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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会法赫萨[公路(落九盏/捌月野酒)


......
疯了,想这些。
宋屿安甩甩头,不是他自己要想,只是视线附着在这些痕迹上的那一刻,记忆就不再受他自己的控制。
打开花洒,如瀑的水流从头顶浇下。拇指在颈侧的痕迹上混着热水一遍又一遍地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得掉。
傅凌清,真的属狗的吧。
收拾完一切已经几近午后。又去了楼下味道不错的餐厅,从蓝湖温泉退房离开,返回雷克雅未克。
这回是真的要买机票,宋屿安在回程的路上,订了冰岛时间元旦当天性价比最高的航班,要在赫尔辛基转一次机。
傅凌清把车停在路边,将宋屿安的手机抢来,照着买了同一班去赫尔辛基的机票。
宋屿安悄悄瞥了一眼,看见回上海去的机票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神经病啊。阿姆斯特丹中转的那班转机时间又短,票价又便宜...”
话说一半,反应过来傅凌清未必在意多出的那大几千万把块,索性说一半不说了。
“要不在芬兰再玩几天再回吧,”傅凌清撞撞他的胳膊,“你把后面的转机票先退了,玩够了再买。”
“我已经玩够了。你真是有钱有闲的少爷,”宋屿安不为所动,“我只是平平凡凡的打工人,不上班,要没饭吃的。”
傅凌清像是早就意料到他这样说,于是回得也痛快:“嗯,没关系。以后机会还多。”
许是靠近雷市的公路上凭空出现的几匹冰岛马吸引了宋屿安的视线,这句话音落了,他的头突然转到了一边去:“嗯。你下次可以...换个炮友。”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僵持。傅凌清不说话了,一分钟后车子启动,直奔雷市,一路寂静。
回到雷市已入了夜。傅凌清把车停回租住的小屋前的车位,联系租车公司晚一点来取。
在雷市的最后一晚,傅凌清没有提前预定外面的餐厅,宋屿安自己动手做了一顿中式全餐。
傅凌清像是个不会转弯的直脑筋,情绪也顺着直来直去的思维来去都快。刚才在路上一路无言的尴尬氛围似乎被他转瞬抛之脑后,此时对着一桌的家乡菜式吃得一脸满足,说早知道宋屿安的手艺这么好,吃什么方便食品,应该一路都由宋屿安来做饭的。
“那你做什么,”宋屿安露出一声笑,问他,“好处都让你占了。”
傅凌清果然又是一脸欠揍的神情:“我负责让你舒服啊。”
宋屿安回他一个白眼,又低头去扒碗里的饭。
谁知道本该翻篇时对面的人居然正色起来,一件一件地细数:“我可以当司机啊。暖床的也可以,手机支架也可以,挡风板也可以,你的专属手冲咖啡师,都可以。够不够换你几顿饭啊?”
傅凌清无意说的话像闸,这一路的回忆沿着堤坝倾泻而下,虽然没几日,却已然汇成洪流。
宋屿安只能点点头:“嗯。”
“可是你也没有做好几顿饭啊,这样想想还是我亏了,”傅凌清不依不饶,“反正加了联系方式,以后我去北京出差,去你家蹭饭行不行?”
满打满算认识一周多的人,怎么就熟络到能随时到家里蹭饭的地步了?当初他和沈乔予可是认识了将近两年,他才敢张口表的白;在一起又一年多以后,才敢以朋友的身份把人带回家,借口是“碰巧遇到,吃个便饭”。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关键在于,傅凌清说出这么个要求,他居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没得可说,只能又点点头,嘴里憋出一个“嗯”来。
小屋没配备洗碗机,傅凌清主动搬着满是油渍的碗盘去洗。
屋内灯光昏黄,壁炉内熟悉的火光依旧摇曳。傅凌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落地灯相反方向的墙上。
宋屿安手里捏着室内智能家居的操控器把玩,想起很久以前他和沈乔予住过一家价格不菲的全智能酒店。
事后沈乔予窝在他的怀里,开了暖风又开投影,最后室内的移动机器人把冰镇好的可乐送到了床边。
沈乔予拿了两罐下来,重新靠在宋屿安的身上小口地舔,说他们的房子也要搞这样全套的智能家居。
沈乔予什么东西都喜欢最好的,“要在上海的繁华地段有一个他们自己的小家”这样的约定珠玉在前,区区一套智能家居,实在是不值一提。
当初的热血在如今的眼里成了笑话,那时不知天高地厚,沈乔予说他们一起赚,面包会有的,车子房子也都会有的,他真的跟着点了点头。
沈乔予出道了以后他不知会怎样,至少他现在别说智能家居,连房子都没有。存款不说百八十万,也就顶多一点零头。
他按灭料理台的大灯,又打开。傅凌清转头看他,脸上责备神情一看就假,因为嘴角的笑没有藏好。
他抬手又把灯给傅凌清开开。
室内光的颜色像烛火,太暖了,有一种他们两个仿佛相依为命,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久的错觉。
宋屿安骂自己有病,打开了天花板的吸顶灯——
第一次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头顶的灯也是一片暖色,这么一开,整个屋子...更温馨了。
傅凌清恰好甩着手从料理台走过来,宋屿安一下子从沙发上起身:“外面好像很热闹了。出去吧,我们。”

冰岛人本就不多,六度空间理论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此时的广场却让人以为全冰岛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冰岛时间零点,教堂前的钟声会响,据说还会因为新的一年到来,比平时响得都更加盛大。
还好身高不算吃亏,他们退居到人群的最末端,视线没受一点影响,也省掉和人摩肩擦踵的困扰。
“新年快乐。”
傅凌清低头去看他:“还没到时间呢,现在说什么。”
宋屿安实话实说:“一会给我妹打电话,就未必顾得上你了。”
“没关系,第一个祝福本来就要给家人的。”
宋屿安点点头。冰岛的跨年夜人潮涌动,北京时间已几近元旦当天的清晨八点。
国内已经是新的一年,两个人的手机却像存在默契一般地安静了一晚,没有一个响起。
他们仿佛成了被时间遗忘在冰岛的异乡人。
可异乡人有异乡人的陪伴,不孤单。
倒计时的钟声响起,周围的人群隐隐开始兴奋。有人跟着数秒,一声大过一声。
数到三二一的时候,傅凌清几乎要靠喊的才能将声音送到宋屿安的耳朵里:“宋屿安!”
头顶的烟花炸开一朵,宋屿安侧脸仰头去看,被身前的黑影包裹,低头吻住。
他吸了吸鼻子,这次没有薄荷味了。
身后人群里此起彼伏的欢呼,像是在标榜这个吻的意义。宋屿安被傅凌清的舌尖搅得仿佛整个人都团在一簇水汽里。
一旦有人接吻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慢,仿佛在严冬的冰岛被冻结。
他实在无从判断这个吻持续了多久。
钟声一直在响,人群也沸腾不止。
直到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回神,和傅凌清分开。按下手机屏幕上的接听键,打招呼的气都喘不匀:“妹。”
这才得空看一眼时间:冰岛时间1月1日00:03。
再看小屏幕里的自己,面红、唇红、头发红,哪里都是红的。
闹心。一副刚接完吻的样子,怎么就接起来了。
他看了看宋屿宁那边,确认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入镜,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幅样子让他妈看到,难免又要多想。元旦是想送祝福的,本意没打算给人再添新堵。
“哥?听到我说话了吗?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回了祝福,拿着手机往远离教堂的方向走。身后的喧嚣没有那么大声了,才放缓了步子,认真看镜头那头的宋屿宁:“减肥呢?瘦了。”
这姑娘怕是前一晚把头发睡乱,影响视频里的形象,所以此时编着两条麻花辫,衬得大眼睛鹅蛋脸反而有一种清纯的美好。
宋屿宁点点头:“一回家就吃多,得减。”
“那是妈做饭...”宋屿安笑到一半停住了,话题就这么转移,“不差这几口,该吃吃。”
“妈在客厅呢,要不要和她讲话?”
宋屿安下意识想应下来,仅有的那一点兴奋的情绪转瞬即逝,不消片刻就又隐匿回心里的最深处:“不用了,你帮我问声好就行。”
“冰岛的烟火挺好看的,给你看。”
他将手机镜头切换到后置,对准了远处依旧还在燃放的烟花。宋屿宁在那边也不说话,他放多久,就看了多久。
镜头再切换回来时,傅凌清不小心入了镜。
宋屿宁没有一点初次见帅哥的怯场,大方地问:“这帅哥谁啊哥,不介绍一下?”
反倒是宋屿安不知道要答什么:“一个...朋友。”
既然被发现了,遮遮掩掩不是傅凌清的风格,他往前挪了一步,把自己彻底放在的镜头正中,大方打了个招呼,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宋屿安仔细看才发现傅凌清好像有不太明显的虎牙,具体是不是,他也没看太清。
他回味和傅凌清之间的吻,怪不得偶尔有明显的异物剐蹭感,原来这才是罪魁祸首。
宋屿宁笑得比亲哥开心多了,扬起的尾音里全是激动的情绪:“我以为你自己去的冰岛呢,哥——”
她在屏幕里朝宋屿安招招手,意思是要他靠过去,有悄悄话要说。
宋屿安瞄了傅凌清一眼,对方比他反应更快,礼貌地笑笑,抬腿走到一边去。
身边没了别人,宋屿安没凑太近,把手机端在面前:“说吧。”
“哥,你和乔予哥分手了?”宋屿宁还是压低了声音,头朝前面扬了扬,“刚那个帅哥,你新欢?什么情况啊,无缝衔接?”
宋屿安以为十八岁的女孩第一反应是为六年的感情说断就断而感到惋惜。但眼前这个丫头看上去好像并没有悲天悯人的神色。
“嗯,分手了,回家跟你讲,”该承认的承认,剩下的还是要解释,他指指身后不知道在买什么东西的身影,“那个...不是新欢,就偶然认识的。”
“你给我再看两眼。”
宋屿安无奈,身子侧向一边,将摄像头闪出来对着傅凌清。镜头说是一直对着自己,实际上他一直在偷偷看着身后的傅凌清。他此时已经走远,在一家节日摊位前等热红酒。
宋屿宁在那边沉默了会,好像真的一脸认真地端详远处的人。
“行了吧,再看就不礼貌了,”宋屿安把手机收回来对着自己,“我以为...我和沈乔予的事情,你会很惊讶。”
尽管大宋屿宁六岁,但他从没把宋屿宁仅仅当妹妹看。比起那些客观存在的年龄差,他更愿意将宋屿宁当成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关系亲密的同龄人。
所以关于自己的性向以及与沈乔予之间的感情,他从未对宋屿宁有所隐瞒。那是他的亲妹妹,是他差点因为取向和家庭决裂时唯一站在他这边的人。
是在父亲去世、母亲与他形同路人后,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不会啊,合适就谈不合适就分啊,乔予哥不适合你...”大概是意识到话这样讲出来多少有些伤害她哥六年的感情,宋屿宁噤了声,换了种说法,“他是很好...看,但你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不累么?”
宋屿安一怔。
累,但也是分手之后恍然才意识到的。一味付出和习惯自我感动的人是傻瓜,只有还有甜头吃,哪怕只有一点,也会一往无前地给出自己的所有,不停地付出、不停地给。
只有被迫停下来了,那些疲惫感才会像涌动的空气一样,变成漫无边际的爪牙,将他缠绕、包裹,感受着阵阵的绝望,透不过气来。
“哥,我都能照顾自己了,你没理由要一直为一个同龄人付出一切。我对他这个人是没有什么意见,但你是我亲哥,我心疼你。”宋屿安恍然回神,一直以来他对这个妹妹悉心呵护,对方却在和他见不了面的时间里偷偷出落成了比他更通透的大人。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被迫中断:“你的‘朋友’回来了。回头再聊吧,记得介绍他给我认识。”
宋屿安在对方手快挂掉电话前又叮嘱:“北京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冷,你穿厚点,小心感冒。”
宋屿宁连连说着“知道了”,嫌他唠叨。可妹妹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是笑的。
他挂电话前,对着屏幕那边说:“别忘了替我跟妈...说句新年快乐。”
话音落下时恰好有一朵巨大的烟火在头顶炸开,宋屿安再低头去看,视频电话已经挂断,也不知道那丫头听到没听到自己的话。
宋屿安对着通话结束的提示界面一愣,这才把手机揣回兜里——
刚刚宋屿宁说什么来着,介绍她和傅凌清认识...恐怕有点难了。
你哥我,离开了冰岛,应该就不会再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了。
他这样想,居然有一点莫名的失落。
傅凌清重新走到他的身边,左右手各端着一杯热红酒。临时的摊位,只能用简陋的纸杯装,多捧一会都烫手。
他走到宋屿安身边塞给他一杯:“你妹妹挺漂亮的。”
宋屿安杯子放到嘴边了才顿一下,浓郁的肉桂味钻进鼻腔:“你敢打她主意,我往死里揍你。”
“你喜欢女生么?”
“在蓝湖都说过了,”宋屿安答,“问这干嘛?”
他要是有一点点喜欢女生的可能,此时宋屿宁应该都当上姑姑了,怎么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连家也不敢常回的地步。
“你不喜欢女生,我就该喜欢了?”傅凌清晃晃手里的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忘了我为什么来这了?”
“哦,”宋屿安淡然道,“我以为你们...都玩得蛮开。”
傅凌清轻笑,没打算解释,于是话题止步于此。
宋屿安将热红酒捧在手里,仰头,看见越来越密集的烟火。
“新年快乐,宋屿安。”
宋屿安应下来,才恍然发觉,他和宋屿宁通电话的时候视线一直不自觉地落在傅凌清的身上,除了在临时的摊位边等待热红酒外,傅凌清没有打或接过任何一个电话。
那他对自己说的新年快乐岂不是第一个了?
怎么有劝别人把第一个新年快乐留给家人,自己先食言的啊?
“傅凌清,你没跟家人...”
“他们会有很盛大的跨年典礼,”傅凌清看看表,“这个时间我爸、我爷爷、我哥应该正忙着跟各种重要的人物推杯换盏,我就算打过去,也不会有人顾得上回应我。”
宋屿安打碎所有“不过问傅凌清私事”的原则,脱口而出:“那阿姨呢?”
“阿姨?”傅凌清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你说我妈?她不参与这些事情的,这个点早睡了。”
宋屿安一时语塞:“那你刚刚还跟我高谈阔论说什么...”
新年快乐要先和家里人说。
“我故意的。”
“砰——”
宋屿安没分清是烟花的声音先落下还是傅凌清的声音先落下,也没分清是视线里烟花的残影先消失,还是心脏巨大的那一声跳动先平息。
一些躁动来得莫名。他刻意忽略不再去想,回复一句傅凌清的祝福:
“…新年快乐,傅凌清。”

分离前夕的跨年夜,一个浪漫的意象。傅凌清的本意是想要发生些什么,毕竟回了租住的小屋,窗外又下起了他们在雷克雅未克看到的最后一场雪,实在是锦上添花。
天时地利,唯独宋屿安身体依旧抱恙。
傅凌清自省,精虫上脑,害人害己。
室外飘雪,室内烛光摇曳。一片光将雪白的墙壁映得暖黄,宋屿安背对着他脱掉毛衣,背后的痕迹捂了一天,依旧没有丝毫要消失的痕迹。
背部伸张用力,肩胛骨跟着耸动,落在上面的印痕如此一来更像马上就振翅扑走的蝴蝶,就连墙上的影子都莫名有了点暧昧的味道。
傅凌清口干舌燥。
宋屿安走去浴室洗澡,洗完了才发现将睡衣落在了外面,于是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浑身上下只一条内裤蔽体,几近全裸着出来换。
他先套上了长裤,余光瞥见傅凌清盯着他的后背,目不转睛。
坐上沙发,又将里外翻覆的上衣拿在手里整理,同时十分自然地将手里的毛巾递给傅凌清:“还好意思看?你怎么不再用点力呢,我窒息了你正好换下一个炮友。”
傅凌清接过递来的毛巾按在他的脑袋上,脸一下垮了下去:“你这好歹受过高等教育的嘴就不能少说两句咒自己的话?”
宋屿安不以为意,“咯咯”笑了两声,似乎在为明天就能回家而心情大好。
傅凌清隔着沙发靠背难以操作,于是绕到前面来,也坐在沙发上,让宋屿安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将宋屿安发丝上的水汽全部揉进毛巾里,傅凌清动作没停,眼神却止不住在宋屿安的后背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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