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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觉醒之后/太子今天也在内卷(纷纷和光)


过了一会儿宁繁睁开眼睛:“太子不是有好些事情要处理?雪灾的赈济都下去了?”
慕江道:“还有些其它事情,英王向朝廷借马一千匹,送了世子进京为质。”
“什么理由借马?”宁繁道,“正好国库空虚,不要他的世子,要他拿银子来。”
慕江忍不住揶揄他:“你怎么满脑子的银子?”
宁繁对金银很看重,出手却极为大方。从康财那边抄出的数十万两银子和其它财宝,宁繁压根没有留,自己还加了上万两给了慕江赈灾。
“银子自然重要,太子是没见过民间为了三五钱银子卖儿鬻女的。”宁繁道,“我去过英王的封地,英王宠妾灭妻,王妃家里失势后,被妾室踩在脚下,英王世子完全没有当质子的价值。将来世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不仅不心疼,反而有了和朝廷对抗的理由。”
“让他拿多少合适?”
“至少一百五十万两,要是不愿意拿,打发他五六匹马让他离开。”宁繁对英王并没有任何好感,“他的封地有个铜矿,府上富得流油,给朝廷一个儿子就想套走那么多匹马,未免想得太美。”
慕江道:“一匹马市值最多九十两银子,朝廷翻了十多倍,只怕他们不愿意做这个买卖。”
“他们的封地不适合养马,本地能收的肯定都收了。去外地大批量的买马违反本朝律法,朝廷肯定查他。”
宁繁想了一下,“如果和南边那些外族人起了冲突,又不想朝廷借机插手的话,只能乖乖拿这笔银子。英王府富可敌国敛财无数,这点银子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洒洒水而已。”
慕江多了一丝笑意。
同宁繁交流这些朝政比同某些大臣交流要愉悦多了,和官员办事的时候,他总要被些顽固不通的榆木脑袋气死。
慕江就喜欢宁繁这样又聪明又有主意的。
他摸了摸宁繁的头发:“孤先过去了,晚上回来给你带芙蓉糕。”
宁繁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大半张脸:“太子去吧,我再睡一个时辰。立生祠一事,太子千万当心百官间的言论,提防其它皇子趁乱搞鬼。”
“孤自然记得。”慕江道,“大哥和老六蠢蠢欲动,孤这几天会打压一下他们。”
下午的时候,宁繁在药房里捣药,天冬过来传话道:“卢府又派人来请公子过去。”
宁繁道:“就说我病了,不方便出门。”
天冬凑过来:“卢府送了一箱子的白银和两支人参,人参估摸得有五百年以上,都成人形了。来人说是颜姨娘孝敬您的,想请您到卢府给卢公子看看病,东西收不收下?”
宁繁:“……”
宁繁摆摆手:“去拿衣服。”
换了衣服,整理好发冠,宁繁出去见卢府的人。
今天过来的中年男人宁繁先前见过,知道对方是在卢观身边伺候的。
那个颜姨娘能请动卢观身边人来当说客,看来的确很受宠。
对方和宁繁说了一箩筐的奉承话,宁繁全然没有听进心里,顺口问了问卢帆的状况:“卢公子如何?”
中年男人道:“情况不大好,公子不愿意吃药,也不吃饭,伤口没痊愈,都是家里人逼着灌进去的。唉,殿下今天见了他,一定好好劝劝,咱家公子说不定听您的话。”
路上宁繁试图去套卢府其它事情,这个男人嘴巴严得很,除了卢帆相关,半点不谈其它。

宁繁一进卢府, 卢观今天不在府上,出来迎接他的是卢观的小妾颜氏。
因为卢帆落水重伤一事,颜氏这些天快要急死了。
起初她对宁繁恨之入骨, 怪宁繁勾引了她儿子, 便天天缠着卢观,非要卢观把宁繁弄来和卢帆成亲。
哪怕卢观贵为镇南侯,满朝文武都忌惮, 也做不来抢太子的正妃和自己庶子成亲的事情。
后来颜氏便绝望了,满心思盼着卢帆能病愈,日日夜夜守在床边看守,一次又一次的派人去太子府请宁繁。
今天好不容易把宁繁请到了府上,颜氏大喜过望,忙带着身边的丫鬟婆子过来给宁繁请安。
宁繁对卢观这些姬妾并无想法, 但看颜氏一个妾室,在卢府的排场比正妻还大, 心里有些稀罕。
早知道卢观的正妻是个宗室郡主, 家里权势赫赫。
颜氏满脸堆笑, 忙让人送上一杯茶来:“早听说殿下您妙手回春,妾身请了多少名医大夫给帆儿医治,都没能治好他的病。”
宁繁微微一笑道:“无妨, 等下我去看看。”
“府上空房多,您要是得空的话, 在府上住几天也无碍。”颜氏道, “老爷是太子的舅舅, 算是您的舅舅, 都是一家人,把卢府当自己家就好。”
宁繁来这里是瞒着太子过来的, 如果让太子知道此事——宁繁只要想想后续的场面,便觉得难收拾。
他推辞了颜氏的请求。
颜氏身边簇拥的丫鬟婆子有七八个,想必平日里卢家不让她见外男,或是她本人很爱排场,把打扮得体大方的下人都叫来了。
宁繁的目光漫不经心打量过所有人,突然停顿了一下。
其中一个伺候的女人三十多岁的模样,脸颊丰圆肤色洁白,看着很是温婉有福气。
这个女人给宁繁说不出的眼熟感,宁繁这些天疑神疑鬼,看到和他调查相关的事情就容易多心。
他眯了眯眼睛:“我一个人去看卢公子恐怕不方便,再多个人陪着带路。”
他随手指了两个妇人:“你俩跟我过去吧。”
颜氏满口说好,一个“不”字都不敢说,让这两人跟着宁繁过去了。
走到中途,宁繁说自己口渴了,想喝现煮的米汤,让一个妇人去厨房给自己做。
那个妇人回头就去找颜氏,她头一次见客人提这样的要求,先问问颜氏的意见。
颜氏自然允了:“冬日天冷,人家宁家的公子娇贵讲究,说不定就爱这一口。你让厨房的人用上等的粳米煮,再准备两个清淡小菜。”
颜氏打发她去厨房看着,尽早煮出来送去宁繁手上。
宁繁回头看跟着自己的妇人:“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奴家姓陈,叫玉思。”
后宅妇人比跟在卢观身边的侍从口松些,宁繁随便问了几句,晓得这妇人是卢府的家奴,从小生在这里,是卢家某个小姐的奶妈,跟着小姐一起进京,因小姐目前和颜氏一起住,她也伺候颜氏。
两人很快就到了卢帆的住处。
卢帆还在床上躺着,听说十几天来都没下床了。
进入房间之后,他房里一股子熬煮过的药味儿,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宁繁吩咐陈奶妈把四周窗户打开。
陈奶妈犹豫了一下,说是冬天太冷,外面冷风吹起来,只怕把卢帆的病吹得更重。
宁繁蹙眉:“一室浊气,对他病情更为不利。”
陈奶妈听到这个,赶紧把窗户打开了。
清凉冷风吹进来,闷在被子里的卢帆觉着头脑舒爽许多,渐渐的从睡梦里苏醒。
哪想到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宁繁,他大喜过望,赶紧去拉宁繁的手,“心肝儿”“美人儿”叫不停。
宁繁脸色一黑。
太子算是说对了,这家伙不是高烧也不是体伤,就是害了相思病,陷在床上爬不起来。
宁繁把他的手打下去:“卢公子,你自重些。”
卢帆的手像针扎似的疼痛,低头一看果然遭了针刺,几个针眼正冒着血。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不是做梦,宁繁真的来看他了。
卢帆忙从床上坐起来,这回不敢再碰宁繁的手,呆头呆脑的要下床更换衣服,带宁繁在家里四处逛逛。
可惜他体力不支,这些天不愿意吃任何东西,刚坐起来又倒了回去。
宁繁淡淡的道:“卢公子,你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吧,不要乱动。”
卢帆后悔这些时日没好好吃饭了,居然差劲到在宁繁跟前丢脸。
他斜着一双眼偷偷去看宁繁冰雪般素白的侧颜,今日宁繁穿身牙白衣袍,外面系着霁青披风,墨发以银冠束起一半,脸色有些冷清,怎么看都挑不出毛病来。
卢帆咳嗽一声,让房间里其它人都离开,这才对宁繁道:“那天是有人推我下水的。”
宁繁脸色微变,心里责怪慕江的暗卫笨手笨脚,居然让人察觉出来了。
倘若卢观知晓此事,一定和太子府生出嫌隙。
“是这样么?我回去一定调查调查,给卢公子一个公道。”
卢帆撇撇嘴:“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爹娘都没有说,就怕他们再也不让我去太子府了。”
宁繁愣了一下。
卢帆总是忍不住偷看宁繁,他眼睛斜看一下又正过来:“我不要什么公道,要是你能来多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宁繁微微一笑:“卢公子想借着这件事情拿捏我?”
卢帆看见宁繁对他笑了,整个人轻飘飘的:“你就是不来,我也不会和爹娘说你的坏话。”
这时候外面的人送来米汤,宁繁抬手递给卢帆:“你现在脾胃虚弱,先用清淡的汤汤水水养着身体,过些日子才能吃荤腥。”
卢帆接过便尝了一口,他被烫得龇牙咧嘴。
陈奶妈见状放在旁边凉了凉,顺便给宁繁倒一杯茶。
宁繁又打量了陈奶妈几眼:“陈妈做事仔细,怪不得是府上从小调--教出来的,父母现在在府上做什么?”
不等陈奶妈说话,卢帆抢着说道:“陈妈的母亲前些年在太太跟前伺候,这几年不干活了,她没爹,和她娘依附着太太为生。”
宁繁知道卢帆口中的“太太”是卢观的正妻。
听卢帆的口气,她不怎么待见陈奶妈,或许因为陈奶妈是太太身边的人。
宁繁从陈奶妈手中接过茶水。
这时他看见陈奶妈脖子上套着一个红绳子,红绳伸进衣服里,下方应当垂挂着什么东西。
宁繁心念一动,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这很紧要。
他手中茶水倾斜,泼了陈奶妈一身。
“手抖了。”宁繁把茶盏放在旁边,“没有烫到吧?”
陈奶妈被吓了一跳,赶紧道:“没事没事,我再给殿下倒一杯茶。”
宁繁拿了帕子放她手中,抬手时小拇指不经意的往红绳处一勾,把红绳牵扯的东西勾了出来。
一枚细鱼形的玉佩尚且带着体温,透露着很温润的碧色,上面雕刻着一个“德”字。
宁繁目光一凝:“真是块好玉,有些年份了吧?君子比德如玉,上面雕刻这个德字,是不是这个意思?”
“奴家不识字,只听说上面刻的是奴家爹爹的名字。”陈奶妈大概很少被人夸赞,有些不好意思,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娘说这块玉佩是奴家的爹爹留给她的,后来娘给了奴家。确实好些年头了,这些年奴家一直随身戴着。”
宁繁停在了原处。
种种往事,刹那间均有了缘由和猜想。
卢帆觉着陈奶妈在这里碍眼,把她打发下去了,转头看向宁繁:“殿下喜欢美玉?我家里有一尊玉雕观音,通体无暇栩栩如生,你要是喜欢,我改日让人送来给你。”
“不大喜欢,房间里放不下摆件。”宁繁敷衍道,“方才随口一说罢了。”
宁繁叮嘱了卢帆几句,让他好好吃饭好好吃药,随即便要告辞。
卢帆恋恋不舍的,他想从床上下来,奈何有心无力。看宁繁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一出卢帆的院子,宁繁便看到了卢观带着下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卢观停下来:“太子妃。”
宁繁笑着道:“侯爷何必这么客气,你是长辈,叫我表字少月便好。”
卢观拱了拱手:“尊卑有别,老夫不敢僭越冒昧称呼。犬子无状,太子妃肯来看望,老夫万分感激,只是这件事情——”
卢观不是傻子,他知道宁繁也不是傻的。
卢帆那个不肖子的心思,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事情传出去不大好听,卢观可不希望太子知道。
按着太子暴戾的性格,有人敢觊觎他的正妃,他肯定会把对方折腾死。
颜氏年纪大了不能再怀孕,卢帆这臭小子有个三长两短,颜氏非跟着去不可,卢观只要想想便觉着心疼。
宁繁道:“我不会对外多说什么,两家都是亲戚,怎能让侯府面子上难看?日后太子做事,还要侯爷多多襄助行个方便。”
宁繁来府上做客给儿子治病的,卢观有几分感激,终于不摆他的臭架子了,亲自把宁繁送了出去。
宁繁还未上马车,便看到宁朴朝着这个方向来。
宁朴也瞧见了宁繁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过来,钻进宁繁的马车取暖。
桌上热茶点心都有,他边喝茶边吃点心:“你来卢府做什么?”
宁繁道:“卢帆病了,他娘往太子府送了上万两银子,请我过来看看。”
宁朴忍不住嘲讽:“京城那么多大夫,偏偏来请你,只怕他是犯了相思病。”
宁繁慢慢的喝茶,接过他的话茬:“你也知道,我就爱治这些难搞的病。”
“只有这个?”宁朴道,“得相思病就能请到咱家三爷,那我天天相思。”
宁繁终于笑了:“少贫嘴。二哥,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什么?”
“前边有个古籍铺子,特意来买书。”宁朴上下看着宁繁的神色,“你刚刚脸色不好看,真的只是给那小子看病?”
“他趁机揩油,换做是你,你脸色更差。”
“换做是我,我早把他的猪蹄剁了。”
到了前面的巷口,宁朴从马车上跳下去了。
宁繁没回太子府,直接去了礼部官署。
他看着天色,心想太子这个时候应当谈完事情要出来了,便让天冬进去传个话。
过了不到一刻钟,太子殿下带着他的太监跟班从里面出来。
慕江一身墨色蟒袍,紫金冠束发,俊美面容有几分冷冽,比平日便袍或者戎装更添雍容贵气。
他不知道宁繁亲自过来,还以为宁繁从家里派了天冬叫他回去吃饭。
看到宁繁从马车里下来,慕江微微怔了一下。
这时候天色已暗,该放衙的都走了,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宁繁眉眼间有几分疲倦,上前给他正了正发冠。
进了马车之后,慕江把新买的芙蓉糕从怀里拿出放在盘里,递给宁繁一块:“今天怎么想起接孤回家?”
宁繁道:“过些时日我离开京城一趟,特意过来告诉,以免太子这几日不回家里不知道。”
慕江听宁繁的语气不对,脸上笑意淡了:“什么事情?”
宁繁道:“太子觉着卢家如何?”
“孤自幼便没有母后照拂,卢家是母后的娘家,多年来孤能坐稳这个位置,少不了他们的支持。即便将来削弱卢家的势力,孤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宁繁静静的看着他。
在他看来慕江做得已经很好,他原本可以更好。
但谁又能想到国之储君,或许早在没有出生之前,就被人定下了命运。
多年以来,他走得每一步,都在别人精心设计之中,天罗地网无处不在,无人提醒无人知晓,最终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血亲也好,兄弟也罢,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都是仇敌。
宁繁道:“康财有血亲在世,对方在卢府做事。所以当初无论怎么审他,他都没有吐露半个字。”
或许卢府里的陈奶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府上真正的作用。
卢府进京的时候带上她,应当是牵制或者威胁康财。
若不是宁繁今天因缘巧合见了卢府女眷,恐怕怎么查,都很难查到卢家头上。
在此之前,宁繁和慕江都以为是哪个皇子连同后妃在布局。
慕江脸色冷寒:“居然是他们。”
这也是宁繁觉得最蹊跷的地方。
卢家是太子的外戚,按理说太子上位,比任何一个皇子上位都有利于他们。
难不成卢家想控制着太子,把太子变成一个疯子,他们才好专权?
或者说,他们的图谋更大。
慕江道:“宁繁,你这次出京,要去哪里?”
“我想回老家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你身上的解药。”宁繁隐隐担心,“不解决此事,他们说不定还能通过什么方法控制你。”
慕江抬手揉了揉宁繁的头发:“孤陪你一起。”

宁繁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去就好, 万一京城有什么变故——”
“我们出京不告诉别人,来回时日不长,耽搁不了什么。”慕江道, “你一个人出发, 孤不放心。”
宁繁想了一下。
康财做事极为缜密, 半点书信以及人员往来的证据都没有留下。
大概只在太子与对方府上的人见面时,才会交流一番。
所有秘密都在康财心里, 康财身死之后,宁繁才这般束手无策。
至于那个陈奶妈,她自己完全不知生父身份,只当她是个普通下人。只有康财和卢家操控的人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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