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魔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姐姐,遂虽横眉冷目,却敢怒不敢言。
薛骆邶与陆易辛的比武可圈可点,总算是冲淡了众人因沈慕婧一事带来的不安。
北冥晏看了几回薛骆迁,场上切磋时,见他神情专注,也逐渐放松,认真去看了。
薛骆迁的光芒太盛,让同辈不得已被埋没,北冥晏其实并不算是懂得剑术的人,只是直觉薛骆邶打得漂亮,陆易辛输得实在。
不过身边有武林盟主,结束之后他还是先问了句:“如何?”
薛骆迁赞许:“不错,骆邶一向利落。尤其是最后那招。”又眯起眼睛道:“阿晏想学吗?”
“点穴?”
“这个不行,会比一般的武功更加辛苦。”
“那不学了。”
点穴是童子功,这个也罢了,最主要的是需要完好无损的手指。
薛骆迁像哄孩子一样哄道:“我答应你,以后若是没有你的允许,再不点你的穴。”
“这可是你说的!”
“学些别的吧,我教你。”
“想做师父了?”北冥晏笑道:“慎方和小易你觉得如何?”
薛骆迁顿了顿,摇头:“慎方自幼弯弓射箭,现在习剑对他来说反害无益。小易的武功倒是不差,只是学的太杂,再说,慎方已经足够保护他。”
北冥晏却不同意这个观点:“我们习惯靠自己。”
第三场比试的双方已经上场了,薛骆迁却认真地看着他。
北冥翩义自小教他们兄弟的,便是求人不如求己,谁也不能信任,更不值得信任。
他自小也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他真心信任阿云,信任弟弟,信任眼前的这个人。
“铛——”铜锣再响,他转过头,转了口风,轻轻道:“再议吧。”
第三场,西南破风谷陈家,对南浔季家。
北冥晏越看越困,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喜欢江湖儿女的比武切磋,并对侠义之道心向往之,也曾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难过。
可在客栈的那段时日,他日日看薛骆迁练剑,渐渐发现也许自己喜欢的,一开始便错了。
仔细想想,如今他还能想起薛骆迁十多年前挥剑的模样。
后面的几场比试略显平淡,他昏昏欲睡,直到感觉被人打横抱起,才有些清明:“嗯……怎么了?结束了吗?”
薛骆迁没有摘下面具,他伸手帮忙摘了,天色昏暗,沉沉浮浮,似要有大雨倾盆:“我……我睡着了?”
“嗯,累了?明日在别院中休息吧。”
北冥晏摇头,若他没有记错,明日还有薛骆迁的场次。
“阿晏不必担心,我不会输。”薛骆迁抱着他拐进连城司的小道里,四下无人。
“你还真敢说。”北冥晏抬头望天:“你这样胸有成竹,我倒不是多担心你了,只是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青崇山上,我带着的神像吗?”
“天月女。”
“蜀国讲究观天色。”北冥晏竖起手指:“这种天气,我有些不安。”
薛骆迁也看了看:“不错。”
“你也觉得不安?”北冥晏惊讶道。
“嗯。我觉得要有雨了,我们没有伞。”
北冥晏忍不住了:“你……哈哈哈……”
“若我是你,可笑不出来。”薛骆迁对他扬起一个笑来:“抱紧我。”
“你要做什么——啊!”
薛骆迁加重了手上抱他的力道,忽然轻点足尖,起身飞扬出去,施展轻功赶回去。
“你怎么又这样……”
“我提前说过了。”
“你这么快,我怎么能反应过来……”
“下次不会了。”
“这是第几次‘下次不会了’……”
“嗯。”
“你是认真在想的吗……”
他们很快便消失在视野里。不多时,大雨倾盆而下,雨势滂沱,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少女撑着一把伞,独自走出来,站在二人方才经过的地方,看着那抹逐渐消失成黑点的人影。
回到别院,北冥晏催促薛骆迁越墙,赶紧回去,自己还没走回屋子里,便又有了敲门声。
他折返开门,门外是一把油纸伞,下面罩着一位红衣姑娘。这位姑娘的身材婀娜多姿,手上戴着串珠串垂在裙上,珠子随风清脆而叮当响。
北冥晏一怔,因为这姑娘他是认识的,是北地玲珑阁阁主的双生女儿之一,名叫云初灵,同在北疆,他们曾有过几面之缘,但不熟:“是……云姑娘吗?”
云初灵天生的一副严肃面孔,微微颔首,朝他身后看去。
北冥晏反应极快:“要进来坐坐吗?”
云初灵刚要抬脚,又被他阻止了:“……云姑娘可是有急事?”
云初灵不解地看他。
“是这样……天色有些晚了,你看是不是不大方便……?若姑娘没有急事找在下,不如先……”他话都还没有说完,雨点打地,应声愈发大了。
二人双双望天,再齐齐对视。
唉。北冥晏垂头,将门拉大,让开了位置:“你先进来吧。”
她那把油纸伞,根本撑不住的。
既然如此,院子里自然也不能待了,别院本就是招待客人用的,只有一间屋子,他只好请人进屋里坐。
“云姑娘先坐,等一会儿雨小了,再走不迟。”
云初灵点头,看上去清冷孤傲,不想与他搭话的样子。
浮石会除了薛家和北冥家,其他世家大都会来赴会,玲珑阁的人在,倒也并不奇怪,只是时近黄昏,云初灵为何突然来找他?还只不过是路过避个雨?
她坐下不说话,从进门起一直盯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今日在演武场,我看到你睡着了。”
北冥晏倒茶的手一哆嗦,尴尬道:“惭愧……”他更在意的是,怕她瞧见薛骆迁抱自己。
好在云初灵似乎并没有看到,或是现下并不想提这事,总之是没再说什么:“你为何戴着面具?”
他觉得这是多此一问了,再者说,这面具看来真不怎么样,沈慕彦认得出,云初灵也认得出,熟不熟的都能认得出。
这面具是姬家人统一戴的,他若是换了,坐在一堆同样的面具堆中反而扎眼。
不如试试人|皮面具?易容术他还是很精通的。
云初灵敲了敲桌沿,惊醒了神游的他:“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北冥晏适时地将茶杯推过去:“云姑娘请喝些热茶吧。”
接过茶的云初灵眼底有一抹不自然。
北冥晏道:“连……霍前辈不擅茶道,中州之土也不易种出好茶树,出门在外,还请多担待。”
北方的茶树多,蜀国又在中原北方地界,茶道方面更受此影响,颇为讲究,而玲珑阁也在北疆,对茶道会注重些并不奇怪。
云初灵勉强点头,却还是没有喝下去,只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啊……”嗯?为什么会问他这个?他们并不熟啊。他心里摸不准这姑娘的来意,外边的雨声势浩大,他又不能赶人,进退两难。
云初灵盯着他的双手,明显不相信。
其实他过得还真不差,尤其是阿云回来,薛骆迁在身边的这段时日,最难也不过就是幺弟去世后的两年左右,可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他心里蓦地一惊,才发现自己竟在一点一点地放下过往,心里的罪恶感和愧疚感也没有从前那样重了。
云初灵盯着他,隔了一会儿才发觉他可能说的是真话,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与薛盟主的关系真好。”
“嗯……是吗……”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北冥晏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笑笑。
云初眸光一暗:“喝茶。”
“哦……”北冥晏坐在她对面,尽量不去看她,默默地喝茶。
慢慢的,雨渐渐小了,天色也很晚了,云初灵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云姑娘……”不知为何,北冥晏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头重脚轻,昏昏沉沉。他站起来想点灯,却头晕得厉害,根本站不稳,忙扶住桌子。
云初灵朝他走了两步,扶住了他的胳膊。
他想推开云初灵,却没有力气,想开口,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边明显不对劲,云初灵却没有吃惊,反而异常淡定。
没过多久,他便跌坐在凳子上,慢慢闭上了眼。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耳边是细微的抽泣声,北冥晏在黑暗中睁开双眼,果然看到了床棱上顶。
唉。他在心里叹了无数次气,那道抽泣声还在继续,丝毫不停歇,他甚至很少见的起了厌烦的感觉:“歇着吧,现在还早。”
云初灵停下抽泣,声音从在床的另一边传来:“什么?”
北冥晏揉揉眉心:“等人来了,你再哭也不迟。”
第6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边安静了,北冥晏便不吭声了,既不看她,也不说话,就当她不存在,就当这还是一个明明白白的清晨。
云初灵问:“你不怕?”
北冥晏嗤笑:“习惯了。”
“习惯?”
北冥晏拉拉被子:“云姑娘若是从小到大,不断被人莫名其妙地扣罪名泼脏水,也会习惯的。”
云初灵恢复了一脸冷漠,冷着脸道:“你想推脱?”
“我若是能推脱,这些年早就都推得一干二净了,现下也不必戴面具见人。”更不必迟迟不接受自己喜欢的人,频频躲开薛骆迁:“云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省点力气,我想知道你此举的目的,不知方不方便告知?”
云初灵冷声道:“薛盟主。”
北冥晏深深皱眉,下意识想翻个身,翻到一半停住了:“云姑娘,只是做戏罢了,还请穿上衣服。”
“穿上衣服还算做戏吗?”
“……”北冥晏一想也是,可他也想仔细问清楚,云初灵这般衣着清凉,叫他很尴尬:“那等下人都来了,你再脱吧。”
没动静。
北冥晏叹气道:“我不会武功,身边也没有毒|药暗器,反抗不了的。昨日就算我认栽吧。”
昨日云初灵到访,他确实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一招,也根本没有看到她极快的下|药手法。
这就更让他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什么人,能让大名鼎鼎的玲珑阁云初灵,不惜自毁清誉。
不过既然是薛骆迁的话,倒也可以理解。
“云姑娘不在意外界如何评价,我奉陪,只是来真的,大可不必。”还是没动静。北冥晏放弃了,背着说便背着说吧。
他刚要说话,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云初灵道:“好了。”
他坐起身,先看了看自己,穿着中衣,再看看云初灵,发髻披散,衣服已经自外衣穿得服帖。
他松了口气,这样就没那么尴尬了,道:“你要骆迁做什么?一定要搭上自己的清誉。”无论如何,这姑娘家的清誉毁了,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昨日身体不舒服时,他就已经察觉云初灵给他下了药,但没能想太多便不省人事了,今日一早醒来听到她的抽泣,才瞬间确认了这是在唱哪一出。
俗称的仙人跳,只不过是被动的。
云初灵神情冷漠:“你很不一般。你不想知道昨晚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北冥晏自嘲地笑了一下,举起双手:“我不大相信戏本里的那些风流故事。”
他现下是个废人无异,且不再是北冥家的大公子,实在想不出云初灵能看中他什么。
云初灵目不斜视。他们的确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把人放到床上,然后自己在窗边枯坐了一宿。
北冥晏比她想象中的要大气和惊人,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她宁愿他是个胆小怕事又没骨气没脑子的人,或者更加无耻一些,这样她的罪恶感还会少一些。
可眼前的事实证明,他不是。
就在今早,她在旁边等着北冥晏醒来,好奇他的反应,可等他醒后,没有慌张失措,一副习惯平和,似乎这即将到来的诋毁对他来说,还不足以生气。
或许当真如他所说,他已然习惯了。
那一瞬间,有两个念头在她脑子中突兀冒头。或许北冥晏并没有做那些,被人认为是罪魁祸首的事;或许薛骆迁的喜欢,并不是什么鬼迷心窍。
“你妄自菲薄了。为何我的目的就不能是阁下?假设昨夜我们生米煮成熟饭,你便不得不娶我了。”
“这个……”北冥晏觉得她多虑了。
“若我的目的是你,此刻不是已经达成了吗?”
“那个……”这奇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说啊?一定要让他尴尬才舒服吗?
“还是北冥大公子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不不,少女你误会了……
北冥晏不知道怎么解释。不大与人接触的后果便是这样了,真是读的书都白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初灵极快地接话:“那你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局面会变成这样?他赶紧转移话题,道:“还是谈谈云姑娘的目的吧。”
云初灵从被子下抽出一柄短剑:“我要薛骆迁,明媒正娶初珑。”
她见北冥晏呆住了,冷笑道:“不甘心?”
好吧,的确是。只是,谁想薛骆迁娶谁,那都是别人的事,玩他干什么啊??
薛骆迁没有他好中计,的确。薛骆迁没有他好欺负,的确。
那便来欺负他咯。唉。
云初灵道:“他喜欢你,你不知道?”
北冥晏是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这种事……为什么接二连三地要他承认啊?
“他并不好对付,不过好在,你是他的软肋。”云初灵说得轻描淡写,不经意地抚平被子上的褶皱:“如果不想此事闹大,他必须按照我的要求,乖乖迎娶初珑。”
“那……云初珑姑娘是怎么想的?是喜欢骆迁吗?”
“自然。”云初灵睨他一眼,似乎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一样:“若不喜欢,怎么会为他做衣服?”
衣服?北冥晏道:“云姑娘,其实……你误会了,那个好像是,给我的衣服……”
“你的?”云初灵冷笑一声:“薛骆迁这借花献佛的本事倒真不小。”她从一旁的衣柜上抖出那件薛骆迁送的衣服。
“这是初珑做给薛骆迁的衣服。”
原来如此。这下乌龙真是闹大了。只是薛骆迁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身量也没有他这般孱弱羸瘦,这身衣服明明非常合他的身。
“咚咚咚——”
日头已经悄然升起,这敲门声,北冥晏猜是薛骆迁来找自己一起去校场的,他下床,被云初灵的短匕首按上脖子。
他诚恳道:“今日有骆迁的比试,我不想让他分心。你若要闹,不妨等他回来再闹,怎么样?”
云初灵皱眉不语。
“放心,我不开门。除非你想他分心,比武时失误受伤?就算你不在意,云初珑姑娘也会在意吧。”
云初灵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开了他:“我就在窗下盯着你,你若是敢跑或者告密,哪怕是暗示薛骆迁……我不怕鱼死网破。”
她眼神发狠,扬了扬短小的匕首,是要准备拿它作为飞镖使了。
北冥晏摊手:“没那个本事。”有本事也不是用来对付姑娘的。
“云姑娘稍待,我很快便回来。”他在云初灵的监视下,走到别院门前,喊了声:“骆迁?”
门外确实是薛骆迁,简单地“嗯”了一声,似乎是在等他开门。
“今日……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薛骆迁顿了顿:“怎么了?”
北冥晏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阿晏,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是累了。你信不信我?”
门外没有很快回答,等了一会儿,薛骆迁才道:“知道了。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人走了,北冥晏转身回屋,看到云初灵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匕首蓄势待发。
他边叹气边摇着头,耳边突然荡起一阵微风,他回头,见薛骆迁已经施展轻功跳进院子,一秒都没有耽搁,朝他走过来。
这么个“很快回来”啊?
云初灵侧身躲好。
薛骆迁在北冥晏面前站定,抚上他的额头,一脸的认真:“没有发烧……”
“我没事。”屋里还有人,北冥晏稍显不自然,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你,下次未经允许,不准再翻墙进来。”
“好。”薛骆迁往他身后看了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推着往外走:“不要迟了,今日也要好好表现哦。”
“阿晏,你有事瞒着我。”
如此肯定的语气,薛骆迁是当真了解他:“算……算是惊喜吧。”在薛骆迁的注视下,他不想撒谎。
他现在只想薛骆迁好好比武,不要受任何影响,然后平安下场,所以,绝对不能让薛骆迁知道云初灵的存在,还和他待在一处,待了整整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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