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相逢(一块冻柿子)

话音刚落，手机视频也跟着放了起来。
乔云帆进的是个一级账号的直播间，标题起得特别惹眼：
【带大家来看看，郡礼中学史上“金钱跃龙门”的第一人！！！】
直播者跟在大部队的身后，周围浩浩荡荡一堆人，直接将走廊路得水泄不通。
孙馨月走在最前面，颇有股女大佬的气势。
没一会儿，陈煜和许隆就出现在了镜头里。
陈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看得见许隆在频频点头。
直到孙馨月怼到了他跟前，陈煜这才好似注意到他们，说：“麻烦让一下。”
“不、让。”孙馨月一字一顿，说的铿锵有力，“你会用钱收买学校给你提前透题，我就可以召集学生堵你，梁叙，你就不配进清北班。”
乔云帆在这时悄悄激动：“我月姐真帅。”
宋知佑没说话，无法理解。一想到孙馨月怼的人是陈煜，他的眉毛都蹙了起来。
少年人最经不起这样的挑拨，许隆直接指着孙馨月的鼻子道：“你他吗现在最好给我让开，我不打女人的我跟你说。”
“你能打过我再说吧。”孙馨月嗤笑一声，又重新看向陈煜：“识相就离开，清北班不欢迎你——”
说到这，孙馨月刻意一顿，凑上前压低声音，不知跟陈煜说了什么，只见原本温和的他，脸立即冷了下来。
那句话没有谁听见，为此，直播者还特地要挤上前想录个明白。
谁知手机一个没拿稳，直接吧嗒一下，摔到了陈煜的面前。
镜头在这一瞬天旋地转，下一刻，就对准了陈煜那张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陈煜俯视着手机，也看清了荧幕上的直播间，和自己的脸。
他微微抿唇，脸上浮现一丝愠色。
随后，他拾起手机，看着标题那一行醒目的大字，眉峰一挑，不可思议：“进个清北班就能叫跃龙门了？”
看到这，乔云帆咬牙：“可恶，被他装到了。”
宋知佑跟着附和，同样不解：“对啊，进个清北班就叫跃龙门了？”

在大多数学生的心中，这些耀眼的存在，要么想办法靠近，要么想办法远离。
梁叙在他们心里就是属于后者，以武力定乾坤的类型。
可自从他失忆，身上展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柔和以后，他在某些人的心中，就变得不过如此了。
再加上突然进清北班引起群愤，孙馨月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一堆跟梁叙有旧仇的，一齐将路给堵死了。
不过孙馨月心里也清楚，这阵仗只是暂时的。
这事一闹，学校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她特地设计直播一环，势要把这人的行为都录下来，当做证据。
只要梁叙像以前一样，被煽动后，不管恼羞成怒打了谁，她都能想办法让梁叙退学。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梁叙没有。
在经历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梁叙脸已经冷得丝毫没有笑意，却在说完那句话后，还能弯腰“好心”地将手机拾了起来，递到了直播者的面前：“手机，不要了吗？”
妈的。孙馨月心中翻白眼，真能装。
直播间一些吃瓜群众看到这一幕，纷纷刷屏：
【哇，这小哥人还挺好的诶。】
【要是我被这么偷拍，肯定早就开骂了，这小哥脾气真好，冷着脸的样子也超帅】
【弟弟真有礼貌！快来给姐姐嘴一个！】
直播者在手机掉的那刻就急忙往后退，生怕跟梁叙的视线对上，如今听到这话，又颤巍巍地伸手，把手机接过。
只是在碰到手机的那刻，梁叙一个“不小心”，镜头就对准了直播者，将他的脸也给录了下来。
直播者心里一惊，立即按下关闭。但已经迟了，直播间早就被许隆录了屏。
“侵犯个人隐私，还随意造谣，这是要记过的。”梁叙抬眼，看向其他人：“老师应该也在赶来的路上，你们确定要继续待在这，一样被记过吗？”
此话一出，其他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就纷纷散去。
唯有孙馨月，和被梁叙跟拎小鸡仔似的拎住的直播者留了下来，僵持着，等待着老师的到来。
“后来，徐主任和苏阎罗就赶过来把我狠狠批评教育了一顿，还真记了过。操。”
孙馨月一边说，一边拉开冰镇可乐的拉环，凉气儿在这一刻直接蹿到了她的脸上。
她仰头灌了几口，沁凉的液体并未能抚平她心中的烦躁。
她继续道：“刚才苏阎罗把我和那傻逼喊到办公室，也是为了这事，还让我跟他和平共处。”
说到这，孙馨月一顿，望向宋知佑：“你说，我怎么可能跟这种人和平共处？”
宋知佑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孙馨月对梁叙的所有不满，均来自于知道梁叙对他展开狂热的追求后。
可那时孙馨月不巧地撞上了出国参赛，再回来时，梁叙已经变成了陈煜。
这种事情宋知佑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口，甚至就连对陈煜本人，只要不亲口告诉他的话，他也会一直装作不知道。
思及此，宋知佑道：“你不想，就算了。”
“当然不想。”孙馨月说：“不过呢，你也不用太紧张。我看你一节课盯他好几次，不要怕，现在我回来了，由我罩着你。”
“我是男生，不用你罩。”宋知佑说：“而且，他现在失忆，已经没有对我怎么样了。”
孙馨月不信：“真失忆假失忆哦？”
“是真的。我证明”待在一旁的乔云帆突然开口，认真道。
“失忆又怎么样？”孙馨月冷哼：“万一又喜欢上我们家宋宋了呢？他总不能也把他的性取向给整失忆了吧？”
喜欢。性取向。陈煜。
宋知佑听到这话，一时愣住。
这几个词排列在一起，成了他从未有想过的组合，在他脑子里转啊转，瞬间把他头给转晕乎了。
脸也刷地一下就红了。
太阳晒得人好热，是手中冰可乐都解不了的酷暑。
孙馨月疑惑地盯着宋知佑，总感觉他现在的反应有些不对劲，正想询问时，忽然听到乔云帆好奇地问：“月姐，你是怎么召集这么多人的啊？”
“很简单。”孙馨月伸出右手，将食指和拇指放在一起搓了搓，挑眉道：“靠这，懂了吧？”
乔云帆猛点头，眼里亮星星：“不愧是月姐啊。”
宋知佑劝阻：“以后还是别做了，你这直播，本来就不对。”
“好。”孙馨月爽快答应。
宋知佑心里还积着一件事，自看直播时就想问了，方才孙馨月说的时候也没说太明白，便问：“你当时跟梁叙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孙馨月捏了捏喝空的易拉罐：“我就是警告他不要打你的注意，别以为假装失个忆，以前做的那些破事就能算了。果然，他听到之后就恼羞成怒，黑脸了。”
“他是真失忆。”宋知佑又强调了一边，“而且……”
话到嘴边，宋知佑忽然转身看向了不远处操场上正在打篮球的少年。
今天的体育课刚好跟提高九班一起，陈煜便被许隆拉着打个简单的半场3V3。
少年将校服衣袖卷至肩上，露出结实的臂膀。
他在阳光下奔跑着，露出肆意的笑容，汗珠从下颚划过，流进胸膛。
宋知佑看到这副画面，莫名感到一丝干渴，赶忙灌下一口可乐。
然后在心里偷偷补充道：他那应该不是对你的黑脸。只是知道或者又想到梁叙曾经对我做的事情，生气罢了。
“叙哥，我刚刚发现宋知佑又看了你一回。”
打完篮球结束后，许隆气喘吁吁，还不忘八卦和朝陈煜扔矿泉水瓶。
陈煜抬手接过，说：“可能只是看老师什么时候喊集合，别瞎猜。”
“是吗？”许隆还是好奇：“你现在都进清北班了，没跟他有什么实际性的进展？”
“没有。”陈煜沉下脸，难得严肃一回：“我跟他现在只是同学，所以，不要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更不要到他面前去说。”
“OKOK。”许隆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然后说：“我已经把你的意思转达给赵元了，也就要你打赌那傻逼，可他依旧不领情，非要找你解题看你的实力。”
“那就让他来吧，等放学后，那时候人少，他也不会尴尬。”陈煜说，“到时候你别去为难他。”
“你都说了那我肯定不会为难了啊。”许隆说完后感慨道：“诶，叙哥，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虽然不打人了啊，处理这些事反倒比以前更加的，更加的……”
话说一半，许隆突然卡了壳。
陈煜笑着补充：“游刃有余？”
许隆拍手：“诶对，没错。”
陈煜笑：“那等会赵元过来，你要不要也一起听听？”
“不了不了不了。”许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那行。”陈煜也不强求：“你要想学习了，有什么问题都跟我说，我一定会管你的。”
赵元当真在放学后过来了，此时班上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人。
宋知佑这个抢食堂第一人居然还留着。
他拒绝了孙馨月和乔云帆的干饭邀请，一直拖拖拉拉地坐在座位上，半侧着身子，用余光瞄陈煜什么时候走。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外班的男生僵着脸走到了陈煜的课桌前，这一下，宋知佑假装整理试卷的手立即停在了半空。
他坐直了背，身子往陈煜的方向靠一点，再靠一点，往恨不得整个竖起耳朵。
他听到陈煜问：“想听哪几道？”
男生翻了翻，指着卷子说：“就这两道。”
“可以。”陈煜抬手去拿教材：“这个题其实很简单，他就是套公式，书上面也有类似的原型……”
听到这，宋知佑算是听明白了。
陈煜在给别的同学讲题。
见面后还没给他辅导过功课呢，就先给别的人讲题。
宋知佑不乐意了，攥着拳，倏地一下站起身。
他的动作虽然突然，但声音动作都不算大，赵元沉浸在题目里都没听见，陈煜却停了笔，抬眸望过去。
二人双目相对，宋知佑整个一僵，随即如听书软件里的AI人声般，棒读道：“梁叙同学，这题我也不明白。”
说罢，也不等陈煜回复，就拖着椅子险些手脚同步地走了过去。
“啊，好。”陈煜看着宋知佑的动作，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到赵元跟前：“你坐过去点，腾个位置。”
坐在一旁的赵元震惊：年级前三找年级不知道多少名问题目，真是活见鬼。
宋知佑僵硬地坐下后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脸颊耳根都开始发烫。
但做都做完了，只能在心里默默感谢赵元，还好，没选个什么太简单的题目，不然陈煜哥哥岂不是会觉得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蠢。
陈煜倒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把问“听懂了没”的对象从赵元转到了宋知佑，语气也温柔的许多，仿佛坐在他面前的还是那个小豆丁宋知佑。
赵元各种不习惯，但陈煜讲题讲得真的好，一时间也让他忽略了那种违和感。
两道题的讲解速度其实很快，但陈煜看着宋知佑那求知——其实只是不想离开，的目光，又附带把后面的几道大题都讲了一遍，不觉间，已经误了饭点。
最后，陈煜盖上试卷，终于再次看向赵元：“这回相信我的成绩了吗？”
“嗯。”赵元闹了个大红脸，立即道歉：“对不起，那个……”
“裸奔就不必了。”陈煜看了下时间：“现在食堂已经没吃的了，你请我们吃顿饭就行。”
陈煜很自然而然地说出了“我们”二字，但心里也有些打鼓。
他悄悄去瞥宋知佑，见人依然待在那，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松一口气。
“好好好！”赵元听到后感激涕零：“真是对不起，之前是因为我告白失败，然后我喜欢的女生又喜欢你，我就觉得他瞎了眼，然后就冲你撒气来这，现在我觉得，她眼睛一点也没瞎。叙哥，你失忆后人是真的好！”
陈煜：“……”
赵元一边说，一边打开外卖APP：“叙哥，吃鱼——”
“不行！”
赵元话刚开口，就被陈煜连忙喝住。
说完后，陈煜才发觉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在宋知佑的目光下，他虚张声势地咳了一声，说：“我不吃鱼，换一家。”

第17章 学神
郡礼是一所半封闭式管理化的高中，但赵元知道许多个可以跟校外摊贩们进项交易的点儿。
他带着陈煜和宋知佑走到学校后操场的一片小树林里，那里的栏杆偏宽，正好可以把外卖送进来。
赵元拿出塑料布往草坪上一铺，一个简单的桌子就这么弄好了。
“这儿是我找了好久的地，基本都没啥人过来。”赵元扬起下巴骄傲地说完后，将肉菜往陈煜跟前挪：“来，叙哥，这是你点的。”
“多谢。”陈煜点头，默不作声地又把菜往宋知佑那边靠了些。
宋知佑注意到这小动作，开心得要死。
因为陈煜点的两个菜，都是自己爱吃的，然后还往自己面前挪。
一想到这，他就感觉心里面扑扑地开了许多小花儿。
此时正值黄昏，橙红的太阳悬在半空，微风驱散了些许炎热。
思念已久的人就在身旁，一切美得都是那么刚好。
宋知佑刚夹起一块肉，就听见周围忽地响起了什么东西相撞的声音。
好像是从后面榕树林里发出来的，声音还挺大，惊起一阵飞鸟。
三人皆好奇地放下筷子，往那处看去。声音却在这时戛然而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去看看。”赵元起身，担心是老师。
陈煜却觉得不对劲：“你等会，先别去——”
阻止的声音刚到嘴边，赵元已经奔了过去。
速度之快，动作之轻巧，直接把站在树后面的两人给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榕树后的不过一对正在约会打啵的小情侣，这忽然就蹿了个人出来，把女生吓得失魂尖叫。
男生赶忙遮住女生的脸，想也没想一脚直接踹到赵元的肚子上：“你丫是不是有毛病？”
赵元傻了，因为这个女生，哪怕不露脸他也看得出来，就是他前段时间告白的女神。
他颤着声大喊：“你不是喜欢梁叙嘛？怎么又、又跟别人好上了。”
事件发展之奇妙，把坐在另一边的陈煜和宋知佑也弄懵了。
没过两秒，男生已经拉着女生从榕树后走了出来。
女生羞愤不已，整个人从头红到脚，崩溃道：“我跟谁好，关你什么事！”
说罢，转身哭着跑走了。
男生急忙去追，跑前还不忘冲赵元喊：“小子，你他妈给我等着。”
赵元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终于是垂着脑袋走了过来。
陈煜望着他，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安慰，就看见赵元的眼眶刷地红了。
赵元伤心至极，憋着泪吐槽：“为啥啊，那人还没我长得一半帅。”
陈煜：“……”
就凭你莽撞地冲过去，那男生却还顾着护住女生脸的这个举动，她也万万不会选你。
但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陈煜正思考着该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赵元已经捧起饭盒，吸着鼻子道：“我去一个人待会。叙哥，宋学霸，你们慢吃。”
宋知佑听到这话，将手中的纸巾递给他，安慰：“别太难过。”
赵元感激地看了宋知佑一眼，抱着饭盒哭着走了。
这会儿，整个空间下只剩下了陈煜和宋知佑两人。
四周静悄悄的，二人面面相觑。彼时，双方都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煜从未想过，竟然会有一天，跟小邻居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里。
宋知佑则是忽地紧张到不行。
他多想能够自然地跟陈煜开启一个话题，然后像以前那样，谈天说地。
可他做不到。居然做不到！
一张口，嘴唇就开始发颤哆嗦，喉咙像被哽住似的。
他暗自跟自己生着气：真是超没出息。
陈煜注意到宋知佑的反应，倒是借机让他找到了一个话题。
他认真地看着宋知佑，温柔又诚恳：“不用紧张，我不会像以前那样纠缠你了。对曾经的那些行为，我也感到非常的抱歉。”
宋知佑一怔，二人双目相对，他望着那双温柔的眼眸，心里头替陈煜升起一丝委屈和不满：
明明都是梁叙做的那些破事，怎么能由你替他去道歉？这些错误，怎么能安到你身上呢？
他知道这么想是不对的，毕竟现在陈煜就是以梁叙的身体活着。
可他就是心疼。
在他心中，那么好的陈煜，近乎完美的陈煜，就不该像现在这样……
道歉也好，被排挤，被看轻也好，都不应该是陈煜该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