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屏保的动作进行到一半,短暂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顺手把当前的屏保从极光下接吻的那张照片换成了系统默认。
算了,忍几天也没关系。毕竟是要去见宋屿安妈妈的,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办好了开房手续已经几乎过了午餐的时间。宋屿宁的电话响起,是安宁看早过了飞机落地的时间,迟迟不见她到家,所以打电话来催。
傅凌清匆匆将行李向屋子里一丢,两米的大床来不及坐一下,便又和兄妹俩出了酒店。
到了家门前,宋屿宁掏出钥匙轻轻旋开门锁,满屋扑鼻的菜香一瞬间溢出,宋屿安抽抽鼻子,一瞬间百感交集,想说什么又堵在喉口说不出来。
愣在门口半晌,直到宋屿宁进屋子里换好了鞋催他,脑袋里才后知后觉地浮现出“久违”二字。
生怕傅凌清第一次到家里来不自在,宋屿安侧身把他先让了进去。
厨房的推拉门紧闭着,里面传出锅与铲相互碰撞出的叮当声,只是里面的人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进了门,依旧顾自地忙碌着。
宋屿安看着满桌丰盛的菜式,数量远超了两人的食量:“你和妈说我要一起回来?”
“没有,”宋屿宁和刚搬进宋屿安公寓那晚如出一辙,手也不洗先从桌上的盘子里徒手捡出一颗炸丸子丢进嘴里,“每次回家她都这样做的,都好几年了。”
宋屿安一愣,他和宋屿宁从小哪都好,就是口味怎么也不对付。安宁是川渝人,宋父是江南人,一个喜辣一个嗜甜,兄妹两个恰巧女儿随了爸,儿子随了妈妈。
宋屿安口味重,宋屿宁却偏爱甜食,于是从小他们家的餐桌上菜式的摆放永远都是东西鼎立,口味迥异的两兄妹也永远是各占一边,各吃各的。
此时的餐桌和数年前别无二致。宋屿安一瞬间梦回,仿佛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校服,而傅凌清不过只是自己带回家来蹭饭的同学。
至少那时候,父亲母亲对待同学的态度还是热情友善的。
可宋屿宁刚刚说什么?
——这样都好几年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重复又问:“每次都这样?”
“是啊,”宋屿宁被满嘴的丸子塞得口齿不清,“每次都吃不完剩下一大半,我又吃不了辣的,还得她亲自处理掉剩菜,一吃就是好几顿。”
宋屿安隔着厨房透明的推拉门看里面依旧忙碌的身影,眼睛猝不及防地糊了一片。
“她干嘛...”
宋屿安话没讲完,推拉门应声拉开,来不及散去的油烟气顺着门缝溜出来,安宁单手端着要上桌的最后一盘菜,抬起另一只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抬眼的瞬间望见桌边的宋屿宁,动作一顿,而后笑笑:“回来了怎么都不吱一声。”
将手里的餐盘放上桌子,她瞄了一眼餐桌,眼见原本堆得像小山一样冒尖的丸子此时已被夷为“平地”,一语戳穿宋屿宁:“说了你多少年,又不洗手...”
她转身,解围裙时只是无意间向玄关处瞥了一眼,却没想到那里正直直地站着两个人,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局促。
安宁微微一怔。这年宋屿安没有回家过年,后来听宋屿宁说起,才知道年关那几天宋屿安一直都在北京,只是没有现身。
这样一来,她在心里快速地算过一遍,似乎有一年半的时间,母子俩没有像此时这样面对面地见过了。
她看到宋屿安的第一眼有了些陌生的感觉。尽管依旧是沉默的,沉默如宋屿安上大学之后每一次回家的样子。
只是这回再看上去,宋屿安的背挺直了许多。相由心生,此时的宋屿安和从前比起来,看上去轻松又洒脱。
只是自己看上去有没有又老了一些,安宁站在餐桌边,竟有一瞬间生出了这样的局促感。
傅凌清夹在这两人的中间,进退两难,只能等着宋屿安先开口。总要等真正的主人说过话,他再出声才不算喧宾夺主。
可宋屿安始终保持缄默。
傅凌清视线对上安宁,只能骑虎难下地开了口:“阿、阿姨好,我是...”
安宁短暂一怔,嘴角轻颤了一下,叫人分辨不清那算不算得上是个笑,而后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似乎并不关心他是谁一般,话也听不出什么起伏:“欢迎。”
她把解下来的围裙重新放回了厨房,又多添了两副碗筷。见两人依旧呆愣地怔在原地,她轻声招呼:“吃饭了吗?一起吧,够吃。”
宋屿宁在一边给宋屿安使眼色,宋屿安喉结微动,犹豫间舌尖又把两片唇瓣濡湿了好几遍,最后终于从唇齿间吐露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妈。”
“宁宁叫你回来的吧,”安宁先坐了下来,“怎么都不说一声。”
宋屿宁这句话接得倒是十分得快:“反正说不说都不缺他的那一口饭。”
宋屿安不知道该怎样介绍傅凌清,斟酌了半天,开口时依旧拿不定主意:“妈,这是...”
安宁温婉、柔和、轻声细语,一副慈母模样,却唯独在瞥过傅凌清第一眼后,就视他如无物,再也没有接过有关于他的一句话。
每当兄妹两个想提起他,总是被安宁张口截断,此时也是如此。她抬眼看看宋屿安,帮他把椅子从桌子下面拉出来:“坐吧。”
三人对视一眼,总算是懂了安宁的意思。
嘴上说欢迎,却未必是真的欢迎。看这幅样子,想必她是默认了傅凌清是宋屿安的新男友。
宋屿安上次带人回家的日期已经遥遥不可寻,那一日的情景却依旧历历在目。
他带了一个男孩子回来。
宋父与安宁十分欢迎,还热情地特意为宋屿安的朋友加了一个菜。一派和乐融融,直到在送走那位朋友离开之后,宋屿安误以为到了适当的时候,回家对着父母袒露了性向。
他说,爸,妈,我在和刚刚那个男生谈朋友,恋爱的那种。
后来宋屿安时常庆幸那时先送走了沈乔予,自家里的一团糟才有幸没落进外人的眼里。毕竟那一晚宋父的怒气太甚,光摔碎的玻璃渣就铺了满地。
后来安宁在关了灯的客厅里独自收拾着那些闪着光的碎玻璃,他躲在门后悄然看着。安宁发现了他,一个不留神划破了手。
宋屿安一个箭步跨上去察看她的伤口,被安宁伸手轻轻拂开。从落地窗倾泻进来的月光寒凉如水,宋屿安那一刻觉得安宁手上鲜血滴落的声音竟都比他的心跳声更加响亮。
后来他就几乎再没回过家,更不敢带任何人回到这个尚且能称为“家”的地方,无论男女,也无论是不是真正的朋友。
宋屿安忙跳出来打圆场:“这是宋屿安现在一起玩乐队的队友,正好他在北京有朋友,我就请来咱家一起吃顿饭了。”
傅凌清有些窘迫,却理解了安宁的做法,还是礼貌地跟上一句:“阿姨好,我是傅凌清。”
安宁为宋屿宁夹菜的动作一滞,终于肯抬眼匆匆打量傅凌清一眼,轻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宋屿宁的这番说辞。
其实此时如果有人撒一句傅凌清和宋屿宁是男女朋友关系的谎,安宁的疑虑说不定也能够就这样打消。
来的路上就讨论过的问题,傅凌清不愿这样做戏,尤其是在宋屿安面前,谎称是他亲妹妹的男友;刚巧,宋屿宁也没这样的想法。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言多必失,许久不曾聊过天,宋屿安也摸不准说什么才能哄安宁开心,索性一句话也不说,只剩下宋屿宁不休地和安宁讲着自己在上海实习遇到的各种趣事。
安宁就这样安静地听,从铺满了辣椒的餐盘往自己的碗里夹菜,刻意略过了宋屿安格外青睐的那两盘。
饭吃完了,沉默。
宋屿安主动进到厨房刷完了碗筷,沉默。
下午依旧沉默。客厅的电视开着,却没有一个人的心思在那已经演到了高潮部分的电视剧情上。宋屿安如坐针毡,这样混在嘈杂的电视背景音里的静默更令人不自在,他坐不下去,拉傅凌清去房间里打游戏。
拳皇怎么打都是输,他把游戏手柄往地上一丢:“我晚上去你那睡吧,怪尴尬的。”
放在平时傅凌清求之不得,此时却不得不把宋屿安往外推:“疯啦,没看出来阿姨对我印象已经很不好了,你还不在家里住,直接判我死刑得了,我还想有再来的机会呢。”
“我就知道不该答应宋屿宁回来。”宋屿安长叹一声,头仰靠在床沿上,“我妈也不舒服,我也不舒服,还连累你也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你别多想。阿姨手艺那么好,吃到就是赚到,我有什么不知足的。”傅凌清拱拱他的胳膊,“母子这么多年没好好讲过话了,慢慢来嘛。”
宋屿安对望进傅凌清的眼睛里,惊叹人的眼睛怎么会如此时纯粹,袒露着一片真心,掺不进半分虚假,昭告着方才的那一番话有多真诚。
像没有一丝杂质,将冰和天连成一片的冰河湖。
时隔数月后记忆再次落回冰岛,宋屿安突然反省,初识时或许对眼前这个人,他多了太多以貌取人的偏见。
多金、浪荡、久经情场,所以才能与他一个伤心人一拍即合滚上了床;床上经验十足,床下情话连篇,换任何一个年轻一些的人来,不论男女,都要被哄得晕头转向。
宋屿安一时看得失神,那眼睛里不仅有冰河湖,还有黑沙滩、蓝冰洞、各种从天而降如垂缎的瀑布,和漫天似流萤的极光。
那是囊括了一切美好的代名词:冰岛、傅凌清的眼睛。
“傅凌清,”他叫他,“你眼睛里有钩子。”
勾人的钩子。
“好看。”宋屿安大方承认,“明明冰岛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傅凌清嘴角咧到耳朵根:“可能是因为,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变得不一样吧,阴差阳错的。”
不是阴差阳错的,在冰岛酒吧外不经意瞥见了第一眼,可能迈开步子踏进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一些不安分的想法在作祟了。
傅凌清这样想,却觉得这些话以后再对宋屿安讲会更合适一些。
“不过说句实话,”傅凌清单手撑在床上看他,“本来以为你做饭已经很好吃了,没成想和阿姨比起来还是差那么一点。”
宋屿宁这时推门探了颗脑袋进来:“干嘛呢你俩,带我玩会。”
“拳皇,玩么?”宋屿安把游戏手柄递过去,“进来,关门。妈呢?”
“困了,去卧室里休息了,”宋屿宁不客气坐下,一屁股把人撞到傅凌清的身上,“你俩占一个位置就行了,给我让点地儿。”
酣战了几局,宋屿宁大获全胜。她瘪瘪嘴,撂下手柄:“没意思。这么多年了,还和以前一样菜。”
“有没有人让着你心里没数啊宋屿宁,”宋屿安作势又要打,被宋屿宁闪身躲过,“你哥我当年在网吧大杀四方的雄姿你忘啦?挺正经的比赛,还有镶金边的奖状呢。”
“这是PS4,”宋屿宁按按手柄上的按键,“你那是网游,别混淆视听。”
傅凌清半边肩膀承着被挤过来的宋屿安,胳膊麻得像过电,于是抽出来顺势放在了宋屿安的腰侧,下巴垫上宋屿安肩膀,窝成一个舒服的姿势:“真这么厉害啊?”
宋屿安警惕地看了一眼房门,向上顶了顶肩膀,想把人从身上拱开,然后问宋屿宁:“你锁门没?”
“锁了锁了,”宋屿宁匆匆敷衍,凑过去跟傅凌清说,“真的,他当时特蠢,在网吧拿个奖还特得意地拍了个照片洗出来拿回家,让我爸看见了知道他夜不归宿泡吧,二话不说揍了一顿。”
傅凌清问:“那那张照片呢?我看看呗。”
宋屿安一愣,想起那张照片好像曾经是客厅那面照片墙上的一员。只是后来那面满是他和宋屿宁照片的墙突然一夜之间只剩下了宋屿宁自己的照片,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些独照去了哪里。
“早丢了吧,什么时候的照片了,怎么找。”
宋屿宁却朝着他们身后的一个抽屉努努嘴:“你打开抽屉看看呢。”
宋屿安将信将疑,拉开了抽屉,里面躺了厚厚一叠照片。最上面的一张已经是老照片了,甚至已经有些泛了黄。
“这什么时候的照片啊,别看了,”宋屿安伸手去抢傅凌清手里的照片,“那照片里的小孩衣服都没一件,长还没我胳膊长呢,有什么好看的啊——”
傅凌清长臂一伸,把那张周岁纪念照举过头顶,一边应付宋屿安,一边翻看剩下的照片:“诶这个!宋屿宁这是不是你说的那张?”
宋屿宁凑过去看:“对对对对,你看那一脸傻乐样,可好笑了!”
傅凌清把所有的照片翻过一遍,“啧”了一声:“这照片老看的话就找个相册装起来啊,这么多照片都翻皱巴了,你看,跟泡过水似的。”
说完了还伸出拇指抚上去确认了一番:“是泡的水么这,水渍有点小,像滴上去的。”
这话说完了宋屿安才反应过来,自己常年不在家,宋屿宁也是偶尔才回来住几天,这一叠被翻卷了边的照片,还能是谁放在自己房间的抽屉里的?
有些人喜欢拿没有答案的问题折磨自己,有些人想明白了某些问题的答案却宁可装傻,有的时候宋屿安是前者,但此时是后者。
他问宋屿宁:“哪来的照片?”
宋屿宁知他明知故问,于是也不说话,只是努努嘴,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卧室这堵墙的另一边,就是当时悬挂过照片的电视墙。
那些照片当年被父亲恨铁不成钢地全部摘下时还是崭新的。这么多年来,有人偷偷将本该被丢弃掉的照片收了回来,偷偷地抚摸,偷偷地落泪。
“别看了,”宋屿安匆匆把分散在傅凌清和宋屿宁手里的照片回收到一起,在腿上磕整齐丢回去,“小时候长得不好看,不如多看看我。”
抽屉被“啪”地一声大力合上,宋屿安低头滞在原地,胸膛似有微微的起伏。
安宁在房间里待了一下午没有出来,也不知道睡没睡醒。宋屿宁窝在宋屿安房间打了一下午的游戏,到了饭点拍拍屁股起身,自告奋勇:“晚上我下厨了,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宋屿安抬眼瞄她,脸上看不出欣喜:“我吃中午剩饭也行。”
宋屿宁没理他,转身开了门到厨房去了。
没十分钟声音穿透了厨房撞进宋屿安门户大开的卧室:“宋屿安!你帮我那一下咱妈的手机!”
宋屿安起了身,从客厅茶几上想也没想拿了安宁的手机送到厨房去:“你要妈手机干嘛?”
案板上搁了一条已经处理好的鱼,宋屿宁两条胳膊架着,厨房里满是弥散开的鱼腥味。她命令宋屿安:“你帮我开一下,我刚才顺手拿她手机查菜谱来着。”
宋屿安一下对她自告奋勇的决心更加质疑:“现学现卖啊你?”
宋屿宁胳膊肘戳戳他,催促道:“快点,我这不方便,开一下。”
捏在手里的手机亮起来,屏保是宋屿安临上大学前和升入初中的宋屿宁的合照。
宋屿安抬头看她。
“我和妈说过好多次,我说那时候我还没长开呢,不好看,让她换一张,怎么说都没用。”宋屿宁一脸无可奈何,“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这是她那能找到的最后一张咱俩的合照。”
宋屿安不在家的日子里兄妹两个时常在私下里偷偷见面,偶尔也会因为宋屿宁的一时兴起留下几张自拍的合照,可这些照片却从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让安宁知晓。
“哦,”宋屿安敷衍一句,手指上划,“密码是什...”
没有密码。轻轻一划就这么开了,宋屿安打算将手机丢给宋屿宁走出厨房,被拦下来:“我这满手鱼腥味怎么看啊,你给我念一下,或者帮我手抄一份贴墙上。”
“我直接替你做了这道菜算了。”宋屿安嘴不饶人,还是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把手机摆到面前,打算张口给宋屿宁念菜谱——
手机界面哪是什么菜谱。
宋屿安看着满屏都是BridgeToIsland相关账号的微博首页,皱起了眉:“宋屿宁你搞恶作剧存心恶心我是吧?”
“没有,”宋屿宁摆摆手,“这真是妈的手机,你哪怕看看账号信息呢。”
宋屿安将信将疑点开,确实是安宁的做派,连用户名都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未必是她不想改,可能只是不熟悉操作,时间长了就搁置了下来。
他点进账号的关注列表,入眼的全是与BridgeToIsland相关的账号,除了官方、大粉,还有各种相关资讯号,洋洋洒洒共有几十个。
他一瞬有些木然:“她什么时候会玩微博了?”
“嗯...”宋屿宁装模作样地思考,“也不是玩吧,可能就...单纯有想知道的信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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