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老大,你那么牛逼,自己越狱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俞家宝就打算坐在一边看乌鸦大斗竹笼的戏。
乌鸦首领果然被激怒了,奋力拍动翅膀,要把竹筐顶起来。可惜它再通神,也无可避免地困在乌鸦躯壳里,身小力弱,挣扎两下,又被竹筐严实地盖住了。
乌鸦首领不放弃,这次它用尖啄撑开一个缝,再拼命把脑袋挤出来。这是个艰难的工程,乌鸦首领左右摆动脑袋,结果脑袋是出来了,身体依然困在竹筐里,反而无法动弹。
俞家宝很没同情心地笑了起来。他摸摸乌鸦的头:“老大啊,你的龟壳挺美,以后就住里面了,保管没人能吃掉你。”
乌鸦首领暗中翻了个白眼。俞家宝笑着笑着,心却渐渐沉重起来。
他脑子里浮现了阿佑说过的话:“俞家宝,站得很高的人,才能看得远。我们站在底下的,四处都是墙,谁知道墙外头是什么?只能看到洞就钻,不管前面有什么等着。”
阿佑也在艰难地钻着洞吗?他一养尊处优的孩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学了一身偷骗诱瞒的臭毛病,在那漂亮的房子里,到处藏着他的暗洞,养着他的刺猬、漫画、牛肉干、巧克力、字典,以及他从没对人说过的秘密。他已经撑不住了,有什么正在他身上破茧而出,逼着他急不可待地跑出围墙。
很久以后俞家宝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钥匙。
俞家宝掀开竹筐,把乌鸦解放了出来,叹道:“我也不用你赔偿了,老大您赶紧滚蛋吧。”
天擦黑,看看时间,离野村和尚约定的时间还有20个小时。房间里光线暗淡,俞家宝靠着墙,打开手机灯,照着残缺的字典,翻开前面几页。
这本字典随着俞家宝来了日本,搬过无数次家,都没舍得扔垃圾桶里,但除了看常北望的画像,他一次都没有翻看过其他书页。他说不清是因为没有勇气,还是提不起兴致。
从字迹的变化大概可以看出,他的日记应该是从前页到后页,按着顺序写的,已经不间断写了好几年。最早的时候,他父亲还没过世,有字迹的第一页只有一行字:爸爸说,我八sui了,是个大男孩,要学照gu妈妈。
俞家宝忍不住笑了,脑子里浮现小了几号的奶声奶气的阿佑,一副胸有成竹的大人样,却连字都没认全。他本来不想再面对阿佑,不过,现在反正快死了,又百无聊赖,那就……随便看看吧。
阿佑和父亲感情很好,这事俞家宝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他记得有好几个傍晚,两人坐在天台东拉西扯地聊天时,阿佑会讲起他的父亲。
俞家宝看过杜昀盛的照片,瘦瘦高高的,脸容清癯,说不上好看,总体给人亲和及精力充沛的感觉。他长相普通,但有一双柔软的、能无条件接纳所有人的眸子,天生地让人有亲近感。
“你爸爸看上去像个长跑运动员。他挺疼你的吧?”
“才不是呢!杜昀盛特不靠谱,又贪玩。小时候我身体不好,一病就发烧,一发烧就抽抽,所以我妈不准我出门。他们俩酒店那摊事挺忙的,说好了轮流在家看我,可是杜昀盛在家浑身难受,一刻都呆不住,常常偷偷摸摸带我出去。爬山把我给摔伤了,打球把我忘球场里,跟朋友吃饭把我塞给服务员玩儿半天,常有的事。”
俞家宝哈哈大笑:“那也没把你弄丢。”
“他不敢,他怕我妈。我妈一不出声,他就吓腿软了。”
“这不叫怕,他很爱你妈妈吧。人一旦喜欢别人,老虎都会变小猫崽子。”
阿佑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很想他。”
俞家宝也经历过幼年丧父,这种事,当回忆起葬礼死亡之类的,都能淡然面对,最疼的反而是想起跟对方相处时的小事,会突然被插了一刀似的难受。
俞家宝不知道怎么宽慰他,想起杜昀盛是跳伞死的,只好道:“你爸死也死得不靠谱。不过人死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不是啥坏事,总比死在病床上好,你说对吗?”
“对你大爷。”
“小屁孩,知道‘你大爷’是什么意思吗,就敢放在嘴边说。”
“那你知道什么是杏仁核和下丘脑吗?”
“杏仁露和炖猪脑我知道。”
阿佑认真解释说:“杏仁核负责恐惧感,让人知道害怕,躲开危险;下丘脑是大脑里的奖赏机制,生产多巴胺,让那些谈恋爱的觉得自己上了天堂。害怕和恋爱是大脑里的两个区域,你什么都不懂,就敢说喜欢一个人会变成猫。喂,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阿佑得意地翘起了嘴角。
俞家宝一看,这反应不对啊!阿佑准是有猫腻。他把阿佑的头扒拉过来,左摸摸右揉揉,“让我看看,你的炖猪脑和杏仁露是不是在通电。”
阿佑甩开他的魔掌,“你才猪脑!”
俞家宝笑道:“怎么啦,有暗恋对象了?”
“不是,有人暗恋我。”
说完,他从他的暗洞之一——仙人掌的花盘底下,抽出了一张蓝色的信封。
俞家宝惊了:“可以啊,您老人家刚上学没两个月,收到情信了。”打开信封,俞家宝被逗乐了:“这姑娘不错,挺有创意。”
信封里有一张崭新的100元,大概是送给阿佑的告白礼物,两页写满了字的纸,还有一张女孩的证件照。俞家宝看了一阵,放回信封道:“彪是挺彪的,长得还不如你好看。”
阿佑愣了愣,脸居然红了。“我长得好看吗?”
俞家宝抚摸他的脸,随口调戏道:“好看啊,我见过的男孩女孩加起来,都没你一根眉毛漂亮。”
阿佑的脸涨得更红了,随后脸色迅速从红变白,冷冰冰道:“放开你的臭手。”
俞家宝当然不放,得寸进尺地把他抱在怀里,“由不得你做主,过来,给爷啜一口。”
阿佑愤怒地推开他,“滚!”
俞家宝吓了一跳。玩归玩,阿佑平时跟他互殴也好、骂街也好,从没有过这么严厉的语气,他知道阿佑这次是真的恼了。他赶紧放开阿佑,挪开八丈远,“不让啜就不啜,对不起,以后小爷不惹你了。”
阿佑的眼神慢慢软了下来,主动凑到俞家宝身旁,靠着他倚墙而坐。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斜阳笼罩着露台,俞家宝看着黄澄澄的天空,心里七上八下。他跟阿佑就是闹着玩的,但毕竟是gay,生怕别人觉得不舒服或产生误会,因此对身体接触一直很有分寸,别人露出一点反感之意,他就会自觉躲得远远。这些日子跟阿佑百无禁忌地打打闹闹,一是两人很亲近,二是他一直以来都把阿佑当小孩、小玩伴儿,压根没往那方向想。
阳光将他们地砖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这么一看,阿佑似乎高大了很多。俞家宝看向阿佑的侧脸,心急剧地跳了一下。
阿佑最近确实变了,声音低哑了,脸颊的肉消了下去,骨架就显得更棱角分明。肉嫩粉红的嘴唇颜色鲜艳了些,五官的距离拉开了,有了丘陵。
他们天天厮混一起,要不细心看,根本察觉不到阿佑的变化。现在他才发现,这张稚嫩的孩子脸,转眼就成了俊秀少年。
阿佑一笑:“盯着我看干嘛?”
俞家宝站起来道,“给我拿支笔!
“干嘛使?”
“别废话,快去!”
俞家宝让阿佑贴在露台的白墙上,摆正了他的脑袋,道:“挺起腰杆,别动!”
他用圆珠笔在阿佑头上的墙面画了一道长长的黑杠,来回涂了几遍,加粗加深。
“行啦。以后我们每月量一次身高。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年飙15厘米呢,看你能不能超过我了。”
阿佑看着黑线道:“你站在旁边,我给你画一个。”
俞家宝站在白墙之前,阿佑爬上了个板凳,把俞家宝的脑袋按在墙上,认真地画了一条笔直的线。画完后,阿佑跳下凳子,和俞家宝一起面向白墙。淡黄色的阳光罩在他们身上,又铺满了墙面。栏杆、花盆、枝叶的影子上,是他们俩靠在一起的黑影。
在黑影里,颜色更深的是两道粗黑的线条,一上一下,中间差了一大截。
第21章 这不是爱?
第二天是周末,俞家宝早上六点上班,三点下班。外面冷飕飕的,他一时半会儿懒得出去,就坐在员工休息室歇会儿。百无聊赖,拿起手机搜查“下丘脑”和“杏仁核”。
看了一阵,他就昏昏欲睡。他开始同情跟阿佑告白的小女生,那小子完全没开窍,压根儿不懂得情情爱爱,她那100块钱算是打水漂了。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俞家宝从一堆外星语里惊醒过来,抬头看见了常北望。“咦,你今儿也那么早下班?”
“嗯,我们一块儿走吧。”常北望一边脱外套,一边道。
俞家宝见休息室没人,立即凑常北望跟前,贱道:“我来帮你脱。”
常北望任由他上下其手,等他把自己的衬衫脱了,突然抱住了他,吻了过去。俞家宝心都快跳出来了,常北望的吻激烈又深入,湿润温暖的口腔里舌头追逐、冲撞、摩I擦……俞家宝瞬间就硬了!他抱着常北望结实光滑的后背,嘴唇从他的下巴亲到他的喉结,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啃咬吮I吸。
常北望粗喘了一声。俞家宝全身都酥了,一只手就摸向他西裤上的扣子。这是一百多名男员工的休息室,现在正是早班和小夜班的换班时间,随时都会有人推门进来!正因为这样,两人更觉得刺激难耐,比平时还要情难自己,动作也更粗暴。
他们相互抚.摸揉捏着对方的身体,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火热的体温。俞家宝一边害怕有人进来,一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不就是炖猪脑和杏仁露通了电吗,谁说害怕和爽不能同时存在?
他的多巴胺狂飙,眼睛黑亮水润,看着常北望催促道:“快脱I裤子,你的纽扣太他妈难解了。”
常北望倒是清醒过来了,停下了手,亲了亲俞家宝的脸颊道:“我自己脱,你转过头去,别偷看。”
“去你妈的,临阵退缩了?”俞家宝笑骂,“你不让我脱,我用强啦。”
常北望慢悠悠穿上长袖T恤,“管住你的裤I裆吧,这里人来人往,你想上微博热搜?”
俞家宝“嗤”了一声,心想,常北望真能装,明明是他先挑的火。
常北望又说:“时间还早,我们去逛会儿,再找个餐厅吃饭。”
“逛啥啊,我们回家吧,继续下半场!”
常北望穿上牛仔裤,“你脑子里只有这档子事儿。我们俩难得一起下班,去附近走走吧。”
他们偶尔会一起去菜市场和超市,但肩并肩去商场闲逛,还是第一次。
走了一会儿,俞家宝就担心常北望的腿撑不住。常北望在前台一站就一天,回到家几乎连站立都困难,别说走路了。“累吗?别逛了,我们吃点饭吧。”
常北望却心情很好,拉着他的手臂走进一家奢侈品店,径直走向中间的柜台。
“没到饭点呢,我们再走会儿。这个手链好看吗?”
“好看。”俞家宝笑道:“中彩票了你,还是升职加薪了?”
“可以啊大师,一眼就看出我升官发财。今天升了接待处主管。”
“卧槽!”前台分为几大部,预定、接待和礼宾是三个最大部门,一般前台经理都是从预定或接待里提拔上来的。俞家宝为常北望高兴道:“恭喜你了,腿瘸也不影响您平步青云啊。”
“那是,明珠不能蒙尘。喂,你表示一下,送我条手链怎样?”
“啧,哪里有升职加薪了还坑人的。”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把手链拿起来端详,半厘米宽的银质链子,款式朴素大方,再看价格,3000多,是他半个月收入。
俞家宝心疼归心疼,但常北望要是高兴的话,他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就打算付款了。
常北望把手链接了过去,看几眼,又放回去,“太细了,女孩子戴还差不多。那一条更好看。”
常北望让销售员在柜台里拿出一条银白色的手链。这手链也没粗多少,但是灰白色的哑光表面比银链更沉稳、质感也好得多。不用问,俞家宝知道这玩意儿肯定贵。
销售员介绍道:“这是铂金的,男士戴特别大方,不浮夸。”
常北望拿了起来,笑道:“12800。老板,你看怎样?”
俞家宝被捅了一刀似的皱着眉:“不怎样,买了我要吃土半年了,你别宰我钱包,直接宰我好了。”
常北望一笑,把链子戴在手腕上。看到常北望修长光滑的手和手链真是相得益彰,俞家宝一咬牙:“吃土就吃土吧,他妈的,我还没听说过厨师会饿死。这一条链子我们要了!”
常北望乐了,“买一条链子,至于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吗?不过这链确实贵,多谢啦老板。”
“不客气。”
常北望把链子解下来,戴俞家宝左手腕上,“刚刚好,不用截了。”
“啊?!”
“我送你。认识那么久,还没送过你礼物呢,我赚的比你多,最多吃仨月土。”
“这哪行……”俞家宝说不出话来了。他想拒绝,这辈子还没收过这么贵重的礼物,不,他十几年收过的礼物加起来,还不到这链子一零头。而且常北望给他送衣服鞋子,甚至现金也就罢了,首饰的话,意义可不一样。
常北望见他石化了,又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不是跟你表白,就是想送你一样礼物。”
俞家宝苦笑:“你这么说,让我收还是不收。”
销售员煽风点火:“先生,你男朋友对你真体贴啊,你戴起来很有气质,一般男的肤色没那么白净,戴不出铂金的高贵感。”
常北望:“他不是我男朋友。用支付宝行吗?”
眼看着常北望去付款了,俞家宝心里又酸涩又甜蜜。常北望始终不肯跟他确定关系,可除此之外,他对他真是百般的好。给他做饭,听他诉苦,为他解惑,平时嘘寒问暖,床上也是热情主动予取予求的,这不是爱,难道是哥们儿义气?
他完全看不懂。
俞家宝在后厨工作的时候不能戴首饰。但这条链即使不在他手腕上,也还是紧紧拴住了他。常北望不承认他也罢了,在他心里,常北望就是他身边的那个人,两人势必要同进同退,如果常北望走在前面,他就追赶上去,要是常北望走不动了,他就背着他。
现在常北望拖着不利索的腿,都往前迈一大步了,他哪里可以在后面混日子?
他越发勤奋起来。每天他会早一小时到厨房,不管是哪个部门都去搭把手,倒垃圾、搬搬抬抬、洗两百斤的青菜、剥几百个鹌鹑蛋,各种活儿来者不拒。很快他就明白了,酒店的大厨房跟他想象的厨房完全不同,就是一个大工厂的流水线。
每个人都只干手里的那摊活儿,煮汤的一天都在煲汤,切配的一天都在水池和砧板前切菜,这自然不能成为他的目标。俞家宝虽然念书马虎,认真琢磨起一件事时,脑子倒是很清醒的——既然作为目标,那就得仰望最高处,再跟自己对比,看自己到底缺少什么。
餐饮最高处有两人。一位是餐饮部总监,负责全部餐厅的经营和收益,外场和服务都归他管。在俞家宝看来,盛世酒店的餐饮总监就是个耍嘴炮的,除了喜欢讲话时夹几句英文词汇,看不出有什么本事。另一位是中餐的执行总厨,是个矮小的香港人,平日笑嘻嘻的,干起活来“吊”“卵”不离口,当他的暴烈人格启动时,方圆一百米都没人敢放个屁。
这香港人陈凤英对谁都挺随和,离奇的是,对俞家宝却爱答不理。俞家宝回去问常北望:“我哪里得罪他了?明明人见人爱啊。”
常北望想了想,“很简单。老洪他们拍你马屁,是以为你是文世乾罩着的,他们要拍的是文世乾的马屁。陈凤英给你黑脸,当然也是因为文世乾,他跟文世乾大概不怎么对付,所以对你没啥好脸色。抱大腿这种事,有得必有失,酒店人那么多,关系复杂,人见人爱是不可能的。你自己言行当心点就好。”
俞家宝烦道:“我哪里有抱大腿!我就想干好工作,学点手艺,再有一个稳定的位置。”
常北望拍了拍他的脸:“你不像那么傻啊?人事关系就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可能还是很大的一部分,全世界的职场都一个德性。你能进酒店做团宠,靠的就是走后门和‘舅舅’的关照,现在享受到好处了,就想要一个单纯的环境,这不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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