？你…不回去和我一起住？”
宋屿安也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傅凌清大抵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其实这是一个捉弄人的好机会来着，傅凌清耷拉着脑袋的丧气模样，特别适合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在快逗弄哭了的时候给一颗糖，摸着脑袋哄上一哄。
但实在太可怜，宋屿安心里内疚占了上风，犹豫了会还是作罢。
他手肘撑在窗框上，歪头看傅凌清：“搬家不要重新把必须的东西再收拾回去吗？”
傅凌清松了口气，又笑起来：“那今晚在你那住，明天回去。”
“好，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说，现在更要紧的是——”宋屿安抬起腕子戳戳表盘，“我们要吃什么？”
傅凌清这才恍觉已然到了午后，而他们早上从傅家出来直到现在，还一口东西都不曾吃过。
被宋屿安这么一提醒，肚子特别识趣地响了一声。
“我记得你车上有巧克力来着...”宋屿安伸手打开车载冰箱，将一层铝箔纸剥出了脆响，“得亏有冰箱，不然这天气早化了不可。”
他掰下一块来递到傅凌清嘴边：“要吃么？”
被问的人丝毫不客气，直接张口迎了上来。
很大的一口。除了那块巧克力之外，把宋屿安捏着巧克力的手指一起含了进去。
巧克力在口腔温度里瞬间融开，傅凌清的舌尖有意无意地从宋屿安的指尖舔过，勾上一层巧克力浆。
宋屿安抽出手时，黏糊糊的一片。
傅凌清明明正直视着前方开车，但说出的话总让人觉得他的眼尾都是往这边飞过来的：“不想吃饭了，想直接吃你。”
宋屿安的动作刚好顿在新的一块巧克力被掰开的瞬间，而后他将巧克力塞进自己嘴里，抽了张餐巾纸擦擦手指：“可是我饿了。”
“我可以给你吃...”扭头望见宋屿安正色起来，傅凌清到嘴边的骚话收了回去，试探着问，“要不...回家做？好久没尝到你的手艺，感觉人生都不完整了。”
宋屿安倒也没说不行，又掰了块巧克力丢进嘴里：“你家的厨师，手艺怎么也差不到哪去吧？”
“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套，照那种吃法，尿酸不高才见鬼。我就喜欢你做的家常菜。”
“好，那你一会在公寓楼下的超市停一下买菜回去，”宋屿安答应得爽快，被掰得只剩下最后一块的巧克力在傅凌清眼前晃晃，“还要不要？最后一块，不吃没了。”
傅凌清摇摇头。
宋屿安顺理成章丢进自己嘴里。
还没来得及化开，傅凌清冷不丁蹦出来一句：“要。”
宋屿安对他翻个白眼：“晚了，已经在我嘴...”
车停了，在正午的路边，偶尔还有几辆非机动车从窗外略过，傅凌清就这样吻了上来。
甜腻的巧克力味从宋屿安的口腔里溢出来，渡到傅凌清的嘴里，最后充斥满整个车厢。
唇齿再次分开的时候，宋屿安扒下副驾驶的遮阳板。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只是接个吻而已，怎么会连嘴角都糊满了融化的巧克力渍。
望望身侧的傅凌清已经一脸餍足地下了车，宋屿安对着镜子，拇指抹了抹嘴角。
手里明明有一张餐巾纸还没来得及丢，他顿了半秒，还是对着镜子将指腹送进了嘴里。
方才的那个吻里，除了巧克力，居然还有草莓的味道。
早上傅凌清在傅家院子外亲他时，那种草莓果糖的味道。
草莓是草莓，巧克力是巧克力，唯一共通的，是来自傅凌清的吻。
宋屿安将巧克力的包装纸和用过的纸巾在手里揉成一团，打开了车门。

宋屿安回了公寓就钻进厨房里忙活，原本一到家就瘫倒在客厅沙发上的傅凌清，在他做完饭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
二楼卧室传来窸窣的动静，不知道傅凌清什么时候上去的，又在捣鼓什么。
宋屿安手里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摆置好，冲楼上喊了一声。
傅凌清应了一句，噔噔噔地跑下楼来，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宋屿安手伸到背后摸索了半天也解不开围裙的绑带，于是站在餐桌前自然地朝傅凌清背过身去：“帮我一下，刚刚我明明绑的是蝴蝶结来着，怎么成死结了...”
傅凌清下楼的脚步声在他背后停了，却没理围裙上的结，反而一把将他拥了个满怀：“你猜我在你楼上发现了什么？”
宋屿安的手在身后来不及收，被牢牢夹在两人的身体之间，只能偏过头去，满是不解：“什么？”
傅凌清交握在他身前的手臂松开了些，掌心在他眼前慢慢摊开来，露出里面握着的金属物件。
餐桌上方的灯明晃晃的，照在那金属物件上的反光也明晃晃的。
宋屿安的心跳突地漏跳了一拍，他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
傅凌清的手腕一个倒扣，那东西马上就要自由落体之时被他两指勾住了细细的链条。两端的东西就这么坠了下去，在宋屿安的面前来回地晃。
那是一对精致的金属乳*，还特意做成了蝴蝶的形状，缀着轻巧的铃铛。
傅凌清的手指轻轻晃动的时候，那两只蝴蝶仿佛下一秒就要随着清脆的声响振翅飞走。
他的语气一下变得玩味得很：“偷偷藏着这样的东西？”
“不是，这个是...”
解释的话说了一半断了。
这根本没法解释。
总不能实话实说地交代，这是挺久之前偶然间在网上刷到，于是头脑一热买来，原本想和沈乔予调情用的。后来临门一脚了又实在不好意思，就随手丢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再也没管过。
这么说当然不行。
但也总不能搪塞说，这是他买来打算自己主动和傅凌清用的。
当真是道送命题，宋屿安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对方显然没打算在这个好机会上放过他，贴着他的侧颈问：“是什么？”
受制于人，此时的姿势实在太过于被动，宋屿安挣脱不开，在两个答案之间权衡了一下后果，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解释：
“蛮久之前随手买的，后来丢在床头柜，忘了。”
“蛮久之前？”傅凌清提腕将那两只浮在空中的蝴蝶收回掌心，重新在宋屿安身前交握，将他箍在怀里，“多久？”
宋屿安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去，认命地答：“去冰岛之前。”
“去冰岛之前”，确实比“和沈乔予分手之前”这样的说法听上去更让人舒服一些，尽管两种表达殊途同归。
傅凌清似乎并不在意似的，继续追问：“用过么？”
宋屿安摇摇头，实话实说：“没有。”
“既然买了肯定就是有用的心思嘛。其实要我说...”傅凌清猝不及防地在他耳垂上轻咬一口，宋屿安似过电般轻抖了下，而后才听到傅凌清说，“沈乔予未必就比你更合适这东西...”
“什么...”片刻的分神，傅凌清紧环住他的双臂松开了，他整个人被捞过去按在楼梯上，声音沾上一些未知的惊惶，“你干嘛？！”
“不是要我帮你解开吗？”傅凌清笑着替他解开后腰间系死的那个结，而后在他的屁股上轻轻拍拍把人放走，“你以为我要现在对你用这东西？”
宋屿安松一口气，额头抵上楼梯，难以启齿——
他刚刚想的和傅凌清说的，分毫不差。
傅凌清三两下应付了那个结，将脱掉的围裙随手丢上餐桌：“不是饿了么，先吃饭。”
“——吃完饭再说。”
宋屿安拉开椅子坐下，正要送到嘴边的食物因为傅凌清没说完的话又顿在了嘴边。
...什么叫吃完饭再说？
宋屿安极其自然地将手里的东西暂时收进了裤兜里，坐下来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
他两腮塞得鼓囊囊的，赞美的话依旧毫不吝啬：“嗯，好吃！”
食物给予的餍足让他的眼睛眯出一条缝来：“如果以后能天天吃到就好了。你做饭，我刷碗，家务一人一半，事业也风雨共担，和新婚夫妻一样。”
宋屿安满脑子都是傅凌清方才那一句“吃完饭再说”，无意忽视了这句话里明晃晃的暗示。
他瞥一眼窗外，刚过正午，日头正好，即便再过上几个小时，恐怕都依旧是大亮的天光。
于是喉结一滚提醒道：“还是白天。”
一些不算隐秘的企图被如此忽略，傅凌清些许失落，却也只能怪是自己没有挑对提起的时机。
他重新勾起嘴角，抬起头来：“我爱你的心意，可不分黑夜白天。”
宋屿安抬头看他一眼，又沉默着开始扒饭。
嘴上说是一回事，他还从没在天光大亮的时间里做过这档子事，心里多少还是在意的。
想这些的时候他的确是十分认真的，认真到整顿饭吃下来，总共都没有和傅凌清说上几句话。
可这样的在意又根本没存在多长的时间，在他吃完饭被人从身后拥住抓着手刷完碗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像一簇柔软的狗尾草，被傅凌清含着春风的话一吹，就软趴趴地四处乱倒，什么东西都抛诸脑后了。
曾经表现出的疏远、淡漠在傅凌清细水长流的给予中轰然倒塌，他的身体诚实地暴露着他，告诉对方，在相爱的这条路上，他陷入得一点也不比傅凌清少。
原来久别重逢后的亲密接触和接吻一样让人拒绝不了，上午若不是有时浚和祁山崎在场，恐怕早就发展到了和此时一样的后果。
被人挟着上楼前，宋屿安指指被整齐束在落地窗前的角落里的厚窗帘，指挥人去拉上。
傅凌清从善如流，他当然知道这已经是宋屿安巨大的让步，于是欣然接受。
绑在帘子上的那根编织绳落地的瞬间，房间暗了下来，似亮非亮，却突地变得暧昧起来。
宋屿安不等傅凌清，默默地往楼上走去。走了一半，视野变暗了；不等最后一步踏完，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踏在在木质楼梯上咚咚地响。
随后他被人从背后扑在了床上，密集的吻落在耳后。
回来后冲了个澡，在厨房里忙过一圈，现在大概身上又满是油烟的味道。
知道久别后的初次见面是逃不开要滚到床上去的，宋屿安心里早提前形成了这样的认知。
只是原本以为，至少会等到夜色四起时。白日宣淫，长这么大当真是头一回。
傅凌清的手从颈下绕过来，托起他的侧脸，一路寻过来，唇贴上他的唇。
他被迫侧仰着头，这实在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而那些不适感，却在傅凌清的舌尖一点点轻轻勾勒过他唇线的那些瞬间里，蓦地消弭掉了。
傅凌清放开他，直起身子，兜头脱掉身上的卫衣，随手丢在一旁。
宋屿安便在这个空隙翻过身来，正面仰躺着看他。
此时他视野里的傅凌清被隐约的光线描绘出面部的轮廓，锋利的线条又被模糊在一片昏暗的阴影里。
这比深夜里完全的漆黑更让人期待，那种似乎看得清，又不完全看得清的绰约，实在让人心痒。
他就静静躺着望上去，等这样朦胧的傅凌清俯下身来靠近，如往常一样带着一脸认真而虔诚的神情，一件件替他剥掉身上的衣物。
认真而虔诚，是他从前打死也不会用在床上的形容词。所以他第一次见到傅凌清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而他自己在不经意间决定用这样的词汇去形容那样的表情时，也吃了一惊。
而后来他发现，这样的表情在傅凌清脸上不是偶然一次，而几乎是每一次。
好夸张的频率，每一次。
他们上床的次数大概数也数不清了，无论相爱前，或是相爱后。
宋屿安从前很少用说“我爱你”这样的方式去表达爱意，他一直相信，做的永远比说的更重要。
而傅凌清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此时没有言语，那双眼睛却会说话，那样的神情，分明是那三个字也不及的爱意。
宋屿安很喜欢这样无声的表达。这方式沉甸甸的，比三个简单的音节更讨人欢心。
他不知道傅凌清是何时从裤兜里重新将那东西拿出来的，或许就在他刚刚愣神的片刻里。
总之傅凌清俯下来时，裤子已被他踹在了一边，而那金属链条在他手里，在那样昏暗的房间里，也仿佛在跳跃着闪。
这副模样是只有宋屿安才有的性感。傅凌清从他的肚脐一路吻上去，舌尖上湿湿咸咸的。
宋屿安已经没有力气推开他，只是嘴上状似嫌弃地说：“什么癖好啊你，舔别人的汗。”
傅凌清趴在他的身上，替他拨开脸上汗湿的发，舌尖舔上他的嘴角：“是你的我都想要。”
“少恶心，肉麻死了。”
嘴上这样说着，推拒的手却没有放进去丝毫的力气。话音落了，还是伸出舌尖，在嘴角轻轻地勾过。
欲望将时间的概念淡化，宋屿安没记得彼此各自射过几次，却记得视野中的昏暗逐渐变得一片漆黑，而后在厚重的窗帘布上，逐渐爬上了光斑的影子。
天完全黑了，没人想要吃上一顿晚餐，宋屿安抬眼看看窗外，那样暗沉的夜色，或许已经是该吃夜宵的时候了。
但谁也没有动手捞起手机看一眼。
不知道那个具体的数字，就仿佛时间被冻结住了一样。那一刻不是时间在掌控他们，而是他们将时间自由握在了手里。
不被任何人和事所打扰，在任何时间，随心所欲地像这个下午一样，肉体交缠在一起，做一场被浸透了、汗水淋漓的爱。
qing//欲的热潮褪去，在这样一片寂静里，傅凌清的感谢出现得有些不合时宜：“谢谢你来爱我，宋屿安。”
宋屿安手肘向后戳戳拥上来的人：“干嘛，又开始矫情？想什么呢？”
“没有，就是觉得，以前向我示好的人，有的是图我的脸，更多的人图我家的资源和钱。可你很奇怪，最一开始，这两样都明晃晃摆在你面前，你却对我一点其他的想法也没有。”
“这么自信？”宋屿安笑着转身，和他面对着面，“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图你的脸呢，傅少爷？”
“你要是一开始就图这张脸，在冰岛就动心了，我也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家做一根按摩棒的地步，”傅凌清轻笑出声，拭去他额头上未落的汗，“后来我的缺点一点一点暴露在你面前，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了，可你却开始向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