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世乾在阿佑边上冷嘲热讽:“真他妈好服务!谁给生意他做,他给谁下跪舔鞋底。也不看看别的客人,一个个脸上跟吃了苍蝇似的。”
围观的客人议论纷纷,可没人想要惹事儿,默默忍了下来。阿佑从不管酒店的经营,见到这情景,心里一阵难受。他心疼父母的心血沦落到这地步,还有一种微妙的惋惜,惋惜常北望怎么成了这么市侩畏缩的一人。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常北望,瘸着腿,腰背挺得笔直,目光清朗,语言锐利,两人眼神接触,他便知道常北望是可以心思相通的人。可现在的常北望已没了风采,他直起身,看到了阿佑和文世乾,挂着笑走过来——英俊的脸巧妙地保持了皮肤的紧绷和三十多岁的成熟,却已经失了内在的体面。
阿佑竟感到了痛苦。他厌恶常北望,想要这后爹滚出他的家,现在看来,营营役役也在磨蚀着常北望。这十来年的爱恨纠缠,最后谁都是输家。
常北望朝他们走来,看到阿佑的脸,笑容敛去。阿佑才惊觉,自己不小心露出了怜悯的神情?他立即戴回了阿佑少爷的面具,笑道:“北望哥,忙呢?”常北望点点头,不说话。
文世乾站了起来,恭顺和善地跟常北望扯家常,又数落了那俩恶客,称赞常北望处理迅捷,没造成更大骚乱。这是阿佑教给他的,回到酒店要认怂,要当孙子,常北望才不会急着除掉他。千万别硬碰硬,此一时彼一时,常北望的根已经扎实扎深,即使是文世龄也不敢轻易动他。
文世乾照做了,而且表现优秀,把怯懦献媚的小人演得活灵活现,继续拍马屁说:“这俩月的周末房都满了,阿佑我告诉你,舅舅当副总时,最好的时候都没这业绩。改革装修后,咱酒店可是越来越火。”
“嗯,我没见过那么多客人,”阿佑轻描淡写应了声,“房都订满了,我想吃个饭都得预约吧?”
常北望亲热地拍拍他肩膀:“说什么话,你要吃饭,我给你清场!”
“那倒不必,我要一张双人桌就行。对了,我妈今天不在吧?”
“她去上海谈点事儿。”
“嗯,我听她说了。她走了就好,”阿佑凑近常北望的脸,“我约了俞家宝来吃饭。”
常北望和文世乾都僵住了。阿佑笑道:“我妈不在,你不会告我状的对不对?”
常北望带着怒意道:“你把他带来这里干嘛?”
“不干嘛,吃一顿饭,忆苦思甜。他说好久没回来,挺想念的,不知道后厨还有没有认识的人?”
“你胆子真大,”常北望冷冷道:“认识他的,可不止是后厨的人。”
阿佑厚着脸皮:“北望哥,你帮我掩护呗,你不想让我妈知道的事,她屁都听不着一个。”
常北望盯着阿佑,飞速转着念头:“这小子想干嘛?试探我的边界?想搅乱酒店?还是破罐破摔,想跟世龄摊牌?”看不透阿佑,他心里特不踏实,眼睛转向文世乾,发现文世乾比他还措手不及,却一声不哼,看来早知道阿佑和俞家宝关系亲密。
形势复杂了。常北望心想,阿佑不知道藏着什么招数,这人出其不意,难以猜度,要牵制他真不容易。俞家宝这傻子真会来?哼,这么多年还是没长进,阿佑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阿佑见两人不出声,用宽慰的语气道:“北望哥、舅舅,你们别多想。俞家宝在忙着干自己的实业,老黄历的事儿,早不放在心上。他这人心大,人对他的好处都记得,人对他不好,转头就不当回事了。”
这话说得真挚,常北望和文世乾俩老油条感到脸上热辣辣的,像被抽了一嘴巴。
玻璃门打开,俞家宝走进熟悉大堂,犹如一个迷路的人,目光四下扫射。这里变化也忒大了。他的眼睛终于找到了阿佑,然后看到了常北望和文世乾。有那么一刻,他想掉头就走。
这两人,他一个爱过,一个怕过,小十年过去了,当时的情绪闪电一样掠过,很快归于黑暗。现在他对两人的感觉已经生疏模糊,爱恨都软塌塌的,提不起劲来。
他定了定神,抬腿走向他们,顺便社交性地笑了一下。常北望意味深长地打量俞家宝;文世乾一时不知道该继续演孙子,还是当回恶霸的老本行,脸上的肌肉各行其是,看起来像犯牙疼。
俞家宝跟他们打了招呼,没话找话说:“又装修了,挺好看,跟热闹大商场一个样儿。”常北望被刺了一下,嘴角冷漠地牵起来:“上一次你偷偷跑来这儿,缩头缩尾怕人看见,现在嘴那么毒了。”俞家宝“诶?”了一声,想不出他哪句话毒了?酒店当然是热闹好,有人流才能赚钱嘛。
阿佑看乐了,亲密地抱着俞家宝的脖子,“少说话吧您,张嘴就得罪人。走我们吃饭去。”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常北望看着两人的背影,紧紧抿着嘴,一股恨意从隐蔽的角落涌起。只听文世乾在旁边说:“跟商场一个样儿?这小子说得挺准。”说完他冷冷一笑,再也掩饰不了恶毒的神情。
第148章 跷跷板
俞家宝和阿佑在中餐厅坐下,很豪气要了一堆大菜。俞家宝疑惑不解:“我哪句话得罪常北望了?”
阿佑耸耸肩:“甭理丫,一个人要觉得自己身上有屎,别人抽抽鼻子他都以为是在针对他”
“他的屎在哪儿?我看酒店挺好的,生意火爆。”
“房是卖得不错,都卖给了打一炮换一枪的加盟杂牌子,听文世乾的口气,大概是协议价格很低,他中间吃了不少回扣。现在酒店客人成分杂,你说跟商场一样,说得很贴切。好酒店要有私密性、要有井井有条的安全感,像商场那样什么人都有,谁会觉得舒服?烂酒店才像商场。要是他的管理跟不上,特容易出事。”
俞家宝立刻明白了:“出了事会很麻烦。我们那儿因为志夫被刺伤,整个园区都受牵连,到现在还掰扯着想不让我们烧窑炉。酒店要出事的话,影响更坏吧。”
“常北望才他妈不在乎。”阿佑给俞家宝倒了大杯冰可乐,“他保证现在不出事就行,等弄够钱了,把自己洗白,全身而退。烂摊子谁爱收拾谁去,要不他会容忍文世乾回来?”
“文世乾是他的抹脚布。”
“我舅舅只有这用处了。”阿佑开心地说,“他们俩挺好玩儿,跷跷板坐两边,一个踩着一个起来,然后轮到另一个,玩不烦。”
“你高兴个毛,跷跷板是你家产业。”
“苦中作乐呗,”阿佑用手抓个卤鸡腿,大口啃起来,“不高兴难道我望天兴叹?愁眉苦脸有毛用,现在跟你在酒店吃饭就很高兴。”
俞家宝想起上次跟阿佑在酒店吃饭,已经是很多年前,那回阿佑也是冷不防把爷爷带来酒店,想吓唬文世乾。这回阿佑故技重施,难道是想开了,准备跟妈妈出柜?他心跳加速,怀着希望问:“我们俩来你家地盘吃饭,你妈妈不可能不知道吧?”
“她不会知道,常北望和舅舅会帮我们打掩护。”
“为嘛?”
阿佑想,因为我们的关系是他俩最大的筹码啊傻子!为了不让筹码贬价、失效,他们会小心翼翼地屏蔽掉文世龄的视线。就是这么荒谬,正因为有这些豺狼,所以两人在酒店无比安全。
阿佑不想让俞家宝知道被威胁的事,简短答道:“这俩王八蛋只想着捞钱,不会节外生枝。别瞎操心,吃!”给俞家宝卷了个烤鸭,喂到他嘴里,又帮他擦掉嘴边的酱汁。烤鸭皮油肉柴,酱咸苦得要命,可俞家宝满心都是快乐,哪里还吃得出滋味。他们在外面向来谨慎,偶尔有些亲密举动,也跟偷糖果吃一样紧张惊险,从没像现在那样自在自由。尤其在这家酒店里,俞家宝曾有过那么多的憋屈苦闷。
他们不再顾忌别人的眼光,大鱼大肉敞开了吃,谈笑不禁,也没人过来打扰他们。俞家宝本来对酒店还有几分芥蒂,几杯啤酒下去,过去的伤害也在肚里消化殆尽。
阿佑说得没错,俞家宝的仇恨愤慨很难持久,两人饭饱喝足,俞家宝就开始为酒店担心,“这中餐厅的水准越来越烂,要陈凤英师傅来这吃饭,肯定二话不说先把后厨给砸了!”
阿佑摊开一片烤牛肉。这顿饭最贵的牛肝菌炙烤澳洲和牛,是不是牛肝菌没吃出来,但这肉有奇妙的嚼感,脆弹得出奇。阿佑嘲道:“这牛真会长,肥瘦比桌布的条纹还均匀。”
“合成肉,”俞家宝看着那纹理说,“我靠,卖这价格不至于用合成肉,要做假换便宜点的国产肉也成啊。以前苍蝇头再贪,起码鲍鱼是真鲍鱼,牛肉是真牛肉。”
“合成肉也是肉,凑合吃吧,别浪费了,200多呢。”俞家宝赶紧阻止阿佑,夺过他的肉,仍在一边,“少爷啊,你一月工资七八万,别啥都塞嘴里。不吃这个,一会儿我们去撸串啊乖。”
阿佑笑道:“这顿饭我可不买单,算常北望请我们的。”俞家宝当然同意,抬起手正要叫服务员把餐费算他们总经理帐上,瞥见有人在门口定定看着他。
阿佑转过头,奇道:“认识的人?”俞家宝点点头,“她是客房部主管——我走的时候。现在应该升官发财了。”阿佑见她年纪不大,心里有了数,“那个冤枉你装摄像头的人。”俞家宝不想再提往事,简短回道:“嗯。她还在酒店呢,那么精明厉害一人,干嘛不另外找个好地儿?”
当年的主管陈情一头利落短发,神情精干,举止和凤眼却自有媚态,比二十来岁的时候更招人。她发现阿佑的目光,赶紧转头离去。阿佑笑:“我们酒店是大金矿,随挖随拿走,谁走谁傻 逼。”
陈情快步走到大堂,有点慌张地看向休息区的沙发。毫不意外文世乾还坐在那儿。她立即别开了脸,迈着大步走去五楼的一间角落房。
常北望在房里等着她,满脸的不高兴。“有什么重要事陈大经理?这时间外面正忙着,不能等晚上说?”
陈情走近他——靠得太近,常北望往后侧了侧,躲开她的气息。下意识抬头扫了眼房间,确保没有摄像头。她不在意,夸张地叹道:“我们共事了那么多年,你还不信任我。你谁都不信,活得累不累?”
“我怎会不信你,”常北望笑了笑,“有什么事?”常北望是酒店的总经理,陈情已经升到了副总,是常北望的左右手,两人知根知底,互相帮衬,也算是相处融洽。常北望不能不敷衍着她。
陈情神色霎时转惊慌,“俞家宝回来了!跟他一起的是阿佑太子爷?他们还有来往!”
常北望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俩还有来往,有什么出奇的?俞家宝最会装摸做样,表面单纯老实,肚子里都是算计。他这资质,一辈子只能待厨房里做苦劳力,运气好抓住了阿佑,当然把住不放!”
陈情瞪大眼看着常北望,她第一次听常北望这么辱骂俞家宝,不,不光是对俞家宝,常北望从没用过这么怨恨的语气说话。近来常北望越来越喜怒无常,难以揣摩他心思。
她歪着头道:“俞家宝不是你善良可爱的驴子吗,在你低谷的时候掏出心窝子对你好,以前说起他,你还挺心疼的,他咋踩你尾巴了?”
常北望怒意更甚,对陈情也失去了耐性,“俞家宝跟酒店没半分关系,脑子也不行,要是连这种人都对付不了,你被整死了不冤。”
“诶?”陈情被气笑了,“我死了,你好不了。”
常北望冷冷地盯着她。陈情本来就怕他,这时更是心里发毛,肩膀微微一耸,露出满是风情的笑,“北望哥哥,我跟你不是一级别的。俞家宝我不怕,但他身边有阿佑,还有那文世乾,时不时瞪着我看,嘴里说肉麻的恭维话,眼睛要吃人一样,我见到他就恶心。先来了文世乾,接着俞家宝也冒头了,这里面准有猫腻。”
常北望心烦意乱,俞家宝和阿佑嬉笑着走向餐厅的样子又浮现眼前,他们肩并着肩,眼睛黏着眼睛,简直当所有人是木偶。阿佑是无所顾忌了,还是另有图谋?在这里大摇大摆地吃饭,就是想激怒他?!常北望是真生气了,阿佑那副看不出深浅的模样让人讨厌,更恼人的是俞家宝——他怎么能没事人一样回到这里?从他脸上再看不出怯懦和愤恨,连感情的痕迹也没了。没错,最让他愤怒的是,俞家宝对他再也没有特殊的感情,就像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熟人。
陈情勾着他的手臂:“你得想办法先除掉文世乾,他在这儿,我饭都吃不下。”
常北望烦躁地甩掉她:“世龄想用文世乾来监视我,哼,她这弟弟就是只贪得无厌的鬣狗,流着哈喇子等着吃腐肉,不用怕他。”
“你啥时候跟老婆摊牌?”陈情的神态柔媚,语气却带着嘲讽:“世龄世龄天天挂嘴边,离不开她了?要不要我帮你想办法?”
“不关你事,你别打扰世龄,”常北望蹙着眉头:“还有,今天俞家宝来吃饭的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不想听到‘俞家宝’这名字在酒店里出现。”
“好,”她懒懒回答。常北望对谁都戒备提防,这些年她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把彼此关系拉近到床上。这是她认为的安全关系,能保证自己在酒店的地位不受动摇。不过这也好,终归是各走各路的结局,简单的利益关系最干脆利落。
她后退一步,说:“真的,北望哥哥,你是个好男人,对老婆百分百的尽心尽意。以后我想不开要结婚,一定以你为标准来选老公。”陈情嘻嘻一笑,又补充:“不是讽刺你,是真心话。”
陈情一离开房间,常北望的怒火无可抑制,抄起椅子,奋力砸向镜子!裂纹在镜子上蛛网般铺开,镜子里的常北望也碎裂成无数片。
俞家宝心情大好,心里的几个事儿都有了决断。他决定以个人名义参赛,请老三帮他联系世界烘培俱乐部。老三很快就给他答复:巴黎说很欢迎你,但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免得丢脸,他们会找个人来看看你够不够格。
“找谁?”俞家宝有点紧张,“是要考试吗?”
“放松点吧,你的能力肯定没问题。他们说是个资深从业人员,在圈里能说上话的。邀请这样的人来北京,俱乐部那边还得出飞机票和食宿,够下本的,俞小爷你很有面啊。”
俞家宝吞了口唾沫:“那边很重视,我要准备些什么?”
“不用太当回事,照常工作就好了。”
谁也没法不当回事。面包店的后厨马上进入了备考的气氛里,俞家宝和清水细心地检验每个环节,优化工序,对卫生更是严苛。俞家宝再一次庆幸清水桑在身边,给予他很大的心理支持。
只是清水完全不赞同他个人参赛:“俞桑你想清楚为好。团队虽然给你限制,也会给你帮助,何况他们是你的同胞,在赛场上‘手足相残’,并不是好事。”
俞家宝苦笑:“清水桑,手足相残不是这个用法。”
“不要故意转移重点!”清水严正道:“到了那个环境里,你会面对很多心理的痛苦,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不论输赢,贵国人会怎么看你?你还要在这里立足,在这里开店,以后的麻烦你要怎样应付?”
俞家宝默默垂头。这是他不想应对的辩论,因此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清水商议。他憋着一口气,不想屈于周翀之下、不甘被祝芳申看轻,更讨厌协会的各种做派!他过去有过太多的隐匿和妥协,在日本不敢用自己的名字参赛,不能拥有自己的店,不能跟阿佑光明正大在一起,甚至在大家都承认他实力的情况下,他还得委屈做周翀的马仔——他什么时候能做”俞家宝”,不躲藏,不畏缩在那些现实之下?
清水怜惜他,却不能理解他。
作者有话说:
这确实不是手足相残,分别只在于是不是官派而已,清水桑日本人,更感受到集体的压力吧。家宝会克服困难,并且真正为中国人的身份而拿出优越表现。
俞家宝带着抱歉的口气说:“清水桑,我下了决心,不会后悔。”
“哎,”清水无可奈何,“苏老板帮助你,是无条件的?”
“苏老板当然衡量过利弊,如果我赢了比赛,对他的店有好处。不过他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俞家宝认为有必要为老三辩护:“苏老板不会表露出对一个人好,但他会做很多事给别人铺路,他的真心不太容易被人看见,可能是保护自己的一种策略吧。”
清水诧异地看着俞家宝,“苏老板在你身上施展魔法了?你对他的评价180度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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