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满被庄蔚提走,青蓝哥过来把他吼了一顿,提着腰带要抽他。
他使劲儿跑, 硬是跑了一晚上, 腰带抽在身上的时候,就醒了。
唐怀芝动动腿, 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他掀起被子, 往里瞅了一眼,又飞快地盖上了。
干净小孩儿有些嫌弃自己, 又有些莫名的羞臊, 躺在床上挺了好久。
直到宝庆在外头喊他起床,他才答应一声, “起来了,别进来!”
少爷起这么早, 宝庆还有些没想到, 赶紧跑去准备洗漱的东西了。
罗青蓝练完枪, 听着里头没动静,以为又睡了, 便想进来叫他。
开门走到里间,见唐怀芝坐在床边,盯着换下来的亵裤愣神。
罗青蓝都进来好半天了,他都没注意。
唐怀芝两根手指捏着亵裤,伸得远远的,看样子一脸嫌弃。
罗青蓝眯了眯眼,可以看见亵裤中间湿了一小块,被胡乱团起来了。
“愿望实现了?”罗青蓝幽幽地道。
唐怀芝正沉浸在昨晚的梦里,这会儿猛地听见有人说话,吓得打了个抖。
一抬头,看见抱着胳膊倚在门口的罗青蓝,赶紧把亵裤团起来攥在了手里。
“你啥时候进来的?”唐怀芝脸还是红的,颇为不满地道,“咋随便进人房间呢?”
罗青蓝笑着走过来,坐到他旁边,“你大半夜进我房间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这会儿看见罗青蓝,梦里那些便更清晰了。
唐怀芝不自在地往旁边蹭蹭,跟他拉开距离,“那能一样吗?我那是晚上,你这是大白天!”
罗青蓝理不明白他的说法,“大白天才没事儿啊。”
唐怀芝揉揉脸,“大白天才害臊啊!你还说这些!”
“我说什么了?”罗青蓝摊开手,对着他笑笑。
唐怀芝这会儿可太烦罗青蓝了,对他摆摆手,“你快出去,别赖着了。”
难得被嫌弃一回,罗青蓝还挺新鲜,笑着靠过来,捏捏他的脸,“有意中人了,就不要你青蓝哥了?”
“啊你说啥呢!”唐怀芝火烧屁股一般从床上弹起来,大声吼了一句,“我没有意中人!”
这一声气势十足,把罗青蓝吓了一跳。
唐怀芝吼完也有些尴尬,攥着弄脏的亵裤往外走,“青蓝哥你咋这么讨厌!”
罗青蓝看出来小孩儿真的害羞了,还是忍不住撩拨他,追在后面问,“跟我说说?梦见哪家姑娘了?”
唐怀芝走到外间儿,把亵裤一下扔进洗脸盆里,“别问了!不准问!哪家姑娘也没梦见!”
“这是洗脸水啊,”宝庆叹口气,端过盆子,“让宝隆再拿个盆子吧。”
“你干啥去?”唐怀芝抓着盆子边缘不撒手。
宝庆道:“去洗了啊。”
“不用!”唐怀芝把木盆抱过来,放回盆架上,“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洗。”
“啊?”小少爷没自己洗过衣裳,宝庆一时不敢相信。
罗青蓝跟他摆摆手,“让他自己洗吧,你们先去拿衣裳。”
等宝庆出去,罗青蓝便靠在旁边屏风上,意味深长地盯着唐怀芝。
“干啥?”唐怀芝被他盯得发毛。
“在想是哪家姑娘,”罗青蓝笑笑,“没见你跟谁走得近啊。”
唐怀芝想起来就烦躁,使劲儿搓了几下亵裤,“是啊,所以连个梦都梦不出来,一晚上全被你追着打了!”
罗青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我?”
“啊,”唐怀芝道,“你!”
罗青蓝好大一会儿都没说话,眼睛都瞪酸了,才条件反射般呼了口气。
他无声地笑笑,“是不是我老吓唬你,给你吓出阴影来了?”
唐怀芝苦恼地点点头,“你还知道啊!”
唐怀芝捏了些皂角粉,把亵裤胡乱搓搓,便随手挂在衣架上了。
他出去好久了,罗青蓝还站在原地,盯着带皂角泡泡的亵裤看。
唐怀芝那边儿叫他吃饭了,他才轻叹一口气,过去摘下那件亵裤,另打盆清水洗干净了。
今儿不用上朝,罗青蓝饭后便钻进了书房,站在墙边,上面有一把带红樱子的枪。
“青蓝,知道你为啥叫这个名儿么?”唐将军问他。
十岁的罗青蓝黑瘦黑瘦的,总喜欢抿着嘴,他摇摇头,“不知道。”严陕停
唐将军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穿了件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长袍子。”
“我说是青色,瑚儿说是蓝色,再一看,又觉得应当是青蓝色。”
罗青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衣裳是个老伯给的,人家不要的。”
那时候在边境,唐将军总是昼夜忙碌。
晚上,罗青蓝便抱着唐怀芝出来看星星。
唐怀芝牙都没长,还不太会走路,总让罗青蓝抱着。
抱着行军,抱着吃饭,抱着在营帐里听阿沅叔讲故事。
他们是两个相依为命的小孩儿...
罗青蓝叹口气,开始擦那柄唐将军送他的枪。
因为做梦的事儿,唐怀芝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的,想起来就郁闷。
庄满跟杜文蹊来问的时候,他托着下巴叹口气,“梦见青蓝哥了。”
杜文蹊不信邪地问了好几遍,失望地拍拍他肩膀,“小唐,你可咋办。”
庄满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中青蓝哥的毒了,成日念叨,亲哥也没见这样啊。”
杜文蹊在一边拆台,“是,亲哥早打好几回架了。”
庄满昨晚跟六哥打架了,应当说是被六哥单方面锤,这会儿很不高兴,“庄蔚没个哥样儿!以后找不着媳妇儿!”
说到找媳妇儿,唐怀芝又郁闷了。
自己以后也要找媳妇儿吗?
找个啥样的啊?
青蓝哥那样的?
唐怀芝你真中毒了!
青蓝哥真讨厌!
这日国子学休沐, 唐怀芝被杜文蹊拉去吃喜酒,庄满也去了。
杜文蹊的堂兄成亲,娶的是城北樊家的三姑娘。
樊三姑娘。
唐怀芝一听便坐不住了, 去宴席的路上, 都在跟杜文蹊确认这个樊三姑娘的身份。
没错, 便是樊三姑娘。
京城小报上写过的那个樊三姑娘。
传言中跟大将军暗生情愫的樊三姑娘。
喜宴上宾客盈门, 长公主跟几个郡王都到了。
堂兄没空招呼他们, 开宴之前, 三个人嫌前面吵闹, 便跑后院去了。
等开宴的时候,是表哥韩成知来叫的,把他们带去入座, 跟着坐在了杜文蹊旁边。
杜文蹊瞬间乖巧起来, 表哥长表哥短地叫着,妥妥的唐怀芝二号。
远远看了一眼樊三姑娘, 几个人忍不住惊呼, “恍若天仙啊!”
庄满啧啧两声,拽拽唐怀芝袖子, “你青蓝哥后悔了吧?”
唐怀芝一直在想这个, 这会儿被庄满一问,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 还有些生气。
“谁知道呢,”他叹口气, “来都没来。”
庄满掏出一份昨儿刚出的京城小报, 指着上面一篇文章给他看, “这上头说,是樊三姑娘不愿意了, 嫌咱大将军凶。”
唐怀芝下意识反驳,“青蓝哥不凶。”
眼睛却把那文章仔细看了个遍,“这咋胡说八道呢?”
“我也不知道真假,”庄满又把小报塞回袖子里,“不过,大将军跟樊三姑娘的确很般配,郎才女貌的,可惜了。”
杜文蹊在一边插嘴道:“我堂兄差哪儿了?”
庄满赶紧抱拳,“文蹊哥,我错了。”
宴席上的菜式很不错,唐怀芝却吃得心不在焉。
要不是庄满盯着,今晚又要起小疹子了。
满脑子都是庄满那句可惜了。
郎才女貌。
啊,吃了颗辣椒...
唐怀芝猛喝一大口牛乳,抬手对着嘴巴扇风。
平日连带我出去玩都很少,还有空去会姑娘?
收人家荷包的时候便有这个心思了吧?
那会儿才不到十五吧,就知道撩拨姑娘了?
樊三姑娘怎么拒绝的青蓝哥啊?
抱歉,青蓝,你我缘分浅薄...
“咳咳咳!”唐怀芝呛了一口牛乳,捂着嘴猛咳。
唐怀芝甚至开始想象罗青蓝独自痛哭的样子。
青蓝哥会哭吗?
以前都没见过他哭。
会为樊三姑娘哭吗?
他突然一阵烦躁,往嘴里塞了半个乳酪包,用力地嚼着。
回去的马车上,唐怀芝一直闷闷不乐的,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要是让人看见了,说不定以为中意樊三姑娘的人是他。
经过杏花楼,看着新挂出来的招牌,又让宝庆去买了壶米酒。
这几日,罗青蓝晚上总要处理好些公文,各种文书堆了一摞。
唐怀芝回去沐浴一番,端着两碗米酒进来。
在罗青蓝面前放了一碗,自己端着一碗,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他吸溜溜喝了一口,道:“我今儿去樊三姑娘的婚宴了。”
“嗯,”罗青蓝没抬头,随手在面前的文书上画了几笔,“没乱吃吧。”
“没乱吃,”唐怀芝又吸溜一口米酒,“你咋没去,小七他六哥都去了。”
“庄蔚去了?”罗青蓝笑笑,“这家伙说今儿很忙,让我帮他练兵,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儿呢。”
看着罗青蓝这会儿还在笑,唐怀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很。
他最近又长个了,坐在椅子上没法晃腿,只晃了晃脑袋,“那你咋不去?”
“人家没请我呗。”
罗青蓝抬头看他。
灯下的唐怀芝面容格外柔和。
嫩白的脸罩着一层柔光,细眉毛微微蹙着,嘴角还有一滴米酒。
他忍不住伸手,在他嘴唇上刮刮,蹭掉那一滴米酒,“都吃脸上去了。”
“哦,”唐怀芝乖乖舔了舔嘴角,追问道,“那她咋不请你?”
小孩儿问题格外多。
罗青蓝无奈摇摇头,“我跟樊家没交情,跟三姑娘更是连面都没见过,人家请我做什么?”
他倒是收到了杜文蹊堂兄的请柬,只是今日圣上急召,便也没去,只让金礼去送了贺礼。
没见过面?
那人家还说樊三姑娘给你送荷包?
还一口一个“三姑娘”,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唐怀芝把米酒放下,跑到书架边,打开最上面的格子,拿出个荷包来。
罗青蓝问他:“又找你谭大哥的书呢?”
他把荷包往罗青蓝面前一放,“那这东西咋来的?”
罗青蓝盯着那荷包看了好久,还拿起来摸了摸,“这好像是...唐将军的吧。”燕山町
唐怀芝连一个字都不信,气呼呼坐回去,“我娘会给你这东西?”
罗青蓝拿着荷包晃晃,手伸进去,摸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想起来了,”他抽出手,嫌弃地用布巾擦着手指,“这是你给我的。”
“你那会儿也就三岁吧,看着这荷包好看,便跟娘亲要了。”
“后来塞进去几颗糖,说是给我的生辰礼物。”
“是吗?”
唐怀芝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我咋不记得。”
“你四岁尿裤子你记不记得?”
罗青蓝把荷包收好口,“小屁孩。”
“谁尿裤子了?”
唐怀芝不服气,“再说我能这么抠?生辰礼物就送几颗糖?”
“不抠,”罗青蓝道,“这不是还有个荷包呢么?”
难道真是自己送的?
唐怀芝自从在京城小报上看见,便总惦记着荷包。
有一回在罗青蓝这里翻到这个,小心藏了好久,没想到是个乌龙?
今年生辰礼给青蓝哥送什么?
哎呀,怎么越扯越远了。
唐怀芝几口喝光碗里的米酒,一抹嘴唇,把腿盘到椅子上,“那收樊三姑娘的荷包了么?”
“没有荷包,”罗青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樊三姑娘这么执着,无奈道,“我们压根儿不认识,没见过。”
唐怀芝歪头盯着他的脸看,继续道:“你是不是硬扛着呢?”
“什么?”
罗青蓝彻底看不下去书了,索性合起来看着他。
“就是,”唐怀芝越想越不舒服,胸口像是闷了一口气,“心爱的...姑娘成亲了,你是不是挺难受?”
“你在说什么?”
罗青蓝一头雾水,“哪有什么姑娘,我也不难受。”
“你跟樊三姑娘咋认识的?我都不知道。”
唐怀芝专心嘟囔自己的,“有几回晚上没回家,说军营有事,其实是见樊三姑娘去了吧?”
“你俩也泛舟去了?”
“不是说你在城郊有处别庄么?晚上便宿在那里?”
“我说咋从来没带我去过呢。”
罗青蓝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咋了?”唐怀芝道。
罗青蓝皱着眉,“生病便让人去请贺太医,别在这儿发癔症。”
唐怀芝铁了心胡闹,盘腿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他,“樊三姑娘嫁人了,你不难过啊?”
这小家伙仰着脸儿气人,罗青蓝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觉得胸口一团怒火。
“我难过个屁!”
他皱着眉,声音比平时生硬十倍,“你别在这儿找事儿。”
“谁找事儿了!”
唐怀芝把盘着的腿合拢,抱着膝盖呼呼喘粗气儿,“我不就是问一句,关心关心你,你这是啥态度对我啊!”
罗青蓝嘴说不过他,攥着拳头,恨不得把这气人的小东西锤一顿。
“唐怀芝!”
他舍不得打,把自己气得有些头晕,使劲儿吼了一声。
唐怀芝跟他对着喊:“干啥!”
“我说了,我跟那个樊三姑娘连面都没见过。”
罗青蓝尽力压着声音,“以后你若再乱说,我便把你扔出去。”
唐怀芝也气鼓鼓的,跟个小炮仗似的,眼圈儿都红了,“哼”了一声,“等我十六岁能立府了,便去国公府住,谁稀罕你这将军府!”
“行,”罗青蓝指着他,手指抖个不停,“唐怀芝,你行。”
唐怀芝小声咕哝,“我一直都很行。”
两个人无声对峙了片刻,罗青蓝突然拿起衣架上的外袍,转身往外走了。
唐怀芝嗖地把腿放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你干啥去?”
罗青蓝头也没回:“老子会姑娘去!”
唐怀芝一直没睡, 听着动静呢。
大将军进屋,换了衣裳,到后面沐浴, 然后又回房, 他都听见了。
罗青蓝房间的灯亮起来的时候, 唐怀芝很大声地哼了一下。
使劲儿翻了个身, 把被子弄得缠成一团。
又躺了一会儿, 沉不住气了, 赤着脚跑去罗青蓝房间。
他在屏风后面探个头, 见罗青蓝在床边坐着,皱着眉问:“还知道回来呢?”
罗青蓝抬眸瞥了他一眼,“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唐怀芝老大不高兴, “会姑娘要这么久啊, 那咋不宿在外头呢?”
罗青蓝深吸一口气,没搭理他。
唐怀芝抠抠屏风上的雕花, 又问:“你会哪个姑娘去了?”
“晚膳去酒楼吃的?”
“那你问我啊, 我知道杏花楼啥东西好吃,昨儿的米酒便是那里买的。”
想起米酒, 唐怀芝又有些堵得慌, 小声嘟囔,“昨儿怕你难受, 专门给你带的,谁知道你转头便有新欢了。”
罗青蓝在枕头上锤了一下, “你是不是真病了?”
“你别生气, ”唐怀芝道, “我再问个问题便回去。”
罗青蓝压着脾气,“问!”
唐怀芝把屏风抠了个小坑, 努力好久才道:“你跟那姑娘亲嘴儿了没?”
罗青蓝眼睛猛地睁大,盯着唐怀芝好久,手都抖了。
这小孩儿脑子里成日都在想什么?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笑笑,“你说呢?”
“亲了吧?”
唐怀芝瞬间鼻子都酸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委屈。
凭啥啊!
前头一个樊三姑娘,这又来个。
昨儿晚膳都让我一个人吃的。颜闪廷
罗青蓝笑笑,“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真的...”唐怀芝紧紧攥着屏风的边儿,喘气儿都粗了不少。
罗青蓝直直地盯着他,挑了挑一边眉毛。
唐怀芝当时便急了,跑过去抓着罗青蓝的肩膀使劲儿晃了晃。
嘴里想说些话,最好是骂人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眼善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