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钓秋水(午言木叙)


“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小禾不妨指正一二?”
“……没有。”
程既乖乖认错,趁人不备,猛地在唇角亲了一记,继而眼巴巴地看着人,态度十分之诚恳。
“冬日天寒,我哪里忍心叫阿辞随我四处跑。”
“自然是我先来此处,快快将晏晏治好,便也能快快回去寻你。”
他说着,又从腰间荷包里掏了块白日里新买的梨膏糖,塞去谢声惟口中,笑盈盈道,“喏,”
“甜的。”
“我想着阿辞时才吃一块儿呢。”
糖粒在舌尖化开,甜得人心头发酥,谢声惟瞧见程既一副蒙混过关的样子,忍不住要笑,“那依小程大夫说,此事合该都赖在谢晏晏身上才对。”
“正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程既迅速点头。
“待他病愈时,我定好好训斥他一番,嘱咐他今后行事小心谨慎,万不可再出差错,害得兄嫂奔波劳累才行。”
谢声惟只是笑,不应声,听他说罢,挑了挑眉,朝程既身后抬抬下巴,示意他回头去看。
程既:“……”
总觉得不大妙。
颤巍巍转过头时,刚好同倚在门边的谢执视线撞在了一处。
不妙的感觉更严重了。
后者见他瞧过来,眉尖微挑,在程谢二人身上转过一圈,突然开口。
“你二哥人在京城且脱不开身呢。”
“我愿意去何处便去何处。”
“谁也管不了。”
程既:“…………”
“小程哥哥,”谢执抬手捧在心口,一脸无辜,“这些话,不都是你先前同我说的?”
“难道不作数吗?”

“小程哥哥?”
谢声惟眯了眯眼,语调微微上扬着,重复一遍,视线在程既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回谢执处。
“嫂子教我这样叫的。”谢执端坐着,眨了眨眼,乖巧极了。
“炉上的药到时辰了。”
程既略过身侧人回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十分镇定地转过身。
“我去瞧一瞧。”
“你们慢聊。”
走到一半,被谢声惟揪住腰间的玉佩,顺势拖了回来。
“药有阿拂看着,稳妥得很。”
他将手搭在那人肩头,半笑不笑道,“不如先将此间事了了,”
“你觉得呢?”
“小程哥哥?”
程既被这一声叫得一激灵。
肩上的手仍在明晃晃扣着,一副打定了主意不放人的架势。
这遭大约是躲不过了。
程既叹了口气,认命回转,捧着身前人的脸,亲了一口。
又亲一口。
再亲一口。
“这样行了吗?”他弯了弯眼,问谢声惟。
“小谢哥哥?”
谢执:“……”
这俩人真是没眼看。
先前为着施针方便,程既一直歇在谢执房中,并未单辟房间。
某位周姓少爷对此十分大度,从未置喙过。
可如今多了个谢声惟,谢执瞧着他着人替程谢二人收拾房间的速度,总觉得事情不似表面一般简单。
周少爷这罐子醋,怕是已悄悄酿了许久了,今日才露出个影儿。
周潋同谢声惟见面时,并不似同程既那般鸡飞狗跳。
这位久闻其名的堂哥为人宽和,又不喜多言,只淡淡一句“晏晏喜欢就好”,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对着周潋时也温和有礼,只当寻常人家做客一般。
一顿饭下来,他同程既说的话只怕比其余二人加起来还要多些。
只临走时,他将谢执叫去屋内,不知说了些什么,停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才并着肩出来。
周潋留心瞧了几眼,二人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走时的行李倒比来时足足添出一倍,阿拂备车时,直恨不得将全副家当一并随了去。
除却程既爱的几味小食,荸荠,还有另捎带给京中阿若几人的,车上捆了数个樟木箱子,车辕前候着的青骢马万分不耐地喷了个响鼻。
谢声惟跨上车辕,又像是不大放心似的,偏过头,低声交代谢执道,
“行事谨慎小心。”
“待事了了,快些回京去,省得伯父伯母惦记。”
谢执这时听话得很,点了点头,一一应下,摸一摸鼻尖,又眼巴巴道,“辛苦堂哥,替我瞒一瞒爹娘,别叫他们知道我受了伤这回事。”
“替你想着呢。”谢声惟微微一笑,在他发顶上轻拍一下,闪身进了车厢。
马车辘辘,转眼到了胡同口,
程既往口中丢了颗蜜渍金橘,掀开车帘,遥遥地朝着立在阶上的人喊了一句。
“谢晏晏!”
“若何时不开心,就回京来。”
“我留着去岁的梨花酿,”
“等你一道来喝!”
谢执先是一怔,待话落在耳中,听清了,眼底不由得浮出笑,在阶上伸直手臂,朝程既大力挥了挥手。
马车绕过巷角,尘烟中,渐渐没了影迹。
谢执的手渐渐垂下去,视线落在那一小片卷起的尘烟中,怔怔地,沉默了许久。
肩头蓦地一暖,是周潋伸出手,揽在了上头。
“想家了吗?”
他在他耳边低声问。
谢执顿了一瞬,抿一抿唇,答非所问。
“是我不好。”
“这么些年,一直叫他们替我悬心。”
他说着,微微攥起指尖,很轻地呼出一口气。
他留在儋州的心思那样明显,无论是程既,还是谢声惟,都察觉得到。
可他们谁也没有拦下他。
周潋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拿温热的掌心抵着,包裹进去。
“他们不会怪你。”
他能瞧得出,无论口中如何,方才的两人对谢执皆是真心相待,无半分藏私。
嫡亲手足尚难如此,实在幸甚。
谢执反手握着他的,冰冷指尖触到掌心的暖热,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少爷,”
他叫他,微微抬起下巴,眼底盈盈水泽,一晃而过,叫人几乎疑心看错。
“待此间事了……”
谢执犹疑片刻,嘴唇微动,出口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你要不要,同我回一趟京城?”
他见过了儋州城的雪,同京城仿佛,又不大相像。
所以便觉得,身旁这个人也该去彼处瞧上一瞧。
世间千百样好处,一人去逛,总不及两个作伴来得有趣。
身侧人的手指倏而攥紧,眼瞳一震,看向谢执的目光里,好似凝了团灼灼的火。
周潋未出声,只那样盯着他看。
谢执不大自在地垂下眼,下意识地避开,手轻挣了挣,又被人牢牢地攥着。
“少爷若不想,便算了。”
他又拾了惯爱说反话的性子。
“京城风沙泛滥,原也担不起少爷这般在水乡里养出的人物。”
于是又叫人拿指节在额上轻敲了一记。
“在旁人面前那般乖,怎么对着我偏不肯匀来两分?”
是训人的话,语调却温柔。周潋抬起手,按在谢执白皙后颈之上,同他额头相抵,指腹恰恰蹭过那一小粒红痣。
“谢阿执,”
“这是你亲口说的,”
“再没有反悔的道理。”
谢执只觉后颈烫热,从耳根至侧颊,都烧成一片,话说出来,明明该带着气势,落在耳中,偏变了个样。
“我何时……反悔过?”
“嗯。”
周潋微微一笑,低下头去,很轻地亲在谢执唇角。
团团整理
“阿执素来最讲信用。”
“是我不好。”
“等这句等了太久,一时欢喜,就忘了。”
话进了耳中,好似顺着又洇进胸膛。一颗心叫它泡着,又酸又软,再硬不起来。
谢执垂着头,长睫微微颤着,在眼底映出细碎的影儿。
“不是有意叫你久等……”
“我知道。”
周潋亲在他的眉心,腻白肌肤上,有方才指节落上去,残余的一小片红。
心事是最藏不住的。
从谢执喜欢上他的那一刻起,那双眼睛就再骗不了人了。
他全都知晓。

“你是说,靖王暗地里囤了一批盔甲辎重?”
寒汀阁内,周潋同谢执对面而坐,眉头紧蹙,震惊之余,潜意识里似乎又带了几分意料之中。
靖王胃口愈大,贡缎,私盐,都只是牟利手段。倘若要起兵造反,自然兵器盔甲才是重中之重。
谢执微微点头,继续道,“是皇帝那边探得的消息,又经由阿若之口传到谢家。”
“先前堂哥走时,曾将我叫进房中,便是交代此事。”
“靖王既敢藏匿此物,想来起事之期,已在眉睫。”
周潋沉吟一瞬,“他既得知此事,何不干脆趁势动手,将靖王之伙一网打尽。”
“何必还要悄悄地从你这儿过一遭?”
谢执低叹了口气,屈起指节揉了揉眉心,“他若真有这般能耐,”
“三年前就该砍了靖王的脑袋,哪儿还有后头这一堆的麻烦事儿。”
还要手底下一群人替他收局。
“便是这消息,也是下头人先递上来,只称通州辖属铁矿近来产量有异,恐是有人动了手脚。”
“小皇帝暗查下去,才发觉那铁矿早已易主,落进了靖王囊中。”
“顺着线,这才揪出那批盔甲辎重来。”
“否则,怕是等哪日靖王打上京城了,里头人都不知那些盔甲长矛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呢。”
周潋听着他埋汰小皇帝,心下莫名生出几分愉快,挑了挑眉,追问道,“所以?”
“他探来的消息,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批东西在。可东西从何而来,藏在何处,却是一无所知。”
“总不能借着条模棱两可的消息就将靖王下了大狱。若要太皇太后知晓了,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
“口说无凭,除非真将那批盔甲辎重寻出来。到时铁证在前,靖王总无可抵赖之处。”
“打蛇打七寸,似靖王这般狠毒之人,若非一击毙命,给他留了卷土重来的时机,下一回便更难对付了。”
周潋微点了点头,随即不悦地皱起眉。
“既是盔甲辎重,少不得便有重兵把守。”
“就凭你,阿拂,林沉三人,皇帝也肯放心?”
“到时若有三长两短,独木难支,不提擒贼,你们自身都要难保。”
“放心吧,小皇帝总还不至于这般没脑子。”
谢执说着,从一旁矮几上取了道明黄的卷轴,递去周潋手上。
“喏,天子御批的符令。”
“见此物如见天子。凭着它,便可调儋州驻军。”
“堂哥这回会来儋州,除了寻嫂子之外,也是为了将这道符令送到我手上。”
“有了它,你我总不至于两手空空,落到任人宰割的份上。”
周潋看过卷轴,随手搁去一旁,“盔甲辎重不比其他,靖王只会更加小心谨慎。”
“想同前回一般抓他的马脚,只怕不易。”
“况且前次,贡缎,私盐,尚能用生意做借口掩盖,这回若再想打探,怕就不好寻出说辞了。”
谢执蹙眉,“正是如此。”
“靖王在儋州城中并无甚可用之人,且他又疑心颇重。”
“我猜,假使那批东西真在儋州,他大约也不肯同你父亲透露太多底细。”
提及周牍,周潋静默一瞬,蓦地嗤笑一声。
“有了先前贡缎同私盐之事,周牍在他眼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已然是无能之辈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急着将周澄推出去。”
“比起周牍,大约周澄还更叫他信些。”
周澄势单力薄,无所依仗,若非靖王之故,他怕是连周牍青眼都无可得。
是以除了靖王,他原无第二条路可走。
这般绝了后路之人用起来,自是比周牍这样的老滑头可靠许多。
“未必。”
谢执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起事所需兵器盔甲绝非小数。”
“这样大的一批辎重运来儋州,必得寻何时地方藏匿。”
“周牍即便不知内情,藏匿之处少不得也要托于他手。”
“况且,他先前就曾替靖王藏匿过贡缎私盐之类,得心应手,为求表现,此次必然会更加积极。”
“这样的本事,周澄自是没有的。”
“所以……”
他说着,眉尖微挑,一双眼朝周潋瞧去。
“这回怕是要劳动少爷出马。”
周潋听他话音,早已明白过来,不由得微微一笑,抬眉道,“叫我去替你引蛇出洞?”
谢执竖起食指,轻摇了摇,笑道,“不是替我。”
“是替我们。”
周潋捉住他的手指,玩笑般地递去唇边,轻咬一记。
“这会儿倒肯提‘我们’了?”
谢执长睫轻眨,莫名地,拿指尖在他唇边轻蹭了蹭,轻笑一声,眼波流转。
“我同少爷肝胆相照,自然是‘我们’。”
“少爷暂且忍这一回。若真能从令尊口中套出那批盔甲辎重所在之地,此间事早些了了,也清净不是?”
“不是才答允过,要同我一道回京城。”
“京城春色最好,新柳垂杨,若是耽搁了,实在可惜得很。”
话音刚落,下一刻,便被周潋捉着手腕,按在了椅背上。
“阿执还记得?”
他半笑不笑地,在谢执颊上掐了一记,“方才同我说了足一个时辰的政事,”
“皇帝,靖王,连带着你那堂哥,”
“怎不见提半句‘我们’?”
“还当你早忘了干净。”
谢执如今伤势早已复原,哪里肯任他拿捏,反手一扭,游鱼一般,从周潋掌心挣脱出来。
抬了抬眼,戏谑道,“少爷是读书人。”
“克己复礼,端方守持,同庙里头的菩萨一般无二。”
“那里是谢执能污了的。”
“先前那一卷红绳尚且叫少爷脏了眼,拿去至今还未还呢,谢执可不敢再冒犯。”
“唐突了菩萨,可是要遭报应的。”
周潋伸手又待去捉他,微一挑眉,朝他道,“我竟不知,”
“阿执这般惦记着那卷绳子。”
先时他念着这人伤势未愈,才不敢造次。
此刻瞧着,分明是已活蹦乱跳起来。
“既是心爱之物,不好平白搁着,总要物有所用才好。”
“正有此意。”谢执微微一笑,侧过身,咬着牙道,“还望少爷择吉日,完璧归赵。”
到时他若不拿绳子当场将这人捆了,“谢”字便倒过来写。
二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一招“引蛇出洞”生生唱成了“空城计”。
正静着,还未待再开口,院门处猛地一声传来震响,下一刻,清松一头撞了进来。
“少爷!”
他哆嗦着,对上室内二人惊疑不定的神色,嘴唇青白,,颤抖好一会儿,才将喉咙里堵着的话说全。
“老爷……叫人害了!”

谁都不会预料到今日。
寿筵时挑起的大红灯笼已经撤下,匆匆裹了层白布,黑色的“奠”字刺人眼。
像是周牍潦草了结的一生。
尸体是在城郊的乱坟岗发现的。城中拾荒的老头偶然路过,瞧见尸身所着衣衫富贵,不似寻常之人,狐疑之下才去报了官。
衙门里的仵作验过尸身,瞧不出端倪,只好报了急病而亡,由周家拉了回去。
征得周潋同意后,林沉趁夜入府,在暗室里重新验过尸体。
果不其然,依旧是生查子之毒。
自口而入,份量足足多出三倍,才致暴毙。
周牍一生,铁血手腕,杀伐决断,连枕边之人尚且不肯容情。
最后反倒在即将认回族谱的小儿子手中送了命。
那一晚,周潋沉默地在棺椁旁站了许久,香烛燃到尽头,猩红的一点在夜色里微闪了闪,倏忽不见。
那些没来得及出口的质问,无从洞悉的真相,伴着这个人的离世,就此隐没,再无可寻。
他往盆中又放了一刀纸,火焰卷曲,纸缘泛起焦黑。
周潋垂着眼,火光映在眼底,微微闪烁。
“你后悔过吗?”
他对着早已不能开口的人问。
万籁俱寂,只有纸窗外传来的簌簌风声。
周潋站起身,拂去袍角落上的星点纸灰。
送去扬州的信有了回音,长长一封,纸笺之上泪痕点点,不知叶老爷子是在何样的心境下落的笔。
老人家此生最悔之事,便是数十年前一时心软,亲口答允,将叶楣嫁入了周府。
叶楣逝世后,并未葬入周家祖坟。
叶老爷子偷偷派人潜进周府,替换了棺椁里的尸身。
如今躺在周家坟茔中的,并不是叶楣本人。
那个温柔明净的女儿被带回了扬州,葬在叶家后山的溪涧旁。
是她年少时最常去的踏青之处,呼朋引伴,斗草投壶。
是她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还未遇见周牍的年华。
周潋拿残茶泼进盆中,看青烟起,又散。
“她早入了轮回。”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