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言辞诚恳无比,句句解释清楚,神情安慰,全然是为了让他宽心,说到后面教北冥晏觉得是难为了薛骆迁,赶紧一个劲地点头,同薛骆迁一起走回房间。
他们来时就没想过会留宿,此刻只有这间堆积着一车衣物的房间,北冥晏伸手推门,心中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们已被谢凉的手下见过脸,此刻若再开一间房,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现下只有……他兀自出了神,身后的薛骆迁忽然扳过他的肩膀,猛地将他推到了房门上!
就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把匕首已然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薛骆迁的脖子,刀刃锋利,刮出丝丝血迹。
这一招虽然出其不意,可薛骆迁都能推开北冥晏,自己应该也能躲得开,却不知道怎么的,没有闪躲。
匕首的握柄处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北冥晏站得极近,月光朦胧中认出了它,是叶笑云的匕首,忙道:“阿云!”
对方冷冷道:“关门。”正是叶笑云的声音,少年音里透着寒气。
北冥晏以为他没认出是他们,忙道:“阿云!放下匕首,是骆迁啊!”
被人拿匕首刺着脖子,血丝都出来了,听到这话的武林盟主竟还淡淡地笑了一下,随手关上了门。
叶笑云将薛骆迁逼退到门上,厉声道:“薛骆迁!你答应过我什么?!”是叶笑云的声音,可语气中充满了暴怒的情绪。
北冥晏上前想拉开他们:“阿云!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对峙中的二人却好似没听到一样,互相对视着,一个满腔怒火,一个冷漠如冰,水火不容。
薛骆迁语气淡淡的:“我并没有食言。”
叶笑云冷笑一声,匕首逼上:“没有?”
他还待再说什么,北冥晏突然抓住他的腕子:“阿云!骆迁已经因为我受伤了,你还要伤他?赶快放下!”
叶笑云察觉北冥晏是真的用了力气,黑暗模糊中看不清他的脸,却能从语气中听出一丝强硬。
自打分别三年,再次重逢这半个月以来,叶笑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不温软细语,不客客气气,不和事佬的样子,这样子倒有几分像从前了。
叶笑云不知道他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自己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中原都回不了,简直是自顾不暇。
遂眼睛一亮,乖乖地撤了匕首。
身后忽然亮起了微弱柔和的光,萧衍站在桌子旁,一手烛台,一手火折子,面无表情道:“黑灯瞎火的,诸位好雅兴啊,不如开个房去。”
叶笑云上下仔细打量北冥晏,除了仪态有些凌乱之外,没有明显的外伤,又抓起他的手搭脉,确认也没有内伤,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脾气也上来了。
北冥晏瞧他伸手点自己的脑门,就知道他是真的被气到了,忙给薛骆迁使了个眼色,赔笑道:“阿云,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吗?”
叶笑云抱臂,冷然道:“确实没事,我看你是和薛盟主厮混得快活,乐不思蜀,都不愿意回来了吧?”
又瞟了一眼薛骆迁,似乎对其还有遗恨,对方却旁若无人地走到桌边坐下:“笔墨。”
萧衍:“……”他娘的!这家伙又使唤人!!
北冥晏拉叶笑云到窗边,推开窗,月光照耀下,叶笑云不住地翻着白眼,他也全然不在意:“今日之事的确不是我们耽误了,我是遇见了谢凉。”
叶笑云从前在北山长大,自然认识北冥家的几个孩子,还算是那几个孩子名义上的哥哥呢,皱眉:“他?他又想干什么?”
“他问我要玉散谱。”
“嘁,老东西给你了?”
“师父……家主托人带给我了。”
这可真是奇事。
北冥晏从前是天之骄子,他外祖母的家传玉散谱给他也就给了,反正北冥家早晚都是他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前不久才听萧衍说,解决了一批北冥老头派来暗杀北冥晏的杀手。
叶笑云小时候大半时间都和北冥晏混(赖)在一起,对那老头的手段很熟悉,打死也不信老东西会将玉散谱那般重要的东西,白白交给北冥晏。
“托谁?”不会是嫁祸吧,让废人老大和叛家的老二相杀,永除后患,一石二鸟?
这与北冥晏起初的想法一致,可所托之人居然是:“骆迁。”
叶笑云没反应过来,脱口道:“哪个骆迁?”他觉得,至少也得姓北冥吧?
北冥晏往薛骆迁那边看了一眼,叶笑云从小修得就是暗地里的速度活计,眼尖得很,一下子就瞧见了,不可思议:“你说薛骆迁?”
再看北冥晏连忙低下头的样子,还用问吗?
每次提到薛骆迁,他这好兄弟都是另外一副样子,可爱得很。
老东西派人杀自己的大孙子,又将象征家主的家传之物托付给一个外人,千里迢迢地送给自己的大孙子?这都什么事啊。
他喃喃道:“真是一家子怪人。”
“阿云,怎么又胡说。”
叶笑云吐舌头,北冥晏笑道:“不生气了吧?”
“您老可请好吧,我哪里敢生您的气。不过薛骆迁当真因为你受伤了?谁能伤得了他?我方才见他没拿佩剑,逢山呢?”
天下多少习武之人,无人不知逢山的名字。
“谢凉拿去了。此事说来话长,稍等我们一起说。”北冥晏看薛骆迁还在写信,悄声问:“骆迁答应了你什么事?”
一个又一个重击。前一个是逢山竟能从薛骆迁手中丢失,还是被谢凉拿去了,谢凉那点功夫底子,叶笑云会不知?看来是长进了。
后一个是方才就觉得疑惑的:“阿晏,我没听错吧?你叫他什么?”
他睨着北冥晏,后者仗着天色昏暗,只当没听到,他也懒得计较了。
这一路上为担心北冥晏的安危,搅得肚子疼了许久,搞得他头脑混涨,做事冲动:“叫得可真亲。罢了,我与他之间可没什么,不过一点小小的赌约罢了。”
他点到即止,北冥晏还想再问,萧衍的声音冷冷响起:“完了?”问的是薛骆迁,这人方才一直站在桌边给薛骆迁磨墨,神情颇屈辱。
叶笑云忽然一个闪身,跑到萧衍身边,握起萧衍的手,嘟起嘴吹呀吹的:“哎呀我的宝贝萧萧,手疼不疼?疼不疼?”然后瞪着眼睛对薛骆迁:“薛骆迁!你竟然!”
拿着信去给北冥晏过目的盟主非常淡然,道:“只是叫他磨墨。”
萧衍不用看都是满脸黑线:“马后炮。”抽回手补了一句:“滚。”
言简意赅,北冥晏将今日发生的事大体概括着说了一番,有两处含混带过:一是洞中二人相处的经过;二是怀中藏起的骨笛。
因他对骨笛的失魂落魄,才导致防不胜防,间接害薛骆迁丢了剑,可他直接将骨笛一事不说了,叶笑云却没有追究“武林盟主为何突然这么废?”的问题,薛骆迁也一言不发,他便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在听到逢山被谢凉拿走时,叶笑云捂着肚子捶桌直笑:“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薛骆迁,你也有今日!”
四年前的武林大会,他被打得有些惨,虽然一切都是他们之间早就商议好的一出戏,可他就是忍不住在心中记薛骆迁一笔。
只是演戏嘛,薛骆迁下手却不轻,还说什么“不认真点会被看出来是在演”的鬼话,更何况如今这个从小到大身负光环的人,要来和他抢他的小阿晏了!嘤嘤嘤。
“老东西给你那玩意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北冥晏到哦:“阿云!对长辈不能这么无理。”
叶笑云道:“哎行行行,北冥老头可有说什么?”
薛骆迁拿着茶杯仔细转动,摇头:“只说托我转交。”
“转交给谁?”
在场的几人中,就连北冥晏都忍不住想翻一个白眼,好在忍住了。嗯,要懂礼貌。
叶笑云穷追不舍,似乎真的不知道:“转交给谁?你快说呀!”
第24章 三魅影楼中斟酌(倒v开始)
他那点小心思,萧衍第一个识破,不过是想知道关系有进展的两个人,现下如何互相称呼罢了。
薛骆迁继续转茶杯,并不搭理。
北冥晏道:“阿云,自然是我。”
“你是谁?啊不,我是说……”叶笑云对着薛骆迁:“他是谁?”眯起眼睛没等到回答。
行,你就撑着吧,看你能撑到几时。叶笑云在心中哼哼,问:“那你的逢山怎么办?”
“他拿了剑,却不封山寻人,可见剑比人重要。”萧衍可算是逮着机会了,赶紧嘲笑道。
北冥晏也是这个观点:“是剑比玉散谱重要才对。我听说谢凉离家后,转而投靠了碧血宗,若今日之事是碧血宗指使他做的,或许对碧血宗来说,剑要更重要,且对方的来历不浅,应该也擅用毒。”
不然谢凉怎会不顾自己也中了毒,一走了之,想必是有别的十足把握可以解毒。
叶笑云沉吟:“或许看重的,是剑背后的薛家。”
他们这边重点围绕逢山讨论,剑的主人看上去却一点都不着急,仍是一派淡然:“也许与碧血宗无关。”
谢凉明明中了毒,将他们逼在山上,本该对他们一网打尽才是,却又撤了人,现下可好,成了他们找人了,若真是碧血宗的手笔,整这一出又是何必,想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说,也有可能是谢凉自己想抢玉散谱,不知道怎么知道你们今日在山上,所以特意带人来堵你们?”叶笑云道:“那这么说,又为何不见他封山寻你们?”
此事他们都不晓得,或许与逢山剑有关,不管怎样,北冥晏既然已经决定救那些姑娘,那便先救下人,再想其他不迟。
人命关天,找谢凉还得往后推推,再者正如薛骆迁说的,无人可用逢山,不用太担心。
他们要到北山去,客栈便先不回了,北冥晏尽量婉转地对叶笑云说了这件事,并一再强调有武林盟主与自己一同前去,不必担心。
叶笑云没有如他想象般地阻止他:“如今你二人连一把削水果的刀都凑不出来,我想请问阿晏大侠打算怎么救人?”
然后给他们拿来了一把剑,是那把被北冥晏束之高阁的剑,素白的剑身,修长锋利:“拿着,虽然不咋地,好歹有一把。”
“这……”正是萧衍当初来时,硬塞的那把。北冥晏欲言又止中,薛骆迁接过剑:“多谢。”
叶笑云是个变脸的,方才还拿匕首抵着人家的脖子,现下又对人家笑嘻嘻,背对着北冥晏,唇齿无声:物归原主咯。
“……”北冥晏看了看萧衍,见萧衍并没有不高兴的神色,也没再说什么。
“阿晏,此去定然危险,我本该同你前去,可我如今……”如今都不能在江湖上露面,来寻北冥晏也是一路躲躲藏藏。
乌塘镇是个边陲小地方,出了镇子,一路上能认出他的人可就越来越多了。
北冥晏本就存着藏起他护着他的心情,大喜过望:“不必、不必……”
萧衍阴阳怪气道:“人家那是嫌你烦。”
叶笑云对萧衍笑道:“萧萧不乖。我跟萧萧回客栈,咱们慢慢玩。”
萧衍似乎想起了什么:“滚——!!”
叶笑云转身继续絮絮叨叨,像是要将女儿嫁出去的老妇人一般,北冥晏在一旁笑着一一都应下来,心道,不过只是分别几个月,要是再有个三年五载,阿云还不得唠叨死?
深夜,几人各自回房歇着,叶笑云揽着萧衍的脖子,在萧衍的咒骂声中占了隔壁,助攻某盟主,深藏功与名。
声音逐渐止了,夜里寂静,房中剩了北冥晏和薛骆迁二人。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说他是自己睡?还是和薛骆迁一起睡?
就在脑中天人交战,顺便揣测盟主大人的心思时,手中那封薛骆迁写给薛骆邶的信,让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南涧之滨是以青崇山为中心,方圆五十多里地内最大最豪华的客栈,每当秋季正是客流量最大的时节。
入夜秋风乍起,客栈烛火渐熄,三楼的一处拐角立着三道影子,站着三个夜猫子。
与萧衍懒散地靠在栏杆上对比鲜明的,是难得站有站像的叶笑云,他看着眼前的薛骆迁,语气郑重:“照顾好他。别忘了你我的约定,若阿晏在你身边出了什么差错,别怪我翻脸。”
武林盟主一点都不恼,反而亦十分郑重地回答:“我绝不会食言。”
叶笑云笑容诡异:“这点姑且信你。”眼神一瞟到薛骆迁的脖子,收起笑,严肃道:“方才多有得罪,薛盟主不会介意吧?”
他用匕首在薛骆迁脖子上划出的痕迹还在,渗出的血迹淡淡的。
薛骆迁闭眼摇头:“我该谢你。”
三个月前,若不是叶笑云派人告知他,北冥晏出了事,他还不敢直接上北山寻人:“今日也确实是我大意了。”
连逢山都落入敌手。
“阿晏虽然没说,但你绝不会轻易受人钳制。他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你知道?”
那只骨笛叶笑云并不知情,薛骆迁迟疑了一瞬,点点头,却没说。
叶笑云不问也知道,恐怕就是这两年让北冥晏性情大变的事情,也没有追究下去,叹气:“阿晏他变了很多。”
想了一会儿都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说什么都是徒劳,只道:“烦请你务必要照顾好他,也多谢你今日救他,此等恩情我叶笑云牢记于心,他日一定报答。”
说着,递给薛骆迁手中的小盒子:“叶家的伤药,名扬在外,不多说了。”
薛骆迁本想拒接,他伤好得差不多了,又从不承别人的情,可听叶笑云笑道:“不要?这可是我大哥和阿晏一起研制……”
只说到“阿晏”二字,薛骆迁便已伸手接过:“多谢。”
叶笑云掩嘴笑道:“……呀啊~”
薛骆迁自知失态,一脸严肃:“此次前去碧落国,要万分小心。从这里一路向西,到边界,听说那里现在很乱。”
“没事,萧萧和我一起去,那里可是萧萧的故国呢~”叶笑云说完转头冲那边的萧衍飞了一吻,凑过来轻声说:“我还会去见萧萧的家人!”
薛骆迁冲萧衍投去复杂的一眼,如果萧衍没有看错的话,基本就是深切的同情了!娘的,今日又是想手刃武林盟主的一日!
薛骆迁道:“如若找不到人,便先回客栈吧。最好在我们之前回来。”
“这可难说!怎么?难道你还真不打算告诉他?”
薛骆迁面上云淡风轻:“若找不到人,就先瞒着。”
“他不会喜欢你骗他的。”叶笑云哼笑一声:“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哦,薛大盟主~”
按照他对北冥晏的了解,薛骆迁做的种种事,大大小小瞒了北冥晏好几件,若是有朝一日被北冥晏得知哪怕一件,以北冥晏的性格,恐怕二人小则伤感情,大则末路殊途。
“你也一样。”
“讲道理好吧!”声音起高了,叶笑云转眼四下望一望,压低声:“我是被你拉上贼船好不好!”
“此事是最后一件。”薛骆迁十分正经地回答:“手可以废,毒必须解。”
“手也不能废好吧!”叶笑云从来有啥说啥,哼哼道:“叫我们跑去碧落,你在这里守着心上人美滋滋的,等我们找了神医来治好他的毒,好名还要安在你身上。”
听到“心上人”三个字,薛骆迁面上忽然动容,平日里冷漠如冰的脸上竟带了一丝笑,原本他就是一副好皮囊,此刻更是显得他腼腆的乖顺:“你舍不得不去。”
叶笑云暗道一声活见鬼,今日这是第三次了。
虽然他早便知道薛骆迁对北冥晏的心思,而且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可看到这个陷入爱河般的微笑,还是觉得膈应。
太不习惯了!!
“还有一事,路过我家时,劳烦上山代我看看我母亲。”薛骆迁又恢复了往日看破红尘、冷漠至极的表情。
叶笑云点头应下,已经不是第一次,彼此心照不宣,也不多提。
“店里有青玉和央央看着,我会一切尽快回来,有事飞鸽传书。你要做的就只是护着阿晏,任他为所欲为。”这种嘱托从他嘴中已说了好几遍,换了旁人早烦死了,难为薛骆迁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认真应下。
临走前,萧衍对薛骆迁抬抬下巴:“那把剑,你给我解释清楚了。”
当初他被薛骆迁调来北冥晏身边,确实没想过这么快就可以回故国。
“会的。”
他俩翻墙出去,走在清清冷冷的街道上,萧衍打开那只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你可真啰嗦。”
叶笑云摸着手,委屈状:“萧萧你嫌弃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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