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从姬朝星手中脱手,一远离薛骆迁,人还真的明显放松了些。
北冥晏看向姬如垣:“这剑是哪里来的?”
剑是由假扮薛骆迁的姬如垣一直带着,也是姬如垣方才最先察觉出不对劲的。
“是骆迁哥要我带着的,这剑一路上都在剑盒中存放,不曾拿出,方才我拿着它总觉得周身不畅,心脉不通。它的热气,似乎有诡。”
“这是薛骆迁自己带回来的剑,”姬朝星沉声道:“当世第一鬼剑,鬼泣。”
众人纷纷应景地倒抽一口凉气。
“兵器谱排行第一的鬼剑?”
“鬼泣剑不是传说而已吗?”
“竟真有这样的鬼剑?”
“它通体赤红的,果真如传说所说,是饮血之剑?”
北冥晏才不管什么神剑,当世第一第二的兵器都在这里,即便他再喜欢兵器,此刻也全无兴趣,根本没在意听众人的议论,跪坐在薛骆迁身边,将薛骆迁的上半身抱在怀中。
薛骆迁的头似乎还在疼,不过有所减轻,这轻垂眼帘的柔弱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额发被汗水打湿,平添几分瘦弱和憔悴。
一直以来都是薛骆迁在护着他,如今,他也一定要护着薛骆迁。
他抚着薛骆迁的额头,对南宫卿水道:“劳烦南宫夫人看一看,那把剑有什么蹊跷?”
南宫卿水应声去了,北冥晏低头在薛骆迁耳边叫了两声:“骆迁?”没有应答,薛骆迁咬着牙,除了疼痛,什么都感受不到一般。
“剑刃见热,可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任何巫蛊之术的痕迹,这也不像是附生之术啊……”
北冥晏冷声问:“毁了它可否对骆迁有害?”
姬朝星一惊。
即便是南宫卿水,也对他这话有些惊讶,这可是鬼泣啊,不过她还是如实道:“说不准,但看他离了这剑便好一些,毁掉应该不会有大碍……只是我们不能冒险。”
北冥晏还没再说话,站在身后背后的“沈慕彦”上前几步:“没用的。”
姬朝星提剑要拦住他靠近,北冥晏却更快,从姬朝星手中几乎是一把夺过妒火,反手指向他:“你知道些什么?”
“沈慕彦”怔了怔:“……我知道,这把剑与逢山,对使用者都有反噬作用。”
姬如垣道:“反噬?你且说来听听。”
姬朝星急道:“兄长!你不能听信他的话!”
南宫卿水道:“听听也无妨,看这厮能说出个什么来。”
既然姬如垣也是这么个态度,姬朝星便不好再阻止,只恶狠狠地瞪着“沈慕彦”,“沈慕彦”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薛骆迁和北冥晏的身上:“他这是练功急于求成,走火入魔,被剑反噬了。”
北冥易怒道:“你胡说!骆迁哥武功高强,剑法早已入境,怎么可能被一把剑反噬?”
南宫卿水也道:“不错,小骆迁的武功已大成,不需要急于求成,你这么说显然不合情理。”
“沈慕彦”挑眉道:“他在剑术正道上已是大成不错,那……御尸术呢?”
北冥晏道:“你果然知道此事。你究竟是谁?事到如今还不肯说?”
“沈慕彦”眼底有一丝笑意:“他现在这样,若不修炼鬼泣剑的剑法,必定心脉受损;可若是使用鬼泣剑,又将继续遭受反噬,走火入魔,直至心魔占据其全身心。
“说来也是他所修的御尸术,与这鬼泣剑法相生相克的缘故,鬼泣剑斩首浴血,杀生太多,罪孽深重,正巧与御尸术一道,大乱心绪……”
南宫卿水打断道:“不要说这些废话!你可有解法?”
“自然没有,否则……”
姬朝星急道:“否则什么?”
“也没什么。”
姬朝星怒极:“说话吞吞吐吐,他心里有鬼!不如先打一顿,逼他不得不说!”
姬如垣拦住弟弟:“朝星莫急,若是打了还不说,你又拿他怎么办?还是直接点,要怎样才肯说?”
“沈慕彦”没有理会众人,只看着北冥晏:“你何必执着于他?”
北冥晏将妒火横陈在前:“你想知道?”
“沈慕彦”慢慢收敛了笑容:“想。”
“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
二人对视片刻,四目之中皆是猜疑与对质。
“也好。”“沈慕彦”直起身体:“如今你们之中少了逢山和薛骆迁,只一个叶笑云,难保你们周全,至于剩下的人,不过都是些鼠雀之辈,不足挂齿。我便如你所愿。”
他伸手到下颌处,揭开一层皮肤,果真是人|皮面具,皮下露出了一张清秀怜见的脸来。
见到这张脸,叶笑云眯起了双眼。
出乎意料的是,那并不是北冥晨的脸,即便这双眼睛的的确确,十足地像北冥晨。
这是任谁都不会怀疑的人,因为他体弱多病,常年卧床不起,被他的兄长安置在铜雀台上养病,一养便是十余年。
在场诸人中,南宫卿水最震惊:“无殣?!”
换了一张脸便是变了一个人,“夏无殣”乖巧地笑了笑,叫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大嫂。”
南宫卿水是夏无殒的夫人,那么自然而然的也就是他的大嫂,只要他确实是夏无殣本人。
夏无殣体弱多病,自南宫卿水嫁进来,便从未在铜雀台之外的地方见过他,若不是那张脸十足的相似,她决计不会如此震惊:“你……你真是无殣?不可能,无殣的身子骨怎么可能做这些事!”
“他自然不是。”回答她的是叶笑云:“阿晏,看看他脸上是否还有面具?”
闻言,姬朝星拿回妒火,与霍慎方一起十分配合地在一旁举剑拉弓:“你最好别动。”
“夏无殣”叹了一口气,上前主动凑到霍慎方的弓箭尖头上,没等霍慎方反应,下颌处便被弓箭锋利地划开,有小血珠渗出。
若是戴着人|皮面具,面具与皮肉的接合口,一般都是在下巴与脖颈相连处,此处不比别处,脂膏厚涂,即便划开也不会出血。
那只剩一种可能,就是他全身都套了一张皮,即便如此,也需要一个接合口,只是想想都令人惊悚,北冥晏不敢往下想。
难不成,眼前这个人当真是夏无殣?是北冥晨一说,果然只是无稽之谈?那么北冥晨的尸骨又在哪里?
不等他们开口,“夏无殣”便在手指上也划了道口子,依旧有血珠渗出。
姬朝星抬头看叶笑云,似乎在无声地询问:现在该怎么办?不等叶笑云表态,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自陵园门口响起:“他之所以会流血,是因为他已将身上的这副皮囊,为己所用了。”
听到这句话,“夏无殣”带笑的脸上变了神情,稍纵即逝,又很快掩饰住。
人群中的叶笑云率先哀嚎一声:“不是吧……?”他朝陵园外的通道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他也没敢多看,急忙钻到萧衍身后了。
“别躲了,自你踏进中原地界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回来了。”
叶笑云移出半个脑袋,笑容颇敷衍尴尬:“好久不见,还是如此的老奸巨猾……”
萧衍好奇地看向那个老人,能叫叶笑云这般模样的,世上恐怕没几人。
那是自然,叶笑云是无法无天惯了的,只不过每个英雄好汉,都有那么个把两个凄惨的童年经历……罚抄书和禁进食,绝对是叶笑云(还有北冥晏)的童年阴影。
这阴影一直持续到叶笑云长大后的许多年后,还是心有余悸,而造成这阴影的罪魁祸首,便是眼前的这位北冥家主,北冥翩义。
叶笑云是偷偷来找北冥晏的,所以此刻看到北冥翩义,更像是老鼠见到猫。
“回来了,也不知道上山看看,我这把老骨头,不值当你来了是吧?”北冥翩义的语气根本不含责备:“还得我来见你,不像话。”
“师父……”北冥晏喃喃了一句,忽然想到,或许北冥翩义有办法救治薛骆迁,他那么厉害,而且又与薛前辈是拜把兄弟。
想到这里便更觉得有希望,可准备说话时,又想起上次同北冥翩义的不欢而散,迟疑了一瞬,再看看怀里被点住穴道,像睡着一般的人,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恳求:“前辈,我……”
北冥易对这个称呼大感奇怪,又觉场合气氛不对,没敢说什么。
北冥翩义瞟了他们一眼:“薛盟主没事,这个先不急。”
北冥晏一愣:“什么意思?”
老人自顾自道:“我且问你,他可将盟主调令给你了?”
北冥晏呆呆道:“给了……”但这又什么关系?
“果真……”
这个盟主调令,只要是参与武林大会的输家都须听任调遣。北冥晏从袖中翻出牌子,犹豫了一下,对北冥翩义道:“我……我以此令你,助我看看盟主的情况如何!”
北冥翩义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圈,赞扬道:“有些样子。”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也正要问你,你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本事,也是同薛盟主学的?我老了,年轻人应该尊重老人,所以,现在放下它。”老人的声音很轻,神色平常,北冥晏却不由自主地垂下了手。
“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北冥翩义看着他,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为了今后的家主继承。”
此话一出,又是惊到众人。这便算是……口头上的传位了吗?
北冥翩义目不斜视,谁也没看,但不需要看,也知道“夏无殣”的脸色有多难看。
北冥晏生硬道:“我不要!那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不要!”
“那你的一厢情愿是什么?”
北冥晏抱紧怀中的人:“以后我只想同他在一起。”
“即便无法护着他?”
“你究竟想说什么?”
“很简单。”北冥翩义平静地说:“我有意传位给你,就在今日。”
北冥晏冷冷道:“你听不懂话吗?我说我拒绝。”
“那么,就得找另外的孙儿了。我想想,小昱的能力不够,小显……哦,现在叫谢凉,此子野心甚大,小易志不在此,你也刚刚拒绝……那便给你吧。”北冥翩义一指“夏无殣”:“虽然你的外表已经改不回来,但你身体里留着的血,依旧属于我北冥家。”
这似乎让“夏无殣”备受侮辱:“好像你的身体里留着的是北冥家的血一样。”
对此北冥翩义也没什么异议,还点头:“所以说,给你正合适。咱们家传位的三样东西:你们祖母毕生所学的《玉散谱》,记录了世间无数种毒|药与原材料,我给了小晏;
额间砂是家主在外的地位象征,也是权力的认可,我给了小昱;这最后一样东西,细雨针,说起来并不算北冥家的东西,是我刘家的才是。此针及其经法、功学,我在你们少时便挑选中了你……北冥晨。”
北冥晏回头看“夏无殣”。
北冥翩义道:“别着急,孩子,先听我说完。这三样东西本是要给同一人的,可我的孙子很多,不好厚此薄彼,小易与谢凉不常在北山待,我也不认为他们能够承担起家族的重任,于是便排除了他二人,分给了你们兄弟三人。
“拿到精髓的大哥一心想要逃避,暂且不说他了,只是我未曾想过,拿到武学精髓的幺弟,却弑戮成性,滥杀无辜,还妄图嫁祸武林盟主,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既然你不愿自己说,那么就由我来代劳吧。”
“夏无殣”蹙眉,一脸的厌恶与不甘,却没有反驳。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小晨,我是你的外祖父,我观察你的时日,要比你想象中多得多……”北冥翩义见“夏无殣”似乎想要反驳哪句话,或者那哪个观点,声音抬高了些:“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就凭我们一同在北山的时日,你也应该唤我一声外祖。”
众人在“夏无殣”甜美的脸上,看到不可置信的神情:“你——!”
“不错,我早就知道了,但我认为,只要是在北山上的孩子,就都是我的孙儿。”北冥翩义顺便看向叶笑云,叶笑云也愣神了。
“这是……什么意思?”北冥晏好像稀里糊涂的。
“哦,这上一代的恩怨,我本来是准备带进棺材里的……”北冥翩义沉吟。
第105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北山有女名却岚,其来自蜀地,追求者众多,在与一江湖少侠相知相惜,而又相忘于江湖之后,她选择与一名中原男子成了亲。
这名刘姓男子在与北冥却岚成亲后,入赘于北冥家,从此改名叫北冥翩义。
不久,北冥却岚生下了一双儿女,哥哥名叫北冥祈,妹妹名叫北冥念。
北冥祈膝下有三子,分别名为:显、易与后来的晨,只可惜这个最小的孩子天生体弱,在襁褓中便夭折了。
幺子的母亲受不住打击,整日精神恍惚,北冥祈没办法,只好在山下的清溪村中,抱来一个弃婴,夫妇二人这才得以宽慰。
北冥祈的妹妹则天生活泼好动,性子很野,长大后下了山,与一苏姓男子一同行侠仗义,仗剑江湖,并称“双剑侠侣”,他们有两个儿子,名晏与昱。
再后来,北冥念夫妇客死他乡,北山从此多了又两个小家伙。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和意外,这些孩子都由鳏夫北冥翩义照料着长大。
虽然是幺女的孩子,但论年龄还是北冥晏最大。起初,这几个孩子的性格差异,还不算特别大,但当北冥晏长到十五岁时,北冥翩义发现了其中两个孩子的不对劲。
他们性格乖张暴戾,且十分善于伪装。
再大一些后,他们果然剑走偏锋,对歪门邪道大为感兴趣。
北冥翩义曾不止一次地,在私下警告过他们,也曾对他们的行为约束过,可惜没有任何效果。
这便是一种,你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坠入邪道中的孩子,亦不知道今后究竟会不会堕落,至少暂时没有,可他们将永远是个隐患,且根据经验来看,他们自堕的可能极大,不得不防备。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北冥翩义并没有实在的解决办法。
但在北冥晏的眼中,无论是谢凉还是北冥晨,都是他再好再宝贝不过的弟弟。
所以,当北冥翩义发现北冥晨练功走火入魔,被鬼泣剑严重反噬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北冥晏解释。
人前的北冥晨,是北山上最小的孩子,可可爱爱,软软糯糯,最喜欢跟在几个哥哥身边,叫哥哥们带自己玩,因为最小,做大哥的北冥晏最心疼这个弟弟。
而人后的北冥晨,逐渐开始不满足于虐杀动物,不满足于后山的深坑堆尸,山下的清溪村中,开始频频有人失踪。
先是孩子,而后是老人,再后是女人,最后,就连壮年男人都不能幸免。
北冥翩义发现的时候,北冥晨已经用鬼泣剑,屠杀了几乎近半个村子的村民,并且其因练功走火入魔,每月必须杀人见血,饮人生血补气,再练就御尸术,甚至还会做生人骨笛。
青崇山上的那支骨笛,便是出自他手,也确实如南宫卿水所说,只是一个无辜的小男童。
北冥翩义抓了人回来,问北冥晨剑与心经是从哪里得来的,北冥晨自然不说。
他将北冥晨关在房中,想了一夜:此子断不能再留。如今已然做下这般祸事,日后必定会犯下更加惨绝人寰的惨案。
唯一有些为难的问题,是北冥晏。
这孩子重情,自小扛起如弟弟们的父亲般的角色和责任,且是块好苗子,天赋与心性皆是如此,不可多得。
因父母是侠客,这孩子也耳濡目染,嫉恶如仇,若知道弟弟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定会觉得是自己教坏了弟弟,或是不曾看住弟弟,因此而不知该如何自处,严重点,甚至可能会出心魔,终生不能原谅自己。
他是最像却岚的孙儿。
北冥翩义再三思量,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决定瞒着北冥晏这件事。
他将北冥晏叫来,要北冥晏做一味药,用来试炼实力。
这在北山很常见。北冥晏不疑有他,叫做便做了。
药做成后,他又告诉北冥晏,这药是喂给北冥晨做试验的,结果药效出错,北冥晨已然不治而亡。
他不曾后悔,那天夜里给北冥晨灌下毒|药,那孩子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还有仇恨的狠厉,根本就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第二日,他将北冥晨的尸身丢给北冥晏,留下一句轻描淡写、冷漠至极的话。
“试炼未通过。”
而后在北冥晏几近呆滞痴傻的目光下,转身离去。
若是要恨,便恨他吧,总比知道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一切的所作所为,还得狠下心来亲眼见弟弟死去,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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