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y(念宝儿)

“下行。”林辞试探道。
数字没有变化，电梯也没有运行。
“上行。”林辞再次发出指令。
失重感袭来，显示屏上的数字变成了3。
可以上，却不能下。林辞手中的刀片打了个转，消失不见。
三层到了，电梯门打开。
林辞走进基地三层。那些令伊万无比自豪的AI智能照明灯却没有亮起。
向导挑了挑眉，借着身后电梯透出的光亮，勉强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是与缓冲层相似的简洁金属风装修。
这里可能是仓库、库房一类的地方，林辞猜测。
资料档案库会在这里吗？
百分之九十九不在。
林辞自问自答，打开了通讯手环的照明功能，向楼层深处走去。
庄一鸣交给他们的任务是进入南极基地的资料档案库，查找一份被封存的、距今约六十年的绝密实验信息——他们怀疑超星新的首领与当年的研究人员有关。
这任务听起来简单，实际做起来却危险重重，南极基地不是TP基地，这里生活着大批高阶向哨，两人的特殊能力本就受到极大的辖制，更不用说整个基地还布满监控和监听设备。
通讯器孤零零的光束为向导驱散了眼前的小片漆黑。
林辞仔细观察着四周，脚下的步子放得极轻。
带锁的巨大金属置物柜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虽不知柜子里都放了些什么，但他目前所处的位置已然明了。
资料库那么重要的地方应该在他无法进入的一层，而这里，就是那个存放实验体的仓库了。
林辞在一个标号U-D775的柜子前停驻。
虽然已经确定这里与任务目标无关，但基地内禁止串门的奇怪规定、不可随意使用的普通电梯、还有那些监视监听设备……他是该继续探查，还是立刻离开？
“啊~”
“嘘！”
就在林辞思考的时候，仓库深处忽然传来了两道若有若无的人声。
有人？！
林辞向来不信鬼神也无惧黑暗，但在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刻，还是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到。
向导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身体却条件反射，一个激灵，撞到了身旁的铁皮柜。
哐啷——不算大的一声脆响，在这样空旷寂静的黑暗中就显得无比清晰。
“什么人？”
一股强悍的精神力伴着男人低哑的询问传来。
林辞轻易不会受到向导精神力的影响，唯一一次受到冲击还是在张莹莹宿舍与格雷交战的时候。
但这一次，林辞却感到有一种从天而降的压力，直击他的精神域，虽不是无法抵抗，却也让他有了压迫感。
对方是个能力极强的向导。
“哦？向导？”那人也发现了林辞，向这边走来。
咔！咔！咔——
随着男人的靠近，仓库里的照明灯一盏盏亮起。
骤起的光芒让林辞眯起眼。
“咦？一个没见过的小向导？”说话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披着皱巴巴的白大褂，只穿了一条制服裤子，衣襟下蜜色的胸膛上满是艳红的吻痕。
再结合刚刚的声音，这男人之前在这里干什么，昭然若揭。
“……”林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怎么，你也想和我做吗？”男人说完，饶有趣味地将林辞从头打量到脚，舔舔唇角，又遗憾地接上自己的话：“虽然你长得真的很漂亮，那两条大长腿压起来，应该很带感……不过，我确实不喜欢向导，也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大胸大屁股的美女啊~”
这人……林辞不悦地皱眉：虽然长相斯文俊朗，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文雅气质，但言行轻浮放荡，怎么看也不像个好人。
“不，我只是……”林辞想借口迷路打发男人，话却没能说完就被打断。
“啊！小孩，难道你是想加入我们？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得问问她们两个愿意不愿意。”男人说着摊摊手，脸上挂起了惹人生厌的笑。
——哟，是个小孩~你也想干这个……
年幼时的冲击一幕被男人的话勾起。
林辞本以为自己早已迈过了那道坎，却没想，再遇到相似的情境，愤怒与恶心还是一同涌上胸口。
向导竭力压抑着情绪：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任务，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有格雷……真想一拳砸上这人的鼻子！
“表情别那么吓人嘛！虽然你喜欢的是我……但，小向导，你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四个人一起玩，只会更舒服，更刺激哦~”
“呕……”林辞忍住了对陌生男人的挥拳相向，却实在没能忍住对这种人发自内心的恶心，扶着储物柜干呕起来。
林辞的反应吓了男人一跳。
“……至于吗？”男人皱着鼻子挥挥手，一台清洁机器人从远处飞来，乖乖地悬停在一旁等待着清理林辞的呕吐物。
但好在林辞的情况并不算太严重，只是干呕两下，便很快调节回来。
捏了捏干疼的喉管，林辞冷眼看向男性向导：“我只是迷路了，打扰到您的好事，我为此感到抱歉。”
“哦，哦，原来是这样……”林辞那一吐让男人认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他讪讪地理了理皱巴巴的白大褂，又摸了摸后脖颈，冲身后喊道：“那，蕾拉，你带这个孩子出……等等。”
林辞放下的心悬了起来。
“我刚想起来，话说，现在是工作时间吧？你不去干活偷跑来这……而且，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恰巧，那个名叫蕾拉的女人衣衫不整地抱着男人的衣服走来。
男人自顾自地说完话，便接过衣服换了起来，却没再提让林辞离开的事。
“我是今天刚到基地的E级向导。因为好奇，想出来逛逛，没想到基地实在太大，就迷了路。”
男人穿好衣服，回过身来，笑着看向林辞，但笑意却并没有达到眼底。
“蕾拉，我需要接待下我们的小客人，你和贝贝就先回去吧！”
金发碧眼的女人娇羞地点了点头，获得了男人奖励式的亲吻。
几分钟后，库房的另一端传来闭门声。
确认两个女人离开，陌生向导这才再次开口：“迷路了？”
林辞紧张地握紧袖中的刀片，点头：“嗯。”
“在找什么？”那男人却无视了林辞的回答般提问道。
“找我的宿舍，还有我的哨兵。”林辞假作没听懂男人的提问。
男人嘴角带笑，缓缓系好裤子的文明扣，却不再说话。
仓库里的气氛变得紧张。
“这边！”哨兵熟悉的声音伴着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出现在安静的库房中。
林辞松气的同时，身穿白色作战服的格雷已经横身挡在了他的前面。
哒哒哒，哒哒哒——
“对不起，对不起！”是伊万。
气喘吁吁的研究员足足慢了哨兵半分钟才跑到三人面前。
“对不起，梁科长！是我的工作失误，我忘记和林先生说不能随便出宿舍了……”伊万红着脸，越过护住林辞的格雷，喘着粗气，态度恭敬而谦卑地同淫/乱男道歉：“您要罚就罚我吧，都是我的失误，不怪林先生！”
林辞不禁微微皱眉——梁科长，梁科？这个男人是他的顶头上司？
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看林辞又看看伊万，神色难辨地耙了耙头发：“好吧，这么看来确实是你的问题。记过和扣工资是必须的了，至于其他处罚……你带他们去训练场后来我的办公室。他们的报道这就算完成了，入职手续我会找人去办理。”
“现在，把你负责接待的人带走吧。”梁科长说完，指了指几人身后的电梯方向。
伊万应是，连连点头，将林辞和格雷带离了三层仓库。
“抱歉，伊万。我只是好奇，想多看看基地。毕竟，没想到刚刚到了这么高级的地方，却马上就要离开。”
“而且，这里的岔路实在太多了，装修又一模一样。迷路后误打误撞来到这里，是因为只有这一台电梯可以运行……我原本是想找人带路，回宿舍的。”虽然是为了任务，但害伊万受到处罚并不是林辞的本意，他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的。
伊万闻言，连忙摆手：“不不，林先生您不要道歉。”
“这件事确实是我的失误，是我忘记告诉您，在入职手续没确认之前，您除了宿舍内的东西，其他设施暂时没有使用权限。而这台电梯，就是，就是……”伊万的脸又红了起来。
“这台电梯是直通仓库的，因为需要提供给带回实验体的Mute士兵使用，就没有规定使用者权限，所以……”
“怪不得。”林辞点头，他现在理解了伊万口中的大家都是去那里做什么的，也清楚了这其中的原因：“总之，伊万，真的抱歉，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做的，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伊万依旧摇头：“谢谢林先生，真的没关系！梁科不是坏人，他不会太过为难我的。而且，为了林先生的话，没关系的，我、我什么都愿意……”
“对了，刚刚梁科长说要我们去训练场？”林辞没让伊万把话说完，省得某个家伙又吃飞醋。
“是的，”伊万被林辞引导，转移了话题：“出外勤是很危险的。其实，作为新人，您本来应该先接受为期一月的专门培训，才能进科考队，只是日向姨的事，实在是太突然了……”
作者有话说：

训练场在基地外的雪丘上。
受训人主要是向导，训练内容则是最基础的雪地装备的穿戴、使用， 以及各种遇险后的求生要领。
不过，教授者教得实际上并不怎么认真——向导有哨兵保护，能用到这些东西的概率几乎为零。
与冰雪为伴，林辞经过四个小时的简单培训，便同哨兵一起被履带车接走，送到了基地正下方的科考队集合地。
五颜六色的集装箱之间，聚集着近三百余人。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科考队伍。
据伊万说，南极基地目前的在洲人数只有不到一千七百人。等到三月下旬，南极圈进入极夜前，还会再有一批工作人员离开这里，届时，整个南极洲的常住人口将会低于一千人。
而这其中的三分之一，都将参与此次的外勤任务。
整装列队的人群中，无论是男是女，是向哨还是普通人，都穿着统一的白色工作服和颜色艳丽的防寒外套。
人群的后方，数十辆高大的雪地履带车一字排开，甚至还有两架海陆两用的可变形机甲正处在待机状态！
“林先生！这边！”科考队中有人同林辞招手。
林辞和格雷来到这里不足12个小时，认识的人也只有伊万一个。
接过研究员递来的背包和冰镐交给格雷，向导奇怪道：“你怎么也在队伍里？”
林辞记得伊万说过，他并不在本次出外勤的人员名单中。
“就是……处罚，”伊万摸了摸挂在胸口的冰镐，道：“梁科罚我来科考队打杂……”
“他可以随意添减队伍成员？”林辞抿唇，看来，那淫/乱男的权利地位远比他想象的要高。
“梁科是基地的第二负责人啊！他是S级向导，又是玛德琳少将的得意门生，在学术界也极富盛名！”伊万在说到淫/乱男的成就时，下意识地向人群中心望去，冰蓝色的大眼亮晶晶的，满是敬佩与仰慕。
林辞随研究员的目光看去，一眼就在一群女性Mute中看到了那个“正在开屏”的男人。
“这次的任务并不安全吧？他就这么把你调来，你不讨厌他？”
伊万仍旧看着姓梁的所在的方向，摇头道：“苦是苦了点，但对我们做研究的人来说，外勤任务是很难得的机会。我，我其实……很高兴。”
林辞眯了眯眼，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你好，我是南极基地的最高长官玛德琳·安德里斯，也是本次外出任务的第一负责人。我代表基地和本次科考队的所有成员欢迎你们的加入！”
面前的老人年过花甲，满头白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齐，隐藏在厚厚的羊绒帽里，弯弯的鹰钩鼻上架着一副金丝变色眼镜，细细的金属边框随她铿锵有力的话语，闪烁着太阳的光芒。
“少将好，我是林辞，这是我的哨兵。”林辞态度恭谦地同玛德琳敬了个军礼。
“放松些，孩子。”玛德琳示意林辞不用太拘谨。
“你的情况，梁晋已经和我说过了。”老人说着，看了看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梁晋：“实际上，我不应该让你来科考队的。即便你身为向导，拥有自己的哨兵。但对于一个对南极洲不甚了解的人来说，贸然进入这座冰封大陆的深处，依然充满了危险。只是，你也知道，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基地损失了两对向哨，这让本就不足的人手变得更加紧张……于是，就只能让你冒险了。”
“这是我作为向导应该做的。”林辞摇头，向玛德琳微微欠身。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他总是可以信口拈来。
老人面带微笑，满意地对林辞称赞道：“不错，这是年轻人该有的担当。不过，”玛德琳话锋一转，“我作为上级，还是需要对你们的生命负责。”
玛德琳指了指正在将行李装备打包上车的人群：“孩子，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考察队伍是多么的庞大。实际上，这次一共有三个调查项目组，分别是生物观察组，古遗址考察组和深海探索组。你们所接替的日向，本来是深海探索组的成员，但因为你的情况特殊，我特别允许你选择自己想要加入的行动组。”
老人说着，指了指几人右侧正在向履带车上搬运大型监测设备的一行人：“那是生物观察组，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观察并记录南极动物的生活习性等信息。大部分时间里，只需要沿海岸线行进就可以，不需要进入南极洲深处。”
听着老人缓缓介绍，林辞时不时点头，给出回应。
“而且，这个组的人员中，向哨占比也是最多的，比较安全。我个人建议你最好加入他们。”玛德琳说完，看向林辞。
“老师，还是让他们跟着我，留在深海探索项目吧！”然而不等林辞回答，一直静立在一旁的梁晋忽然开口道。
“梁晋，你的项目组可是三个组别中最危险的。”玛德琳不赞同地摇头。
“但我也是所有向哨中最强的。”大概因为面对的人是自己的老师，梁晋收起了花花公子的做派，态度正经严肃，只是说出的话却依然张狂。
但这个男人确实有张狂的资本。林辞想到那个让自己产生压迫感的精神力。
“我知道您是担心他们没有接受足够的培训，而无法在这样恶劣残酷的自然中生存，可是，老师，这里除了自然，还会有外星生物入侵。”梁晋说着，哥俩好地搭上了林辞的肩膀：“还是让这个E级小家伙跟着我吧！毕竟，他顶掉了那个吵闹的女人，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有责任特别照顾他一下。”
梁晋的接触让林辞恶心，但玛德琳上将还在，林辞便只能强忍着不悦，任由男人搂着自己的肩膀。
白发苍苍的老人被梁晋说动，略作沉思后，接纳了弟子的意见。
“孩子，有梁晋照看，确实更加安全。他是所有研究员中唯一的S级向导，也是咱们基地唯一的S级向导。他很聪明，战斗力也非常强大，放心的跟着他开始你的南极洲之旅吧！”
“是，少将！”林辞不动声色地甩开梁晋，同玛德琳敬礼。
处在待机状态的机甲苏醒过来，从后腰部位放下一条伸缩楼梯。
“欢迎来到我的专属座驾！这个小可爱的名字叫夏娃，可是从我来到南极基地开始，就一直陪我出任务~”离开了恩师视线的男人变回了浪荡子，语调轻浮的同林辞介绍着自己的机甲。
因为一句“特别照顾”，林辞和格雷被允许与梁晋同行，乘坐机甲——这里唯二的两台高战力机器是专属于基地一二把手的，其他向哨和普通MUTE只能乘坐履带车。
但林辞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开心。
他晕机甲，而且，与梁晋同在一个空间内，也让他感到恶心。
“啊，对了，还有一个！”梁晋说着，让出了机甲舱门：“密码是SEX66，你们先进去吧~还有一个小家伙，在等我把他抓过来！”
林辞神色难辨，但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心中忍不住腹诽：他不会是去抓什么“大胸大屁股的美女”来寻欢作乐吧？
嫌弃的输入舱门密码，林辞带着格雷走进机甲内部。
白色灯光亮起，将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操控按钮和显示器的驾驶舱照亮。
舱内空间不大，舱壁两侧各有一排窄窄的可伸缩条形座位，舱门正前方的高台上是主控位，有两个全包裹式的操作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