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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前我的人格融合了(佞蜀)


“官方的剧本还没有那样肆意,单单这个角色的性取向不对,是他们前不久才补的新设。他对主角从始至终没有产生任何类似‘恋人’的感情。”
“他的存在本就很‘特异’。”
否则也轮不上他的样貌来饰演了。
会昱安当然知道,他担心的是另外的:“剧集里什么样其实无所谓,主要是这对……”
“你家那位真的不介意?”
“我实话实说,不想让褚狸那小子蹭你的热度。”
已经准备好先斩后奏的青年面不改色地撒谎:“嗯,我们商议过了。”
“再说,我哪里有那么厉害,让独自拿到好资源的人蹭热度?”
会昱安懒得和他争辩后半句,只敏锐地皱了皱眉:“猫咪,你和我说实话,为什么想接《十五声》?”
虽然《十五声》是他们整个团队一同审议后觉得确实很好的剧本,但不至于非它不可。何况后面补的这个设定着实恶心了一把会昱安。
他家艺人还是头一次和他复提可能否认的剧本。
“嗯……”
为什么想接呢?
“因为角色本身。”京宥实话实说。
“别担心,会哥。”
“不论什么角色,总要有人来饰演的。”
不论什么人生,总有人在挨着过。
“我很有信心哦——”
有……信心吗?
会昱安被他积极的态度搞得心血澎湃,当即回话联系了对方,几个人手脚麻利地转移阵地,等赶到试镜场才下午三点半。
京宥给欲厌钦重新发了地址和时间,把晚饭安排往后推了一个小时,在对方还没回复前先让手机假死。
他从车上拿了私人背包,看了会时间,往试镜场的后方走去。
《十五声》给他的角色是一名深入毒窟的警方卧底,这在他们接到缉毒剧本时就已经猜到了。
角色名为季嵘,毒.贩之子。
缉毒大队以八层出警警力为代价,端掉了某贩毒团伙的一条支线口。在查处那个团伙残留的“酒池肉林”地下派对时,大队长从床铺下揪出来了个孩子。
孩子已经十岁了,有一张同那个地方格格不入的脸蛋。
他问:“是客人吗?”
大队长顿时心底生寒。
在这种地方有这样漂亮的“小东西”,想都不想就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他们找到他时,他穿着怪异,正擦试着嘴角旁的什么液体,眼里透出一片死寂。
小孩儿被救了出来,一口咬定自己是他们正追查的贩毒集团掌舵人的私生子,因为母亲是卖.淫.荡.妇,生下来的自己不幸地成了“漂亮物件”,所以被样貌丑恶、心理变态的毒枭抛弃,不闻不问丢到最底层“工作”。
后来季嵘因为身份特殊,被寄养在警方的家庭中。
另一位主角便是大队长的儿子。
剧情走向大致都能猜到:容貌昳丽身份敏感的私生子寄人篱下,同另一位正常家庭里的阳光孩子碰撞。
他演绎的时间线是从两个孩子上高中开始,消失了八年的贩毒团伙再次涌现,让本就暗潮汹涌的城市再次岌岌可危起来。
完全没办法同世界融合的角色。
“咦?——你在吃什么?”
一道清朗的声线窜入。
京宥从思考里拔出,动作自然地盖上瓶盖,举起来轻摇了摇:
“营养片。”
常用这款营养片的人,也很难听出药片碰撞杯壁时,声音来回的细微差别。

转眼看时,堵在门口的人忽地侧开身子,光便将他的影子全都倒在了门框上。
来者半背光,大大咧咧踩了双平整拖鞋,比他稍显矮一些,因意外清秀的面相不显有任何邋遢感。
大男生道:“哇哦,好认真在保养。”
他声线清脆硬朗,惊叹卷携着主人的朝气扑面,语气纯粹得并不惹人厌。
京宥见过他的照片,礼貌示意:“褚狸。”
《十五声》的双男主都是内定的,比起他受特邀,褚狸这种直接跃身空降的更令旁人震惊。
对方爽朗道:“久仰大名!京老师。”
褚狸穿着夸张的哈龙裤,在个位数的初春竟只套了件同样花哨的大背心。
大男生的头发刚修剪过,只比板寸长一点,还不足以歪垂下来。他发质粗硬,黑茬平整整栽在圆润的脑门儿上,连五官仅剩的柔和都一同被削走了般。
这张脸融合了明朗和精细的线条:五官细看是处处清秀、配合棱角分明的脸型骨相便豁然大气起来。
不足够顶尖,但足够特别。
京宥一向不太喜欢那个称呼,温吞谦逊道:“没有没有,叫Caesar就好。”
他不多纠结,把自己的物品收回私人背包,又喝了口温水,拎起背包准备将整个空间让给他。
擦身而过时,那半沐浴在阳光下的男生轻快道:
“听说Caesar你在演绎方面超有——天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请多关照啦。”
京宥微停顿了一下:“……是要请多互相、关照了。”
超、有、天、分。
接触过他本人的同行几乎都会发出类似的赞叹。
傍晚,天空为蛇鼠出洞的前戏描上魅色,日出在地平线这头的橘黄病态般一笔拉通地那边的日落上。
倘若,倘若这样算来并没有日出与日落呢?
那么,这个世界究竟是极昼,还是极夜?
那又倘若,只要他够快呢?
比地上跑的豹子要快,比天上飞的猎鹰要快;超越流水、声音、超越光速,超越时间——他是不是就能在夕阳的驻足点下,永远领先黑夜。
倘若他再快一些,是不是就能……
不会发生呢?
落雨了。
雨击打在身上,奇怪,好疼。
青年只觉得合脚的鞋忽然又变成“那些东西”,随着他的步伐,剜着他足底的一分一厘。
他几乎要将肩上的书包甩脱,重着连跳六层台阶,看清不远处雨里的人:
“禾正!!——”
雨的稠朦同阴天一起围成眼罩。
是要连同、连同这世间的一切都盖上敛衾吗?
这处小院是他们的“秘密基地”。那位大人最喜欢把他们一起带来这个地方,里面堆了零食、拼图、初中课本,还有枪状的小树枝。
可现在,被好多人围在一起。
好多,黑制服的人。
“禾正!”他跑近了。
“喂!”有人扯了他一把,险些将他掀得退两步,“你别这么大喊大叫的,从哪儿跑来的?不是说让你们去警局吗?”
“禾正,你怎么样,你……”他忽然止音。
前一个周才被那位大人强行捉去剃成寸头的大男生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前有一裹人高的塑料袋。
“你这是干嘛?”他无视身边所有的人,蹲下来伸手就去扯拉塑料袋。
手出去一半便被地上的人掐住,禾正抬起头来,双目赤红:“你闹够没有,季嵘!”
“你到底要看什么?你要确定他死没死吗?”
“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啊!”
时隔六年,旧事翻动,蛇鼠出没。头一颗毒牙便咬死在当年英勇无畏的缉毒大队队长身上——因追查疑似新毒种“醒美人”端倪时意外身亡。
机械性窒息。
但是,是那位大人啊,怎么可能?
“你撒谎。”季嵘挣开禾正的手,弯腰下去又要去揭塑料袋的拉链。
“季嵘!”一旁的缉毒警拽住他半个人,“冷静一点。”
“你们都冷静一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啊?!”季嵘嗓间发涩。
他十岁前没读过多少书,自小便是从毒窟“洗脑系统”里培育出来的“祭祀品”。他学的东西偏而繁,他们那种地方管生命的救赎者尊称为“大人”。
所以“那位大人”。
他知道他不喜欢这种称呼,可他卑劣地想要祭奠出什么过往,好来反复拉扯出他的“同情心”。
来确定,自己是被在意的。
救赎者应当是神明。
是无所不能的。
为什么……
“你叫我怎么冷静啊……”他最擅长掩藏情绪了。
他紧紧抓住缉毒警的制服,可这些人的制服又冷又硬,连个能捂热的徽章都没有。
一直如此,从蛇窝里攀爬:从出生被丢入尿罐时开始伸手,为了爬出去便只知道伸手,往那些又冷又滑的畜生身上抓;
往利器刀刃;
往丑恶性.器。
终于有那样的一天,他抓住的是别人的衣角。
也是这样冷的、硬邦邦的。
也是客人吗?
青年轻轻盖住睫羽,半垂着头,雨往下坠时便也好似挫断了他仅剩的救生索。他蜷曲着手指,狠狠揪住缉毒警的衣料,手臂微颤,指关节青白。
他有些不能动了,他不知道这样的失去意味着什么。
手指逐渐跟着腕骨颤动起来。
接着一节节松开,像被什么人强行扯离。
那位大人要走了。
雨近乎要烫穿他的骨节,空气里的闷潮和湿润几乎要扼死他的呼吸。
青年整个人踉跄着倒退两步,好似看见了什么可怖的幻象,手指以夸张的弧度撑开,腕骨下压,过度用力致使指甲泛白。
他瞳孔剧烈缩小。
他又要回到那个蛇窟了吗?
他又不能呼吸了、他怎么办?
接下来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你叫我怎么冷静……!”
“好——咔!”
试镜场一片寂静。
他们看着青年半怂着背,就这样在原地悬空着猛然拽住了什么、又像后背被什么怪物捉住,倒退了两步。
场地很空旷,就两位演员站在正中央。
余阳散布。
没有雨。
也没有那些“缉毒警”。
“季嵘”顿住,缓慢直起背,放松过度用力的手指,动作自然地顺了顺额前碎发,自顾自道:
“嗯头发有些短,我看了‘季嵘’的人物设定,这场之后就该留长发了吧,可能需要一段时……”
京宥转过身微微愣住:“怎么了吗?”
大男生浑身冷汗,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受到极大震撼般。
导演平伍扯出个笑来,打散现场诡异的氛围:“Caesar表现很好啊,太出乎意料了。”
“褚狸不太行!怎么后半场都发呆去了?”
“等会儿再来一段——”
“嗯……”京宥犹豫了一会儿,朝会昱安那边望了一眼,拒绝道,“不好意思平导,我晚上有点事,如果我的戏份没问题的话……”
平伍是凭自身实力抓住这个剧本的。
这位资深导演为人比较踏实,算是导演圈里难得的好脾气,暂且对从没合作过的演员有些局促:“哦哦哦,没事儿,那等会儿褚狸单独试,你去忙。”
“没问题,没问题。不过,你的无实物表演训练很充足啊……”
“京老师!”褚狸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
他那双眼睛亮得可怖,并没有因为自己演技卡死而感到尴尬,只由衷道:“你真的好厉害。”
是天赋,是努力绝不可能追赶得上的差距。
大男孩略微自嘲道:“没办法比了,是天才吧。”
平伍接到会昱安回复后就把试镜时间和要求都改了。这场戏是大队长被暗杀在他们的“童年秘密基地”里,由禾正发现,紧接着追到线索的缉毒警,季嵘最后从学校跑到场。
需要他们无实物表演出一者正跪在尸体前,另一者背对着尸体后的割裂场景。
结合角色当时心境,自由发挥表情和台词。
京宥有些意外。
他笑了笑:“没有的。”
“你才是天才。”
禾正因父亲常年忙于工作不在家而有不小的叛逆心理,这种父子之间的别扭和季嵘宛若重生的感觉不一样。他们甚至最后一面都互相没有几句好话。
那样果断英勇的父亲突然死在了自己的秘密基地里。
于一个正有备考压力的高三学生来说更是近乎致命的讯息。
他只看见褚狸的一半表演,那种细微表情和眼神都拿捏得恰好到处。可能是因为不太会站位,从导演那方并不能一览无余。
已经很出色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褚狸是怎样表现出那些细微表情的——毕竟于他,并不是“假装”。
假装……啊。
京宥眯起眼来。
初春淅淅索索的阳光在他眉眼微动中迅速被收敛,几乎一瞬息,空间被铺上重色,雾气和潮闷再次席卷上咽喉。
褚狸表情复杂地站在那里。
然后,被一点、一点地换改成省重点的校服,脏兮兮的脸蛋,绝望到窒息的眼神。
唇齿干裂、目光呆滞、双目赤红。
禾正表情狰狞地站在那里。
京宥闭上眼,轻轻吐息一口气。
空气中的,闷潮、新土……尸臭;
砸在身上,几乎要烫得他发颤的雨滴;
是确确切切能感知到的:
恶臭得几乎要吐出来。
沉闷得几乎要坍塌。
他就是真实存在的季嵘。
妄想症。
覆盖在他“天资”上的“作弊”利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用符号分割一下演绎剧本和现实的。
但宥宥就是分不清剧里剧外、利用幻觉演戏的,如果看起来混乱就让它混乱好了。(什么鬼话)

第82章 -十五声-
褚狸没再多说,自己到一旁去调整状态。平伍又拉着京宥商议了一些人设的细节想法,他不好推拒,试镜还是拖到了六点半。
等离开时,琼宴的天都黑了。
京宥跨出门槛,目及什么,身形忽地一凝滞。
“会哥,我先从那边走了。”京宥回头,打了个分别的手势,“下个周之前请那位纹身师单独跑一趟吧,不好意思。”
“啊?你去哪吃……”会昱安话出口一半,看见一个显眼高壮的黑影竖在不远处的灌木丛旁,“嘶你不是不喜欢他和你工作区域交叉的吗?”
京宥已经来不及答话,将鸭舌帽的帽檐拉低挡住大半张脸,匆匆离去。
白金发的经纪人只好收声站在原地,又若有所思地往唇钉下方抚摸:“错觉吗,我总觉得你怕他啊?”
灌木丛后只有一辆黑车。
欲厌钦站在车外,面部朝向他刚才出来的地方,双手抄在兜里,表情淡淡,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
“走吗?”京宥靠近他,悄悄往他身后的位置确认。
没有黑西装。
欲厌钦依然在看那个出口,没有说话。
预料中的暴怒正被无数胶带裹藏。
大约过了半分钟,男人在京宥若无其事、显得略疑虑的视线里转身,替他开车门。
京宥闻到了他伏身时伴随着的浓重烟草味。
身体本能率先发作,明明穿着不足以暖身的卫衣,领口下却刹那间布满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和缓的声线、低顺的眉尾,像前世万千重复排演时那样叫他:
“……厌钦?”
听不见。
怎么办才好呢,要开始厌烦这种事情了。
又听不见了?
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听不见他人的问话、质疑、态度。整个世界是悬空的,耳鸣拉扯出理智的肠身,灌入分裂世界的躯壳。
他只能靠猜。
:猜猜现在的你呀,是不是清醒的?
:猜猜你眼前的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
:猜对了,要继续吃药。
:猜错了,要被关起来。
京宥闭了闭眼,额角青筋连翻跳动,硬生生把那些填堵回答的幻听拉扯下去,紧盯住男人的唇。
没有动作,合闭的。
所以是他没有说话,不是他听不见了。
他吃了药的,他现在是没事的。
京宥没能维持住笑,只能任凭嘴角落下来,转身上车。
欲厌钦一路沉默。
京宥本以为他会直接开车回欲家,却发现对方依然像计划好的那样:带他去预定的餐厅吃饭,又顺程去私医拿了新换的药。
男人的耐心好似被无限拉长。
等他在玄关处换好鞋,身后的人缓缓扣上重门,好一会儿才唤道:
“宥宥。”
京宥站在扶梯旁侧了侧耳朵,迟疑。
在确认人声。
男人踩着皮鞋直接入内,脱下大衣外套,朝他走过来。
皮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并不明显,屋内没开灯,只有楼顶天窗投射下的微弱月色。欲家大宅今日没有人,所有的仆从甚至连管家都被提前遣走。
主人家在刻意规避一场暴风雨。
“嗯,我在。”
青年松开扶上楼梯的手,转身正正看着他。
欲厌钦净身高一米九八,身材比例绝佳:宽肩窄腰,身腿四六分,由专人制定的常年健身计划没有使他被过分夸张的肌肉傍身,但比常人更大的骨架靠近来,依旧能给人扑山倒海般的压迫感。
他贴近站在两阶楼梯上的青年,伸出手自然揽住对方的腰,把下颌搁置在京宥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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