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屿安终于反应过来宋屿宁的意图:“你一直都知道是吧,包括我屋抽屉里那堆照片?”
宋屿宁点点头,赔了一脸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嘛,你和妈一个脾气,跟谁说都像对牛弹琴,你俩各酷各的,我夹在中间,多里外不是人啊。”
宋屿安手指在屏幕上机械地下滑不断刷新着,只是再出现的最新讯息里都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所以你要不给FAXA也搞一个账号吧,给她个念想,”宋屿宁在一边劝,“不然你也不说,她也不说,非得闷出病来。我看自从你退出之后,她已经很久没用过微博了,这还是我刚刚才更新的呢。”
宋屿安叹了口气:“我考虑考虑吧。”
又把手机往宋屿宁那边一递:“还用看菜谱么?”
宋屿宁架着的两条胳膊扑棱了几下:“不用了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来这鱼该怎么做了。”
宋屿安心领了妹妹的一片好意,后知后觉或许安宁这么多年以来对他并不完全只有怨恨。只是思及安宁对傅凌清的态度,又恍觉可以被原谅的是“儿子”这个身份,而非“喜欢男人”的这个事实。
他的心里又缠成一团乱麻。
“妈,”晚餐后的气氛依旧微妙,宋屿安却终于舍得开口,东扯西凑也算拼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之前那个乐队,我退出了,现在组了一个新的。”
宋屿宁见他好不容易张口了,连忙帮腔:“等五一放完假回去还要上节目呢,到时候我发你链接,你也看看!”
安宁点点头,问他:“走职业的吗?”
“没有,”太久不这样正经地聊聊天, 宋屿安一瞬间只觉得丧失了正常的语言能力,话也只能尽可能缩短了说,“还是业余的。”
安宁垂下头低语了一句什么,宋屿安听得模模糊糊,潜意识里却觉得她说的是“喜欢就好”——
八岁的时候被父母问起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乐器,他脱口而出“架子鼓”后顿时有了些后悔。在家里敲敲打打,不怕扰民也怕吓到只有两岁的妹妹。
他接着摆手,说我就随口一说的,架子鼓嘛,也就那样,不是特别喜欢。
那时候的父母却笑着说没关系的,喜欢就好。
于是短短一周内,鼓在他自己的卧室里就了位,四面墙壁都铺满了厚厚的隔音泡棉。宋父和安宁在下了班之余替他准备好一切,丝毫不亚于一场巨大而复杂的装修改造。
此时再听这句话,一半的感动,一半的心酸。
真的喜欢就好吗。超出家庭负担的乐器可以喜欢就好,为什么恋人的性别却不可以。
这样想着,心里那点微妙的情绪说不上算不算怨恨,只听见安宁又接一句:“想做全职也没关系的,我有存款,过两年有退休金,够花,也能存下来。”
宋屿安听懂了这话的言外之意。二十七岁的年纪,想要重组职业乐队,板上钉钉是一桩赔钱买卖。
安宁是要他放心去做,她的钱也足够还这套新房没还清的贷款,不用他担心。
他突然就又局促了起来:“不用,我收入挺稳定的,你不用操心这个。”
傅凌清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宋屿安一眼瞥过去,祁山崎的头像正在微信的来电界面不停地闪。
他疑惑,平时练习祁山崎和时浚两个人向来都是到了点就跑路,怎么放了假反倒主动来找。
更让人疑惑的是傅凌清的一句话,怎么听都是对着安宁说的:“抱歉,我女朋友给我打电话。”
而后他把电话接了起来,祁山崎混血的精致长相出现在屏幕里,大方地和他们打招呼。
镜头转到安宁面前:“阿姨好,我是凌清女朋友,是他们乐队的吉他手。本来屿宁邀请我一起去北京的,但我实在有私事走不开,下次有机会希望不会打扰到您!”
女朋友?宋屿宁看傅凌清:祁山崎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
宋屿安也看傅凌清:时浚天天背那包还在祁山崎那边的背景里出镜呢,这就私通成男女朋友了?
傅凌清忽略了两个人接连发过去的信号,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指指阳台:“失陪一会阿姨,阳台可以借我一会接电话吗?”
安宁和祁山崎寒暄了几句,点点头。
傅凌清拉上了阳台的门,趴在栏杆上,似乎相聊甚欢。
他这么一待,居然还真待了半个多小时。
宋屿安家在十五楼,尽管偶尔有点微风,等傅凌清拉开阳台门回来的时候,依旧闷了一脑门的薄汗。
他抬腕看看时间,也没再坐,直接和安宁道了别:“阿姨,今天打扰了。时间不早了,我就直接走了,改天再来拜访您。”
安宁的态度一下变得客气了些,她站起身,要送傅凌清到门口:“啊,好,有空再来。”
傅凌清挥挥手:“您甭送了阿姨,我就住马路对过的酒店,我那屋一亮灯您没准还能看着我呢。”
宋屿安追上去:“我和宋屿宁去送送他。”
三个人下了楼,穿过小区里的花园。
“我说你真行,想这么一招,做戏给我妈看啊?”宋屿宁在两人面前转过身,面对他们后退着走,“山崎姐也是的,居然这么配合。”
宋屿安也笑:“对面打电话的但凡不是祁山崎,我就信了。”
“别呀,”傅凌清和他贫嘴,“我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宋屿宁是假的对面的女朋友都不能是真的啊。”
“虽然我也挺想得到阿姨的承认的,但现在不是还没到时候么,”傅凌清在宋屿宁走远的时候悄悄对宋屿安说,“我‘女朋友’都亲自打电话过来了,阿姨总不能还以为我是你带回来的男朋友。”
暂时打消了安宁的疑虑,也不过只是缓兵之计,治标不治本。
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明白,要解决的问题根本不是宋屿安现在有没有带回来一个男朋友,而是他未来会不会带回来一个女朋友。
默契到了位,连叹气的声音都是同步的。两人一起抬头,望见头顶的一轮圆月,实在无言,于是徒留一声叹息:“月亮真圆啊...”
月亮还有圆有缺,宋屿安心思变得有些沉重,只是不知道被傅凌清善意的谎言粉饰的太平,能坚持多久。
洗过了澡,傅凌清趴在酒店两米的大床上,收到宋屿安发来的信息:「抱歉啊,委屈你了。」
他一个猛子扎起来靠在床头,认认真真回复了若干条消息:
「有什么呀,我来都来了,总不能给阿姨和你添麻烦吧。」
「说真的宋屿安,你肯答应我和你一起回来,我挺高兴的。」
「这样算的话,四舍五入我是不是也算见过家长了?」
宋屿安正要打字,对面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安宁已经吃完药睡下了,尽管房间铺满了消音的泡棉,宋屿安依旧怕大声讲话打扰了安宁休息,于是躲进被子里,嗫声接起来:“喂?”
那边不说话。
他又问:“怎么了?刚不是聊得好好的?”
傅凌清张口便开门见山:“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带你回我家。”
“不是我的公寓,是那个真正的傅家。我见过了阿姨,你也要见见我妈才行。”
宋屿安嘴角隐在被子里勾起来,压低了声音回了一个字:“好。”
隔了一天, 三个人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路过一家宠物店,宋屿宁扒在玻璃外看三个月大的英短,提议说:“宋屿安,不然买一只去陪咱妈吧,咱们都不在家的时候还热闹点。”
宋屿安转身要走:“别说你是自己看上这猫了,拉咱妈当挡箭牌。”
“哎呀没有,”宋屿宁掏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给他看,“当时我有个学姐自己租房子养了一只,毕业的时候回家工作去了,问她的猫能不能在咱家寄养一段时间。我本来想就养我房间里的,结果她还挺喜欢那猫,天天逗它玩,笑得都多了。”
宋屿安探头去看那张照片,安宁怀里抱着一只银渐层,一人一猫窝在阳台的躺椅里晒太阳。
宋屿安突然意识到,宋屿宁二十一年来没有离开过北京一步,如今也要毕业了。
他飘离了北京那么多年,已经有一半的根扎在了上海;而宋屿宁也终将有她自己所喜欢的事情去做。
安宁形单影只了很多年,他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哪一天安宁遇到了心仪的想要再嫁,他也并非不能接受。
只是安宁却一直没有。
宋屿安的目光落在宋屿宁指着的那只猫上,问:“她会喜欢这只么?”
“这和照片里那只简直一模一样好不好,”宋屿宁又挥挥手里的手机,“怎么样,宋屿安?”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走进了宠物店,再出来时傅凌清的手里多了一只航空箱。
“不是说好就门口那只吗,”宋屿宁半蹲着身子逗弄航空箱里的猫,抬头看向傅凌清,“还是有钱,搞一只赛级,比我都金贵了这猫。”
傅凌清大有挥金如土的气势,毫不在意地笑笑:“不知道阿姨喜欢什么,来了也没带礼物,补一个应该不算失礼吧?”
不失礼,宋屿安在心里暗暗地想,就是像极了我把自己卖了,还是没有卖身契的那种,还钱都不行,得还人。
安宁看到这只猫的欢喜溢于言表,宋屿安内心动摇了一些,退了一步想,还就还吧,傅凌清比自己懂怎么讨安宁欢心。
他们让安宁为这猫起个名字,安宁淡淡地笑了笑,说再好好想想。
转眼宋屿安在她和猫独处的时候,听见她叫那只猫“屿屿”。
嘁,谁会给猫起这么一个拗口的名字,宋屿安猝不及防湿了眼眶,还是忍不住嗤笑一声,连给猫起个名都要雨露均沾,还好没有叫什么“小安”、“小宁”。
当晚三个人一起出去喝酒,宋屿安一杯接一杯地灌,傅凌清要拦,宋屿宁却摇摇头:“没事,你让他喝吧。宋屿安没有在公共场合买醉的习惯,他敢这么喝,是觉得没有外人了。”
接连灌下去的酒精很快上了脸,宋屿安从酒吧走出来的时候,还能勉强走走直线,却俨然已经打开了情绪的阀门。
他沿着马路的边沿小心翼翼地走,两臂伸展了保持平衡:“其实我发现,我妈还是爱我的。偷偷地,不让我知道。”
傅凌清耐心地带着他走:“嗯,也有爱你的人会说出来让你知道。阿姨偷偷爱你,我光明正大爱你。”
站在路灯底下,宋屿安微醺。傅凌清问他:“宋屿安,你呢,爱我么?”
总觉得这样问多少有些趁人之危,宋屿安的反应依旧让人欢喜。他迷迷糊糊地靠在傅凌清的肩上,点点头:“嗯。”
“宋屿安,吻我。”
宋屿安抬头,眼神迷离,压下傅凌清的后颈,仰头吻上去。
宋屿宁在后面悄悄举起手机,如落地那一日在机场,再次按下了快门。
宋屿安,恭喜你,有人像曾经的你一样,义无反顾地来喜欢你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傅凌清在酒店退了房、取了行李,轻车熟路地前往宋屿安家和安宁道别。
不同于前几日来之不易的和谐,傅凌清按了门铃,宋屿安来开门的脸色并不十分好看。
安宁坐在沙发上,宋屿宁站在一侧,气氛不很太平,像是起了争执后暂时的宁静。
不等傅凌清开口问,安宁叫宋屿安:“屿安,你过来。”
宋屿安过去前握了握傅凌清的手。
“我以为你...”安宁的话说得哽咽,“可是...”
没说出口的内容是什么,宋屿安心下了然。没想到这样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前几天的和谐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妈,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是傅凌清怕你心里不好受。”宋屿安在宋屿宁的身边站定,字里行间没有起伏,似乎早已接受了这一切的发生,“我没觉得我有错过,以前是,现在也是。”
安宁抬头,眼里似乎已经闪了泪光。
傅凌清心里一惊,大概猜到了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前一晚告别的时候还没有任何端倪,应该是他来之前才发生的事,他一时找不到头绪。
宋屿安声音里有三分的失望,七分是隐忍:“如果一定要觉得是我错了,好——错了就错了,从出生就是错的,改不了的。到我老了、死了,也都是错的。”
“是,有错就改嘛,特别简单的道理,”或许是傅凌清和宋屿宁都在场所以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宋屿安二十七年来首次用这样强硬的话提起在这个家里几乎是禁忌的话题,“可我没错。所以我不改、也改不了。”
傅凌清上前几步,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起源于哪里。
安宁端坐在沙发上,垂落的手边放着一部手机。屏幕上一张放大的照片,是他前一晚和宋屿安在路灯下接吻。
那部手机看起来不像宋屿宁的,更不是宋屿安的。不论如何想不通安宁自己的手机上怎么会出现他和宋屿安的亲密照,安宁知情这件事都已成事实。
安宁垂头不说话,一滴清泪晕开在大腿上,洇湿了宋屿安买给她的碎花裙子。
这副模样看在傅凌清眼里,突然就有了几分温容漪的模样。他没由来地一阵心疼,对着安宁道歉:“阿姨、对不起,我...”
前不久才带回家的猫从沙发下面窜出来,“喵”了一声跳上安宁的膝盖,窝在她的怀里一下一下地蹭,似乎是替三个谁也不敢上前的年轻人安抚她的情绪。
“屿屿”的眼睛碧蓝碧蓝的,舔舔安宁的手背,仰起头看她的时候,清澈得像能见底的海。
安宁抬手沾沾眼角的泪,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今天回上海吧?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听上去仿佛在赶人离开,可宋屿安心里居然觉得没有比这更令人轻松的结局。
宋屿宁不肯就这么离开:“妈,我哥他...”
“宋屿宁,”宋屿安叫她,“走了。”
三人怎么来的,便怎么离开了。宋屿安亲手把房门关上,那只银渐层站在门后,向他连“喵”了好几声。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不过又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而已。留下这个小家伙在家里,也不算白回来一趟。
傅凌清在路上依旧疑惑,问宋屿宁安宁怎么会看到那张照片。
宋屿宁自责,声音里带了哭腔:“我、我觉得好看随手就拍了,但我忘了之前用妈的手机登录过我的iCloud找过耳机,我手机里的照片就自动同步过去了...”
说到一半情绪更激动了,话里塞满了抽搭的声音:“都怪我,我手贱不该拍那张照片,也不该让你们买那只猫...她从来不拍照也不看相册的,今天她一时兴起给猫拍照,点进相册里就看到了...”
宋屿安等她说完了才开口:“拍得挺好的,可以拿来做壁纸。”
宋屿宁一愣,眼泪选在眼眶里忘了滚下来:“哥你...”
“我其实想过,这件事早晚要摊开再说一次的,”宋屿安安慰她,“我好像没有对女孩子产生过兴趣,我喜欢男生这件事,大概天生就是事实了。”
“如果她对我的期望就是去喜欢女生,然后结婚生子的话,那我在她眼里犯的这个错,这辈子都没机会改掉。”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有一天她也一定可以明白我。所以不怪你,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不敢说,你刚好给了我机会。”
满打满算住了四天,回上海都买的红眼航班。是名副其实的红眼航班,不止是起飞的时间。
返程的航班上宋屿安换到了靠窗的位置,飞机离地的那一瞬间,窗外是逐渐缩小的北京的点点星火,手被傅凌清永远炽热的掌心紧紧裹着。
飞机的引擎声渐渐平息下来,开始平稳运行的时候,不知怎的,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节目组发来的临时通知,原本只作为亮相秀的首次舞台,将依据现场观众的投票结果,产生两个淘汰名额。
“什么意思啊他们,”还未被允许离机,四周的陌生人纷纷看过来,宋屿宁压低了声音,“早不说晚不说,还有两天开录了现在说,十四个乐队开头就要淘汰俩,司马昭之心装也不装了呗,干脆直接宣布BTI获胜得了。”
这种安排的确很耐人寻味,临时更改赛制,是最容易拉低一档节目口碑的行为,除非节目播出的目的本身就不是为了收视率。
宋屿宁看了宋屿安一眼:“这是有人想搞事情吧?”
而后又看看傅凌清:“大部分乐队都唱的自己的歌,翻唱本来就不是特别占优势...那你们咋办,换歌么?”
如果真有人在背后操纵,梵亚作为赞助节目的资方,谁能有这么大的权利,不言而喻。
下了飞机,上海的夜色到了最沉寂的时候。宋屿安看看已经昏昏欲睡的宋屿宁,说:“先回去吧,明天叫时浚和祁山崎商量商量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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