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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瓜永远是对的(安尼玛)


这就是老三提出来的唯一方案:通过邮轮入境日本。为了招徕中国游客,日本方免除邮轮乘客签证,只是时效极其短,每日靠岸只有大半天的时间,然后继续赶往下一个停靠点。这艘船即将停靠神户—长崎—大阪,正好三天。
俞家宝的大长腿又得用起来了。他必须跑得很快,跑过邮轮,争分夺秒。
汽笛鸣起,船尾翻滚起泡沫,没感觉到动静,岸上的景色已经慢慢在移动。俞家宝的兴奋感消散,黄昏暮色让他抑郁。他们从夜晚踏进了夜晚,整个白天就这样没了,离师父做手术只有不到40个小时。
为怕师父忧心,他根本不敢联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师父躺在病床的颓靡模样。
船驶过长江,海水晦暗,船上却明亮之极。这是艘精品邮轮,迎客晚餐就在甲板上,一道道龙虾、鹅肝、西班牙火腿呈上桌来,面包篮里是现烤的餐包,捧着小吃和香槟红酒的服务员四处穿梭,谁想吃想喝,拦住便是。
两人没有胃口,拿着啤酒,上了最高的甲板。海风把脸吹麻了,他们不觉得难受,只觉在这海面之上,天阔地远,遗世独立。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俩了,底下的盛宴、陆上的营役,全都是另一个世界的光影,一闪而过,不作数的。
阿佑抱着俞家宝,让他在膝盖上躺着。他知道俞家宝累坏了,他自己也累坏了,而这征途还有好长。
俞家宝舒服之极,阿佑的手掌无尽大,能帮他挡住全部的风浪。他想睡一觉,脑子忽然闪过一件事,他侧过身,摸了摸阿佑的下巴说:
“记不记得,有一回我们在后海的荷花池边上。我们俩摔下去那次。”
“嗯。”
“你告诉我,你爸跳降落伞死了。然后我说,死过一个爸算啥,我死过两个。”
“记得,你说得牛皮哄哄的,我那时想,死爸有什么可炫耀的。”
俞家宝转过身,对着大海:“我不想死第三个。”
海风把他们穿透了。他们在风里,就像在海里漂着似的,身不由己。谁能抵御人世的颠簸呢?都浮萍随浪罢了。
阿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老实道:“爹都比我们老,不出意外的话,都会比我们先死。”
俞家宝眼眶润湿,“起码多活些年,等我可以名正言顺回去时,跟他团聚。”
阿佑弯下身,捏捏他的鼻子:“你知道为啥师父做手术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鸟样。”
“我知道,”俞家宝鼻子一酸,泪水还是夺眶而出,“所以现在哭够了,不让师父看到我这么窝囊。”
阿佑笑,挡着了他的脸。俞家宝就在他手掌里静静流泪。幸好有阿佑在身边,给他挡着了刮脸的风,否则泪水还没流出呢,就被风吹干了。
他不想那么坚强。至少在此刻,让他像小孩一样任性地恐慌、伤心,让他卷缩在阿佑的庇护中。等明天旭日升起,他就再没有脆弱的资格了。
作者有话说:
子安的故事在《芝麻绿豆蒜》

第192章 公路之灵
邮轮驶进纪伊水道时,是第二天的中午。这速度已经比一般的大邮轮快许多,可俞家宝还是心焦得很。
邮轮设施豪华,乘客大部分都是欧美中老年人,在泳池晒着太阳,在练瑜伽,在打高尔夫。俞家宝和阿佑随便吃了口早餐,便眼巴巴等着邮轮靠岸。
邮轮停靠码头,等在那里的海关人员踏上甲板,给每个游客做入关手续。手续很简单,工作人员戴着口罩,公事公办,并不如何严格。这也在老三的考虑之中,大邮轮人数动辄几千人,进出都要规矩排队,不容易蒙混过关。而这艘船票价不菲,手续可以在船上进行,海关对邮轮旅客相对宽松。
两人松了口气,这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下了船,他们匆忙找到了约好的司机。俞家宝说:“我自己去就行,你别跟着奔波了。”
阿佑不肯,催促他上车,“别废话了,我把你送到地。”
汽车一路奔驰,两人默默无语地看着窗外风景。全世界的机场公路都一个样,很难分辨出身在何处,直到日语的路牌一个个扫过眼前。俞家宝惆怅地想,终于又踏上这片土地了。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阿佑握住他的手安慰道:“这也算你的地盘,会顺利的。”
换乘JR,复杂的购票机,更复杂的路线图。戴着口罩的工薪族和学生们,便利店里冰冷的三明治,一串串的日语,不厌其烦的提醒,啰嗦又细致。等他们到达大阪,已经是傍晚时分。
俞家宝焦急地对阿佑说:“你赶紧走吧,别错过开船时间。”
阿佑点点头,“护照给我。”拿着俞家宝的护照,现在他一人等同两人了。拥抱俞家宝,摸摸他的脑袋,在他耳边说:“后天我去找你。”
阿佑马不停蹄地乘坐回程火车,抵达码头,看到灯火辉煌如梦似幻的邮轮时,他猛然一激灵: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别露馅啊。
他们的入境准许只有大半天,游客陆陆续续回到邮轮的甲板上,服务员一边热情问候,一边通过手环给游客核实身份。因为夜晚寒冷,为免除这帮有钱人在冷风里久候,海关人员在舒适的等候室为游客们盖戳。掐着表,等到开船前最后一刻,阿佑才挂起笑脸走进等候区,主动跟海关搭话。他日语流利,模样俊美,教养和风度一看便是出身良好,说着说着他拿出护照,突然“咦”了一声,“我的朋友把护照忘在我身上了,你们稍等,我去卫生间找他。”
过了十分钟,他才回到等候区,叹道:“我不知道他去哪里,可能去剧院看演出了,非常抱歉,那家伙真没谱呢,要不你们进去找找吧。”
海关人员脸现难色:“你的朋友太粗心了。”又抱怨这程序太松散,为了旅游收入,也不该那么随便。阿佑一听,就知道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发生。因为前边有邮轮的工作人员把关,海关一般不会严格核查。工作人员只查证有没有船票,海关只负责核实入境手续,中间便有漏洞。果然他们盖了戳,匆忙下船。
阿佑走到酒吧,一口气灌下半杯扎啤。混过去了!第二天阿佑会跟“理论上存在于邮轮的俞家宝”一起待在船上,啥机关都不能找他们麻烦。
奔波了两日两夜,阿佑的感官都麻木了,思绪如一潭死水。死水里只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仔细倾听,是野村师父在诵经。
阿佑默默祈祷:神明啊,请您善待好人,护佑他们平安。
铛一声,回音飘荡在山中,久久不绝。庙里祈福的钟声从早到晚,没有停过。镇民三三两两来到庙里,为野村师父祈愿。俞家宝从没见过庙里这么热闹,师父的乐队成员、经纪人和一些买了多年面包的客人,都聚集在古旧的木建筑里。
“家宝在呢,”种麦子的成川大叔欣慰地说,“野村坊主天天挂念着家宝,每次到磨坊里取面粉,都要抱怨面粉袋越来越重。面粉怎么可能自己长重量,老头子在撒娇罢了。”说完哈哈大笑。
俞家宝愧疚不已,深深鞠躬道:“多谢成川大叔关照,师父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
成川点点头,何止野村坊主,他自己的健康也在走下坡路啊。“外面的生活不容易吧?家宝不如留在庙里,继承面包作坊。”
“诶?嗯嗯,外面生活是不容易,可是工作也放不下。”俞家宝嘴上应着,心里想:万一师父好不起来,面包作坊关闭,外人自是再也不会来这荒僻山区。镇里人口老去,终会消失在野林中。甚至是成川大叔,麦子自然可以卖到别处,可是无子孙回来耕作,肥沃的田地又有何用?
俞家宝惆怅不已,更觉得万分内疚,“对不起!”
成川深深叹息,苦笑道:“家宝跟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唉话说回来,还是外面的花花世界好呢。”
俞家宝履行义务,替师父向慰问的客人致谢。“坊主正在手术中,不方便会面。”“啊,真是太抱歉了,谢谢伊城桑专门前来。”“是的,面包还会做,明天就出炉了。”
等客人渐少,俞家宝披上棉服,走下台阶。面包工坊门口洞开,乌鸦们在门口啄食小米,再不进去偷吃面团。几十个藤篮安静地排列在长桌上。跨过门槛,俞家宝依然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听不见的声音,跟他第一次走进作坊时一样。掀开棉布,多喜子发酵了一圈,空气中散发着酸香。
这是俞家宝回到庙里后,揉面分割的。
野村师父在五天前做好酵头,正准备去吃早饭时,在台阶上突然剧烈咳嗽,他掩着嘴的手湿暖暖的,张开手掌一看,都是血。当天他去了医院,就被送进重症病房。
面团哪里知道面包师命垂一线?依然活力蓬发地发酵着。“宝君,面团不等人,请务必回去继续操持,”师父躺在病床上,用一贯的语调说。
野村脸容憔悴,只进流食的身体一旦瘦下来,双手更是骨节嶙峋,竟如枯木。俞家宝心疼地抚摸师父略走形的指节——因为常年用冰冷的水揉面,而造成的关节发炎;抱怨道:“师父都躺着了,还有心思去管面团?我们不做面包好不?”
“怎么可以,酵头已经做下,不能中途而止。劳烦宝君一定要做完面包,送进烤炉里。”俞家宝拗不过师父,只好答应了。
这就是师父进手术室前,两人最后讨论的话题。
俞家宝满怀担忧和伤感,野村却不愿他在医院久留,只陪了一阵,就连声催促他回庙里。“宝君不用担心,我会尽力活着。需要宝君的,反而是面团。庙里正在发酵的面团,还有在巴黎等着宝君的面团,它们才是宝君需要照看的。”
“师父……”
“人终会面对终点,早死一会,晚死一会,不打紧。”野村用中文说。
俞家宝眼眶发酸,但他下过决心不能在师父跟前哭鼻子,于是道:“师父少说废话,马上就要打开胸腔了,早死还是晚死,轮不到师父去操心呢。”
师父绽开了笑颜。这个笑非常的干净,毫无惊怖和留恋。
俞家宝取出窖藏里多喜子,触手柔软如猫。他脑海里都是师父的笑,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师父这辈子可真辛苦。心心念念的乐手事业,终究无望,而他守护的小村镇,也在无可避免地消亡中。师父奔波劳碌,又得到什么?
离他想要结束生命,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俞家宝又一次想: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拼尽最后一口气,最后仍归虚无。
多喜子从手里滑落,摊在桌子上。俞家宝给她喂食,很欣慰地想,幸好多喜子还奋力活着,不管在庙里、北京还是巴黎。有一天师父到了终点,俞家宝也到了终点,小镇被山林吞噬,大都市沧海桑田,多喜子仍可能活下来。
她才是永恒。
接下来的时间,俞家宝照看面团,打扫寺庙,封闭内心。
庙里的时间格外缓慢,除了多喜子的生长,几乎感觉不到世界变动。桂月老太太给他送了晚餐,梅子饭团、姜烧猪肉、味噌煮萝卜。俞家宝感激合十道:“多亏欧巴桑在这里照顾师父,这些年辛苦了。”
桂月微笑:“家宝才辛苦呢,在外面打拼不容易。不要愁眉不展了,”她活泼地扮了个鬼脸:“坊主能见到你,高兴得很呢,家宝也要放松心情。”
俞家宝点点头,说:“明天我们照常卖面包。”
“咦,家宝不是要赶上船吗,烤完面包来得及?”
俞家宝不知道,也不太在乎。“来得及,”他笑道,“阿佑会来接我。”
吃完饭,他换上跑鞋,跑出山门,莫入暮霭朦胧的公路。小镇上灯火点点,都是黄色温暖的光,能想象到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多半是炙烤鲣鱼或者炖牛肉,也可能是汤泡饭,配着腌渍菜。这时节乍暖还寒,人还得把腿缩进暖炉桌底,喝点烧酒。
如果仔细数,或许这些光已经消失了好几盏,再也不会亮起来。俞家宝把目光从小镇移开,迈开腿,尽情地往前方奔跑。他很久没那么畅快地路上跑过,城市里车实在太多了。
俞家宝想要消尽所有力气,因此双腿快速轮换,肺部忙碌地吞吐空气,汗水沿着头发滑落到眼睫毛,视野逐渐模糊不清。不知道跑了多远,四周只有黑暗,每往前一步,他都更深地感觉到自己是此地唯一的生命。
乌鸦老大早已寻觅不见,迷雾中,前方似有大鸟展翅而起。俞家宝停下脚步,愕然地看着巨大暗影慢慢升空,越过他的头顶。抬眼看,却只是模糊的轮廓,边界和空气混沌不清,无实体,也非虚体。
俞家宝想:是灵吗?是山灵,是乌鸦老大的本体,还是师父说的地缚灵?或者是他脑子里的幻象,从自制力中逃逸出来,在他眼前成形?喂!俞家宝喊了一声。没有应答。
不甘心,一声声的呼喊,自俞家宝的肺腑中涌出。他有太多的疑问!对那些必然会失去的人和事。对徒劳无功的抵御和努力。一切终将成泡影,如梦亦如电。
庙里的钟声轰地在耳边响起。乌鸦四处飞散,樱花枯萎,这里已成无人之地。
俞家宝下意识地走向暗影,脑子里一片空白。浑浑噩噩中,一个很细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安静!俞家宝烦躁地说。
可声音穷追不舍。俞家宝如梦方醒,举起了手机,是阿佑打来电话。
阿佑担心说:“你怎样了?声音怎么那么难听?”俞家宝满头大汗,举目看,暗影已经消散在山林里。要不是阿佑来电话,他已经走进混沌里。
“没事,我跑步呢。你在邮轮怎样?”
“声色犬马呗,特别舒服。”
俞家宝放松地笑了笑,“我俩真是活在两个世界。”阿佑道:“明天我就去找你。”俞家宝顿了顿,说:
“阿佑,如果……如果我留在这里,不回去了,你怎么想?”
那头没了声息。过了几秒,电话传来阿佑开朗的声音,“那我也留在庙里,跟你一起敲钟念佛。”
“这里很无聊的,都是老头老太太,没什么可玩。”
阿佑笑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迟早我俩也是老头子。”
这么多天,俞家宝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开心起来。公路黑漆漆的,往前还是往后,有时很让人迷惑。但他认为怎样选择都无所谓了,跟着直觉,朝一个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说:
目前国内的邮轮,目的地旅游是很没劲的,停靠大半天,大多数人都是去码头商场购物,吃一顿,最多去出名的神社或庙看一看。精品邮轮的行程或许有意思一点,不过很多要额外收费。反正我觉得蛮无聊,还是自由行好点(说得好像可以出去一样…)

第193章 师父
野村和尚做完手术,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喜子发酵也接近完成,俞家宝点上炉火,然后去医院照顾师父。
师父苏醒了,眼睛睁一会儿闭一会儿,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医生说麻药没完全过去,但坊主各项身体指数都不错,岁数也不很大,好好养着身体,应该很快就能出院。
俞家宝谢了又谢,医生道:“坊主一定要早日康复,我家没了他的面包,早餐都吃不好呢。”
说到面包,俞家宝想起他得赶回庙里了,从医院到古庙,车程要两个小时。俞家宝摸摸师父的额头说:“听医生说了没?要好好养身体,好了又可以拿着吉他到处跑。”
野村虚弱地握住俞家宝的手,仔细摩挲,仿佛才发现他回到身边,“宝君不要惦记我,和尚的腿,有一双长在这卑微的身体上,另一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神志似乎被麻药给攫住了。可野村的眼睛紧紧盯着家宝,神情前所未有地严肃。
师父的禅语总是让俞家宝一头雾水,但这一回他完全理解了。他轻轻拿开师父的手,微一鞠躬:“请放心把多喜子交给我,我会好好照看她!”
炉火映在俞家宝的脸上,在眼珠里留下橙色的光。这光是沉敛的,因为火势最旺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的火平稳、安静却最是炙热。这正是烤面包最好的时机。
一个个光滑的面团,从藤篮倒扣到船桨一样的铲子上,逐一推进炉腔深处。不过十来分钟,小麦的香气就飘散开来。客人们围着长桌等待面包出炉,俞家宝一边忙着,一边跟他们闲聊。
俞家宝很久没感觉那么安详。远离了荣誉和营业额,面包从炉腔到客人的手里,不过是一两米的距离。他切开面包,涂上成川家酿造的味噌酱,递给客人,听他们咬下面包的脆响,看他们一边吃一边聊着今春樱花绽开期。
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在温柔的香气里成为短暂的亲近的人。面包不只是饱腹,也让他们得到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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