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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师(耳耳刀)


“这四海八荒,还有能集魂的地方吗?”
小鬼还是少年的模样,艳羡他击溃八方鬼士的大能,并不是很怕他,见他发问,用青稚的声音答道:“大概没有了。”
他青灰石膏一样的手指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恰好露出巨大石碑的一痕顶部,石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通体漆黑,无论在上面刻划什么图案,都无法分辨,因为它连光都畏惧的至暗之时,小鬼脆生生地说:“只有这里有九幽石。”
“九霄皇天之上,九幽厚土之下,是世界最高和最低的地方,人死后的魂灵是很重,会听着这块石头的指引,一直到这里来,不会去别的地方。”
魏八锦向九幽之下看,那里漆黑一团,根本望不见底,时不时翻上来一阵冷气,只要沾上那么一点点,连骨头缝里都会发抖,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既是大地穷尽处,又怎么会有水声?”
“这是忘川水,”小鬼答道,“有歌是‘忘川水,泠泠流,濯我足,解百忧’,有人告诉过我,皇天上是土做的,九幽下却是水做的,一层水一层土,紧紧夹在一起,九幽石上有一个孔洞,源源不断向外冒水,这就是忘川的源头。”
魏八锦:“忘川?”
小鬼:“对啊,忘川和别的河不一样,它是从低处向高处流的,它从九幽流淌到幽冥尽头的轮回之地,所有灵魂都会在其中沐浴,洗去前世尘埃,然后干净赤裸地降生。”
“所有灵魂……”

第42章
魏八锦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于幽暗中长行的人忽然见到了一点微弱火光,灼灼道:“你方才是说……幽冥的尽头还有一座轮回之地?”
小鬼是原生鬼族,从小在这里,因而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好避讳的,自然知无不言,“其实也称不上‘座’啦,它不过是幽冥和人界交界处的一块地,有忘川河,有彼岸花,人间是夏季的时候,冥府也会暑热,我们还会一起下忘川洗澡呢,不过这些天天气凉了,去那里的鬼便少了。“
魏八锦:“将要往生的魂魄都在那里吗?”
小鬼点头:“它们要在河里泡七七四十九天,正对人间的七七,所有四十九天以内的魂魄都在吧。”
四十九天……
魏八锦小声地重复着这个数字,他以为自己已经过得忘了日子了,不料仔细一想,还是一清二楚,像是被一刀一斧刻进了脑髓一般。
他的手在腰间的微微收紧,抬眼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小鬼在看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某种小动物,眨也不眨。
他犹豫了一瞬,学着某人的样子,僵硬地将手放到了小鬼毛茸茸的头顶上,揉了两把,把他的软毛搅成鸡窝,“多谢你。”
小鬼顶着梅超风一样的发型,青色的脸上突然泛起两坨黑色,“不,不谢,要,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
魏八锦把愣神的小鬼丢下,顺着他指的路,一路朝幽冥的最南端去,不到一个时辰就离了九幽,与地陷处的寒冷不同,这一片气候温暖,像人间一样。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慢慢出现了村落,魏八锦看到有些青皮肤的鬼族妇孺在道路两侧嬉戏。
在这样一组青铜人里,他的肤色太过打眼,牵孩子的女人停下步子,和同伴窃窃私语着。
不知道有人说了什么,她们脸上多了怖色,霎时间作鸟兽散。
魏八锦越过人群,独身一人向远方走去。
冥界其实也有昼夜,每天由鬼差们将两块巨石升起,挂在头顶上面,一个叫做“长吉”,一个叫做“长幽”。它们是用昆仑山阴阳两侧的石料做的,天生会发光,白天的光是纸钱黄,夜里的是惨兮兮的白。
长幽的光把魏八锦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上尾巴一样拖着,瘦瘦的一条,越往南走,鬼族人越稀了,房子变得零星,最后连一幢屋子都没有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茫茫的旷野,变成球形的、来自阳间的魂魄在荒地上火把一样奔驰。它们没有长眼睛,有时候会不慎碰撞在一起,小团子一样跌在地上,但它们不知道发怒,也没学会道歉,揉了揉脑袋就各自上路了。
魏八锦看到那站起来的两个小魂儿,一个被撞得凹进去一些,一个被塞得凸出去一点,留下了发现不了,却也抹不去的痕迹。
走啊走啊,他终于到了忘川。
灵体们一颗一颗滚进忘川里头,蓝荧荧地游动着,有那么多,成千亿颗星星一般闪烁,像天神不慎撒在土地里,渗入泥沼的银河。忘川水很清很清,几乎是一片虚无,它以不可察的速度流动,深嵌入地下,将河床腐蚀成千仞的深峡,每一滴水里都裹挟着魂魄。
魏八锦走到忘川边,河的魂灵像成千上万的眼睛一样盯着他,他想要努力看清楚,那些小东西却不听话,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水下也实在失真,碍事得厉害。
他想了想,双手托起,做出一个蒸腾的动作。
阎王爷脸色苍白,脚下虚浮地在甬道里拖行着他疲惫的身体,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不单单是身体死了,心也死得透透的了。
老阎王领先于现代汉语发展,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什么是七十年后横行神州的“社死”。
今日他特地起了个大早,召集十殿阎罗来商议怎么处理生死簿,经验老道的老判官拄着拐杖来了,告诉他:生死簿是三书之一,乃是上古神卷,独一无二,不能复刻。
它虽然是纸页子,但是材质如金铁,吃下去不仅没什么营养,还胀肚子不消化,必须得取出来。
阎王面有忧色:“怎,怎么取?”
老判官手起刀落,做出一个“咔嚓”的手势,“开膛破肚。”
阎王爷打了个颤,想不到自己那日没有当场死掉,是要被结果在这群自己人手里……还没等他眼一闭心一横,说“那就烦请老判官动手”,对面又幽幽道:“……或者吃药。”
说话不要大喘气嘛,阎王好容易把满腔悲壮收起来,老判官给了他一瓶丸药,“来,凡间的神丹。”
阎王看了一眼。
阎王又看了一眼。
……巴豆。
于是当天,早已辟谷的阎王老仙把五谷轮回之处像洗海肠一样整个翻了个儿,才把那本要人命的生死簿给排出来。
更让他难忘的是,生死簿呱呱坠地的那一刻,门外的十殿们大呼小叫,一个个大喊“出来了”“出来了”,激动得和当了亲爹一样。
阎王撑着肚子,表面上吹胡子瞪眼一脸威严,肚子里气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扒饕餮家祖坟,他恨自己没什么先知之能,否则就是豁上这条老命和十殿的项上鬼头不要,也得去跪求芜荒神尊,求他老人家行行好独自美丽,千万别收什么徒弟。
阎王走到阎王殿门口。
“粘王……”有鬼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这一位是吊死鬼,舌头比身子长,走得太急舌头把自己绊了一跤,一下摔个大马趴,撑着坐起来,含含糊糊地禀报:“粘王,卜,卜卜,卜好呐……”
阎王太阳穴突突直跳,预感自己以后可能会对“阎王”两个字过敏,粗声粗气道:“又怎么了?把嘴里东西吐了,好好说话!”
吊死鬼飞快把舌头打了个结,收进嘴巴里,虽然变成个大舌头,但好歹能正常交流了,他低声说:“那一位……”
“什么?”阎王险些老泪纵横,折腾人还带这么多花样。
阎王没带过孩子,原想把这饕餮拖一拖也就好了,师父消失了嘛,谁没有点儿雏鸟情结,等过几天找到新营事做就不想了,没想到代管个哪吒,居然这么翻出这么多浪。
另一方面,他也有些着急,凶神这一世还年轻,不知道厉害,逞能造了这么多恶业,坏了规矩,天地岂能坐视不理?
待到因果加身,怕是如何后悔都晚了。
阎王乘着坐骑地蟒,从阎王殿飞速向忘川赶来,一路上景物已经不复从前,荒野上散落着大片大片的黑色晶体,那些东西如冰一般栓塞住河道,将深不见底的忘川堵得生生断流。
吞月食日,毁天灭地……阎王绝望地想到。
他下了地蟒,踉跄着走向轮回之地,阎王长立冥界百世,这天地间的种种,几乎没有什么是没见过的,这一次,居然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一步一顿,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忘川之畔,他看到如血的彼岸花丛里站着一个少年,在这至空至暗的九幽四野之下,显得是那么纤弱。
忘川河冰冷的河水,在他手指尖变成滚热,烧得冒起水泡,又变成气体,飘然蒸腾,其中包裹的亿万魂灵从水中挣脱,毫无保留地袒露在空气中。
……他竟然要蒸干这忘川河。
少年的灵力已经耗尽,躯体上泛出一种死人一般的白色,却又执拗地,要与这所有的一切对抗到底,周匝风流涡转,阎王听到了一种声音,是十万神山自混沌之初的呼唤。
阎王不自觉想起了天地初开时的一个人物,他擦了擦眼角的泪,低低道:“真是疯了……”

人间没有,上神境也没有。
魏八锦坐在干涸的忘川河边,双脚悬空,他背僵着,呆呆望着前方,不动也不说话,似乎连呼吸也停了,整个人和河泥融在了一起。
或许是消耗了过多的力气,他慢慢弯下身体,现出原形,变成一只趴跪着的巨大黑毛兽,低下脑袋,好像垂头丧气。
于是阎王来到忘川河畔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有人在义务给自己当镇河狮子。
饕餮的原形并没有想象中的吓人,它的皮毛又黑又顺,厚实地包裹住庞大的身体,背上的那些被幽冥的阴风吹得掀起来,有些炸开,显得毛茸茸的。
阎王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到了它身边。
阎王爷的坐骑地蟒冷冰冰的,又硬又滑,他实在是不怎么喜欢,但养新的又太贵,只能撮合着用,所有当阎王看见魏八锦湿漉漉的眼睛和软毛的时候,出乎意料地父爱泛滥了。
他鬼使神差地忽略了自己火辣辣的屁股,在它旁边坐下。
“我在冥府这么多年,守着忘川河,还是第一次看到河底长什么样子,呵呵。”阎王干笑了几声,仿佛是认识多年的朋友,第一次看见人家底裤,实在有点尴尬。
阎王自顾自地寒暄了一会儿,从今天中午吃什么聊到忘川河边的百年风物,说得口感舌燥,饕餮还是一句话不说。
阎王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你师父真的不在我这里。”
饕餮的毛耳朵动了动,好像在说他已经知道了,声音闷闷的,“我哪里都找遍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消失了呢?”
“不可能!”饕餮斩钉截铁地说,“他那么厉害,他……”
他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没大有说服力,古往今来有多少驰骋神明,无论身前多么风光,最终也会归于混沌。饕餮像是急于证明什么,或许并非是向阎王证明,而是向自己证明,他手忙脚乱地拿出个东西:“你看。”
“这是……”
那是一个紫铜色的铃铛,看上去有些其貌不扬,魏八锦把它捧得稳稳的,“这是我师父的本命伴生。”
铃铛多和灵体相伴相生,有镇魂的功用,作为法器坚贞不渝,只认一个主人,如果主人故去,即便化成齑粉,也不愿意落在别人手里。
阎王下意识去接,那个铃铛像是突然长了骨头,“腰”一扭给避开了,麻利地溜进了魏八锦的毛毛里。
阎王:“……”
他尴尬地伸回了探出去一半的手,“这也不能……好吧,可能也算得上一个证据。”
魏八锦:“我不信他已经……哪怕翻遍世界上每一条石头缝,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阎王叹了口气,“这个铃铛已经这么暗淡,也昭示了他神魂的状态,就算神尊还活着,你把他找回来,也是无知无识无智无觉,或许和一个小动物小虫子没什么两样,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记得,你要这样一个魂团干什么?”
干什么?魏八锦搞不懂这个问题,他晃了一下脑袋:“不干什么,我就是……想要他回来。”
“什么都不懂我也不怕,我教他吃东西,穿衣服,教他识字、诀咒,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怕,记得我就好……就算现在不记得,以后也会记得,我会让他记得。”
阎王一时哑然,心说,你自己还是个孩子,无奈地摇头,“小蝌蚪一定要找妈妈,你一定要找他吗?”
魏八锦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之意,“我一定要找他。”
阎王又叹了一口气,放弃了一样,开口道:“你知道,西北有一座名叫昆仑的神山吗?它是万山之祖,无所不包,无所不有,山上有一位女神……“
魏八锦:“西王母?”
“你知道西王母?”阎王怔了一下,抿了抿嘴巴,继续道:“西王母是自创世就存在的女神,法力滔天,还掌握着不死秘术,从前她就用不死药救过羿……或许会有办法吧。”
魏八锦的眼睛一亮:“不死药连神都可以救吗?”
阎王犹豫了一会儿,“我本不愿提的,从前的远古上神,只有西王母一人还留在人世,她老人家当年和女娲还有些渊源,只是你若因为芜荒的事情去求她……”
“我师父?有什么不妥当的?”
“令师没有提过?”
魏八锦眼神一暗,摇了摇头,“他从不和我说这些。”
阎王:“几千年前,黄帝回归渺邈之后,天地将轩辕剑授予芜荒神尊,责令他斩杀四海……妖兽,保护人族。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神尊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这么做了……一次,他上昆仑虚与西王母祝寿的时候,带走了她的十二面昆仑鉴。”
阎王顿了顿,又说:“芜荒原本可以凭借斩凶的功业和女娲并列,犯下此过错之后,被在天书上除名。西王母恼怒他盗走自己的法器,两位大闹了一场,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阎王也就了解到这么多,这背后的真实情况是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魏八锦想起有一次,师父说自己要去西北拜访一位老友,结果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连头都给打破了,他还从未见他那么狼狈过。
阎王语重心长,似乎不愿他前往:“芜荒和王母有交情在,尚且如此,你就更……她老人家素来对凶兽没什么好感,怕是不会见你。”
“我找她去。”
阎王:“你不懂,她有千百种变化,能出现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你所见、所闻、所感的一切都供她驱策,如果她不想见你,那你即便找到天涯海角,也见不到她。”
魏八锦想了想,“我会让她见我的。”
“你可不能再胡闹了啊,昆仑比不得我这里,能人异兽无数,随便哪个都能让你喝一壶!”阎王慌忙摆手。
魏八锦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想了想,咧开嘴,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好的微笑。
阎王:“!”
“之前多有叨扰,改日一定向您赔罪。”魏八锦迅速向他作了个揖,转身快步离开了。
他走之后,荒原上的黑晶化成了阵阵烟雾,消失不见,忘川河也重新开始汩汩流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走这么急,我还没说完呢……”阎王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第44章
“这都第三天了,睡醒也不醒,饭也不吃,真的没事吗?”胡小仙托着腮帮子,一脸担忧地看着睡得板板正正的魏八锦,把他的鼻子捏上又合上,床上的人只是从容地换成嘴巴呼吸,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不放心的话,带他去看医生啊。”
彭悠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在魏八锦床边上一屁股坐下,拿出好多精油香料捣鼓,什么薄荷脑八仙筒印度神油,他将手心里的精油搓热,顺着魏八锦的脖子按下去,手指头伸进他衣领里。
“喂,彭悠,禁止揩油。”胡小仙横眉立目。
“揩油又不犯法,”彭悠扭腰躲过男德卫士拦他的手,又摸了摸魏八锦漂亮的肩线,又转了语气,公事公办道:“别闹别闹,我这做正事呢,这精油安神的。”
胡小仙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戳了一下魏八锦的脸,“我就是怕他太安定了,反而长睡不醒。”
“太安定?”
胡小仙不知道,但彭悠看得很清楚,这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苦气,几乎要把他压得呕出来。
胡小仙示意彭悠去看魏八锦那张无悲无喜仿佛四大皆空下一秒头发就会自行脱落出家的脸,“……我哥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在做噩梦。”
彭悠:“我问你,正常人都有喜怒哀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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