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点线索都没有,找起来如大海捞针,恐怕找到了,届时你二位也早已……再者说,即便找得到,也必须饮尸源之血。”
这人总是看好戏的样子,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更何况,就算找到了,姬朝星宁可死,也不愿喝走尸身上的残血。
季风吟又道:“不过,也并非全然无法……”
姬朝星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说!”
“小姬公子可曾听说过万毒手?江湖人称的……天下第一练毒师。”
众人纷纷看向北冥晏,北冥晏微微张嘴,思绪却因这个称号,被拉回了十几年前——
夜半时分,北冥晏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趴在床边狂吐不止,吐完稍微清醒了,想起一件事。
明日便要北上回家了,今日阿云与他到山上捉鱼吃,薛家的那个薛骆迁,好像帮了阿云和他。
虽然薛骆迁并不知道,阿云在北山上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几个想抢三叉戟的毛孩子,根本就不是阿云的对手,但无论如何,薛骆迁使阿云没有出手,没有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惹出乱子,也算是帮了他一把。
毕竟他与阿云一向是连坐制,一个惹了事,另一个也要跟着受罚。
走在长廊上的北冥晏迷迷糊糊地想,总归人家是帮了忙的,不能不感谢一下,差点忘了。
抓完鱼后顺带在树林中烤了吃,喝光偷出来的酒,他二人酒饱饭足,躺在地上聊天,聊着聊着便睡着了,说好的要答谢薛骆迁一事,叶笑云反正是忘得一干二净。
北冥晏倒是记得,还差人去打听薛骆迁住在哪里,来人回报说,薛骆迁正在薛家祠堂罚跪。
他那时喝多了酒,头昏脑涨,只当是薛家爱好体罚,并未多想。
晚上外祖父回来了,哦,应该称师父,狠狠地批评惩罚了他二人,罚抄书、扣零花钱、回家后制毒三十种还不准重复……太多了,反正都是回了北山再做,师父在外面总是会留足面子给他们的。
师父还说,薛骆迁打了薛家分家的子弟,被薛家爷爷关进祠堂,后日都别想出来了。
哦,那就不能送他们走了。
夜风吹得北冥晏天灵盖凉凉的,心中更加清明,脑子也越转越快。
这么说,他们这是连累薛骆迁了。
绕过薛家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才走到后山脚下的祠堂,说是祠堂,照北冥晏看,其实与坟场差不多,薛家后山上葬着许多不能入祠堂的薛家人,祖祖辈辈。
叫其乱葬岗,似乎乱字又不符合,那青崇山原名万藏山,不如给了这座山。
大半夜的,阴风嗖嗖地刮,祠堂也不知是被哪个奇才,竟照着佛塔的样子建的,总共七八层,外漆浅灰,越往上看越看不清颜色,每层都有七八扇窗户,有的开,有的闭。
其实这中间有北冥晏不知道的渊源,这本来就是一座佛塔,薛尧衫当初选址时,便是看中了这座塔,才依塔而建了薛府,至于为什么,那只有薛尧衫本人才知晓了。
不过这些北冥晏都不关心,透过佛塔一层中朦朦胧胧的烛光,他认真地想,薛骆迁那么瘦瘦小小的,当真没吃晚饭,在这里跪了一晚上吗?
一想到这人后日都出不来,他就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明明他们只是打过照面,曲江边乘船初见,遥遥一望;宴会上分别向宾客的自我介绍,相互对视;演武堂切磋武功时的围观,以及今日那一瞥。
可有些人就是如此,只需要一眼,一面,足矣。
他蹲在一楼的大窗下,将头冒了半边,往里面窥去,一个单薄的小黑影跪在薛家一众牌位前,一动不动。
墨衣、黑发、清冷、挺拔,还有那与生俱来便显出冷漠的剪影,是薛骆迁没错。
有点惨啊。北冥晏蹲回原地,抱着膝盖想,是不是应该给薛骆迁带些吃的?
说干就干,他蹬起双腿便往外走,头都没回一下,所以也没有看到,薛骆迁回头望着他背影时的眼神。
这次是跑着回去的,很快便摸进了厨房,他与叶笑云来的头一天,就私下摸清了薛家的结构,还有岭南哪里有好去处,这好像是他们二人的本能。
刚一进门,便听蒸笼的笼屉“啪嗒”一声盖住了,北冥晏关上门,低声道:“阿云?”
三颗圆脑袋同时从大蒸笼后探出,叶笑云先“哎哟!”了一声,站起身,踢了身旁的人一脚:“起来起来,瞧你那怂样,是自己人。”
第二个站起来的,竟是薛骆邶,那第三个也不难猜,便是薛天籁了。
北冥晏走过去,一边拿包子一边道:“你们……?”
“刚还想着偷点,给你送几个过去,你自己倒来了。”叶笑云转着一双大眼睛:“我都要把肠子吐出来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这话他说过多少遍了,北冥晏一边表示随您随您都随您,反正该喝的时候永远也少不了您,一边拿包子。
叶笑云看他越拿越多:“你也吐饿了?啥时候这么能吃了?”
他摇头,心中惦记着薛骆迁,并不多话,叶笑云拉住他的袖子:“行行行,行了,吃得完吗你!给我留点……”
“自然吃不完,我又不是你,一顿吃八十个饺子!”北冥晏道:“我留着明日吃。”
在一旁吃得满嘴流油的薛骆邶道:“明日家中有明日的饭食,你们不是吃过早饭才走吗?”
“你兄长还饿着,我给他带点。”
厨房的小骚动静了,连薛天籁那般沉着的女孩子都睁大了双眼,更别提一惊一乍的薛骆邶了:“他是我堂弟!”
“甭管是谁吧。”北冥晏对叶笑云道:“他是为了帮你才受罚的。”
叶笑云还未答话,薛骆邶先满不在意道:“你也太小瞧我这兄弟了,他小时候几乎是住在祠堂中的,这点饿根本算不了什么。祖父为了锻炼他成才,可舍得了,辟谷你们听说过没?”
“晏哥哥,你担心迁哥哥我们都知道,可若是被发现了,明日你一走,迁哥哥只会受更重的惩罚,这是中的规矩……”连她都经常被关,家中习武者,无论男女,待遇一致。
“就是。再说了,谁让他多管闲事,就薛棋罡那几个不成器的把式,阿云一个手指头都能把他们掰弯!”薛骆邶毫不客气地评价。
叶笑云微笑:“话我听出来了,是在夸我,可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别扭就对了,这样才显得不庸俗,有特色!”
“是吗??”
北冥晏看着手中的包子,有点犹豫。
不过不论他怎么决定,最后都没送成,因为是他们几个被发现了。
薛骆邶和薛天籁很怂地钻到灶台后面,灰头土脸,他和叶笑云则被师父给拎了回去。
第二日临走时,薛骆邶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好兄弟!这份情谊哥哥记你一辈子!”
薛天籁面露愧色:“晏哥哥……对不起……”
若他们昨夜一同站出来,今日恐怕就不能来送行,是和薛骆迁一起跪祠堂去了。
北冥晏不以为意,昨夜他和阿云被师父劈头盖脸地好一顿骂,刚被罚过喝酒烤鱼、惹事薛家人,转头晚上又去偷包子,不成体统。
自然,他也去不了祠堂了,本就很晚睡,没眯一会儿天又亮了,喝酒喝得难受,今早起整个人都不舒服。
很多事的细节都被他遗忘了,毕竟过去了十余年,可细微的情绪却没有忘,他一直记得,那年离开薛家时,他看向后山脚下露出一角的佛塔,忽然很想见见薛骆迁。
他拉过薛天籁说悄悄话,二人之间有婚约,众人都喜闻乐见,容他们小儿女在一旁说几句。
他塞给薛天籁一只锦盒,请她帮忙转交给薛骆迁,算是谢薛骆迁帮叶笑云的谢礼。
那只盒子中装的,是他这些年炼毒的成果,是能解百毒抑千毒的药丸,别的不消说,只要出自北冥家的毒,几乎都可解,只是目前只成功了三颗。
岭南一别,再见是四年前的武林大会,匆匆一瞥,以至于在客栈相见时,薛骆迁会重新介绍自己,就像当日在薛家宴会上一样,而北冥晏则是无端地生出了久别重逢之感。
此时再看到薛骆迁拿出那个盒子,这些回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掠过。
姬朝星那边是难以置信,有朝一日他居然需要仇人来救,还得和某秃驴分着吃,他严重怀疑薛骆迁是故意整他的!
“没了?”
“没了。”
薛骆迁将一半药丸给了临歧大师,一半递给姬朝星,前者对北冥晏施礼以示感谢,后者则满目嫌弃地看着那半颗药丸:“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想害我?”
“那你别吃。”薛骆迁打开锦盒要收药,姬朝星怒瞪:“喂——”
那药丸转手被塞进他嘴中,薛骆迁又一拍他后颈,咽了。
“??薛骆迁!!”
“你死了会很麻烦。”薛骆迁看着那只锦盒,淡淡道。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姬家人。
姬朝星仿佛脑补出了他的惋惜之意,娘的,他一定是觉得给自己吃是糟践了!!
吃了人家的解药,心虚理亏,姬朝星也不想再说什么,只好冷哼一声表达不屑。
季风吟在一旁把脉临歧大师,片刻后微笑道:“不愧是百毒门的首席炼毒师,在下实在佩服。”
若要寻炼毒师,现成的不就有一个?而且名头还不小。
北冥晏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前在百毒门不过是个挂名,若非师父与门主是旧相识,他肯定得回绝了才是,他一再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做百毒门的首席还是有些过了,是同行的前辈们给面子而已。
季风吟看他的眼神中有敬佩,似乎还有别的情绪,迎着那说不清的眼神,他还未做什么反应,薛骆迁先伸手往后一捞,拉住了他的手臂,他也便乖乖地任由对方拉着。
“……”季风吟爽朗一笑,道:“既然二位的毒已解,恩怨是非,是否等出去再提也不迟?现下是不是应该同心协力,先出了这鬼打墙的地窖呢?”
薛骆迁道:“你有办法?”
“御尸之术,旁门左道。各位莫要见怪。”说着,季风吟从怀中掏出两张符纸,都是丹砂红,一张贴在那瘦骨嶙峋的走尸左手上,另一张贴在其后颈上。
霎时间,走尸像是被烙铁烫了一般,疯狂地挣扎起来,可沐晨剑牢牢地钉着它,教它动弹不得。
季风吟凑到它耳边说了句什么,那走尸便不动了,眼睑也神奇地合上了。
季风吟道:“薛盟主,可以收剑了。”
沐晨剑应声入鞘,走尸倒在地上,季风吟拍了拍巴掌,它便又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拖着两条骨头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骨头磨着地,发出惊人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难受至极。
很快,它便隐入酒窖外蔓延的各条甬道中,季风吟打头先跟上去,姬朝星和临歧大师在中,薛骆迁和北冥晏殿后。
姬朝星道:“看这鬼地方的样子,这家客栈铁定是黑店!”
众人也都是这般想法,还没来得及应他,甬道中忽然亮了。
北冥晏本扶着薛骆迁走——因为武林盟主似乎很虚弱。忽感亮光,也不禁抬起头。
黑暗中,无数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正冲着他们,时而眨眼,照亮了神情不一的几人,照得墙壁上的血爪印也异常清晰诡异。
季风吟一句“躲开!是血蝙蝠!”都未说完,红光骤然放大变亮,伴随着翅膀的轰鸣声,从漆黑的甬道中翻涌出一群蝙蝠。
众人各自躲避,季风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非常微弱:“大家都不要动!尽量不要呼吸!”
不过他就是不说,北冥晏也无法呼吸了。
在看到那片红光之后,扶着薛骆迁的手上力道一重,恰逢季风吟在前高喊,翅膀拍打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都叫他一时混乱,到现在都没能搞清楚,他究竟是如何被薛骆迁抱在怀中的。
“嘘。”此刻,薛骆迁与他躯体相贴,一手拿着剑,一手扣在他腰上,将他压在石壁上。
薛骆迁高他小半个头,一双漆黑的眼睛被红光微照,轻声像是安慰他一般。
这个姿势,让他呼吸,他都他不敢呼吸。
蝙蝠从他们头顶飞过,什么也没发生。
最惨的还是临歧大师,由于身形太过高大,又和小姬施主走得极近,情急之下只好贴着小姬施主,半蹲着躲避头顶的蝙蝠。
小姬施主难得的好脾气,没推开他,等蝙蝠过了,才咬牙道:“再不滚开当心我——”
他一句话忽然停了,因为他瞧见临歧大师佝偻的背后面,蓦地出现了一张脸。
那是张怪脸,眼睛几乎占据了脸的一大半位置,没有鼻子,嘴巴大张着就是下半张脸了,勉强称为嘴角的地方流着不明的液体,蝙蝠过后,甬道暗下去看不清颜色。
姬朝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并在临歧大师要阿弥陀佛道歉时,伸手捂住对方的嘴,狠狠地瞪了一眼。
四下无声,这具怪脸悄然来到角落中的二人身边:他们几乎缩成了一个人,薛骆迁抱着北冥晏,像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大概半柱香的时辰,久到北冥晏错觉自己全身骨骼都要重组了,前方突然亮起了火光,季风吟举着火折子走过来:“过去了。”
在看到角落中卷成一团的二人后,明显愣了愣。
“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姬朝星活动着四肢,还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不过他也看不到了,因为二人在光亮时,已经极快地分开了。
第32章 毁黑店挑拨离间
“闻息走影。”季风吟道:“与血蝙蝠一同作息,血蝙蝠明目,为其照亮;闻息走影嘛,顾名思义,闻生人气息。前者危害不大,方才鼻息是为了避后者。”
姬朝星年少气盛,又与临歧大师窝囊了一会儿,闻言,冷声道:“很厉害吗?”
“倒不是很难缠,在场诸位都是江湖高手,自然不怕,只是这甬道太狭小,束手束脚,施展不开拳脚,这才让诸位躲着,要是误伤了自己人,那可就不好了。”
姬朝星看了眼薛骆迁和北冥晏,看不清他们脸上表情,轻声哼道:“谁和他们是自己人。”
季风吟满不在意地笑,也看了二人一眼:“更何况,有的人左右兼顾不得吧。”
“……”北冥晏羞愧得恨不能,当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薛骆迁出声道:“继续走。”
已然在地下耗费了许多时间,姑娘们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再耽搁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季风吟却没动:“走不了了。”
他退开,身后原本带路的走尸轰然倒地,碎成一堆枯骨:“想不到南宫家的人如此狠厉,下毒放尸,想将我们困死在这地下迷宫中。”
北冥晏道:“南宫家……可有一位南宫后卿?”
季风吟惊讶:“不错,北冥大公子认识他?”
火光照过来,北冥晏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一清二楚,薛骆迁与他并肩而站,看得真切,不禁勾了勾嘴角。
北冥晏点点头:“有过一些交识。”
“奇了。”季风吟沉吟道:“他居然与人相交,看来北冥大公子你确实不一般。”
北冥晏摇头,并不多言:“没有的事。你方才的意思是说,这里都是他布下的吗?”
季风吟沉吟道:“若无意外,不错。闻息走影是南宫家的绝技,出自南宫韦之手。此等御尸术,术业有专攻,虽攻击性不强,却必定毁尸灭迹。
我猜,他是知道武力抵不过我们,打定主意要将我们困死,结合洞口的尸气,再强的人也受不住。”
北冥晏道:“那外面的血爪印呢?”
“那个应当不是,若我没有猜错,那些是他炼尸时,走尸病变造成的吧。”
姬朝星不耐烦:“说了这么多,你还有没有办法,不然直接捣毁这里。”
“阿弥陀佛……”
从方才起,薛骆迁就没再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季风吟说出不去了。季风吟笑道:“稍安勿躁。不如问问薛盟主可有法子?”
他似乎胸有成竹,好像薛骆迁在他看来无所不能似的,姬朝星道:“他能有什么法子?”
武林正道的习武者最讲究正心,此事最不该问的就是薛骆迁,最该问的,是与薛骆迁如胶似漆的,旁边的那位。
不过方才吃了人家的药,银灰不再,姬朝星也不好多说后一句。
北冥晏摆摆手:“此事骆迁并不擅长……”
但他又忽然想起来,萧衍与他在乌塘镇外那片树林中的对话。萧衍精通此道,说此阵被改动过,人也被救走了,又听薛骆邶的意思,似乎人是薛骆迁一行四人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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