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头黑发有些蓬乱,眼中闪着亮堂的光,样貌气质均极佳,只是丝毫不顾形象,一头朝他扑上来:“阿晏~”
奇怪的是,晏扬尘一丝一毫都没有移动,也并非是强忍着不适,就这么任由这个渔夫打扮的男子一把抱住自己:“阿晏,我好想你呀!等下我们就这样上楼好不好?”
晏扬尘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鼻息,艰难道:“……为何?”
“因为……啧啧,你自个儿上去瞧。哎,先别管他,让我看看你。”那人将他来回转了几个圈,手下还不见停,玩得很起兴,并下结论:“唔,阿晏真是瘦了!”
晏扬尘心中生出的那股酸涩和难过,被这份无厘头打断,无奈道:“……阿云。”
叶笑云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脆生生地回答:“哎!”
三年了。真是好久不见。
少时的叶笑云瘦瘦小小的,像个泼皮猴子般好动,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十分灵动讨人喜欢。
如今十多年过去,依旧像有多动症般,只是容貌身量愈发长开,已是出众得很。
中原武林的两大奇才,“刀剑之子”薛骆迁和“笑面苍云”叶笑云。这,便是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好兄弟了。
当今武林榜榜首自然是武林盟主薛骆迁,而公子榜榜首却一直都是叶笑云,相比于薛骆迁的冷淡,叶笑云性子活泼,广结好友,至少在他名声还未坏时是这样,容貌之名更甚其武功。
薛骆邶从后面窜出来,一脸兴奋地挤到二人中间:“久仰久仰,叶二公子!”
叶笑云哈哈大笑,笑得一口白牙收不住,完全不顾他这第一公子的形象:“骆邶?你我也是许久未见了!你还是和你哥哥不像啊。”
这是说性格,薛骆迁为人冷淡,寡言少语,表情从不会如此丰富。
也不知薛骆邶是有意还是无意,立刻接道:“啧啧,他是我堂弟才对。我的确比他要帅那么,一点点……”
“小点声,人在上面。”叶笑云一脸我懂的表情,二人一起大笑。
萧衍一听就烦,但见叶笑云与晏扬尘一副相熟的样子,也不便开口,只皱着眉侧身回后院休息。
叶笑云在一片嘈杂声中注意到他,视线一路追随,最终消失在后院,脸上忽然浮现出玩味的笑容。
见状恐不对劲的晏扬尘抬手在他眼前挥动:“阿云?那人你切不可招惹。”
叶笑云回头一脸探究的神情:“哦?难得见你上心一回,莫不是你的心上人?”
“又胡说!”作势要打,叶笑云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真是常言道好,有了新人忘旧人,这么快阿晏就有新宠了,忘了与我十数年的情分,呜呜呜。”
“他是……”晏扬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和萧衍之间的渊源,若是一一道来,不免又是一个冗长的故事,摇头道:“改日再同你细说吧……你怎么会来这里?准备什么时候走?可有人知道你的消息?你为什么不——”
叶笑云挥手打断他的唠叨:“不走了,剩下的日后慢慢说。倒是你,阿晏,为何不上楼看看?”
这一说晏扬尘才想起:“越家老伯和越姑娘呢?越小姐回来了吗?这又是哪位?”他指指刚才开门的小少年,此时又领了一个小姑娘,扎着小辫子长长垂到腰后,万分可爱粉嫩。
“掌柜的您这里不是找招伙计吗?”少年迅速答道,丝毫不怯场此时人多。
“是……你去后院里找方才的那位公子,他会看着办。”
打发了这两个孩子,他又安排薛家众人住下,爹娘买下落灰的大客栈此时热闹了不少,平添一份温暖。
薛骆邶等他忙完,拉他到二楼的一间房门前:“越家的两位姑娘都在里面,人没事。”
这么说他便安心了:“如此甚好。夜深进姑娘房中恐怕不妥,我去见见越家老伯吧。”说完转身要走。
薛骆邶嘿嘿笑了两声,拉住他:“俱在里边。”说完也不等他反对,一把推开房门,再推他进去,自己转身走了。
……不是没想过会重逢,也不是没想过那人来了,甚至想到了如今这般场景,那人就坐在这间屋子里,可心中所谓的准备,还是在见面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明明屋里有许多人,倾城绝色就站在身旁,可视野中还是只有一人。
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局促不安地傻站着,呆呆地看着那张脸。
薛骆迁见他进来,慌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朝他作揖。
因为江湖儿女不常这样揖礼,所以看着有些生疏,他身边的人不知道是谁笑出声,薛骆迁并不理会,认认真真地弯腰,动作动静不大却端得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在下……薛骆迁。”
晏扬尘愣着。
他们这便算……久别重逢了。
中原五杰义结金兰,他的外祖母北冥却岚,是薛骆迁祖父薛尧衫的三妹,薛、夏、霍、叶家与他家一向多有往来,他们的父辈彼此相识且都为至交好友,到孙子辈因为诸多事才逐渐疏远。
饶是如此,他也与叶家的五个孩子亲如一家,更是与叶笑云生死之交,不分你我。
北冥家一半来自古蜀,又修的是暗器毒|药,风俗习惯与中原大不相同,没少被中原人嚼舌根,外搭上如今过街老鼠般的叶笑云,逐渐与武林正派的薛家愈加疏远。
薛尧衫与北冥却岚曾有约,日后有了孩子,两家定要联姻,可不曾想薛家的孩子俱是男孩,老大中毒身亡,老二是个不孝子。
北冥家倒是有一个女儿,名叫北冥念,但家中规矩实在是多,女子不出嫁,须得找个上门女婿,北冥念若要成亲,也须得如此。
即便薛骆迁的儿子肯屈就,薛家也只剩这一个独苗了,此事便暂且搁置了。
北冥家的人一生练|毒|试|毒,寿命都不长,北冥却岚亦是早早逝去,薛尧衫念及当年一同抵御外敌的兄弟情义,要定下孙子辈的亲事。
谁知北冥家的孙子辈,倒成了清一色的男孩,薛尧衫只好将本家唯一的女儿,薛骆迁的堂妹薛天籁许给他家。
老大北冥晏天赋异禀,年少有成,样貌上佳,性子温和,由当时还活着的北冥晏的爹娘做主,此事便这么定下了。
那一年是定安历一零七年,北冥晏只有十岁多点,便已知晓自己未来要与谁共度一生了。
也是那一年,薛家又夺得一届武林盟主,一向不喜铺张的薛尧衫宴请宾客,实则也是想请北冥家带北冥晏来,让两个孩子相互见一见,两家促进一下感情。
他就是在那一年同薛骆迁相识的,不过说是相识,也就是他站在师父身后,薛骆迁站在其祖父身后,两个孩子都是从小被家里严格教养出来的,想要偷偷探出头看看,又不敢又害羞。
那时,他是整个北冥家重点保护的天才,手也好好的,薛骆迁则是刚从外面被带回来没几年的私生子,薛尧衫见小薛骆迁是个练武之才,才开始教其习武。
他们确实不熟,长这么大,方才那句还是薛骆迁第一次同他讲话,他亦是从没对薛骆迁讲过哪怕半个字。
此时屋里点了三支蜡烛,微亮,有八个人在。
薛骆迁刚才坐在桌边,右手边站着的美人应该就是越姬。
越姬的右边是越霜霁和管家老伯,此刻正瞪着双眼,看站离他们有一尺距离的男子,满脸的戒备与怨恨,而那人,北冥晏不曾见过。
薛骆迁左手边是与其同行的三位公子,北冥易、北冥昱与霍慎方。
北冥晏呆望着薛骆迁不动,薛骆迁亦是,他比最后一次相见时高了很多,发也长了一些。
不知为何,他褪去了从前的黑衣,此时穿了一身白色,更衬少侠风流之感,只是神情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纵使多年未见,只在别人口中听闻过薛盟主的消息,看过薛盟主的画像,北冥晏还是立刻就将人认出来了。
就在这僵持之中,他并未注意到站在一边两个弟弟。北冥易快步走到他面前,喊了声:“大哥!”
他恍惚回过神,见到是三弟,一时不能反应,再自三弟身后看去,又看到二弟北冥昱,嘴里下意识呢喃道:“小易……?小昱……”
北冥易刚听他喊自己,眼泪登时从眼眶奔涌而出,扑上去抱住他:“大哥!我来啦!”
就连后面一向稳重的北冥昱也禁不住湿了眼眶:“大哥……”
霍慎方见北冥易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踌躇不前。
北冥晏拍着三弟的背:“小易不哭……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一句话竟是说不完整,离开家中不过十几日的光景,可看到宝贝弟弟们,还是忍不住辛酸。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推开弟弟,惊恐道:“是师父让你们来的——!”
第13章 便胜却人间无数
若是以同样的方法对付弟弟们,他便是再镇定的人也要忍不住拼命,只要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一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北冥易还没听懂他的话,北冥昱便急急摇头:“不不不是,大哥,不是,你莫要误会。”
语气非常急切,像是怕提及什么事一样,小心地斟酌词汇,张嘴却发现寸言难出,眼神四下打转,余光看到还站着的薛骆迁:“是薛大哥带我们来的,和师父无关。”
自简单的介绍对话结束后,薛骆迁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看到北冥晏方才惊恐的神色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北冥晏双眼朦胧,茫然地看他,他又放缓了眉头。
他身旁是越霜霖,容貌万里挑一,不可多得,二人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对郎才女貌,可郎、妾此时的心俱不在对方身上。
北冥晏一时语塞,眼神飞快瞟了一眼薛骆迁,将目光放在越家人身上:“你们……?”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还有薛骆迁的突然出现,搅得他心神荡漾,理不出头绪。
越家老伯瞪着角落里陌生的青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想害我家大小姐吗?!”
越霜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眼薛骆迁,对方还是盯着北冥晏看,好像北冥晏的脸上有什么令人探究的事物一般。
她咬了咬下唇,还是站出来阻止,道:“林伯伯!是白渊救了我,他又怎会害我?您别说了……”
越家老伯简直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了:“大小姐!是薛公子救了您!这小子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您怎么还是这般执迷不悟啊……”
闻言,北冥晏这才注意到,那陌生青年与越霜霖一直有意无意地对视,神情能藏情意藏不住,只是越家老伯一直横在二人中间,似是要做那拆散之事。
“确是齐公子救的,在下只是尽了职责。”薛骆迁依旧目不转睛,一边淡然说道。
齐白渊出身经商世家,又不懂御尸术,救人的是谁,众人再清楚不过,不过是薛骆迁肯帮这对苦命鸳鸯说话,就是另一码子事了。
若是萧衍此时在屋内,保不齐要扑上去与薛骆迁扭打在一团。平日里使唤他便算了,什么时候薛骆迁这个武林盟主,也要学那些个酸儒文人说话了?还在下!在你个头!
北冥晏也有些惊讶。
这与他想象中的江湖少侠多少有些不同,薛骆迁的视线一直投射过来,逼得他不敢看过去。
被他暂时抛下的北冥易刚才还在哭,现下立刻破涕为笑:“骆迁哥,真是辛苦你啦!”
谁晓得这说的是哪一个辛苦,不过这时也没人会追究,众人此时恐怕最关心的,是越家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除了薛骆迁吧。
“他?他是想把你卖给姓夏的吧!”越家老伯提起“姓夏的”,一把白胡子都气得要飞起,正欲继续慷慨激昂,听北冥晏道:“夏?老伯说的可是南疆夏家?”
越家老伯见是他,缓了脸色,道:“公子,正是。”
“除了他家,还有谁家用人骨制笛?更何况还必须是美人身上的骨头!”越霜霁愤愤道。
夏家自祖辈夏怨起,便有这么一说。
他们家以音律胜人,夏怨以死人骨制笛,一代一代演变到后面,竟开始用生人骨。
所谓生人骨,就是指在人还没有死时,剥其肉,抽其骨。
原本不为正道所容,可一来,夏家开山鼻祖夏怨的武功,是一等一的高强,后来他们制笛用骨的消息传出后,便基本足不出户,待在南疆,最主要的是,此事从未过真凭实据。
二来,夏怨乃是薛尧衫的结拜二弟。
夏家现如今能主事的,是夏怨的二孙儿夏无殇,此人心机颇深沉,在家中可谓是一手遮天,心思难测,阴晴不定,最疼爱自己的幺弟,宠爱得简直没了边,要天上的星星,就绝不给月亮。
下个月初八是他幺弟的生辰,对方开口要中原美女做的骨笛,夏无殇就给捉,挑来挑去,挑中了越霜霖。
可是当时越霜霖已经进入薛家,即便薛夏两家祖上交好,也不好强要。
当时越老爷要联姻薛家的事,至少闹得整个东南部沸沸扬扬,大家都觉得越老爷急是急了些,规矩也不大合,可都一致认为这确实是门好亲事,也做好了喝喜酒和羡慕薛骆迁的准备。
这小子真是名利双收,武功盖世又抱得美人归,羡煞旁人,根本没人想过薛骆迁会拒绝,也根本没人想过薛尧衫会放纵他到,他说不愿就不行的地步,越老爷也没想过,夏无殇更没想过。
夏无殇那时还是没有打起抢人的念头,因为越家又攀上了叶家做亲家,即便再无法无天,薛家和叶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退一步说,中原也不止这一个美人。
可后面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叶笑云的种种可耻行径,越老爷去世,越书盎失明,越霜霖被齐家逼亲,越霜霁受叶家大辱,越家被同行踩扁……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越家迅速没落。
这下,夏无殇便真正打起了越霜霖的主意。
可谁知他还没来得及派人动手,越霜霖便给齐家逼得做了薛尧衫的妾室,原本事情到这里就算完了,他再找别的美人便是。
可又谁知,齐家的公子齐白渊对越霜霖一往情深,怎奈在家中不敌大哥,还是个庶出,齐家又强行要越霜霖嫁给那恶心人都不够格的大哥,导致心上人委身于薛家。
齐白渊不甘心,打算救走越霜霖一走了之,什么家族、身份、钱财、名声,统统不要了,只求能与心上人在一起。
可薛家是他能闯的?齐白渊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怎样才能带走越霜霖,就在他准备豁出去干脆和薛家拼命时,夏无殇突然出现,给他支了个招。
夏无殇亲自去了一趟薛家。
越霜霖虽名义不堪,可实际是养在薛家的,没什么避不避嫌,纵然避嫌,夏无殇自有法子将信物与信交于她。
越霜霖一见是齐白渊的信,不疑有他,自己开了门,随接应的人走了,临走前修书一封感恩薛家上下,怕他们阻拦,怕夜长梦多,怕生是非,也急着见自己的情郎。
而接应的人,正是南宫后卿。
南宫后卿给她喂了迷药,控制她的行动,一路赶着走尸群继续南下。
夏无殇没有回南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直在薛家的地盘等南宫后卿,便是曲水江的另一头。
薛家知道此事后担心她出事,赶忙派人通知越家,薛尧衫对外称是越姬犯了事,被他罚入祠堂,以此掩人耳目,又派薛骆邶等人分头去寻,恰好薛骆迁北上回来,参与其中。
谁知传来传去,竟传成艳闻了。
南宫后卿路过百里外的镇子时,被游访在外的霍慎方盘查,一路靠行川与其缠斗才得以脱身,来到乌塘镇,准备第二天渡江交人。
他不能也不敢住进朝廷安排的地方,可他的身份又无法入住普通的客栈,那一晚幸而有北冥晏留他,否则他只能与走尸同宿树林。
可他万万没想到,行川不是摆脱了霍慎方的纠缠,而是被其故意放走的,霍慎方一路跟随行川,中途与薛骆迁等人偶遇,薛骆迁带着北冥晏的两个弟弟,薛、霍二人相识,四人方向一致,便一路同行,顺理成章地找到了越霜霖。
越家老少在一旁正为齐白渊之事争执,越霜霖道:“若不是白渊发觉不对,登门去寻薛伯伯,我早已经死了!”
越家老伯恨铁不成钢:“大小姐!他那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他齐家欺人太甚,你又怎会寄人篱下?即便薛老爷待你我不薄,可你倒是想想,咱家缘何到这一步啊?!”
“白渊不曾参与家中之事……”
“大小姐,你怎的还这样为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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