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余光看了薛骆迁好几次了,盟主大人都是直视前方,甚至有几次都看向另一边。
可是另一边只有成排的枯树啊。
难不成是他袒露心意得太着急,吓到薛骆迁了?北冥晏在心里暗暗想。那几日他恐慌得紧,生怕薛骆迁出事,他来不及说出心意,也因为薛骆迁被抓一事而最终下定决心,要正视对薛骆迁的心意。
一旦决定,他便不会再拖泥带水了,如今居然有些后悔这么着急了。
从前他百般拒绝和逃避的时候,薛骆迁总是不以为意,步步紧跟,如今反倒有些疏远了。
譬如现在,他二人并肩走路,薛骆迁总是有意无意、或刻意地不与他碰到。
说是害羞……他又觉得不是,薛骆迁不要脸的时候,可是重建过他的三观的。
那就是有两种可能吧。
这不是薛骆迁,或者,薛骆迁后悔了。
后边那个念头叫北冥晏吓了一跳,应该是前边那个吧,是不是朝星在与他闹着玩,出来的并不是骆迁?
可是方才刚见面时,“姬朝星”看他的眼神,的的确确是让他心动的。
好想开口问问,可若是猜错了,又该怎么收场?
薛骆迁自然不知道他暗自纠结,停下脚步一指:“你看——”
“哎哟……”北冥晏就这么撞了上去,完全没有看到前面的人停下了。
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北冥晏捂着脑袋,顺着薛骆迁手指的地方看:“怎么……?”
“……到了。”薛骆迁以为北冥晏当真撞疼了,却没有像平时一般亲密靠近。
“我们过去吧。”而是撂下这句话,便先行走了,心里“咚咚咚”地直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不敢直视北冥晏了。
他方才都不知道在心猿意马什么,没注意到身旁的人脚步变慢,什么时候落在身后了。
从前他不多想北冥晏想他如何,一心只想着与北冥晏在一起时,开心,幸福,希望北冥晏能走出弟弟那件事的阴影,行事不曾太小心。
现在却不一样了,北冥晏可是对他袒露过心意的,他心爱的人对他,和他想的是一样的。
“哦……”北冥晏闷闷地应。
还是那颗长进城墙里的老树,往上抬头看,还真是高,北冥晏其实是有一点怕高的,这是天性,即便他轻功不错。
不过上一次是薛骆迁带他上去的,没有想起来害怕。
一只手伸了过来,白皙修长,他看过去时,薛骆迁还躲闪了一下他的注视:“带你上去。”
“好。”手臂伸出来,衣袖滑落,露出一小截细细的手腕。
薛骆迁心里划过许多念头。阿晏太瘦了。他的手真漂亮。这又是什么?
北冥晏手腕上戴着一条金子做的首饰,薛骆迁想看清楚它的全貌,便握住了他的手臂,然后感觉他上臂上有什么东西硌手。
胳膊是被衣袖挡着的,于是他顺着北冥晏的胳膊往上面摸了摸,一直摸到上臂,才终于摸到那东西。
这动作对北冥晏来说,实在过于轻浮孟浪了,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顺着袖子往上摸。北冥晏连着脖子都一块红了,却努力强撑着,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缠臂金被拿下来,薛骆迁满腹疑问,还没发觉自己方才究竟做了什么。
北冥晏嗫嚅道:“就是……戴着玩的。”他低着头,把脸压得很低:“你不知道这个东西吗?”
问完他才想起来,薛尧衫说这东西还有那跟金钗,都是给薛家女主人的,薛骆迁回家时母亲就已经不在了,其爹娘的亲事也根本就没有得到薛家的同意,自然是没有见过了。
薛骆迁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微微皱眉:“谁送给阿晏的?”
“这个是……”
薛骆迁似乎一下子变成没有耐心的人了:“沈慕彦?还是沈慕羽?”
“哎?”北冥晏给问懵了。怎么突然提起两个不相干的人。
薛骆迁一边说,一边将缠臂金摘下来:“还回去吧。阿晏若是想要,我买给你。”
第84章 重云巅恩怨情仇
北冥晏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哭笑不得,又心中欢喜,抢过缠臂金:“只是金子倒不稀罕,不过这东西的意义不凡,是怎样都买不来的。
“当年你娘若是能得到它,恐怕与你爹的结局便会好太多,我如今有幸得到了它,又怎会不宝贝?”
薛骆迁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是说……”
北冥晏点点头。这代表着,他得到了薛尧衫和薛家的认可。
正午时分刚好已到,城内放起了几响烟花爆竹。北冥晏伸出手:“是你摘下来的,再……帮我戴好吧。”
薛骆迁笑着应了,帮忙仔细戴好缠臂金,难免触碰到北冥晏手臂上的肌肤,惹得他耳尖发红,他认真道:“骆迁,我要谢谢你。”
“什么?”薛骆迁抬头。
“谢……谢谢你帮我戴好了它。”也谢谢没有放弃他,很努力地为他争取到了这些东西。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可别丢了。”
“怎么会?它现在可比我的命都要重要!”
薛骆迁揉了揉他的头发:“严重了。再贵重也只是身外之物,怎么能拿来相提并论。”
“哦……不说这个了。带我上去吧?”北冥晏指指城墙上。
“好。”薛骆迁一手牵起他的手,一手揽过他的腰,飞身跃上城墙,人在高处,建邺城内的景色一览无余,纸扎起的灯笼成千上万地簇拥在人们头顶,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是白日里灯还不甚明亮。
薛骆迁只放开了搂他腰的手:“晚些时候再来吧。”
“那现在去吃饭?”
“好,阿晏想吃什么?”
北冥晏毫不犹豫:“糖葫芦。甜麻糖。棉絮糖。”
“……”还真以为北冥晏能吃点正常的饭,不过,这样的北冥晏,这样想吃甜食的北冥晏,让薛骆迁想起十多年前的初见,也是在建邺城。
他希望北冥晏在自己身边,以后也都这样笑,希望能一直陪在北冥晏身边:“好,就去吃这些。”
二人在建邺城中吃吃喝喝了大半日,傍晚抱着一大堆小吃又回到城墙上。
脚边是护城河,眼中是星火灿烂,怀里有好多袋的甜食,身旁还有骆迁。北冥晏这一切都很欢喜。
薛骆迁规定他:“只能吃一袋。当心长蛀牙。”
薛骆迁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喜欢吃甜的东西,尤其是甜麻糖,是因为这东西是他年少时下山,第一次吃到的甜食,而北山的规矩多,在家里是不允许多吃甜食的,甜麻糖这种东西,山上压根就没有。
他们挨着坐在城墙上,薛骆迁低头凑近他,给他说蛀牙的问题,可他只顾着看薛骆迁的薄唇,心猿意马了。
如果没有记错,薛骆迁亲过他四次。
第一次是在岭南驿站后院的草坪上,他以为薛骆迁喝醉了,后来才知道薛骆迁是个喝酒好手,千杯不醉;
第二次是在连城司的别院中,薛骆迁送他衣服的那次;
第三次也是在连城司的别院,他们为二弟的事情争执了两句;
第四次是在大牢中,他表露心意。
薛骆迁也很快注意到凑得太近了,愣了一下,居然往后退缩了一下。
“阿晏,我现在……”迎着北冥晏不解的目光,薛骆迁指了指自己的脸。现下还戴着人|皮面具。
北冥晏结结巴巴的:“干嘛说这个?谁、谁想了……我没想!”
“嗯。阿晏,看,点灯了。”
很快,他们眼前便灯火辉煌,这庙会的第一个夜晚,往往是最热闹的。
几乎所有人都想当然地以为,薛骆迁与北冥晏的交情,起于十多年前的薛家宴会,也止于那场宴会。
或因薛天籁与北冥晏的亲事,这二人充其量不过是妹婿和堂兄的关系。
至于薛盟主的一片痴心,江湖中人说说也都罢了,从没见过人家北山理会这些传言,都道莫不是一厢情愿。
但其实,薛骆迁早在那次宴会前就已经认识北冥晏了,虽然是单方面的。
知此事者不过三人,叶笑云便是其中之一,还是当事人后来亲自讲述的。
前几日,叶笑云与萧衍终于回到中原地界,进了岭南驿站,途径中原与碧落相连之处的一座山,名叫重云山。
此山还有一座与之齐名的山峰,在北山,也叫重云,不过两山的“重”字,同字不同音。
萧衍哼哧哼哧地推着车,叶笑云懒懒散散地躺在车上,遥遥望越来越小的山影。
说起来,那时候的薛骆迁还真是够孙子,躲起来冷眼旁观,叫他与北冥晏吃了大亏。
即便不是因为害怕才袖手旁观的,也一点都不像是个会英雄救美的人,更一点都不像在中原边境为了帮他,而与自家子弟动手的薛骆迁。
十多年前,北山上课业繁重,叶笑云是个泼皮猴子,若不是他那好兄弟“好好先生”从旁协助,委实是待不下去的。
“好好先生”名叫北冥晏,他二人打小光屁股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叶家每年都派人上山来看自家二公子,顺便带点慰问品,但没有一年要接他回去的意思。
叶笑云前几年整日哭天喊地,装病捣蛋,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还诬陷过北冥翩义虐童,到后来无一见效,又慢慢与北冥晏玩到一起去了,这才不闹。
这二人看上去差异极大,像是两个极端,却意外地合拍。
因为北冥晏其实是个阴损的家伙。
这是叶笑云的原话,他这么说,也这么想。
北冥晏在北山老头面前,还有北冥家大大小小、乱七八糟、杂七杂八的各种人面前,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天赋异禀的小天才,真是又乖又厉害。
私下里啥不干啊?丫的啥都干。
不到半年,二人便摸清了对方的底细。一个是假的好好先生,真性情被压抑已久;一个是只能表面豪横,其实对北冥家的条条框框,毫无办法。
毕竟人在屋檐下,饭总不能不吃,北冥翩义老是惩罚禁食。
于是乎,今日你帮我做课业,明日我帮你射暗器,白日规规矩矩,夜里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是指,到树林子里打鸟捉兽,架火烤着给自己开荤。
饭足后,二人经常躺在清凉的石板上,叶笑云摸着肚子,非常纳闷。
北山上那么多的野味,北冥老头为啥吃饭喜欢没油水?连带着他也天天嘴里淡出个鸟来!
北冥晏常说他不懂,这叫修行,然后自己也吃肉吃得很撑。
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这些年北冥翩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俩干了不少。
北冥晏虽然有四个弟弟,但年龄大点的如北冥昱,是个真·好好先生,为人板正,特别无趣;剩下的不是年纪小,就是像北冥易那种傻二缺,或者谢凉那种爱打小报告,给自己谋取私利的,做坏事都不能带。
所以北冥晏与叶笑云的感情更好了。
好到有一年夏季,叶笑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忽然说在山上待得实在腻歪,连个姑娘都没得,都要怀疑自己喜欢男人了。
北冥晏不着痕迹地挪远了一些:“……你想怎样?”
叶笑云想下山玩。可北山有规矩,哪里能随便下山?他们要想玩,就得偷跑。
违反规矩的事做了,是有惩罚的,北冥晏自然迟疑:“这不好吧……”
“山下有好多好吃的,嗯,主要是有各种甜的东西吃嗷。”
“走!”
二人一合计,当夜便下山了,毫无愧疚感地花着北冥翩义的钱,在山下挥霍了好几日。
北山上没有动静,于是他俩越玩越欢,有一日晨起,还要到不远的重云山上去打猎,俨然出来游山玩水一般。
这俩二缺也是够虎,北冥晏带了一身毒|药粉末,叶笑云则拿着一副弹弓,就这么上山了,因这些年二人在北山习惯这般了。
“听说这山叫重云山?”
北冥晏点头:“嗯。‘奔流下杂树,散落出重云’之意。”
“谁问你这个了。”
“岭南也有一座山名字叫这个,不过同字不同音。”
叶笑云将手竖在眉上:“这山不高啊,比北山差远了。”
北冥晏骄傲道:“自然。北山乃天下第一绝壁。”
“夸起自家也忒不要脸。”
“阿云你也在北山长大,好歹也算半个北山人吧。”
二人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叶笑云面上显得很随意,却一直留心着四下的动静,忽然伸手拉住北冥晏:“嘘!”
不远处有人,似乎还是两拨人,中间躺着一个什么东西,个头不小,叶笑云一指:“你眼睛好,来瞧瞧。”
北冥晏从他胳膊下钻出小脑袋,默默看了会儿:“这好像是……”
“什么玩意?是不是麋鹿?”叶笑云馋得直吧咂嘴。
“不……好像是头熊哎。”
叶笑云提着弹弓跃跃欲试。
北冥晏赶紧拉住:“别动。这两拨人应该是在争抢那头熊,咱们再看一会儿。”
两拨人中有不少大人模样的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看似普通,可北冥晏还是认出,有一方是文金家的猎服。
叶笑云问:“文金是什么?”
“与我们家一样,都来自蜀国,不过他们已经归顺中原了。”
“很难搞吗?”叶笑云摸着下巴:“毒|药你带了多少?”
第85章 藏冥山盖世太保
这想法很危险,北冥晏赶紧拒绝:“不难搞也不能搞,我们只有两个人。”还没有任何兵器。
叶笑云撅起嘴,撒娇道:“可是阿晏,人家想吃熊掌哎……”
北冥晏忍不住直翻白眼。他很了解叶笑云的脾气,既然都已经说出口,还这么冲自己撒娇,便是打定主意了,甭劝,浪费口舌,他几乎是立即放弃了抵抗:“好吧,可以试试,只是有一点,等下万一扑了街,被打的时候你要护着我,我没你那么经打。”
耐打的结实皮猴子立正道:“保证没问题!”
北冥晏刚想去翻自己的腰包,看看有没有能用到的毒烟迷雾,那边两拨人突然大打出手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先挑的事,当躲在草丛中的二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
“哎哟我去,你们蜀国人这么暴力啊?我的妈呀,见血了!哇咔咔,这道剑意不错,可惜偏了点……哎,那边那群人是谁啊?怎么毫无还手之力……啧啧……”
渐渐地,叶笑云的嘴也停住了,看都看呆了:“阿晏……”
“嗯?”这期间,北冥晏一直没说话,直盯着那边。
“方才飞出去的那个,是人头吗?”叶笑云分明看清了,只不过不敢相信罢了:“抢头熊而已,不至于吧?”
他还没见过有人为了吃的,这么拼命啊!
此事颇蹊跷,北冥晏忽然站起来,往那边走过去。
叶笑云赶紧跟上:“哎!你等等我!”
二人一直走到距离场边极近的地步,剑光凛冽,都能削到他们藏身的树干上了,那些人之间零星的对话也能听清了。
双方人手都比他们大一些,看上去十七八左右,文金家呈压倒性的攻势,另外一拨人虽全力以赴,却还是被杀了不少人,地上已经血流成河。
看了几眼,二人立马便看出文金家为首的人是谁,只因那人极其骄傲张狂,是个半大小子,穿着一身黑色猎服,金色滚边,神情间的傲然分毫不藏。
若是晚个十来年,北冥晏认识一个叫姬朝星的孩子,大概会觉得有点眼熟,他们很像。
另一边为首的,是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青年,已然负伤,捂着左肩,剑尖直指那倨傲的少年:“景言!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我家,又伤我家兄弟,究竟想要怎样?!”
那名叫景言的少年一笑,颇带邪气:“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我,自然是想要你了。”
“大胆!”
“放肆!”
“姓景的,你忒不要脸!”
“有本事你将我们全杀了!大哥就是死,也不会受你的侮辱!”
青年抬手制止身后盛怒的兄弟们,平静道:“今日撞见你,唐家自愿将猎物让出,你还想怎样?”
景言满不在乎:“我对一头熊感兴趣?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你,才是我的猎物。”
青年一脸冷漠:“那这猎物,你束手无策。”
“很好,那我今日便来试一试!”
青年默了一瞬,垂下眼帘。景言以为他是害怕要妥协了,正要说什么,青年忽道:“令妹适合更好的人。”
少年手中的鞭子垂在地上。
叶笑云的爹喜好兵器,叶笑云自小也是看着兵器长大的,一下便认出,那是兵器谱排行四十的龙骨鞭。
顾名思义,动物之骨所做的鞭子,不过不是龙骨,而是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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