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绑在他的背包上,一路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带着四国山里的风,一路响到了火车站、东京、成田机场、飞往北京的客舱里……
阿佑拿起玉兔,轻轻摇晃。空姐搭讪:“这个风铃真好看啊。”
“嗯,你喜欢?”
空姐心里欣喜,但不好直接要客人的赠礼,只能转弯抹角道:“蛮可爱的。”
阿佑把风铃收回包里,自言自语道:“女孩儿果然都喜欢小兔子。”
空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阿佑见空姐还站着,醒悟道:“哦,对不起,这个不能送你。这是给一个小姑娘的礼物。”
空姐没趣极了。她本来见这男子长得俊美,随口撩两句,根本就不想要什么风铃,被他一说,她心里倒是有点酸:“小姑娘肯定挺漂亮的吧。”
“还行吧,有眼有鼻。看长势,肯定没你漂亮。”
空姐冷不防被赞了一句,甜极了。这男人真不按常理出牌啊。
接着阿佑又道:“小姐姐,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他就是让她把飞机倒着飞,她也会想想办法的。却见他从包里拿出一叠信,紧紧握在手中。过了好一阵子,他才下了决心,把信都撕掉了。
空姐看得目瞪口呆,“这是……”
阿佑笑道:“麻烦你帮我丢垃圾桶里。还有,”他把钱包的日元全部拿出来,连钞票带银角,一股脑儿塞给她,“你们航空公司有公益部吧,帮我把这些钱都捐出去。”
“啥?”
“没别的事了,多谢。”
空姐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阿佑好了,只好扯出一个职业微笑:“不用客气,应该的。”
阿佑看着俞家宝破碎的字迹,心疼得要命。
这两年他在慕尼黑念大学,很少回北京。这些信是佣人卢姨悄悄寄给他的,她说时不时收到这些怪信,已经持续了大半年。阿佑仔细研究了信封,没有发现被拆开的痕迹。没有痕迹,不代表没人偷看过,但阿佑哪里管得住自己,一到学期末就立即飞往日本,跟家里谎称给教授做项目,晚一周回家。
不能让人知道他去日本找俞家宝。这些信自然是最大把柄,在回家之前,他销毁掉所有的痕迹,包括身上的日元、机票、手机的使用记录等。护照上的海关戳是没有办法了,但他们不至于翻开他的护照。
下飞机后,他按照慕尼黑班机抵达的时间出关,撕掉行李上的托运标签,然后走向等待着他的,温暖的家。
阿佑走进家门,还没放下行李,就被一堆人围着。嘘寒问暖的,帮他拿外套的,给他递拖鞋的。
他扫视这熟悉的房子——少时深恶痛绝的监狱,一直想要逃脱的牢笼,现在大半年回来一次,反而对这里有了眷恋之情。房子跟以前大不同了,大书桌已经移走,空出来的地板铺着柔软地毯,散落着各种小杂物。
客厅的一角放着大鱼缸,七彩缤纷的热带鱼在珊瑚间游戈。他的小红鱼,地瓜N号,死了一波又一波,终于在他出国后彻底绝迹,小鱼缸扩成了昂贵的热带鱼缸。他的少年印记逐渐淡去,藏在桌底的黑暗的王子,再也不是这里的中心。
最大的原因是——
玻璃门打开,一双圆溜溜的、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阿佑的脸笑开了花,三两步跑了过去,蹲下身来,两手捏了捏那柔软的脸颊,“小倪,想不想哥哥了?”
小女孩话还说不利索,嫌弃地拨开他的手:“哥哥手,脏。”
阿佑不理她的投诉,把她抱了起来,掂了掂:“嘿哟,哥哥都抱不起了,少吃棒棒糖吧,会长成大西瓜的哦。”
文世龄从露台走进来,笑斥道:“在妹妹跟前少胡说八道,没个哥哥样。”
阿佑放下小妹,过去抱了抱母亲。文世龄紧紧抱着儿子,松开时眼眶红了。阿佑心里一酸,母亲的外貌没什么变化,但毕竟开始老了,时常流露出柔软感性的一面。
他解下玉兔风铃,在小倪跟前摇了摇,“漂亮不,会唱歌的小白兔。”
小倪接过来,咬了一口,疑惑道:“不好吃。”。
文世龄和阿佑赶紧阻止,阿佑苦笑:“嘿哟,小吃货,下次给你买烤兔头好了。”
“兔头好吃。”
阿佑哈哈大笑,想起好多年前在荷花市场吃的麻辣兔头,怀念道:“是啊,兔头好吃。”
阿佑坐在露台,拿着一块苹果,吹了声口哨。刺猬从花盆间钻了出来。
他把刺猬拢在掌心,亲昵地摸了摸软刺。他不在家的时候,佣人们替他喂养刺猬,这玩意儿不亲人,也不咬人,居然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刺猬在这家里是特别的存在,文世龄不扔掉它,也不承认它,即使它大摇大摆地在客厅里穿行,大家也权当看不见。
阿佑一块苹果喂刺猬,一口喂小倪。小倪吃东西的时候认真又专注,阿佑觉得她像小动物一样可爱,就非常地溺宠。
他擦了擦她的手,兴致一起,“小倪长高了,哥哥给你量量吧。”千辛万苦让她贴墙站好,快速地画一条黑线。小倪三岁,身高刚及他的大腿。
阿佑站起来,怔怔地看着这面墙。累累的画痕,从低处往上看,一开始是密集的线,然后间距越来越大,笔力也越来越深。
他贴在墙上,在自己的头顶上画一条印记。转过身端详那黑印,慢慢地伸出手指,从这条线,摸到另一条……
五年前,在这露台上,他和俞家宝玩了最后一个游戏。那一天俞家宝输惨了,输到脱裤子,对着楼下大喊“笨鸟先飞”。
之后形势完全失控,俞家宝情绪激动,把字典抢走。阿佑从房间的窗口看着俞家宝愤怒离去的样子,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喊不出“俞家宝别走”,也不知道怎么道歉。他完全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这地步。所以他也很生气,几乎管不住自己,就想从五楼跃下去,跟俞家宝好好理论。
他才是笨鸟呢。直到那天阿佑才知道,自以为聪明无比,自以为所有事都能算计,其实就是小孩过家家。他跟俞家宝想要扳倒坏人,他撒了个弥天大谎来留住俞家宝,现在想来,不过是年少无力的可笑伎俩。
俞家宝走后,他蹲在窗台下,眼泪止不住地流。伤心、悲愤,觉得自己笨得可怜。
文世龄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走进了房间里。看见阿佑的模样时,她苍白的脸僵住了。阿佑从来不哭的,在医院里经受各种医疗的痛楚,甚至父亲突然过世,他都没有流过眼泪。文世龄一度担心这孩子心理异常,因此更是滴水不漏地监护着他。
现在阿佑终于哭了,她却如世界崩塌。阿佑发现了母亲,再看见母亲悲痛的样子,如梦初醒。
他擦了擦眼泪,冷静道:“妈妈,我没事。”
他站了起来,慢慢走出门口,走向饭厅。坐在椅子上,他就真的没事了,所有的情绪又收拢进内心深深的匣子里。或许他真是个心理异常的孩子,这时候,他只觉得饿。
他饿得不行了,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地扒饭。饭量极小的阿佑,把欠了十几年的饭都吞进了肚子里。压制着他的最后一层封印蓦然解开,他只想尽量地吃,尽快地长大,把失去的光阴追回。
阿佑的手指摸向另一条褪色的黑线,俞家宝消失了,但他的痕迹还在。比了比两条线,“还差三公分”,阿佑无奈地想。他快20岁了,这三公分怕是永远无法超越。
作者有话说:
之后双线并行,一边讲俞家宝,一边讲阿佑,直到他们见面。
第62章 成全
Kurakura十点开始营业。一般面包师七点左右上班,而俞家宝比所有人都早,在五点左右就摸着黑走进店里。擦地抹桌子,查看面团的发酵状况,开始喂养多喜子和揉面。等到差不多时间了,他站在漆黑店面的角落里,看着手表开始倒数。
17、16、15……3、2、1,“欢迎光临!”他喊道。一秒不差,玻璃门推开,清水走进店里。
俞家宝桀桀笑了起来。清水头也不回,叹道:“这个游戏俞桑还要玩多少次?不烦吗?”
俞家宝跟了上去,抱住他的肩道:“不烦啊。清水桑真神人,你肚子里是不是有个闹钟?你的闹钟用什么发电,清水桑肚子也没肉啊!”说着往清水身上乱摸。
清水拿他没办法,随他胡闹。他生活十年如一日,极其规律,从实习面包师到现在主持大阪的四家店,他从来都是最早到的一个。
现在这个记录被俞家宝打破了。俞家宝是他的反面,极其没有规律,时常在厨房里过夜,做面包也没有规划,想起一出是一出。
“清水桑,我们今天做黄油面包好不?”
“俞桑最好先把法棍的基础学好,你的整形真是一坨屎。”
“呀,清水桑不要说那么恶心的话,这么大坨得多大的屁眼才能拉出来,我以后还怎样面对法棍?!”
清水笑道:“那你还不好好学。”
“我会的。今天我们做黄油面包!为什么昨天我在难波那家排长队的法国店吃的,还不如你做的香呢?”
“因为我厉害啊。”
俞家宝乐了,清水在人前严谨克制,实则内心非常臭屁,一放松下来就露出真面目。他顺竿子道:“那是!大师,快教我怎么做!”
清水拿出几种黄油,摆在台面。“黄油面包,最重要的当然是黄油的品质。这几种黄油,工艺和成分都不一样,你尝尝。”
俞家宝逐一尝试。他对黄油没什么概念,印象中就是滑腻腻的,有点奶香,在北京做糕点的时候,只知道黄油分有盐和无盐。可这几种的味道很不一样。“这个没什么味道……这个有点酸……啊这个辣的?”
清水解释:“有酸味的是发酵黄油,法国人做黄油,会有一道发酵的工序,用发酵黄油做的食品保湿更好,风味更丰富。辣的是我自己做的调味黄油,黄油软化后加盐熏辣椒和蒜粉,按你个人的想法,调味黄油可以做成各种味道。”
俞家宝觉得有趣,“你的黄油面包用的哪一种,味道好像跟这些都不一样。”
清水赞赏道:“俞桑对味道的辨别很敏感呢。”他从冰箱拿出一个玻璃盒,“这个只有三天赏味期,是北海道的匠人手工打出来的。”黄油非常顺滑和轻盈,奶香浓郁,空口吃就极妙。
清水又说:“那家排长队的面包店有二十几家连锁,要批量生产,自然用不了这种材料。市场定位不同,产品的优劣,不光是面包师手艺的问题,商业运作往往是更重要的因素。”
俞家宝受教了,跃跃欲试道,“我做一做,可以?”
他们俩不算师徒关系,清水虽然处处指点他,却从未泄露过准确的配方。他脑子一转,“俞桑要做的话,可以试试难度更大的,布列欧修?”
“那是什么?”
清水拿来了俞家宝的噩梦——让面包大师桑颜面扫地的布列欧修预拌粉。俞家宝用这个做过非常失败的过发面包。
“布列欧修是欧洲的节日面包,高糖高油,所以可以储存比较长的时间。你一直做的都是无糖无油的酸面包,试试挑战另一个极端吧。一般布列欧修用50%的黄油,但我做的话,可以用到60%。”
俞家宝爽快答应:“好啊,60%就60%!”
所谓60%,是指面粉和油的比例,500克面粉就要用300克黄油,两块肥皂那么大。俞家宝不以为意,心想这有什么难的?
按照感觉添加水、鸡蛋、酵母和盐,他把面团揉到光滑,开始加黄油。面团慢慢变成布絮,滑溜异常,加到40%的时候,俞家宝觉得自己是在洗一件老头子的内裤,松垮滑腻,完全不成形。
他快死了!怒道:“清水桑骗人的吧,那么多油怎样加进去?”
清水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热闹,这时从柜里拿出一块面包,切了一片,喂到俞家宝口中。
面包细腻柔软极了,黄油香气在口腔蔓延,丰腴香甜,口感跟磅蛋糕一样绵软甜美,但更清爽。俞家宝舔舔嘴唇,咬咬牙,继续跟老头子内裤抗战。
清水拉住他油腻的手,“别再揉了,再揉温度就过高了。”确实面团在油和手的摩擦中,迅速升温。面温过高是大忌,酵母在入烤箱前太过活跃,成品铁定失败。
“俞桑,手是有极限的,这时候你该相信机器。”
清水拿来湿巾,帮他擦拭双手。两人的手都沾上油脂,滑润润的,两尾鱼在摩擦交缠。俞家宝还想琢磨机器的问题,这一来完全不能集中思绪了。看着清水近在眼前的眉眼,他突然道:“清水桑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清水一怔,抬眼看他:“俞桑可不可以别对我下定论了,”他站直身体,“你认识我多久,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俞家宝笑起来,两只大油手毫不客气地搓了搓清水的脸颊,“清水桑明明就蛮可爱的,别那么严肃和自以为是就好了。”
清水脸一红,这人怎么这么乱来?摸着油呼呼的脸,却无论如何没法真的生气。
“俞桑除了跑步和做面包,没别的事吧?”
“呃,还有吃饭和上厕所。”
清水笑道:”谁都要吃饭,周末跟我一起吃晚餐,可以?”
“清水桑要跟我约会吗,可以啊!是烛光晚餐吗?”
“嗯,我们去一家法餐厅。请俞桑穿一件没有污渍的衣服和没有卡通图案的袜子吧,我也是要脸的。ok?”
周末的下午,城里的车流开始增多。
体育馆里人群涌动,呼叫声此起彼伏。篮球赛已经打到第四节 的最后一分钟,双方比分差三分,只要一个远距离投篮或加罚就可以打平。
汗水从额头流到眼角,阿佑眨眨眼,以免影响视线。他把球带到三分线外,琢磨形势,他们队正领先,消耗时间固然是最安全的选择,但稍有疏忽,被对方追平比分,那就大伤士气了。而且他今天还有一个很傻I逼任务……
他晃过防守队员,手举起篮球,却不投篮,一个假动作转给了中锋。中锋的大个子拿了球,强突不果,被对手抢断了球。全场惊呼,阿佑骂了一句:“我操!”,只能拼尽全力回防。
球从前场传到后场,阿佑不管不顾地跳起截球,身体偏斜,落地时脸直接撞地板上。还没站起来,他就喊道:“大狗子!”球往中锋飞去。大狗子这次终于拿稳了,一个跳起上篮得分。
大狗子牛I逼啊!他们的支持者乐疯了。这一球锁定了胜局。
大狗子举起双手,对着观众席的一个位子喊道:“22分!纳姐姐,这是我献给你的生日礼物,我爱你!”
群众起哄。一粒篮球直接扔他屁股上,大家一拥而上,搂着他笑骂,你丫不泡妞就不会打球了。大狗子嘿嘿傻笑,一把拉起地上的阿佑,大力揉他的头发,“哥们儿,干得漂亮啊。”
前锋嘲道,“得瑟个啥,这分是阿佑给你挣的。我操阿佑要毁容了,你丫在这里死无全尸啊。”
纳姐姐从席上下来,给大狗子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向阿佑:“没事吧你,眼睛有没有受伤?”
前锋拍了大狗子的胸脯一下,乐道:“看到没,你得50分都没用,颜值倒扣100分。”
控卫抱怨:“你们俩真他妈敢玩,阿佑那球该自己投,前边没人了都。”
阿佑懒得解释,随便道:“我以为大狗子能来个单手扣篮,哪知道丫那么怂。”一个业余联赛罢了,输赢他压根儿不在乎。大狗子想在女朋友前牛逼一回,成全他好了。
纳姐姐说,“阿佑晚上没事吧,一起吃饭?”
阿佑刚要回答,一个女孩从走廊另一头走来,穿着连体的宽松绿色工裤,戴着厚厚的镜片,短发扎成一个冲天马尾。她不像纳姐姐会交际,简单打了招呼,就跟阿佑说:“走吧。”
两人走在前头,纳姐姐小声问大狗子:“他俩还一块吗?”
前锋插嘴:“他们俩缠缠绵绵,欲断难断,这辈子大概分不了了。小姐姐们都死心吧。”
纳姐姐不屑:“一对奇葩。”
阿佑一行人走出体育馆时,远远停着一辆宝蓝色的奔驰,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车里出来,脱下墨镜,对阿佑招了招手。
阿佑:“我们今晚回家吃,就此别过,各位吃好玩好,甭想我了。”
“哇塞,那位是你哥啊。您家一门子大帅哥,结婚了没。”
“结了,跟我妈。”
控卫笑道:“那是阿佑他爹,叔叔可好了,请过我们吃冰淇淋。”
“回见!”阿佑不跟他们贫,拉着100元走向奔驰。
半道,阿佑对100元说:“我不回德国了。”
“啊?”
“你不是说要念设计吗,我们一起去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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