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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生的恋人是大邪神(何处东洲)


陈捷从业多年,情绪受影响的时刻难免存在,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整个人的精神仿佛都被掏空。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睡的。
他做起了梦。
他看见范倩楠和吴珍莲一起在散步,她们朝他招了招手,招呼他快点过来。
他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他们走啊走,不停地走。
吴珍莲说:“不知不觉间,就有这么多人了啊。”
范倩楠说:“人多好,人多才热闹。”
他愣住了,不就他们三个吗?哪儿来的人?
吴珍莲说:“你看看后面。”
他转过头。
身后有一大群人,他们跟着他们一起散步。
前面也多了一大群人,他们跟着他们一起散步。
没有终点的散步。
每个人都双手收拢胸前,大拇指相勾,其余四指并拢,脚步轻盈地向前走去。
他也不由自主地做出了这个动作。
吴珍莲停下了脚步。
“我到了。”
本就鸦雀无声的众人陷入了比死更沉默的绝对寂静之中。
下一瞬,他们爆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他们有的在嚎哭,有的在狂笑,但表达出的却是同一种感情——
无比羡慕。
他们羡慕吴珍莲,吴珍莲到了,可他们仍没有。
陈捷不知道吴珍莲究竟到了哪儿,但他无法不相信,那一定是个无比美好的地方。
“我到了,我要去和我老伴儿还有儿子过好日子了。”
吴珍莲握住范倩楠的手。
“我等你,你要快点来。”
“快点来。”
“快点来。”
陈捷眼前一花。
吴珍莲那张鼓胀硕大的脸贴上他的鼻尖,在他世界里无限放大。
她张开黑洞似的嘴,喷吐出诡异扭曲的声音。
“你也快点来。”
陈捷猛地睁开眼睛,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想从椅子上下来,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明明他的双腿并无任何异样之感,但他的意识在告诉他,他刚经历了一番长途跋涉,所以他的两条腿必定酸软无比。
陈捷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竟然才过去十分钟。
可他在梦里却似足足行走了十天。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惊叫骚动,好像有病人出了什么事儿。
出于医生的本能,他立刻挣扎着冲了出去。
这一瞬间,他暂时将刚才的怪梦抛诸脑后,也浑然未注意自己的双腿又能如常奔走了。
一开门,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强烈的不祥预感将他死死包围。
他循声跑到楼梯口,在照不到白炽灯光的楼梯转角平台,吴珍莲正以一种极其怪异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
一泊鲜血缓缓从她那颗硕大饱满的头颅底下蔓延开来,她抽搐似地挣了挣四肢,血泊被抹开,她身侧便似张开了一对鲜艳的蝴蝶翅膀。
精神科医生也具备一定的急救能力,陈捷几乎是以飞跃而下的速度冲到吴珍莲旁边,刚想为她做心肺复苏,谁知吴珍莲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那力气大得不可思议,快把他骨头捏断。
“嘻……嘻嘻……”
吴珍莲笑了,硕大灿烂的笑脸直直地对着他。
“我……到了……”
陈捷一阵眩晕,颤声问:“什么……?”
“你也……”
吴珍莲腾地坐了起来,一张老脸“啪”地贴上了他的面孔。
“你也快点来。”

这里是没有终点的世界。
他们行走在这个世界,每走一步,都有东西“咕咚咕咚”疯狂涌灌进耳朵,源源不断地渗透到脑髓。
那些东西,人类称之为“意识”。
对已发生之事的记忆。
对未发生之事的妄想。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意识。
一个人能创造出无限的意识,这颗星球从远古到现代再到未来,又能孕育出无数个人。
经过无限的时间,意识像一条条川流,汇聚成了一片无垠汪洋——
意识之海。思维活动的圈层,相对现实世界的另一个空间。
人类在醒着的时候,拥有的理性能让他们控制自己的思维,就像风筝被线牵引,不至于肆意飘到未知的地方。
然而一旦睡着,理性随太阳一同落了山,灵感和月亮一起当空朗照,意识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意识之海汹涌呼啸的潮汐所唤来的巨大引力所吸引。
意识之海虽然危险,但人类并不会常去,去了也会很快回来,所以并不太要紧。
除非对抛弃肉身、永远长留那里抱有强烈渴望。
又或者,你疯了。
疯子的意识本就没有名为理性的那根线的牵引。
陈捷没有疯。
陈捷是疯子的医生。
疯子的医生被疯子们包围。
疯子的医生被疯子们的意识包围。
陈捷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皮似有千钧重,脑壳里装的也似变成了铅块。
从医多年,他睡觉时总会保持警醒。但不知怎的,这些天他总是很难从梦中醒来。
他在梦里走过的路越来越长,长到一定程度,恐怕都回不去了吧?
草草用凉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
一张对他这个年纪的消瘦中年男人来说过于饱满鼓凸的脸,高耸的额头反射着卫生间惨白的灯光。
陈捷抬起湿.淋.淋的手,摸了摸了自己的头颅。
不痛,不痒,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也不存在类似肿胀刺痛的不适。
他的头,似乎是自然而然变成这样的。
陈捷擦干脸上的水,想着今天要完成的工作……
自己要做什么来着?
他忽然忘了。
自己明明最重视病人了,怎么会忘呢?
他屈起食指,用力敲了敲脑袋,逼迫自己努力思考。
等等,思考……是什么?
他该如何思考?
他的大脑怎么丧失了这种最基本的能力?
稍微一用力,浮现出来的都是一些纷乱复杂、扭曲纠缠的场景——
自己站在领奖台上,台下都是医学界的泰斗,媒体闪光灯连成一片光海。自己的手中捧着沉甸甸的奖杯,那是自己接连攻克精神疾病的难题后取得的至高荣誉。
一会儿,自己又回到了家。不是冰冷孤寂的单身汉的公寓,而是灯火通明的温馨的家。
家里有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一见到他就开心地围上来,一家人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享用热气腾腾的晚餐。
真好啊……
这样……真好啊……
这样的人生,比他现在过的不知道幸福多少啊……
他真想永远过着这样的生活,所有愿望都实现,所有欲求都满足。
但现实却很残酷。
他穿梭在这座宛如无尽迷宫的医院,徘徊在病人们之间。他施尽毕生所学想要救治他们,想让他们回到太阳底下,回归健康正常的生活。
可是,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人类的精神现象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复杂的事物,极其难定义,极其难描述,极其难归类。
很多时候,他殚精竭虑,却也只能缓和、控制住病人的病情,却无法彻底将他们从癫狂混沌的泥沼中拉出来。
甚至,他还亲身经历了超出知识和经验范畴的诡谲莫测之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病人快乐地死在自己面前。
他的努力真的有意义吗?
他的人生真的能创造出价值吗?
陈捷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了放在洗手台架子上用来刮胡须的刀片。
锋利的刀片割破了指尖,鲜血点点滴滴地淌下。
他又重重地在创口上涂抹上双氧水,新鲜湿润的血肉抽搐收缩。
痛,痛得他眼睛都红了。
身为一个医生,竟然要依赖类似自.残的刺激痛觉的方式使自己暂时保持清醒,不让思维变成一团纠缠凌乱的麻线,陈捷想想就觉得无比讽刺。
他走出办公室,温衍和江暮漓在外面等他。
见到陈捷,温衍不由一凛。
他的样子,和死去的吴珍莲,很像。
和现在的范倩楠,也很像。
刚才来的路上,他遇见了几个病人,他们也都是这样,脖颈上顶着一颗鼓胀耸突的头颅。彼此交流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做出那个手势——
掌心向里,拇指相勾,其余四指并拢。
传染性疾病可以预防,凶残歹毒的邪.教可以严打。
但不痛不痒毫无感觉的疑难杂症该如何治疗,无形中传播蔓延的恐.怖宗教又该怎么对抗?
听陈捷讲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温衍一时间只陷入了更深的忧虑与迷茫。他不仅担心范倩楠,更担心陈医生和医院里的其他人。
而且,他还下定决心,要为秦老板一家的悲剧报仇。
“根据我们现在已有的信息来看,所有异状的都是从做梦之后开始的。”温衍思忖道,“你们做梦的时候,会感觉有相当大量的意识涌进脑海,就算醒来,也越来越难分辨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陈捷沉重道:“没错,就连外貌都在异变。”
“再正常不过了。”江暮漓道,“就好比不停地往气球里吹气,气球必然会涨大,人类的躯壳是很脆弱的,既无法承受非人之物的灵魂,也不能容纳太过庞大的意识。”
“我现在真的特别无力,我想救这里的病人……哪怕我自己变成疯子,我也想救他们。”陈捷手肘撑着膝盖,十指死死地插.进头发里。
“这里最让人心痛的,不是病情有多严重多可怕,而是病人们已经被家人和社会放弃的事实。”
温衍低声道:“我知道。”
陈捷捂住脸,闷声道:“我有一位病人,他的病情都已经康复了,可以出院了,但他还是选择留在这里,与病友们一起生活。”
“在入院之前,他是一位话剧演员,对他来说,上台表演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享受。我问他为什么不离开,他遗憾地告诉我,并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他没法再登上舞台。”
“外面的世界早已将他遗忘,他的名字始终与精神病联系在一起,不可能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所以,还不如留在这里,至少这里还会接纳他,病友们还愿意为他鼓掌。”
“就在前几天,他也做起了梦。他梦见自己重新登上大舞台,表演最拿手的剧目,底下观众喝彩不绝。”
“梦醒之后,他崩溃了。他竟然求我,问我能不能把他变回疯子。他接受不了现实与理想的落差,清醒太痛苦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治好的,可我却没能让他的人生重新开始。结果,他比其他还病着的人都更快地沉溺做梦,白天醒着的时间很短,晚上睡眠的时间又很长。”
“他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清醒话,就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疯了死了都无所谓,只要……只要能拥有那样的幸福。”
温衍听了,胸口堵得喘不上气。他想安慰陈捷,可他没有资格更没立场,说出来的话只会像风凉话。
每个人都无法抗拒对幸福的渴望。
自己是这样,秦老板是这样,正常人是这样,疯子也是这样。
这是人类的通病,既真实又沉重,终其一生都无法治愈。
而利用这一点诱捕人类的宗教,也显得尤为可耻卑鄙。
“人类的灵魂和大无限紧密相连,只有无限才能使人得到满足。”江暮漓静静地开了口,“他们的内心将不断受到愿望落空带来的痛苦,直到脱离虚幻的梦境,回到现实中来。”
温衍心念一动。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让病人不再陷入做梦的状态,是不是就能救他们了?”
陈捷抬起头,灰白憔悴的面孔逐渐重燃希望的神采。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忽然想到一个治疗对策,或许可以试一试。”
陈捷选择了范倩楠和那个话剧演员孙亚鑫作为临床试验的研究对象。
这两个人症状最严重,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如果奇迹能出现在他们身上,那其他病人也一定可以得到救治。
陈捷用精神科专用的磁控约束带将他们固定在病床上,以突发意外状况时他们伤害到自己。
然后,他给他们分别戴上脑电波采集分析仪的电极帽。这是医院最先进的设备,可以精确采样脑电信号,将脑电变化清晰地呈现在一旁的显示屏上。
“陈医生,这个仪器具体能派上什么作用啊?”
赵艺成一边问,一边翻开笔记本认真地记录。
今天,温衍和江暮漓刚来到医院大门口,就看到了赵艺成正拿着学生证和采访介绍信,要求值班的保安人员放行。
原来,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准备给某杂志写原创稿件,主题就是精神病院实录。
“人从清醒到睡眠,脑电活动会发生复杂的改变,这台仪器能帮助我判断他们有没有进入做梦的状态。”陈捷调试完设备,“好了,我们在旁边安静等待吧。”
众人屏息凝神,大概过了十分钟后,脑电波频率渐渐放缓,波幅变小。
“已经是浅睡阶段了。”陈捷压低声音道。
又过去二十多分钟,脑电波开始不规律变化,频率和幅度忽大忽小。渐渐地,脑电波频率变得更低,低得几乎如同平缓的河水,悄无声息地向前流淌。
陈捷喉结鼓滑了一下,鼻尖上微微沁出汗珠。
现在,病人们都已经入深度睡眠。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即将迎来最关键的阶段。
突然,屏幕上的脑电波急速跳动,曲线高低起伏,呈现出与清醒时的脑电波相似的活跃度。
陈捷见状,猛地起身扒开孙亚鑫地眼皮,取出医用手电一照——
孙亚鑫的眼珠在上下左右地激烈转动,他做梦了!
就在这时,陈捷迅速按下开关,让贴在他头部和颈部的电极释放出安全范围内的电流,给予他电刺激。
这种促醒方法相比普通的物理手段,能更快地激活上行网状结构,帮助唤醒大脑皮质。
果然,孙亚鑫很快就苏醒了。
他的心情很差,满脸幽怨地说自己刚要重温幸福人生,就被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但他的语言逻辑和行为表现,显然比之前每次醒来都正常了不少,就连范倩楠都没一个劲儿地说胡话。
陈捷的眼中放射出了兴奋的光芒。
虽然这种治疗对策并不能根治,也不是长久之计,但起码他找到了方向,有了方向就是黑暗中的一束光,不会是百分百的绝望。
“真是太好了!”赵艺成笑着对温衍道,“本来看到你妈妈这样我还担心得要死,现在好了,她有希望被治愈了。”
温衍“嗯”了一声。
看着赵艺成那张笑得真心实意的脸,他冷不丁地觉得有一丝怪异。
自己好像并没告诉他范倩楠是自己母亲,只说过家里人病了住在这里。
“我没说错吧?”赵艺成抓了抓头发,“因为她跟你很像,我下意识就把她当成你妈妈了……”
温衍摇摇头,“你没说错。”
不止一个人说过自己和范倩楠长得像,赵艺成向来大大咧咧,会这么脱口而出也合乎逻辑。
只是……
他的心还是悬在那儿,落不下来。
赵艺成是他的朋友。虽然有点脱线,喜欢多管闲事,还热衷吐槽,但他毫无疑问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人,产生难言的不安之感?
温衍低下头,耳边回响着秦老板说过的一句话——
“他一个好朋友,赵同学,人家还是转学来的,也没跟不上学校进度,第一次月考就进了前十!”
自己、赵艺成还有秦朗星都是虹城一中的。
那个赵同学,秦朗星的好朋友,会是赵艺成吗?
温衍没有问出口。
他决定自己去寻找答案。
温衍又站在了秦老板家的门前。
门上的福字已经不见了,不知是时间太久终于掉落下来,还是被谁撕了个干净。
门没有锁。
开门进去,屋里比之前更加干净。秦老板的“残骸”全都消失了,地上连一张纸人的残片都没有。
“看来秦朗星回来过。”江暮漓道,“为他父亲收了尸。”
温衍咬咬下唇,心中满是滑稽与苍凉。
所谓家人就是这样吗?高举着用强大的爱和同样强烈的恨烧铸成的武器,将对方砍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至死不得安息。
秦朗星的房间和这个空荡荡的家格格不入。
衣橱里挂着校服,床底下整齐摆着几双球鞋,书柜里有漫画书和动漫手办,仿佛前一秒还住着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男生。
秦老板这么一个虔诚的灵人信徒,竟然偷偷违背教规,没有真的舍弃一切。
想到这点,温衍胸口愈发闷痛,他双掌合拢,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才和江暮漓小心翼翼地寻找起了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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