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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前我的人格融合了(佞蜀)


京冗律站着眯起眼睛,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摇了摇酒杯,泄露出一个习惯被人敬酒的姿态:
“(生气?)”
“(艾莉丝小姐,您真可爱。)”
少年深如车厘子般的唇色一勾,微微点头,藏住眼神中对某些事物的势在必得。
啊……生气?
他灌了一整杯,眼角被酒晕红,就连术后的叮嘱都抛祛得一干二净。
他很清楚,那个男人痴迷青年的缘由。
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
他们对那样的亮色毫无抵抗力——京宥就应该站在那里,不能有一丝半点的污浊侵染他。
他应该、必须、不得不,站在那个位置。
那只雀。
永远也飞不出蓝天。
蓝天囚笼。

京冗律是做了万全准备才来这一趟的。
去年京宥在《十五声》剧场失控后,自己公关先捅破了消息,当时也确实揣有退圈的心思,欲家那一大笔天文数字都打了出去,半途被京家横插了一脚。
京宥本人不太关心事业上的事情,事实上他那些所谓一部剧能在琼宴A区买套房的片酬全数都匿名捐了出去。
吃穿用度一贯都是欲家安排的,欲厌钦也不会给他有自己动用超过四位数金额的机会。
非得把人的所有思想和欲望握在手心里才踏实。
公关消息还有自己鼓动的意思,插了翅膀一天之内荒山遍野地飞。
京冗律当时正准备跳级自主招生考试,听到消息一脸诧异地从高校奔到欲家大宅,结果据说人提前一晚上就已经出国了。
当时京冗律觉得欲厌钦脑子被驴踢了,一时半会儿没弄懂他们在玩什么花样,憋过了招录,没忍住挖了半天。
事实上圈内接触京宥的人都没搞明白他在干什么。
有精神病史是一回事,但就京宥现在的状态来说,好好控制和治疗是能够继续工作的,有欲家做刑事担保,发疯杀人什么的完全是夸张了讲。
精神病的问题就不该放出来,现在这个社会有几个精神不出点问题的人?只不过是严重和轻症的区别罢了。
这消息飞得天艺娱乐那边的人都懵圈了。当日拍摄地没几个人,戒毒所那区域也没有狗仔能乱入的机会,褚狸被折腾了好几次就差砍头保证不是他做的了。
《十五声》倒是全部修剪审核完毕了,被这一手问题卡得没敢如期上播。
但很快,京冗律就知道欲厌钦在想什么了。
他的小叔叔不在意很多事,甚至包括是否中伤、是否名誉扫地、是否被他人深恶痛疾。
但这不代表欲厌钦不在意。
正如京宥认为Caesar是Caesar,他是他,他们是两张完全不同的人。或许在京宥的认知观念里,把这种区别归得一清二楚,能让他躲避一些自己还没意识到的精神压力。
但欲厌钦就是残忍地不允许。
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Caesar就是有精神病,Caesar没有表象那么完美,他就是京宥。
京宥真挚诚恳地认为当日暴露了病情就是捅坏了Caesar的那层皮,所以被媒体揪出来也无可厚非,甚至算得上理所应当。
那个手段不见一点仁慈的男人什么也没和他说,没有急着逼他认清这个现实,反而把Caesar的粉丝炸得头脑开花。
公关三年的苦心营造不是那么塑料的,再加上京宥这张脸属实踩着同期娱乐圈的男性艺人走,那时《净化5》又在火热上映。
Caesar的粉丝更多埋怨的是本人不出面解释,除了那张打了一定马赛克的确诊治疗单子悬在公关高处,Caesar的私人账号还停在会昱安偷拍的那张照片上。
世界就是这么怪,有些人就是喜欢Caesar话少不太关心粉丝群体的性格,又偏偏追得如火如荼,对方偶尔一个回应简直比隔壁花式宠粉的人还引人陶醉。
风向炸了不到两个月,果然就变了。
一套到“Caesar”的话题,很快就会出现“京宥”两个字,对方出道时的那段视频被无限翻出来。
很多视频频道剪辑出本人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脸蛋,混编起来开始打造新人设。
没有公布退圈消息,也没有说明动态去向,福安佳娱哪儿敢不给合同盖章就收违约金,抖着身板给Caesar放了近两年的假。
于是不到半年,网络上“疯批脆弱美人”的狂潮就吹了起来。
在线上,多的是三观跟着五官跑的人。
别说京宥没有流露出任何“精神病史”的视频,大多数人受一次元、二次元的某些反派人设影响,对这种不健康的病态缺乏正确认知,扛着百斤反骨就开始舞。
偶尔能冒出一个“精神病啊你知不知道精神病是什么东西,现在的社会太病态了。”之类的评论,也会被颜粉们快速压下去。
背后也有公关的助力。
这些弯弯道道,京宥一无所知。
他们一行人已经回到海景房内,京宥断断续续睡了两天来才缓过劲儿,慢吞吞从楼上下来觅食。
欲厌钦这几年忙得有些脚不沾地,早就坐上了“谷”氏财阀背后的实权小董事长,但他更多的是需要忙碌和繁琐的事业来消耗精力,对拿到手的钱权没有太多感触。
“谷”氏过得实在惴惴不安,对这位永动机式的工作方式和效率瞠目结舌。
真正“谷”家下面的几个子子孙孙被提溜出来挨训,有些老长辈以欲厌钦的标准来要求他们,简直磨得小辈痛不欲生。
顶着年轻有才盛名、其实已经年奔四十的欲董往往端着一杯淡咖啡,高深莫测笑着看那些孩子叫惨。
厨子见京宥下来,揭开熬的那壶粥,还没动手就被京冗律端走。
小孩子翘着尾巴,戴着手套把粥端到京宥身边,殷勤地盛了一碗,侧头枕着手臂,撒娇道:
“小叔叔——”
京宥视若无睹,拿起食勺,左右看了一圈。
“欲先生有个会议,去隔壁房间开临时视频了。”京冗律了然解释,又泪眼汪汪地盯着他,“小叔叔,太爷爷派我来请你回家。”
他们几个京家的孩子是没能力撬动京宥了,思来想去只好搬出京老爷子。
去年公关散消息的时候可把老爷子一顿气,甚至揪着身边的人怒斥为什么还在让这些消息乱窜。
京冗律只好喊冤,表示京宥绝不喜欢京氏插手他的事情。
京宥骨子里有股不易察觉的冷,对京氏的归属感为负值、对老爷子那点孝心完全来自血缘关系,这年来能一个月打一次电话都算照顾老人家的身体状况了。
果然,京宥舀了一口粥,皱眉:“老人家又生病了吗?”
京冗律想,你要是这么问,他当即让老爷子装个重症在医院躺一礼拜:“没有,就是想小叔叔了。”
“太爷爷要过生辰了。”
京老爷子八十九岁生日,按照云京那边的习俗,男性大生都是提前一年做,京家应该是要办得很隆重的。
老人家都是陪一年少一年。
京宥果然没有立马反应,只是摸了摸碗壁,像在思考。
京冗律见他态度松动,嬉皮笑脸:“小叔叔,就是回去过个生日啦,别想那么多,我帮你定好下回想去的国家。”
京宥回头,果然看见男人开了会站在他身后捣鼓咖啡机。
欲厌钦见他那双眼睛还染着刚睡醒的朦胧,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抬手就揉了揉对方脑袋:“怎么了?想回去看看就回去看看,没事。”
“我陪着你。”
好像最后这句话起到了什么作用,京宥原本直立的肩微微一缩,连状态都松软下来,继续一言不发地喝粥。
京冗律终于在两人之间的互动里看出了点什么,眯起眼睛,连笑意都淡了下来。
他是云京名副其实的小太子爷,比欲厌钦和京宥的成长环境只好不差,但终归不单纯,接触面广、狐朋狗友也多,那些驯养人的手段不是不懂,只是朋友闹过火时就当观众看个热闹。
那些漂亮东西的反应……
傍晚时京冗律终于撕掉小孩儿包装站在海滩点起一根烟来。
欲厌钦站在他身侧,比他还嫌弃烟味地站远。
京冗律颇为震惊:“你个老烟鬼躲什么?”
欲厌钦在鼻尖挥了挥手:“不怎么抽了。”
抽烟本来就是舒缓情绪的一种手段,要不是某些东西实在有害,他说不定自小就开始注射药物。
但一个烟民在日积月累的烟味叠加下,哪怕用的东西再好也会染很重的体味,京宥对他身上的味道很排斥,且二手烟对病人危害极大,欲厌钦这年来克制了很多。
起码不在京宥身边抽,也刻意去过味道。
这不是什么爱好牺牲,是等价替换;一个克制狂躁的手段被掐灭,一定是因为有另外的控制方式浮现。
京冗律瞬间反应过来,把刚点着的烟也灭了:“欲家主,你和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稍微懂行一点、有眼色的人就会发现,京宥现在的状态是完全脱离不开人的,而且八成左右的发病因素都需要欲厌钦安抚。
少年将视线落到对面正和外国教练讨论问题的身影上:“把他豢养成你喜欢的样子,两辈子,十来年,终于达到所愿了?欲家主。”
欲厌钦比他高了半个人不止,正捧着平板在翻阅资料:“小朋友,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京冗律嗤之以鼻,阴阳怪气:“装什么啊,谁都看得出来他除了和你互动外,与别人都隔着一大层拒绝探寻的生疏。”
“欲家主,好手段啊。”
欲厌钦翻阅了一圈,黑屏了设备,蔑下眼神来,笑了一声:“所以呢?”
“那又如何?”
京冗律没想到他根本不避讳,脸色带青:“欲厌钦,你就是个心理变态。”
男人毫无触动:“嗯。”
“不管怎么说,他最终会答应跟我回一趟云京。”京冗律现在的年龄带给他很多不便,他也不想和人对着干。
欲厌钦视线盯在远处跟着学潜水准备姿势的青年身上:“我知道。”
京冗律看了他好半晌,终于无奈笑出声:“从前我就觉得。”
“京宥活得真的很悲哀。”
欲厌钦眉头稍皱,似是终于听不下去他满嘴烂话。
天色微沉,现在正是国内入秋时节,这边的温度比内陆高一些,但到了傍晚风很大。外国教练严格遵守以京宥身体为第一的原则,没一会儿就把他赶回了欲厌钦身边。
欲厌钦弯下身亲了亲他的嘴角,笑哄着:“别这么失望,有的是机会玩,等身体再好一点就在家里建一个专用场所好不好?”
京宥倒也没有那么大的潜瘾,在这句话里猛然听出了什么,侧过脸来欲言又止。
欲厌钦把他带回房间,随便冲洗之后给人喂了药,把人捉上床。
京宥捞过欲厌钦没看完的那本西语书摊开,被满屏天文晃得重新放回去。男人洗了个较久的澡,出来点了杯淡味催眠的香薰。
病人因为药性裹在被褥里迷蒙。
欲厌钦放轻动作,却还是在上床的时候关错灯把他吵醒了。
京宥迷迷瞪瞪睁开眼来,会错了意思,问他做不做,得到否认答案后继续闭眼就要昏睡。
他们性.事的频率很低,欲厌钦一直在这方面没有太重欲望,大概是放纵起来太容易失控,自小的克制力让他时时谨记京宥的精神状况,京宥也只有情绪失控或大脑紊乱时才会主动来寻。
男人安静地靠着,近乎爱怜地顺动他的发丝,在几次动作后被捉住。
怀里的人扬了扬脑袋,眼睛都没睁,手心全是汗,问:“你想要我回去吗?”
欲厌钦愣了愣。
在某些人眼里,欲厌钦细水流长地将京宥如何驯化,其实他除了强迫人治病,并没有过多地做其他事。
虽然有些掌控和习惯已经渗透骨髓到他自己都无法意识的地步了。
也有可能京宥已经失去绝大部分正常人的社交、思维和独立性了。
他的爱人不像表面那样神神游游的。
得不到回答,京宥心下了然,小声道:“……那就回去吧,明天、或者后天,想去陪陪老爷子。”
他的爱人很聪明。
大概是在那天京冗律提出愿望时不阻止里看出了男人的态度,京宥很淡然地答应了京冗律。
小少年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是脸色阴沉地往男人那边看了几眼,脑补了不知百八十个狐朋狗友擅长的阴暗手段。
于是快乐了一年的临时旅行小队就地解散,有些人刚开始还以为这份来钱如此容易还轻快的工作是无限期的,心中难免落差。
但聪明的教练和小情侣早就预知了结果,纷纷拥来表示对京宥的祝愿,且终于好说歹说加上了京宥的私人联系方式。
京宥的账号已经很久没有开了,为了避免麻烦,也不想联系国内那些工作上的人,他当时出国连手机都没带走。
艾莉丝神神秘秘地送了他一条亲手做的贝壳项链,趁着欲厌钦不注意亲了一口京宥的脸蛋:“小宥,你是天生的明星啊!”
京宥怔然,似在这句话里得到了什么暗示。
一行人的效率很高,说走就走,机票定了一连串,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需要收拾,就是临走前特意备了一身秋装。
京宥是去年九月几号出国的,现在九月中旬,恰好又撞上他需要治疗的时段。
近来加重用药的人在飞机上睡了几乎一整天,半夜稍清醒时才起身喝了几口水。
京冗律和欲厌钦是经常换时差的怪物,两人身靠一边,处理工作的处理工作,搞创业的搞创业。
长时间飞行弄得人神情恍惚,京宥在落地后依然迷迷瞪瞪。
欲厌钦帮他换了偏厚的一身秋装,把红黑冲锋衣的拉链扯到最高,里层的米色卫衣裹了双重帽子。又仔细地叠了冲锋衣手腕的层次,严严实实遮住半个手掌。
即便这样,京宥依然瘦得显不出臃肿,头戴式降噪耳机挂在脖侧,把他那张脸衬得实在巴掌大。
京宥被裹成粽子无辜望过来的时候,依然把接机的工作人员惊愣了许久。
京冗律跟在欲厌钦身后,学着他的样子也戴上帽子口罩,双手插在外衣兜里,把行李丢给京家跟随的佣人。
欲厌钦毫不避讳地牵着京宥的手,缓慢却沉静地走在前面。
来接机的人不多,一眼看出基本上是欲家事先安排好的。京宥在飞机上睡了很久,落地走这两步终于把脑子搞清醒了,抬头一看走的是云京这边国际机场的VIP通道。
通道离出站大厅还有一节黑色走廊。
欲厌钦拉了拉帽檐,戴着口罩,像是怕他感到不安,跟他闲聊:“管家昨天已经安排佣人把家里全部消毒打扫了一遍,今天请回了你适应的那个阿姨,后两天就能回琼宴。”
他们出来已经傍晚七点了。
京宥吃不下飞机餐,但为了吃药勉强入了几口。
他亦步跟在男人身侧,笑道:“我知道了,辛苦他们。”
“治疗安排可以往后推推,但是尽量不能耽误周期,私院那边已经提前预约了,休息两天我就可以陪你去。”欲厌钦的手很重,力度很稳。
他目视前方,深色淡然。
京宥抬头:“……不会耽误治疗吧。”
通道不长,只有十几步路。
欲厌钦的步速逐渐缓下来,到临近出口时比京宥还要落后一点。
他忽然站住。
京宥疑虑:“怎么了?”
欲厌钦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再重新把发型用手指掰弄好,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心:“宥宥,一会儿出门右转,欲家的车就在门口,我会在里面等你。”
京宥心中开始打鼓:“嗯……?”
他喟叹一声,低下头来在他耳侧轻语:“别怕、别紧张、那是属于你的地方。”
说毕他稍稍后退一步,鼓励性地把牵着的那只手往前送,轻轻松开:“去吧。”
京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前面的工作人员引出长廊拐角,恍然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他朝前走了两步,还茫然地回头。
欲厌钦站在黑暗的地方,和京冗律一样穿着一身黑,戴着口罩和帽子,甚至架起了墨镜。
男人的视线一直都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他在昏黑处拉下口罩,缓慢比口型:
【我-就-在-你-身-后。】
你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我。

第114章 但求相随(1)
带有些许弧度的短发从黑暗里拖出,来人有些不适应国际机场特殊通道出站大厅的亮,透色眼瞳微微眯起,手指挡了挡光,几缕指影便垂在脸侧。
待他将手掌放下,那张脸略微茫然地撞入视野。
眼神里含有些冷,眼角上挑泄出一丝蛊色,面容素白无妆,或许是身体治疗欠妥,唇色透着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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