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何念刚好端起了一杯温咖啡，便顺手递给了顾亦然，嘴里还不住地向蒋森道谢：“蒋队真的太周到了！谢谢蒋队！”
顾亦然接过何念递过来的咖啡，一味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浮起了笑意，看来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在局里连两位局长的面子也不用给的顾队，竟然也摆出了营业的姿态。
“谢谢蒋队，也请蒋队替我们专案组向涂局转达谢意，”顾亦然微微颔首，顺势抿了一口咖啡，点点头，评价道，“很好喝。”
蒋森双眼放光：“顾队喜欢就好！那你们回去之前，我再去买点他们家的咖啡豆，你们一起带回去！”
“蒋队客气了。”顾亦然摆了摆手，将蒋森迎进了专案组的办公室。
顾亦然朝着会客区的方向走去，蒋森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渐渐远离了身后正热闹地瓜分咖啡的专案组众人，蒋森这才轻叹了一口气，底气不足道：“我实在无颜面对顾队，我知道局里大家，对专案组的工作，配合度可能不是很高，但短时间内，我确实无能为力……大家在温水里待久了，做事就是这样不慌不忙的态度，他们绝对不是对专案组有意见，这点我可以发誓……”
虽然说着“发誓”，但似乎是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誓言，蒋森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顾亦然在沙发上坐下，蒋森也跟着坐了下来，顾亦然将手里的咖啡放在茶几上，才回答：“蒋队千万不要自责，我们专案组来到这里，除了调查张荣初的死，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替涂局解决当前最大的难题，现在的市局无法调动，并不是蒋队或是涂局的错，这潭死水，不丢点重磅的东西，很难泛起涟漪。”
蒋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郑重地开口：“顾队，有什么需要，请不要客气，随时告诉我，工作推进遇到什么麻烦，任何人卡你们的资料，都可以告诉我，我来解决。”
蒋森离开后，专案组众人端着各自的咖啡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最近这几天算是他们大半年来最清闲的几天了，每天按时上下班，周末双休，想加会儿班都会被顾队赶回酒店。
魏崇给自己滴了两滴人工泪液，双眼的干涩感稍微有了缓和，猛喝了一大口冰咖啡，又全神贯注看起监控录像来。
“魏崇……”
听到顾亦然叫自己的名字，魏崇还以为是自己产生幻听了，因为顾亦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但他还是回过头看向顾亦然，刹那间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倒流了一般——顾亦然左手扶着桌子，右手正在艰难地解着警服衬衫衣领处的第一颗扣子，露出的脖颈有一大片红斑。
“顾队！”魏崇猛地起身去扶顾亦然，手抖得厉害，艰难地帮顾亦然解开了扣子，顾亦然猛抽了一口气，窒息感却一点不能缓解。
听到动静的其他人都起身朝着顾亦然身边走过来，魏崇总算是镇定了下来，一只手扶着顾亦然，另一只手麻利地继续替顾亦然解扣子，扫视众人，吩咐道：“别围过来，他呼吸不了，去开窗，把新风开到最大，空调也换成送风模式！”
顾亦然靠在魏崇怀里大口喘气，艰难地开口：“给你哥……打电话……”
魏崇连忙答应下来，一抬头，视线就和何念对上了：“念哥，快给我哥打电话！顾队好像是过敏了！郑哥打电话叫救护车！”
“别叫、救护车……”顾亦然抓着魏崇的衣服，从手背到手腕红了一大片。
魏崇急了：“你这样不去医院你想干嘛！”
刚吼完，魏崇猛地回过神来，看向桌面上的咖啡，他抽了一口气，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哆哆嗦嗦地开口：“浩羽哥……咖啡……顾队的咖啡，收起来，别让分局的人碰！让仙鹤姐联系做毒物检验！”
“让仙鹤，联系、陆主任……我之前，已经交代过、他了……”
魏崇愣愣地看着怀里的顾亦然，一时有些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不信这些都是顾亦然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顾亦然现在的模样，根本也不像是掉进陷阱里的梅花鹿。
魏风尘赶到专案组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靠在魏崇怀里正在用便携式氧气瓶吸着氧气的顾亦然。
顾亦然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下来，但是好几分钟的呼吸困难，几乎让他精疲力尽。
魏风尘一走近了就开始兴师问罪：“顾队怎么了？救护车叫了吗？”
魏崇怯生生地摇了摇头，说：“顾队不让叫救护车，让我们等你来……”
魏风尘可不管这么多，从魏崇怀里接过顾亦然打横抱了起来，顾亦然手上没有力气，握不住氧气瓶，氧气瓶掉落到地上，魏风尘一低头，就看到顾亦然脖子上的红斑。
没有氧气，顾亦然又皱起眉头来，魏崇赶忙捡起氧气瓶递到顾亦然面前，顾亦然断断续续地吩咐魏风尘：“给我妈……打电话……许氏，在这里……捐了医院，联系、信得过的，医生……”
魏风尘的心口一沉，瞬间明白了顾亦然不让他们叫救护车的理由，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城市，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那股势力已经悄悄侵入到他们的身边，可能在任何一个环节，将重要的证据吞噬殆尽。
魏风尘咬咬牙，才应道：“好。”

第181章
魏风尘将顾亦然送到许氏的医院后，顾亦然接受了全方位的身体检查，同时抽了血送去化验寻找过敏原，一套流程走下来，天已经黑了。
顾亦然已经可以离开氧气瓶呼吸了，身上的红疹也在消退，但保险起见，医生还是给出了留院观察的建议，魏风尘自然是求之不得，他的宝贝金贵得很，他生怕有半点闪失，意外的是，平日里不拖到不能动弹绝不答应住院的顾亦然，竟然也答应了。
一群特警护送着魏队抱着顾队冲出市局大楼的画面，市局很多人都看到了，专案组组长出事的各种传言也在市局里传得沸沸扬扬。
涂局和蒋队也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两个人的脸上都是肉眼可见的担心，远道而来的专案组组长要是在他们市局有半点闪失，他们可没法向罗局交代。
待主治医生走出病房了，众人才敢陆续进病房里，顾亦然躺在病床上输液，魏风尘正在给他扣病号服的扣子。
涂局快步走到病床前，满眼的担忧：“顾队！你没事吧？”
顾亦然喘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开口：“涂局，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
蒋森也赶忙跟上，紧张地询问：“顾队这是怎么了？下午还好好的……”
“没事，医生说，可能是接触到了什么过敏原，过敏了。”
蒋森立刻反应过来：“难道是咖啡里有什么……”
察觉到病房里气氛微妙的变化，蒋森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顾队，你放心，我们一定严查，如果真是咖啡里有什么东西，我们绝对不会姑息！小动作竟然耍到市局里面来了！”
顾亦然抬起手来摆了摆，说：“不关咖啡的事，我这身体，本来就容易过敏，这边的食物和我们那边做法不一样，很可能是不经意之间就加入了会让我过敏的食材，请不用担心。”
涂局也严肃道：“不，要查，一定要查！无论是顾队吃过的食物，还是咖啡，这些都要查！只是，如果真是我们局里有什么，我们这边主导调查，调查结果可能受到影响……”涂局向顾亦然投去征求的目光。
顾亦然皱了皱眉，恭敬不如从命：“劳涂局费心了——念念、一诺。”
何念和郑一诺连忙上前，顾亦然转过头看向他们：“念念，张荣初和谢金的案子，材料整合这一块照旧，你来主导；一诺，整理需要的权限，向涂局申请，让专案组技术科室的同事参与进来，复盘一下我今天的行动轨迹，看能不能找到导致我过敏的原因。”
何念和郑一诺齐声答道：“明白！”
顾亦然看向涂局，涂局这才点了点头，又说：“那我们就不打扰顾队休息了。”
蒋森也连忙补充：“顾队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专案组的工作！”
顾亦然扯了扯嘴角，答道：“好的，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调查刻不容缓，专案组众人都匆匆赶回局里着手调查，魏风尘留了两个特警在顾亦然病房门口，把其他人打发走了，才转身走回病房，魏崇还守在顾亦然的床边。
顾亦然见魏崇心事重重的模样，主动开口：“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魏崇瘪了瘪嘴，他是见证了顾亦然过敏发作全过程的人，顾亦然就在他的怀里，每一次颤抖和抽搐他都能清晰感受到，顾亦然无法呼吸时，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好像随时都可能会窒息。
犹豫再三，魏崇还是道出了那个在他肚子里憋了一晚上的疑问：“顾队，你一开始就知道咖啡有问题，对吗？”
魏风尘的脚步一滞，怔怔地看向顾亦然，顾亦然挑了挑眉毛，继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傻话，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哥当真了怎么办？”
魏风尘快步走到床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顾亦然，顾亦然下午的反应的确很冷静，虽然他一味都如此，但是在呼吸都困难的情况下，真的能够谨慎周到到这个程度吗？
“我不明白……”魏崇抬起手来抱住自己的头，“除了咖啡，不可能有其他让你过敏的东西，从时间上来看，也只有咖啡最符合，可是，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念哥刚才在外面一直很自责，说咖啡是他递给你的，有那么多杯咖啡，那个人怎么就可以确定你一定会喝到有问题的那杯咖啡，我不明白……”
顾亦然的语气十分轻松，给出了魏崇最简单的答案：“那就说明咖啡没有问题呀。”
“这不可能！除了咖啡，不可能有东西让你突然过敏的！专案组的办公室你待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过敏，你每天吃的食物，都是我哥确认过的，唯一的变数就是那杯咖啡，它不可能没有问题！”
见魏崇如此坚持，顾亦然耸了耸肩，没再试着劝解，又说：“一诺已经带人在查了，咖啡有没有问题，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好了，别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诺他们一起查，你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总不会也信不过吧？”
似乎是被顾亦然这句话戳中了痛点，魏崇瞬间就泄了气，小声嘀咕：“我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我的确，信不过……”
“是信不过，还是不愿意相信？”顾亦然突然发问。
魏崇抬眼看向顾亦然，被猜中心思，魏崇只得说出自己心中的顾虑：“我是有怀疑的人，在8月8日，能够给谢金那封遗书，只有他能够做到，但是我想不明白，他怎么做到不在那封遗书上留下自己的指纹的。”
顾亦然没有回答他，而是抬起右手伸向魏崇。
魏崇一脸茫然，顾亦然开口，语气轻快：“握手。”
那一瞬间，魏崇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握手表演的奥利奥，他歪了歪脑袋，不知道顾亦然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听话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可还没碰到顾亦然的手，顾亦然便将手收了回去。
魏崇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顾亦然很快又再次伸出手来，依旧是刚才的语气：“握手。”
这一套动作魏崇太熟悉了，在训奥利奥的时候，要是奥利奥做错了，自己也会中止正在进行的动作，又回到初始动作再次发令。
魏崇看着顾亦然朝自己伸出的右手——如果单手握手不对，难道是双手？
魏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左手也抬起来，双手一起握住了顾亦然的手，这次顾亦然没有再将手收回去，由着魏崇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握着自己的手。
魏崇和顾亦然四目相对，顾亦然垂眼扫视魏崇的手，魏崇循着顾亦然的视线，也垂下眼看向自己的手，豁然开朗：“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才用双手和你们握手！他右手的指腹上有胶水或者其他可以掩盖他指纹的东西！”
顾亦然心满意足，收回手，提醒魏崇：“不要打草惊蛇，还不是时候。”
魏崇突然有些沮丧：“可是，这还是只是推测，没有别的证据，除非……”魏崇突然瞪大双眼看向顾亦然，顾亦然的嘴角翘了翘，反问他：“怎么会没有证据？现在，专案组不是已经有权限，可以光明正大地调取市局内部的监控了吗？”
魏崇兴奋地冲出病房，顾亦然偏头看着病房已经关上的门，视线久久没有收回来。
“然然。”
听到魏风尘叫自己，顾亦然回过头来看向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知道魏风尘要兴师问罪，顾亦然主动开口：“咖啡没有问题，就算真有问题，我也不知道。”
魏风尘直愣愣地盯着顾亦然的双眼，一字一顿：“不要骗我。”
顾亦然的表情很真诚：“绝不骗你。”
魏风尘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牵起顾亦然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顾亦然手臂上的红疹消了一些，但浑身上下还是有大片大片的未消退的红疹。
魏风尘看着心疼，贴着顾亦然手背的嘴唇不愿意挪开，顾亦然无奈：“好了，我没事，你别担心，就只是普通的过敏而已，哪有那么夸张。”
“你这个身体，可没有普通的病。”
顾亦然被魏风尘气笑了：“你这张嘴，看来只是长得好看而已，说的话可是一点也不好听。”
魏风尘起身凑过去吻了吻顾亦然的嘴唇，不满道：“什么叫只是长得好看而已，不是还有些实用性吗？”
顾亦然伸出舌头舔了舔魏风尘的嘴唇，点评道：“唔，硬要这么说的话，要是再甜一点就好了。”

第182章
验血结果印证了医生的猜测，导致顾亦然过敏的的确是头孢，得知这个结果，魏风尘瞬间就不淡定了，他几乎可以肯定，是系统内的人通过某种途径让顾亦然误食了含头孢的药物。
为了确保警察在执行公务受伤之后能够更快速更准确地得到救治，全国联网的警务系统内有一栏过敏药物，当年魏风尘抱着濒死的顾亦然上了救护车，打开警务系统向医护人员转述他的过敏药物时，也是暗暗吃了一惊——顾队远比自己想象中脆弱，脆弱到，任何一个人，只要有心，就可以轻易置他于死地，可他又那么相信组织，比起提防有心人的利用，他更愿意相信这是生死关头方便队友拯救自己的保障。
好在顾亦然摄入的头孢剂量不算大，加上顾亦然喝了咖啡，影响了头孢的吸收，只是因为他的身体素质比较差，发作时的反应比较激烈，但好在现场的同事急救措施做得不错，市局对面的药店有便携式氧气瓶，让顾亦然能够第一时间吸上氧气，及时遏制了过敏症状进一步恶化。
医生离开病房后，魏风尘黑着脸在病房里踱步，脑子里装着事情，魏风尘的脚步也越走越快，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一定是R市市局的人干的，蒋森吗？还是其他人……”
顾亦然靠坐在病床上，视线随着魏风尘在病房里走来走去，追了几个来回，顾亦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抱怨道：“你别在我面前晃，头晕。”
魏风尘赶紧快步走回病床旁边坐下，急忙认错：“对不起，我不晃了，你想不想喝水？”
顾亦然这才睁开双眼，看向魏风尘，轻轻摇了摇头：“不喝，好了，你别这么愁，一诺他们在查，安心交给他们吧，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魏风尘没有接话，牵过顾亦然的手，一脸后怕：“到底要怎么做才好？他能悄无声息让你吃下头孢，就也能让你吃下氰化钾，吃下任何有毒的东西……”
顾亦然笑了起来，并没有对魏队的异想天开表现出哪怕一丁点不以为然，反倒是耐心地安抚起他来：“没关系，我以后会注意，不会随便乱吃东西的。”
魏风尘点了点头，但也不能完全放心，毕竟话是这么说，但真要落实起来还是有些难度，但顾亦然有这个心，肯给自己画这个饼，自己也不能再揪着不放。
下午魏崇来医院看顾亦然，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负责案件材料汇总的何念和负责调查顾亦然过敏原的郑一诺，三人昨天似乎是熬了夜，挂着黑眼圈，努力打起精神向顾亦然和魏风尘问了好。
待他们走近了，顾亦然才开口提醒他们：“你们也要注意休息。”
三人连忙点头，魏崇迫不及待地开口：“顾队，你好些了吗？医院查出过敏原了吗？”
“嗯，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验血结果出来了，过敏原是头孢。”