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晏能去哪里?叶笑云和北冥家的几个弟弟,也只能想到北冥晏父母留下的这家客栈,他们几人各有各的事,遂兵分两路。
薛骆迁在山上稍稍耽搁了几日,随后便带北冥晏的两个弟弟直奔了乌塘镇。
至于越家的事情,不过是回到岭南之后,祖父要他帮着找找,他这才顺带帮忙,将人给救了。
北冥晏沉默着。
原来他不知道的还有这么多事,而今晚最令他惊讶的绝对是……薛骆迁……武林盟主……居然……与他通信通了十余年,三十余封的厚重信件,每一封的情真意切,他都记得很清楚,历历在目。
若不是用薛家训练的鸽子会暴露身份,恐怕还不止这些,而且,武林盟主还被他一直认为是个姑娘?
他抱着沐晨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薛骆迁好几次都开不了口,薛骆迁还按着穴道,温言道:“剑自然是你拿着。”
那么,萧衍确实是薛骆迁派来的了,薛骆迁将沐晨剑给了萧衍,而自己则先入为主,把萧衍认成了薛骆迁。
可为什么薛骆迁不自己来呢?
就在北冥晏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打结时,突然,隔壁住着几位姑娘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只有一声,似男似女,竟无法确定是什么样的人在叫。
又或许,根本就不是人的叫声。
凄厉的叫声后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客栈中的房门接连被打开,住客鱼贯而出,聚拢到了三楼,人群窸窸窣窣地攒动,众人小声和身边的人交谈着,没有一个人敢大声问一句。
守夜的伙计掌了灯,颤颤巍巍地走上来,微弱的烛火、清冷的月光和凄恻的夜风,交相打在众人身上。
北冥晏站在人群后,绷紧了脑中的弦,四下大致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谢凉的人。
他们的隔壁,住着白日里被挟持的几名少女,渗人的叫声便是从她们房间里发出的。
第27章 遇故人莫道张狂
夜半时分,房门半开着,里面黑黝黝的,惨淡的月光下只能看出桌椅的边缘,泛着微弱的光。
伙计不是练家子的,已被那声人不人鬼不鬼的叫喊吓出了一身冷汗,腿肚子都软了:“各、各位大爷、少侠、女女女侠,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人能回答他,因那声音过于渗人,也因大家也都一头雾水。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耳边坠着一对白晶耳环,五官生得精致,冷冷瞧了一圈:“我当是何事,原来是一群胆小鬼。灯拿来。”
伙计忙递过烛台,少年眼角撇见这伙计递烛台的手在抖,冷笑:“躲远些,里边可有老虎。”
一个云游方丈出声道:“少侠!当心些,老衲与你一同去。”
那少年嘴唇很薄,且天生嘴角上翘,天生便是傲视群雄的模样,闻言扫视众人,笑道:“还有人吗?”
无人出声,众人被少年的目光逼得低下头,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来岭南经商的,即便有武林中人,也被那声吼给震懵了。
北冥晏动了动,却被按住小臂,薛骆迁一直盯着事发的房间,像是周遭无人一般,眉头微蹙着,抓着他的手力道不大,却格外稳。
他目光下移,看到薛骆迁的衣裳前襟血迹斑斑,即刻便打消了跟进去的念头。
少年也没想会再有人,嘴角一勾,转身便跨步进去了。方丈本还想先敲敲门,可看这副架势,敲与不敲没两样,索性紧随其后也进去。
房间中亮起了光,此时掌柜的匆忙披衣而来,他住得最远,也睡得最死,被伙计喊醒后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一看三楼聚集了这么些人,当下就怕是江湖中人起了冲突,毁了他的客栈。
呼天抢地,人未至,声先到:“诸位英雄好汉!大家有话好好说啊!”
他冲得急,众人精神都紧张着,应声忙侧身让他一路滑到了门口,正巧那少年也从房中跨出,眼看着就要撞上了,身后僧人伸手一拦,却扑了个空——
少年身轻如燕,侧身躲开,顺便一脚踹上掌柜的后背,将人踹进房中:“白痴,没长眼睛?”
“阿弥陀佛。少侠稍安勿躁。”方丈扶起掌柜,温声道:“敢问施主,这房中可住着客人?”
掌柜眼冒金星中忙答:“住住住、住着、住着,权子!拿账簿来!”
伙计哆哆嗦嗦地翻着账簿:“掌柜的,是几位姑娘,和晚上那群人是一道来的。”
少年一听,二话不说走向旁边的几间房门,门锁着,他便一脚踹开,力道之大足将门整个踹歪。
掌柜的看了,肝都颤了颤,但见那少年凶神恶煞的,愣是不敢说什么。
黑洞洞的房间,无人。
又踹一间,无人;再踹一间,无人……一间又一间,原本住着谢凉手下和姑娘们的房间,连着十几间都锁着门窗,却空无一人。
这头动静这么大,肯定闹到楼下去了,北冥晏忽感不对,问薛骆迁:“阿云和萧衍呢?”侧身看向最里边的房间,房门禁闭,灯黑着。
叶笑云若是被方才的声响吵醒,连根拔起这家店都是有可能的。
他刚要过去看看,又被薛骆迁拉紧了胳膊:“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北冥晏正欲问他们二人为什么不辞而别,还是挑半夜走?方才下楼踹门的少年和方丈又上来了,看热闹的都去下边了,此时本层只有他们四个还站着。
少年本意是想再来查看一番事发地,没想到还有人在,走近一看,是两个男子在拉拉扯扯,皱眉想说两句,或者就是想冷嘲热讽两句,先看见了薛骆迁的脸,当即神情便有些犹豫。
这人怎么有些像薛骆迁?不过他们已多年不见了,他不敢直接认。
四年前,他被他爹锁在家中扎马步,没能去看武林大会;三年前,围堵叶笑云那次,薛骆迁故意放跑了叶笑云,他们也没打几次照面,且当时薛骆迁一袭黑衣,手持逢山。
遂他只是更小时候见过薛骆迁,对薛骆迁的印象模糊,一时不敢认,再者说,逢山才是薛骆迁的标志。
他见眼前的人右手拿着一柄不知什么玩意做的杂剑——方才北冥晏见薛骆迁神情凝重,便将沐晨剑给了薛骆迁。
左手握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小臂,前襟还沾着血迹,顿觉只是长得相似,为确认而问道:“你,叫什么?”
方丈本已认出薛骆迁,正要合掌见礼,却听武林盟主一脸严肃地回答:“月念燕。”
“……”北冥晏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捂住脸。
少年眨了两下眼,确定是认错了,薛骆迁似乎不是这个感觉,还有,这个名字是什么鬼?再看身旁陌生的北冥晏,冷冷道:“没事就回去睡觉,别在这里碍小爷的眼!”
方丈眼睁睁地看着“月念燕”和身旁的男子一起推门进了房间,嘴唇翕张半晌,终是没有说破。
或许盟主他有自己的打算?
一定是有的,不然薛盟主怎会放着家中不住,来这地住客栈?这里距离薛府不过轻功一盏茶的功夫。
且还和一男子同住?
他们二人具体是怎么想薛盟主的,北冥晏不知道,一进门他便问:“故交?”
薛骆迁靠在门上,点了点头:“姬家的小子,叫姬朝星。”
是个麻烦的。
说起姬家,就不得不说姬衡,当世第一女中豪杰,绝不让男子,姬朝星是姬衡的小儿子,上面有个姐姐姬惑,和一个哥哥姬朝夕,这些人与他都相熟。
姬朝星的表姐是当朝皇后,身为皇亲国戚,自小便养成了张扬的性格,他比薛骆迁小个五六岁,今年刚及弱冠,小时候见了薛骆迁回回都要缠着与其比试,薛骆迁忙着临字习武,哪里有功夫跟小屁孩瞎玩?
他转头去找薛骆邶,不过一会儿,薛骆邶便拖着两条鼻涕来和薛骆迁告状,说姬朝星单方面地殴打人,次次如此。
有次薛骆迁实在忍无可忍了,出手完胜,再没纠缠。
当时薛骆邶抱怨了许久:“你若是早点揍他,我就不用挨这么多揍了!呜呜呜迁迁你根本就不疼我!”
薛骆迁回道:“再多说一句我也揍你。”
在中原边境线上围堵叶笑云的那一次,姬朝星处理不少,深得其母真传,江湖中人都说,若不是他年纪尚小,姬家不许他出风头,不许他参加武林大会,反正就是这不许那不许的,说不定是除叶笑云之外,薛骆迁最具威胁的对手。
毕竟年纪摆在那里,长江后浪推前浪,保不齐什么时候便把薛骆迁拍在沙滩上。
看薛骆迁宁愿称自己叫月念燕,也不愿与姬朝星相认,便知道这熊孩子当年有多烦人了,北冥晏倒也不关心这个,问:“几十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的?”
“有蹊跷。等他和临歧大师看过,我们再去不迟。”
门外的二人已走入隔壁的屋子,有隐约的对话声传来,应该正是在仔细探查。
薛骆迁见北冥晏坐立难安,安慰道:“暂时不会有何危险,放心。”
知道薛骆迁是关心,可一想到那些姑娘可能会被杀害,做成骨笛,就像怀中的这支,北冥晏就异常烦躁。
不多时,隔壁没了声响。他二人过去查看,门没锁,屋子里还有淡淡的烛火在烧,大片大片的黑暗中,薛骆迁挡在北冥晏前面先进去。
四周静悄悄的,床铺散乱,有一床被子被人扔到了角落中,旁边的地上是一个大洞。
直直望下去,这个洞从三楼直通向一楼,层层都有月光从窗子外照耀进来,勉强可以看清,一层像是被人挖了一个坑,地面如同野兽张着一张黑峻峻的的大嘴,等待猎物入口。
北冥晏还吃惊于这连凿三层的洞口,身旁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来。”
烛火照不亮角落里的漆黑,可他看得到薛骆迁亮晶晶的双眼,将他今夜的吃惊担忧和诡异之感全部推开,心跳独占鳌头:“……怎么了?”
难不成……
薛骆迁道:“带你下去。”
还真是!
或许薛家的行事作风向来便是如此直接,但北冥晏还是觉得,非常有必要商量一下再下去,且他下意识伸出手,刚触碰到薛骆迁的手,对方又缩回去了,叫他好生尴尬。
薛骆迁那边顿了顿:“你看下边。”
很高,从三楼看下去非常高,这不仅仅是三层楼的高度,关键在于地底凿得很深,深不见底,越看越错觉黑洞在不断变大,大到要吞噬掉整间客栈一般。
北冥晏不禁动容:“他们这是特地要了上下层的房间,好方便穿洞?”
薛骆迁说了句“还不知”,下一秒,北冥晏便感觉腰上一紧,接着是风在耳边“嗖”的一刮,眼前猛然一花,再一眨眼,人已经到了一楼的房间中。
他还在发愣,薛骆迁似乎带着些微愉悦的声音响起:“但确实很高,我怕摔着你。”
北冥晏想说,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去走楼梯……还先斩后奏,他整个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好、好,还好……”
在薛骆迁出其不意地搂住他,飞身下来时,出于本能,他也下意识地攥紧了薛骆迁的衣服,二人靠得极紧,待落地反应过来后,他才连忙放开,薛骆迁肩上的衣料已经被他绞得皱巴巴。
方才那画面,二人紧贴着下来的样子,像有只虫子一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本就慌乱:“对不起,你的衣……”抬头又看到薛骆迁充满温柔的双眼,心便漏了一拍。
那种感觉好似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心脏,却是张弛有度的挤压,喘息时有时无,既不伤害也不放手。
薛骆迁的长相其实比较像外邦人的母亲,气质则随父亲,自然,是正儿八经时的父亲。
原先还不曾展露武学才华时,被人诟病最多的是其私生子的身世,是薛家不孝子在外的杰作,而被人议论最多的,却是其世间难得的好容貌。
好看,便不大像武林盟主了。北冥晏呆呆地想着这个问题,似乎容貌与武功并无关系,可他为什么总觉得,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薛骆迁给他的感觉都不像个武林盟主。
思来想去,还是摆脱不了容貌这一关,或许就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才让人见了,最先注意的不是武功吧。
他发觉自己又在胡思乱想,总是在薛骆迁面前这般紧张,下山前原本准备好的、另一套为人处世的法子,在薛骆迁面前也总是溃不成军。
突然,他感到额上一阵冰凉触感,薛骆迁抬手抚上他额头,问:“怎么了?”
“没事。姬公子和那位大师已经下去了吗?”北冥晏决定还是暂时不去想了,不是时候。
薛骆迁朝地下的洞看。以姬朝星的性子,恐怕十有八|九已经独自下去了,而临歧大师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姬朝星下去,那大师也必定会跟下去。
他伸手道:“走吧。”
洞有些深,下到底部是一条崎岖不平的甬道,刚好够二人并肩的宽度,只是墙壁凿得坑坑洼洼,封顶墙时高时低,走得人很不舒服。除此之外,暂时还相安无事。
薛骆迁走在前面,举着火折子,有了光便能稍微看清这条甬道的样子,粗制滥造的工程,年头不出四五载。
只是堂堂一家客栈的下方,怎么会有暗道?
又往前行进了百十来米,几条小路忽然出现在眼前,一下子便四通八达,封顶墙变高,显得这处地下暗道豁然开朗,墙壁被打磨得光滑,转角与道路平平展展,一丝不苟,墙上似乎还刻着什么东西。
薛骆迁拿火折子一照,二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原先一位可能是壁画之类的东西,谁知道,灰白的石墙上是一道道爪子印,血红的颜色嵌在石壁中,布满了整个密封的甬道。
二人对视,神情都不大好看。这里显然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再往里走,道路便不再单一了,他们用沐晨剑在墙壁上刻了记号,这地底漆黑得要命,密闭的空间也让人压抑得难受。
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自打看了满墙壁的血爪印,北冥晏总觉得空气中粘稠着一股血腥味。
从前他在浅草峰中跟着师父学习草药,练就了一副好嗅觉,对味道有些敏感,时间越长,他越觉得腥气越重,胃中稍感不适。
薛骆迁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停下脚步,转身去扶他:“怎么了?”
“没事。”北冥晏挥挥手,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怎样。
“你——”薛骆迁的话未说完,突然抬起那只拿剑的手,似乎要梳理北冥晏散乱的发,只是刚抬起到他的耳边,沐晨剑便已从手中脱出,被劲力一掷。
北冥晏猛地转头,身体下意识往薛骆迁身上靠近,方才后面一片漆黑,有点恐怖。
薛骆迁的手再往起一抬,接住了被外力从黑暗中抛回来的剑。
黑暗中走出来一个少年,脸还看不清,便先看清了耳边坠着的白晶耳坠。姬朝星和临歧大师一前一后,自他们身后的甬道走出来。
“阿弥陀佛——”
姬朝星皱着细长的眉毛,一脸的嫌弃:“你们怎么下来的?不是说了不要碍事?”
此时他们正站在变宽变高的甬道中央,两个人还好,四个人却略显拥挤,尤其是临歧大师,秃脑袋顶着石壁顶,为了不沾染上面的血爪,不得不微微躬身,憋屈得很。
他二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个神情倨傲,一个仪态谦和,往那一摆却不觉得违和。
薛骆迁没想搭理这熊孩子,只是考虑到这孩子的战斗力,道:“一起走吧。”
临歧大师正要说好好好!抱一下武林盟主的大腿根子!猪队友却不乐意了:“你在命令我?你算什么玩意?”
临歧大师一听这话,在一旁连手掌都合不拢了。
果然不能抱希望,熊孩子这些年真是一点也没变。
“方才那招不错。”姬朝星眯着眼睛打量薛骆迁。
他们在这迷宫一般的甬道中迷失了方向,偶然发现了薛骆迁和北冥晏,便跟在二人身后,不过还未跟几步便被发觉了。
那把不起眼的素剑,剑气凌冽,他躲过剑刃时分明感受到了数九寒天的冷气!而剑身飞驰而来的力道,看柔似刚,投掷的人内力绝对在他之上。
姬朝星是个有傲气的,中原五杰之二的北冥却岚和叶弦辰,都曾败在他母亲一人手上,还是二打一。
他年纪尚小,暂时还比不上家中的哥哥姐姐们,却是最长时间接受母亲教导的幺子,在当今武林最强的几个人手下都吃不了什么亏,仗着年轻和家世,多少有些心高气傲。
前几年,听说中原武林人士决意活捉叶笑云,他便背着家中偷偷去了,都说叶笑云的武功与武林盟主不相上下,他却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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