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师(耳耳刀)

对此，陆因循解释为谁看大的跟谁亲。
“其实……小仙在你面前拘谨，也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还不大熟悉，他这些年，也挺念叨你的……”魏八锦一边说着，一边偷看陆因循。
陆因循呵呵笑了一声，也不甚在意，点着魏八锦的额头，用力戳一下，“你是我带大的，你和我亲就够了。”
“……真的？”
陆因循见他揉额头可爱，忍不住在他眼睑上啵了一下，“是，要是能多亲亲我，就更好了。”
陆因循的随性之举，比之先前那些静心准备的土味情话，杀伤力不止大了一星半点儿，一个轻飘飘的吻就把魏八锦弄得脸红脖子粗，眼皮抬也不敢抬，蜜蜂蛰了一样维持着闭眼的姿势，把自己弄成了个独眼龙。
“傻孩子……”陆因循弯着眼睛，想他这样执拗又害羞的性子，若是归了别人，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啊？他笑完，然后由衷感叹，幸好是我的。
又向前走了十几米，突然雾气蒸腾，隐隐可听见水声，面前竟然出现了泱泱一座大池，池水挡住去路，深不见底，水流清洁干净，并且粼粼波动，显然是活的。
池水中央，一座不小的石屋子凸自耸立，屋子成半球堡垒状，在水雾里头，像一个胖滚的石包子。
“这就是主墓室？”魏八锦疑惑地打量着面前诡秘的建筑，“……师父，大有朝有水葬的习俗吗？”
陆因循摇头：“没听说过。”
魏八锦认定陆因循无所不知，他既然说没听说过，那就是没有。这时候，那节子葫芦藤突然间昂首挺起，伸上了脖子，向这石包子用力抖了一下。
“不好！”
葫芦藤这么大动静，说明胡小仙那边一定遇见了什么变故，陆因循对骤然紧张的魏八锦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用力一拉，两人便涉水而去。
他鞋底踩过之处，水面像被利剑斩开一般，割裂开去，似乎是在让路。
主墓室大门紧闭，门上雕刻了一些图案，看上去是郡主出嫁的景象，说来也怪，这郡主也是出嫁女，为何不葬在夫家祖坟，偏这样不合礼制地单独安葬呢？
陆因循双手结印，口中低声念着些什么，突然之间，几十条淡蓝色的符文从他的指间流了出来，极狠极快地戳进了门缝之中，用力一推。
那些缎带般的符文看似柔软，却似可负载万钧之力，陆因循念完，双目微抬，两手一分，面前的石门竟就应声分开了。
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尸味，却又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药气，与外部碉堡式的严整外观相比，内部的景象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墓室墙体甚厚，内部空间并不大，一面是空的，放任池水进入，棺椁被孤零零地塞在一个角落里。
“是石棺？”魏八锦看着角落里的东西道。
那棺材用一块整石打成，被磨得没有棱角，甚至看不到棺盖的缝隙在何处，棺身上长垂着乌黑色的链子，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的，竟然历经千年也没有腐毁。
黑色的链条从白色的花岗岩棺椁上垂下，看上去诡异至极，甚至叫人觉得，它是为了困住某样东西……
陆因循按动了下手里的手电，主墓室内登时大亮，他后退半步，将手里的照明器放在了一边的石台上。
不远处的石棺，突然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似乎苏醒了过来，低低地叫了一声。
【嗒嗒嗒……】
一股子浓郁的臭气，烈得像下水道炸了一般，一阵浓烟弥漫，片刻之后，魏八锦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从那坚如完卵的石棺材里钻了出来。

第67章
考古上有这样一句俗语，“干百年，湿千年，不干不湿只半年”，照此办理，那郡主在这“有山有水”的微生物温床里待了一千多年，就算生前是个天仙，现在也应该变成虫子屎了。
但那梁子上吊着的人，却丝毫不见腐烂，一张脸皮嫩得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如果不是一身的尸味儿，根本看不出来是个死人。
魏八锦握紧拳头。
这是……尸变了？
像是回应他，那吊着女尸的铁链子骤然上抽，露出那东西的全貌——除去一张脸，它身体的其他部分全被锁链缠起，远远看去，就像是个黑色木乃伊。女尸的眼睛突然睁开，眼眶里一片白茫茫，没有黑眼珠，流出些黏糊的拔丝液体。
它像是化了一般，从锁链的边缝里，流出大量的半透明状稠液，那些粘液像是有生命一样，蔓延开来，流到水里去，或许是因为密度的缘故，它们掉进湖水也不化开。
魏八锦看着那些东西逼近，和陆因循对视了一眼，从腰里摸出个什么东西，丢了过去。
那是半块夹心奶油毛毛虫面包，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掉进了粘液堆里，一下子像肉落进了狼群，液体里的颗粒突然放大了数十倍，一拥而上，将它蚕食殆尽。
“尸虫卵？！”魏八锦惊叫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粘液里的虫卵就像一下子按了加速键，瞬间完成了从发育，到破壳的全过程，挥动着尖利的口气，嗡鸣着扑了过来。
魏八锦下意识回头，却早先一步被人揽着蹬在了身后石壁上，下一瞬，眼前一切景物倾倒，两人稳稳地站在了侧墙上。
“尸体就是卵床，捣了它！”陆因循命令道。
魏八锦应了一声，挣开陆因循的手，沿着墙体向上，速度敏快，如履平地，陆因循泛着蓝光的手稍一推据，两掌之间暗流翻涌，片刻之后，凭空撕开一道裂缝，他身后的呼啸的尸虫像是误入斡旋一般，不知道被吸到了什么地方。
与此同时，那女尸也动了，它怪叫一声，身上黏湿的铁链子流星锤一样荡开，和魏八锦手心涌起的黑气搅合在了一起。
黑气一遇铁链，即凝结成晶体，但铁链速度太快、力气太猛，只是迟疑了一瞬，就挣了开来，那些黑晶碎成片儿，哗啦哗啦地从天上掉下来。
女尸嗷呜嗷呜吼了两句僵尸语，大概可能是“姑奶奶我可要生气啦”之类的，披头散发地攀着铁链子，荡了过来，准备给叨扰它休息的小子迎头一击。
当等它荡秋千荡到位的时候，才发现目标人物没了。
唔？女尸歪了下披头散发的脑袋。
魏八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她身后。
“镇！”
他五指张开，猛得下按，一个巨大的黑色字诀便凌空压下！
那黑色的符文看着不过是一团气，摁在女尸头上，气势却如同泰山压顶，女尸从铁链缝里伸出两只黏糊糊的胳膊，开始举重。
魏八锦自然不会给她喘气的机会，又是几根黑缎发出，捆住它的身体，用力拖拽。
女尸无奈，瞪了魏八锦一眼，开始体操。
黑缎子张大到极致，给它做肱二头肌拉伸，女尸终于撑不住了，滑脱了手，瞬间头顶的符诀便轰然砸落！
【呃！】
刚刚还死龙火虎的女尸登时脑浆爆裂，美丽的头颅被一巴掌摁进了胸腔里，或许是胸腔压强骤然猛增，它缠着铁锁的身体，登时爆炸开来！
魏八锦险些躲闪不及，被它溅一身血，那横飞的血肉喷泉般洒了一室，腥臭无比，不过一息之间，尸块便迅速腐化，变魔术般长出密密麻麻的虫子。
尸虫经年累月吃那女尸的血肉、细菌还有身上长的蘑菇，已经是膘肥体壮，各个有拳头大小，且速度极快，简直就是一群长着大象体格的，闪电急行军。
“师父，怎么办？”魏八锦边躲边问。
陆因循歪歪头，“要不，吃了？”
魏八锦：“……”
“开个玩笑，”陆因循一挑眉，打了个响指，“火来。”
他话音刚落，一簇火焰就突得从他手指尖里窜了出来，熟练得和玩儿的一样。
魏八锦在想自己要不要提醒师父玩火尿炕。
蓝焰流星一般滑过空气，砸在虫群上，不到一会儿，空气中就只剩下了蛋白质燃烧后的味道，虫子们如雨一般掉落下来，陆因循早把人揽入怀中，片颗不沾身。
“是不是把师父教过你的法术都忘光了？”陆因循调戏道。
魏八锦缩了下脖子，像个被老师挂在黑板上的小学生。
“呼呼……”
地下几十米处。
姜好好搓着手，不停往掌心里哈气，长期的低温冻得她嘴唇青紫，她幅度很小地动了下膝盖，腿也蹲麻了。
她周围的人情况也不怎么好。
不远处，胡小仙和楚兰生等几个男生，正小心地挖着洞口，想要从坍塌形成的这个逼仄的角落里出去。
“暖和点了吗？”她关切地问着被她搓手的人。
“好、好多了，”同行的女孩子感激地说，“好好，我没事，你快休息吧。”
姜好好朝她微笑了一下，转身向背后，她身边码着这些人人身上全部的吃食，她仔细把东西分成定份儿，发给每个人，又问，“谁要喝水。”
有人举起手，从她手里接过瓶口扎了个洞的矿泉水瓶，克制地抿了一小口。
他们虽然被困许久，情绪却还稳定，将一切运作的宛如一个战统化小社会，遇事举手打报告，井井有条。
“咳咳咳……咳咳……”尘土飞扬里，楚兰生沉重的咳嗽声不断地回响着。
胡小仙沉默地看了一眼他快要把肺咳出来的同学，心中的预感更甚，但这种感应，却非全然是坏的。
他将一块石头取下，冥冥之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马上就要见到老朋友一样。
“当”地一声，旁边的队员终于从堵塞在前方的石块之中开出了一个小洞，大家连忙七手八脚地围上来，顺着缝隙打光，向牢外面看。
“嗯？”姜好好迟疑了一下，讶异道：“你们不觉得，这外面的石材和郡主墓的不大一样吗……”
专业人士们素养非常好，当下发现了不同，小声议论起来，楚兰生低声说：“该不会是墓中墓吧……”
话音刚落，惊弓之鸟般的人齐刷刷怔住，不安地看着洞口来处，那些巨型的石块，正小幅度地抖动，受了余震一般。
轰然之下，面前的墙壁土崩瓦解，巨大的、从未见过的生物拍打着翅膀呼啸而来，人群惊作一团。
胡小仙低头看，自己的手臂上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血窟窿。
“不好，是吸血蝠！”他惊愕道，心已凉了半截了。

第68章
陆因循一手扶着魏八锦，另一手抓着铁链，快速下坠，女尸藏身之处的石棺里竟然有一处密道。
密道之下，石材明显与上层不同，一应景观大刀阔斧，透着种史前的古朴，甬道也宽阔不少。
“墓中墓？”魏八锦疑惑道。
其实古墓里有不少类似的情况，毕竟哪个皇室没有些秘辛，哪个贵族没有几个见不得人的家伙？但魏八锦却隐隐感觉到这背后的情况应该比想象中的复杂的多。
“没那么简单。”陆因循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陆因循打量着四周，这里气氛诡秘，相比墓穴，更像牢房，他的手指向葫芦藤指示的方向一勾，“走吧。”
两个人疾步向前走去，到转角处，魏八锦忽然停住，又后退了几步，盯住了沾了泥水的地面。
地上竟然有半个胶鞋的脚印。
有人先他们一步进来了？魏八锦与陆因循对视了一眼，鞋印泛着水渍，看上去还新鲜呢。
“是山上的黄土……”魏八锦看过那脚印，抬头说，显然此人没有和他们走一条路，否则在石质的甬道里走这么久，鞋底的泥土早就蹭掉了。
所以进到墓穴里的家伙，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他们是谁，是盗墓贼吗？
“他们”和那诡异的向导老孟究竟有何联系，又为什么要引他们到这里呢？
魏八锦有些不安，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角。
他走在前面，没有留意到身后半步处，陆因循急剧变化的脸色。
几乎是一进到这个新空间，陆因循就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连空气都像是被注入了什么神奇粒子，激得他胸口发慌。
似乎是流在他血脉里的东西，顷刻之间苏醒了，它们奔涌着，终于指向了一种无可回避的命运。
他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离开，那个声音说，不要向前，不向前就不必接受将来的一切，带着你身边的人快逃吧，去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管他未来会怎么样呢？旁人要死就死去吧，一切皆有定数，反正都是命呢……
“怎么了，师父？”魏八锦刚刚把手电调制节能模式，突然感觉到他脚步的放缓，侧头询问道。
陆因循长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咱们快去找小仙他们吧。”
另一边的胡小仙，已经捉急到裤子套头，比雨点子还要多的吸血蝙蝠成群结队地撞在他的彩虹能量波上，几乎要支撑不住。
生死关头之下，他身后饿的脑袋比身子大的学生突然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捡起地上的碎石头碎土块，七手八脚地向天上砸。
虽然有点子大炮轰飞机的意思，但也偶有一两个能打中的，特别是姜好好，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打鸟打多了，竟然一石子儿一个。
但连鸡也不会杀的现代人，比之食肉啖血的蝙蝠，还是凶狠不足，胡小仙不一会儿就头晕眼花，手里的法器一颤，竟然让一只越了过去。
他吓得一激灵，赶紧去追，但已经太晚了，离开能量波辐射范围的血蝠，就如脱缰的野狗，一个流线下旋就扑向了人群，几乎同时，人堆里响起一声女孩子的惨叫。
胡小仙瞬间感觉心脏凉透了，他刚刚受了吸血蝙蝠一口，尚且头晕眼花，更何况他只是普通人的同学们呢，可能一下就被吸成人干了吧……
没成想，他还没看见自己变成尸干的同学，就听几声尖利枪响，吸血蝙蝠被子弹击中，霹雳吧啦地掉了一地，随即，又像天罚一样堕了个大火环，贴着他鼻尖、心尖儿、脚尖儿一线，掉了下来。
火焰虽然汹涌，却一点儿都不往里面的人身上窜，胡小仙看着两个人在烤肉味中闪亮登场，差点儿涕泗横流，摇着手绢大叫：“哥！！！”
魏八锦的头在原地不动，身体迅速一扭，躲开他过于热情的拥抱，又很有预见性地用脚尖把失去目标，差点扑一个狗啃屎的人勾回来，他一眼扫向考古队员身后，冷声道：“阁下是谁，不愿意出来与我们一叙吗？”
胡小仙这才想起那几声枪响。
魏八锦背在身后的手心里黑气滚涌，警惕地看着声音来处楠封，预备随时出手，不想见到来人，却愣了一下。
“林超哥？”胡小仙惊愕，“你怎么在这儿呢？”
林超从灰烬里走出来，旁边还有警局的其他人，魏八锦看到裴玉的那张脸，还颇为不自在，轻轻咳嗽了一声。
裴玉向他们点头致意，“我们追一伙盗墓犯罪分子来的。”他说完，朝陆因循的方向，轻轻比了个口型。
魏八锦：“真的是她？”
他说了个“刘”字。
林超抢着解释道：“是个不小的犯罪集团，涉及邪教、盗窃文物、走私违禁品，具体情况还不能确定，但是八九不离十了。”
几人立刻去查看学生们的受伤情况，好巧不巧，刚刚血蝠的那一口，正好咬在姜好好胳膊上，她人没什么事儿，那只蝙蝠倒是被烫得浑身通红，双目泛白，和上火蒸过了一样。
陆因循看了这小姑娘两眼，转头向魏八锦：“到底是凤凰一脉，不同寻常。”
魏八锦刚刚将姜好好的伤口处理好，“凤凰一脉？好好她……不是阳年阳月阳日出生的金乌女吗？”
“我可没教过你，阳年阳月阳日生人的就是金乌女啊，”陆因循点了点魏八锦的额头，像是在批评他学艺不精，“金乌女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一两分太阳之能，哪里能烫死血蝠？”
他缓缓解释，神色不明，“从前有一脉凤凰神，因与人类结合，被上天降罪，撤去神格，从此流落人世，想必就是这一支了。”
“凤凰与人类结合……”魏八锦揉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可我从前没有听有说过呀。”
陆因循微笑：“那是，离经叛道，记载自然就被抹杀了。
他们将身上的食物分给饥渴交加的学生们，一行人在一处安全地带稍事休整。
胡小仙的伤口不浅，且在淋漓出血，饶是魏八锦给他治了，也好久才愈合，他缩成一团，小脸儿都由巧克力色变为了白巧克力，嘴巴抖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魏八锦用自己的厚羽绒服换了胡小仙的工作外套，那条葫芦藤从胳膊上站起身来，一脸关切地看着胡小仙，好像发送了什么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